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芦的故事

    听到之前绝对难以注意到，衰老着的静寂的村子里热闹活动的声音该是被尘封了，也不会想到小学里排排队放学的学生也只存在半个小时，而喇叭播放的芯片音乐《世上只有妈妈好》又从窗户透进来，一会还远远的，一会近了，然后又走远，像是在记忆中寄生着，

la sol mi sol do la sol la

又有如当真属于记忆里的东西，是时翻搅了出来。简单的四句歌重复嗡鸣，在踏步出门时越发响亮，越显得尖锐。

    关上外门后在原地驻足，看着乐声缓缓驶来，让人一眼却像看见三轮车的，是后座固定的泡沫箱子，上书“冰淇淋”，包麻布的棍子绑在摩托车右侧，上端仅斜插着十数支只红色糖葫芦串，人尽皆知的冰糖葫芦，仅有少数人的想象能够与实际对应上，精致的零食冰糖葫芦宝石般闪着光，不知口感如何，只知其定无需吐籽，是另一种喇叭赋予小孩的想象，

    只看到插着红色糖葫芦，竹签从山楂头尾穿过五六粒籽，六七颗短短的一串，凝固其上的红色糖衣硬硬的略微发黏，未必令小孩觉得味美，不过在和糖余柑并排之下给小孩施加更强的诱惑，奶奶对小孩说：红色的较热，吃这个余柑吧；没有糖衣不施色素的糖余柑，包麻布的拐杖顶上也没插着妆点门面的糖苹果，发散最上级的吸引力，让小孩猜不透平顶下，红袍内藏着什么，直到看见别的小孩啃着只一个苹果的糖苹果。

    是个妇女骑着摩托，戴着毛线帽和口罩，身上是粉风衣，腿上套着保暖袜。扭头不再看她，丁字路口处听着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已经响至恼人清净的程度，或许阻止了口罩下的嘴张开叫卖，犹豫了另一张嘴张开要买。糖葫芦东望西望，看丁字路口一条是来路，一条是迷路，一条是去路，以十多公里的速度选了条路走开。

    往来路走，公寓楼房盖作一堆，la sol mi sol do la sol la，撞进高的楼层然后迷路，像个从北方来打工的。这时候再听，la sol mi sol do la sol la，竟圆润了起来，竟变得不单薄起来，竟不由得在耳畔注意捕捉起来，竟分辨不出是空气在震动还是脑海中在震动，这音乐声究竟消失在哪个节点？

    再踏在路上，石头房屋后面话语声再一次响起，性质如同被窝下耳机里音乐的响动，非像如今的时间在空荡的房间流逝，房屋后说：袜子再将伊穿上。老人让子女照料时听到《世上只有妈妈好》，然后音乐声远去，老人牵着孙曾在背阴的土路上彳亍还是迟了一些，老人说：没关系，还会再回来；果真再回来了。如今子女的嘱咐在石头房屋里再次响起，等到 la sol mi sol do la sol la 再来时，是之前，还是两三天后的今天，云被均匀的点在天幕上的安宁的下午。

    可当车轮载着喇叭的嗡鸣声与脚步碰巧地又重叠，这声音仿若被惊吓到后蚊子飞出的凌乱轨迹，覆盖掉脑中的延迟声，重新变得单调，在小路的出口，在校园马路旁边，看到摩托又从眼前驶过，右侧绑着插红色糖葫芦的拐杖，看到放在车后冰淇淋泡沫箱最上方是不锈钢盆扣着红色塑料袋，看着摩托车沿路向上方向驶去，la sol mi sol do la sol la 从左耳渐入，从右耳渐出。片刻后路旁黄铜色漆面的店面铁门黑了一块，两三个大人钻出来，“有叫伊停下来未？”的相互询问声是在指什么，两个小孩蹦出来，是被《世上只有妈妈好》吸引了吗。

    “还会再回来一趟的”。心里是这么想着，只是又将注意集中在耳边：

la sol mi sol do la sol la

耳畔的乐声到底是现在的扰动，还是片刻前的残留，仿佛从下方传来的重复嗡鸣的四句歌，糖葫芦的摩托车不是向上面去了吗？难道说那么快地又到下面去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