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闯东北引进水貂艾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多把这块老骨头，丢在东北。”

 

Ⅰ 水貂

 

 

在农科队干了三年，为壮大集体经济开发大队的副业，他们听别人介绍说：饲养野生皮毛动物水貂，可以赚大钱，就想找我来做这件事情。

从何着手呢？

水貂，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只听说东北有三宝：人生、貂皮、乌拉草。

不过，具体是什么样子，也没有看到过，只是听说从前的“宝衣”就指的是貂皮衣服，只有皇帝才能穿，老百姓穿了要杀头的。

 

仅仅存在这种传说，谁也没见过，要我自己去找。

在什么地方去找，一点也不知道。

最后，我想到了在动物园有个解放军时期的战友，听说是动物园的会计。

很容易找到他家，结果他也不知道，但说动物园的技术员可能知道。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到北门外的动物园去找到战友，他带我去找到那一位主管技术员。

当然该称他为老师。

战友介绍时说，我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学生军，老师很感兴趣，也很尊敬我。

说起抗日战争，那时他还没来到这个世界。

他现年30多岁，当年，他只是听爷爷说起日本鬼子占领东三省以后的各种暴行，奴役东北同胞14年的一些故事。

最后才谈到水貂的正题。

 

他很详细地讲解了有关水貂的情况。

他知道成都关于水貂的饲养情况，他说：“省市的外贸局都养过，大概效果都不好，现在可能只有青羊宫有人在养。”

但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他也不太了解。

他让我可以到青羊宫农村去找找，最后他的结论是：

“成都只有失败的教训，而没有成功的经验。”

 

听了他的话以后，我的心凉了半截。

最后到吃饭的时候，他还请我们到他的食堂共进午餐。最后他说：

“总之，从一定的科学角度来讲，成都还是可以养的，那一定是给国家创造外汇的项目，还可以得到国家的支持。”

这个结论又使我看到了一线的希望，还是到青羊宫去找找再说。

 

第二天，我决定到青羊宫那些茶铺里去找那些爱喝茶的老年人打听消息。

买了两包烟，坐公车出发了。

走了几个茶铺都没消息。

到午饭时间了，找了个小饭铺，吃点小饭菜，一元多钱。

旁边几个老头在喝酒聊天，知道他们都是青羊宫的老农民，我走过去和他们一起喝酒，每人敬了二两酒打听水貂的事情。

一个老头说：“我好像听人说我们村上有人养像鱼猫子一样的东西，但是是黑色，不知道是啥。”

我知道，那就是水貂。

问清楚以后下午立刻去找，找到了后发现，是一个年轻人在养，只有几只。

他告诉我：“这是成都市外贸局的水貂场的，最开始养了三年，效果不是很好，血本无归。已经三年了，现在准备下马，只剩几只了。假如你们要养得话，可以到成都市外贸局找到陈朝贵同志。”

 

第三天，我把第二天了解到的情况向大队管副业的人谈了以后，我一个人到成都市外贸局找了陈朝贵同志。

这是一个年轻人，专管水貂场的负责人。跟他谈了我们的想法和知道的一些情况以后，他十分高兴地说：

“你如果不怕困难，不怕失败，我们大力支持你。”

“我们貂场下马以后，全部的设备无偿支持你们，分文不取。水貂只算皮毛的价格给你们。”

“算起来这些设备如果是新的话不少于万元，就算是支持农村吧！”

我回答说：“还是让我回去和领导商量以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回到村上以后，我向上级领导谈了详细的情况。

第二天，大队上的人又找了县供销社有关皮毛收购的人。

因为水貂皮是创外汇的项目，他们也很重视，而且很支持。

开会讨论是否大队副业养水貂的问题时，我们首先汇报了近十天以来知道的问题和困难：

“看起来，大队饲养有很大的问题，省市外贸部门都失败了，我们能成功吗？不利的因素很多，但这是一个很好的项目，得到有关领导的支持，只用很少的投资就可以办起来。”

大家都知道我做事的技术是成功的，最后决定，由我先试养，大队借给我800元做启动资金，我成功后再扩大规模，即使失败了损失也不大，就这样开始了。

 

