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电影学院林洪桐教授读“国荣”(五)
“生存着”与“存在着”
生命与艺术存在着
两种宏观的类型与层次
我将以如下的观念解读剖析艺术家张国荣“存在着”、有意义的生命。
人作为人的生活意义,主要不在于他的第一生命,而在于第二生命的创造活动,人不会满足于仅仅活着——像动物那样生存,而总是要把第一生命引向第二生命,通过第二生命的创造去实现第一生命的价值。 如果一切为了活着,活着就是一切,岂不与动物毫无区别,一旦死去,岂不一切都落了空? 一切事物的意义必须从高于它的事物那里求得,生命亦如此。然而,哲学家都以“存在”作为生命意义的源泉。生命是高于生命本身的意义的——精神的价值。人要求有意义地活着,意义是大写的生存的必要条件。活着是为了寻求意义,而寻求意义又是为了觉得自己是在有意义地活着。真正的艺术家都视创作为生命,不创作就活不下去。
生命与艺术存在着两种宏观的类型与层次:“存在”着与“生存”着。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把人的存在方式分为非正式的存在(生存)与正式的存在(存在)。非正式的存在就是日常生活中的存在,其基本样式是沉沦,这是一种市化状态,个人消散于琐碎事务和芸芸众生之中,任何优越状态都被不声不响地压住,彼此保持一种普通的平均状态。真正的存在则是个人真正地作为他自身而存在,即“此在”。海德格尔形容那种仅仅“生存”而忽略“存在”的状态有一句名言:“存在的被遗忘。确实,生命之所以会产生美丽的旋律,艺术之所以能产生永恒的魅力,是因为你赋予她意义。生活或作品原本没有意义,因为你没有把握住生活,驾驭住艺术。你还没有创造出任何使她产生意义的东西来。
诗人艾略特说,人是空心的。是啊,说得不错,人是空心的,但竹管也是空心的。然而竹管一旦变成了长笛,意义就产生了。所以人也可以变成长笛。但你们不是长笛,你们只是空心竹管。”
人生的价值、艺术的价值是由人自己及其创造决定的。艺术作品与演员同样有两种类型,一种是“过眼烟云”、“尝花一现”地“生存”过,另一种则是深入人们心灵,与时间共存的“存在”的。这是人与艺术品在宏观上的两种不同的层次与不境界。人不是一种意义,(艺术作品也不是) 而是一次机会,你可以创造意义,你也可以创造无意义。”“意义是可能产生的,但并不是预先给予的。意义可以被创造出来,但它不是已经存在的东西。它是任务,不是礼物。生命是礼物,生命是公开的机遇。意义不是礼物,意义是探索。”
史铁生说,“只有人才把怎样活着看得比活着本身更要紧﹐只有人在顽固地追问并要求着生存的意义。”“生命的意义本不在向外的寻取,而在向内的建立,那意义本非与生俱来,生理的人无缘山之相遇。那意义由精神所提出,也由精神去实现。” 精神健全的人、精神髙尚的人、有创造性的人,才能获得生命的意义。 捷克著名作家米兰•昆德拉在他的小说代表作《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提出的所谓‘存在之轻’指的是,人生的实质太轻飘、人生缺乏实质,缺乏精神层面的东西,所以人“不能承受的存在之轻”。 同样,不能忍受创作中精神之贫乏,不能承受创作作品存在之轻。创作精神是艺术创作、表演创作的最高问题。作品就没有精神,没有精神的表演就剩下一副肉体的躯壳。得以流传的好作品,无一不闪耀着精神的光辉。
创作精神既是表演的层次与意境,也是真正意义的表演的生死问题。正如莎士比亚早就发问“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