第十章之二 哈力图跳火车 渡江卖灯泡
作者 吕东平
闯东北，本来就是艰难而无奈之举，人生地疏。又加上限制人口流动、到处抓盲流的大气候，不但困难重重，更是提心掉胆。何况都是十八九岁，二十左右岁年龄，都是初次离家。
人家官富子弟这个年龄，还正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时候，而我们却是衣食住行，都得考虑。我们几个，我比肇顺大两岁，比其林大三岁，比东明大四岁。 既然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在一起了，我自当有大哥的担当。
为了生活，我们什么办法都想，多渠道了解打听，寻找生活的出 路。但是违规犯法的从来不做，这个道理在我们心中是有一定之规的!
当时嫩江县已普及安装电灯，但各商店都买不到灯泡。我从白山买回一百个灯泡，东明和肇顺奔我来的时候带过来了。我对这一百个25w的灯泡寄有很大的希望，想卖了赚点钱添补生计。
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山姓的老乡，在离县城比较偏远的联兴公社振兴屯居住。那里根本买不到灯泡，所以我就打算去那里推销这些灯泡。
联兴公社，位于嫩江县境内中部偏西，嫩江东岸，西隔嫩江与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为邻 ，南抵科洛河，东邻嫩北农场、北含门鲁河，离县城一百二三十里。
我们要去的振兴屯，距联兴公社还有十多里，是鄂伦春、达斡尔和汉族聚居的民族村。
我和肇顺从嫩江站爬上了拉货的火车，计划到哈力图跳车，然后再摆渡过江到哈部勤，从哈布勤走到联兴后再到振兴屯。
货车不像客车每站都停，但是路过车站的时候是要减速的，我们就是抓住这个规律，到站减速的时候就可以跳车下来。
我们带了两提包灯泡，我俩没在同一个车厢里。快到哈利图的时候，我提早拽着火车箱外下面的把手，下到最底层的一阶。车渐渐地慢下来，我一秒一秒地等着准备跳下去，慢一一慢一一再慢！ 但我还是没敢跳，只睁大眼睛，做好准备，希望再慢点!
这时火车已经进站了，我一只脚踩在火车的阶梯上，另一只脚悬着。正准备要跳的时候， 被调度发现了。可能看我要往下跳，担心摔着我，他手中的红旗一摇，车停了有几秒钟，就在那一瞬间我安全着地了。
那时候的人在这方面很仁慈，半道上拦截拉货的汽车捎脚，基本都能停，用不着送礼物，司机也没有索要代价的习惯。
再往北走，到大兴安 岭的老山林，如果天晚了沿着道轨旁边单独行走，招招手，火车也会停下拉着 你，防止遭到野兽的侵袭。那年头，我们这些打工当盲流的人坐车，一般都坐这些不花钱的车。
肇顺是从车的外侧跳下去的，因为没预料到调度会让车停 下。车进站刚要开始减速，他望到远处有一个沙堆，他准备好，火车到那后，他就跳上了那沙堆。他担心跳晚了，下不来怕找不上我。更担心出站后车会加速，跳车会有更大的风险。
我往回找了一里多路，才找到他，他刚从沙堆上爬起来，手被沙子擦去皮了，也出血了。
他也刚要去找我，看到我来了，立到扑到我跟前。好象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最亲密的兄长。高兴，委曲一齐涌上心头，眼睛湿润了，一会又破啼为笑。
他是个老实 人，在黑龙江举目无亲，就是投奔我而来，我们相依为伴!他总跟随着我，事事和我商量，大部分事情得我给拿主意。我也始终保护他，照顾他，更像亲兄弟一样。
我们离开了火车道线，坐在地上，静了静神，然后向江边走去，那就是 嫩江。
刚走了没多远，一股黑云罩到头顶，瞬间刷刷刷地下起了雨。初春的北国，乍暖还寒，被雨一浇，浑身打冷颤。无奈之下，我们各自脱下上衣，顶在头上。两人并站在草地上，望着不远处的嫩江，等待雨过后渡江前行。
天亦有情，下了一会，雨停了，西边露出了太阳。我们来到江边，太阳已快落山了 。晚霞映到江面上，江水像滚沸了一样，到处是泡沫，到处是浪花，水面被晚霞映得红波荡漾。
这里少数民族多，他们说话也听不懂。望着江对面有一摆渡的小船，我就招手示意。那摆渡人摆船过来， 和我们说了几句话，就热情地把我们给摆渡过去了，每人收了两毛钱。
江对面是哈部勤，我们边走边打听，又走了很远才到了联兴，然后又走了十多里找到了振兴屯。
那位姓山的老乡， 是日照县黄墩人，我们称他山大爷。寒暄过后，先说了卖灯泡的事，又接着谈了 能否落户的事。我们那时候无论走到那都要谈落户，这是我们千万不要忘记的话题。
当时谈得很好，山大爷答应给问一下落户的事。他有个儿子和我们同龄，答应帮我们卖灯泡，很热情。我们住了一宿，第二天返回联兴，乘坐客车从旱路回到了嫩江县城。
后来，我又去过一次，一方面看看落户的事，主要是想去把卖灯泡的钱拿回来。结果 落户的事根本办不到，灯泡倒是很快就卖出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小山接着说，卖是卖了，但是钱要不上来。既然人家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也不认识是谁买的，也没法亲自去要账，也就只好认了。
尽管没得到一分钱，是因为当时百姓贫困。我并没心疼，心里很坦然。起码这一百个灯泡给他们送去了光明，照亮了他们的生活。
那时候很流行“为人民服务”这句话。我们花钱从白山买来了灯泡，千里迢迢带到北大荒，却原来是为振兴的社员们服务了！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