最先是农科队和我一起拉笼子回大队，大队同意我到时候再回报，他们目前全力支持。

原来养猪的地方改成了水貂饲养场，有关饲料方面是外贸原来的来源，也全部教给我们。

知识方面看吉林林业大学出版的《毛皮野生动物》，也请教成都人东北林业大学教授周兴怀老师，找有关的大学全部教材。

就这样，开始了新的奋斗历程。

我们全家人一起努力。这一决定后来直接影响到我们一家人的命运。

 

最开始去青羊宫拉水貂笼子，是农科队的人跟我一起去的。拉了好几次才拉完，买了一些必要的用具，用最少的费用，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以后，把水貂运回来，开始细心而努力的饲养。

饲料保持90%的动物蛋白质，最好是泥鳅，市场价格三角钱一斤。

我们专门修了个小水池，养收购来的泥鳅。

其他资料根据水貂的生产需求，进行科学的营养搭配。

这次的饲养，是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只准成功不可失败。

 

首先要求是养活。

其次是水貂能够健康成长，发情配种成功。

第三点就是产子并且能够养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从前成都养水貂的都失败了，我能成功吗？

 

养水貂需要注意清洁卫生。

水貂个体单独编号，注意观察他们的生活情况，做好记录。

夏天注意防暑。气温保持不超过35度，用井水喷洒降温，不怕辛苦，到300米的深井，担水回来降温。

春天到了，快到发情配种季，特别注意公水貂精力的培养，注意母水貂的发情状况，适时配种。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只母貂配种成功。两个月怀孕期间，我们注意用中药保胎，最后四只母貂共产子11只。

不过，要严防仔貂爬出去出意外，从铁丝网上掉到地上冷死。

水貂场也会有老鼠出没，有趣的是，只要老鼠从笼子的铁丝上跑过，肯定会被水貂咬死后拉入笼中。

母貂哺乳期间加强营养，保证有足够的奶提供给仔貂。

 

一个月以后，仔貂自己开口吃食，更要注意仔貂的营养，需要与母貂分笼饲养，加喂牛奶指标。

四个月大的时候，仔貂已经和目标差不多大了，公的母的加起来共10个。

这就要分开饲养。

公貂长到每年的农历冬至时，全部被取皮杀死，种公貂必须每年到外地的貂场去引进，以免近亲繁殖产生毛皮退化。

 

市外贸向成都晚报投稿，发布了“水貂养殖成功和用途广泛，为国家创外汇”的消息后，引起了社会的重视。

在成都开始有许多人饲养。不过他们不知道水貂的饲养有严格的要求，盲目地发展是不行的。

因此，来参观访问的人也多了。

参观的人能够从窗外看到，需要保持安静，也不能走进貂场访问。

我们也只能作简单的介绍，没有时间和他们详谈。

 

Ⅱ 横道河子寻艾虎

 

 

第二年，报纸上登载了“水貂家族的同科野生动物——艾虎的饲养”。

这是从国外引进的新品种，饲养比水貂容易、粗放，繁殖力强，一年可以产两胎。两胎可以达到十头以上。

可以用水貂吃剩下的饲料来养它们。

它们性情温和，不咬人。

这引起了广大饲养人员的兴趣，请求外贸部门引进到成都饲养。至于有关艾虎更多的情况，大家也不了解。

 

恰好四川省外贸局到北京开会，得知黑龙江外贸局有国家最大的野生动物饲养场，还从国外引进了艾虎饲养，成功繁殖了不少，北京也有。

同时，黑龙江外贸局表示，愿意支援四川十只艾虎，在四川试养，并且向四川发来电报。

经过四川外贸局商量后，决定由国家首先在成都投资试验，成功以后再推广出去，以免造成民间的损失。

 

任务下达到成都市外贸局后，因为我养水貂的成功经验，就把养艾虎的任务交给了我，让我一个人去黑龙江把艾虎弄回来。

外贸局的负责人陈朝贵告诉我：

“这个任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可以先和你一起去北京。为了发展四川的毛皮饲养，给国家创收更多的外汇。”

 

陈朝贵曾经到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饲养专业培训过一年，有很多同学都是同行，做野生动物饲养的。

我们先到北京后，想着如果通过同学关系，能够在北京找到的话，就可以避免去黑龙江的麻烦了。

 

市外贸局的工作也做了两手准备，准备了去黑龙江的介绍信和黑龙江外贸局通知成都去拿艾虎的电报，以及老羊皮大衣一件，500元左右的路费。

因为是11月份，北京已经是冰天雪地了，我和陈朝贵同志一行三人从成都出发，乘火车去北京。

 

初次到北京，感到很新鲜。

可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有，只有北京外贸饲养场才有少量的艾虎。别人说：“9月份我都卖光了，你们11月份才来，还是回去明年再来吧！”

在北京的时间，我们受到外贸部门同志的邀请，去故宫参观，门票一角钱一张。在人民大会堂又花五分钱参观了一次。

陈朝贵同志也劝我：“回成都吧，明年早点出来，因为现在就是到了黑龙江，时间太晚也不一定有。而且现在已经是11月份，到处冰天雪地！”

 

黑龙江外贸局的饲养场，也是苏联专家帮忙建起来的，是我们国家最大的饲养场，在海林县横道河子。

陈朝贵同志在林业大学培训的时候去参观实习过，威虎山就在那里。

山上还有国民党的土匪，有时还下来抢家劫舍，极不安全。

治安也不好，去了有危险。

陈朝贵同志说了一大堆困难的话，最后我还是答复他说：

“让我今天晚上好好想想，明天再答复你吧。”

 

晚上我想了很多很多。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明年又是个什么情况呢？谁也说不清楚。

没有国家的支持，私人根本办不到。

俗话说：“事不过当时。”

路远，我是不怕的。总没有抗日战争、印缅战场不安全。

一个老头我怕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最多把这块老骨头，丢在东北。

于是下了去的决心，闯出一片天地来。

抗日战场那么危险，我都闯出来了，这算什么。

我一辈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相信我绝对不会走绝路！

于是，决心闯关外，到西单买火车票去哈尔滨。

 

在公交车站遇到一个问路的人，一开口就是成都话，一听就是老乡。

他要到上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买火车票，找不到北京前门。

实际上只有两站路，我就陪他去，他问我：“到哪里去？”

我说：“去黑龙江哈尔滨。”

他问：“你一个人敢去东北？听说那些地方还有点乱！”

我说：“我不知道，也不怕。”

和他分手以后，我去了西单，运气好，还有一张晚上卧铺上层的票，买到以后带上行李，一个塑料口袋的衣服，第二天天刚亮就到了哈尔滨。

 

记得那是1980年11月24日，车站上很多人，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外贸局和黑龙江省政府是一栋大楼。

到站后去赶公交车，好多人，每一次车都挤满了。

我想：那些人大概就是上班的，让他们先走吧。

来了几个车我也没上，那个义务交通员问我：“老头，你在这里干吗？为啥不上车？”

我说：“我不忙，让别人先走吧。”

他问我：“你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

我说：“我从四川成都来，去黑龙江外贸局。”

他说：“你老是让别人，你今天就别想走了，下次车来我帮你上去！”

车来了，他帮我挤上车。

 

一路上街上没看到一个人，更没有骑自行车的。

商店也全部没开门。

我感到有些奇怪。到站后我下车，发现好冷啊！

走过去我找到了一栋大楼前，看到“黑龙江对外贸易”的大牌子。

 

只见一个人在扫地，一问他，这里正是黑龙江外贸局，但还没上班。

他问我：“你从哪里来？”

我说：“从成都来的。”

他说：“你从西南跑到东北，横穿了整个中国，好远啊，”

我说：“让我来帮你扫地吧！”

他说：“那怎么行？你没来过东北，好冷哦！”

我说：“我帮你扫地也可以暖和一点，我是农民，喜欢劳动！”

他才让我帮他扫地。

 

扫完地之后，到他的门卫室去坐了一会儿，我们开始聊天。

说到东北被日本统治14年，抗日战争大后方的情况，成都北狂轰乱炸炸死了多少人，学生在抗日战争最危险的时候立刻投笔从戎......

到印缅战场去打通唯一的国际交通线，把外援的大量物资从中印公路经过缅甸运送到中国云南昆明，支援了抗日最后决战，赶走了小日本，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当他知道我是成都的学生，到印缅战场作战时，肃然起敬，称我是“抗日英雄”。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上班的时间，外贸局长来了。

他拉起我到外贸局长面前说：“成都来了一位抗日英雄找你。”

局长很客气地说：“一起到办公室说吧。”

到了以后，我向局长说明来意，拿出了全部有关证件和黑龙江外贸的电报。

局长很客气地说这件事情是他亲自答应支持四川的。

他又问我：“你来了几个人？”

我说：“来了我一个人。”

局长好像有点惊讶：“你一个人跑这么远，能行吗？”

我说：“保证完成任务！”

局长笑了说：“战争锻炼出来的人确实与众不同，你去饲养科找他们科长，我也给他打电话了，让他帮你办。”

 

我去了饲养科。

当时我在北京与陈朝贵同志分手时，他交代我说，到了哈尔滨一定要问清楚，不然到了他们饲养场，又没有，那可是离哈尔滨几百里的地方啊。

见到科长，是一个东北大汉，穿的是草绿色的军装。

他告诉我，到海林县横道河子饲养场去拿，并且他还告诉我从哈尔滨去横道河子的乘车时间。

我多问了一句：“到横道河子到底能不能拿到？”

科长立刻生气了，说：“没有的话，我叫你去干嘛呢？我们几千头！少得了你十来头吗？”

我很诚恳地跟他说：“科长，你别生气，因为我在北京外贸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即使我到了哈尔滨，时间这么晚了，也不一定有。”

科长立刻很客气地说：“那是我们局长答应的，能没有吗？”

他这样一说，我心中就踏实了。

 

离开省外贸局回到火车站，看了一下客车运行表，下午有一趟去牡丹江的才有横道河子的停车站点，快车不停。

只好买普客车的票了，下午6点发车，应该还有很长时间才能走。

 

路上有卖报的人，我买了一份法制报，可以了解一下黑龙江的治安状况。

虽然解放已经31年了，治安情况还是很不好，大概是因为日伪留下的问题。

遇到一群转业军人，带队军官却是成都人。是老乡。

他离开成都十多年了，很想知道成都的情况。他请我吃豆浆油条。

时间还多，火车站有电影院，我就看了一场有时间的《旋涡里的歌》，是峨眉电影厂出品的，真好笑，我是成都人，却到哈尔滨来看成都出版的电影。

 

在火车站里人多的地方，我不能去，人少的地方安全些。

好不容易等到上车时间，秩序很不好，挤得不像话。

上车以后，别说坐，连站的地方都不好找。

幸好有个病人睡了三个位子，脚下有一点地方，还可以坐一个人，我给别人说了好些好话才能坐下。

一点也不敢打瞌睡，好在身体还可以。

 

人很多，很难说其中有没有坏人，就把我的证件偷走了，那我才是到东北白跑一趟呢。

大概是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火车到达了海林县，在横道河子停车了，只有我一个人下车。

好大的雪，五米远就看不见东西了，温度最多只有零下两三度，车站上没有一个人。

真的是太冷了，我只有把带的衣服全部穿完。

这么晚了，还是找个饭店旅店休息吧。

 

走出小车站，到了街上，路灯也很暗，房子地下全是白雪。

找了两家旅店都不开门，不接待。

治安不好，我也不敢走远了去找旅店，只得回到车站候车室坐下等天亮。

不一会，来了两个铁路公安，看到我一个人坐在那里，走过来问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说：“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下车，下车之后找不到旅店，只能坐在这里，等到天亮了。”

他们问：“你从哪里来？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说：“是的，我从成都来，只有我一个人。”

这下两个公安来了兴趣说：“成都今年发大水把桥都冲走了是吗？你一个人来这里？真胆大！外面好冷，到我们警务室坐下吧。”

 

我真是求之不得。

到了以后，我立刻拿出我的有关证件给他们看，拿香烟给他们抽。

北方抽的人不少都是用烟草和纸自己卷的，云南出产的烟那里是没有的。

我就跟他们聊聊成都大后方的情况，他们也特别感兴趣。

东北被日本人强占了14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好转，治安不好，老百姓还很穷。

说起抗日战争，他们知道的很少。

我说起远征军在印缅作战的事情，他们一点也不知道。

 

天快亮了，他们很友好地告诉我，天亮以后，饲养场每天都有一辆大客车，到火车站门外接住在街上的职工去饲养场上班。从横道河子到饲养场，还有八九公里。

离开他们后，我到火车站门口等横道河子的交通车。

只见一个老头也站在那里，我走过去给了他一支香烟，他很乐意地接受了。

看上去老头很穷衣着很不好，他问我：“到哪里去？”

我告诉了他之后，他说：“我也是要到饲养场去打零工的，每天回家早上又去。”

我们很谈得来。

 

他告诉我说：“这里的厂长姓黄，我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没等多久，上班的人陆续来了，车也来了。

人很多，开车了。

一路上真是冰天雪地，白雪茫茫。

路也不太好，路边也没房子。

到了以后老头指路给我，找到了黄厂长的办公室。

我立刻走过去，黄厂长也刚来上班。

 

我向他说明来意，果不其然，他也是说：“你来得太迟了，九、十月份我们就什么都卖光了，你还是明年早一点来吧。”

我说：“是你们外贸局局长给四川来的电报让我们来的。”

黄厂长说：“那是因为局长不了解情况！”

我的心立刻凉了：这一趟要白跑了！

我很不服气，但还是很客气地说：

“在哈尔滨，局长让我找饲养科科长，是他让我来饲养场拿的，”

“我当时还问过他到底有没有，科长当时还很生气地说，如果没有，他叫我来干嘛？”

“他当时说，你们饲养场有几千只，还少得了我十来只吗？”

“如果你们不给，我可要到哈尔滨去找科长！”

黄厂长软和了说：“那你们来了几个人？”

我说：“就来了我一个人。”

他有点奇怪地说：“这么你一个人来的真是少见，你到招待所先住下，我们商量后再告诉你。”

 

只要松口了就有希望！

招待所就在一排平房的另一头，一个人也没有。

我去了以后才来了一个长发女孩，打扫了一间好久没住人的房子。

生火烧火墙，升温，打开水。她说：“有啥事儿就叫我。”

我对她说：“我什么都会做，你去玩儿吧！”

她笑着跑开了。

我一夜没睡觉，确实该好好睡一会儿了。

 

刚睡下不久，来了几个打工的人，我立刻起来。

他们说：“外面好冷，进来烤火暖和一会儿。”

我也给他们一人一支烟，他们很高兴地抽起来。

他们都穿得很少，衣服也很久，还很穷，很可怜。

他们问我：“从哪里来？干什么？”

我都一一告诉他们。

他们又问：“这么远从成都跑来东北，你们来了几个人？”

我说：“我一个人。”

他说：“你一个人敢来东北？尤其是这威虎山下，不很安全，山中还有土匪！”

我说：“是成都外贸局派我来买艾虎的，饲养科长叫我来，也是省外贸局局长同意了的，可是黄厂长却说没有了。”

那几个工人说：“他不给你不走，他一定会给的！”然后他们就去上班了。

 

我得到了他们的鼓励，也就更有信心了。

晚上，饲养场的四五个厂长都来了。

我拿出了在成都用糖果票买的糖果和云南产的香烟招待他们。

东北人很直爽，说糖果和云南香烟都很好，大家也不客气。

 

黄厂长最先说：“经过我们的商量，因为你是从中国的西南四川跑到东北，几乎横穿了整个中国，抗战时大后方对抗日战争做出了很大贡献，又是我们黑龙江省外贸局长同意了的，所以我们商量并取得了上级的允许后决定，从我们留的艾虎种兽当中选出最好的给你们十头，一只公的九只母的。”

我提出，能否多给一只公的，和一只黑色的种水貂，他们也同意了。

我又请求说：

“我来东北的时候，成都外贸给我交代过，到了东北黑龙江以后，到横道河子要好好学习艾虎饲养技术，四川是第一次饲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为以后的毛皮野生饲养开个好头。”

“我想先向你们好好学习饲养技术，时间是一两个月，能行吗？”

他们也表示同意和支持，让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黄厂长说：“我明天就派一位姓李的队长来帮你学习饲养技术。”其他人我们也聊了很多。

 

他们饲养的规模很大，因为是苏联专家帮助建立起来的，是中国最大的野生动物饲养场。

品种有很多：有水貂、艾虎、北极狐、梅花鹿等等。

动物饲料都是鱼龙混杂的。国家保证供应每个月1-2辆火车海杂鱼。

这里有员工将近200人，是黑龙江和吉林林业大学的试验基地。

 

我也和他们聊我的故事。

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华民族最危险的决战时期，成都的青年学生投笔从戎，到印缅战场打通唯一的外援通道中印公路，运送外援军用物资，尤其是支援国内的军火汽油，最后取得胜利，把日本人赶出中国，使得东北被日本奴役了14年的同胞们重见了光明。

我们谈得很投机，好多事情他们都不知道，一直到深夜他们才离开。

这次的聊天无疑是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很多事后来也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

 

第二天是星期天，李队长也放假了，但他也不休息，一早到招待所找到了我，我就开始了参观和学习。

年轻的李队长，大约30多岁，很能干，对水貂艾虎的饲养技术都十分熟悉和了解。

我称他李老师，那个招待所的女孩正是他的女儿。

从这个时候起，我就每天跟他们一起干活。

 

他们的饲养规模的确是很大，水貂有几万只，三个饲养队，艾虎，狐狸，上千只梅花鹿有几匹在山上放养。

我只是在他们的水貂艾虎饲养队和队长一起干活，参观交流，提出我的问题。

 

他们的种兽都是从苏联引进的，世界上的野生动物，尤其是毛皮野生动物的饲养，只有苏联最发达。

比如说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鹿茸。”说得貂皮是紫貂皮，东北和苏联的西伯利亚都有。只有苏联才有成功的人工饲养，体型只有一般的老鼠大一点。

在国际市场上，紫貂皮定价一般的可以来说与黄金比价。

水貂的饲养只有几种颜色：白的，黑的，黄的。每年生产几万张貂皮生皮，在国际市场上出售，创造外汇。

梅花鹿的角，可以提供给医药市场。

 

水貂的病害很少，但是饲养条件要求很高：

环境要安静，卫生条件很严格；

饲料搭配很重要；

繁殖技术要求很高，与饲养饲料搭配；

配种技术要求也很高。

一般人饲养往往失败，不能繁殖。

 

做水貂不生产貂皮就是没有收入。

他们的饲料全部都严格按季节搭配，除了粮食之外全是生食来喂养。

动物性饲料是总饲料的90%以上，每月的需求是1-2个火车皮，还有冻库的。

全部保鲜饲料配好以后，放入大机器，搅拌，打细以后用车推到各个饲养单位。

 

饲养盘每天早上冲洗干净，把粪便打扫出去，给农民作很好的肥料。

一般我是与他们一起干活，有疑问的地方当面就和李老师提出来，请他解答，晚上做记录和思考记录。

其实饲养很简单，但科学饲养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没一定的科学技术基础是不行的，比如说生理学、遗传学、基因学等等，这些就只有自己回去书本上学习了。

 

艾虎的饲养要求也不比水貂高。

它们是同科动物，配种容易，一年两胎，一胎多的能有五六个。

能养好水貂的，一定能养好艾虎。

 

一转眼十多天过去了，东北的冬天使我这个成都人实在难以适应，尤其是卫生间设在野外，零下几度，很容易感冒。

好在我身体比较强壮，短时间还能受得住，时间长一点，一旦生病就不好办了。

所以和李老师商量以后，还是决定回到成都。

 

 

Ⅲ 长途运输

 

 

水貂艾虎的长途运输问题得好好弄清楚。

运输笼子的空间很小，一个宽50公分，长80公分，五五隔开装五个艾虎。

成都外贸貂场每年都得从外引进种兽，以防近亲繁殖，运输途中有时会有死亡现象，我可不能发生。

所以特别向李老师请教这个问题。

笼子一定要上好的，防止动物跑出去损失饲料；

不能喂太饱，饮水只能少一点，少量多加，以免打湿毛皮感冒了，引起途中的死亡；

运输者一定不能离开动物时间太长，注意它们的行动，防止逃跑就行了。

 

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李老师十分照顾我，从苏联进口的笼子中选出了三个最好的，还有各种途中用的饲料。

铜水壶、手套、木桶、检疫证、火车票都由他们办理，一切也不用我付钱，由他们办妥了，成都市外贸局付款就行了。

 

火车票不是直达成都的，是到北京的。

第二天上午，李老师从他们的种兽艾虎中给我选了九只母的，两只公的和一只最好的黑色的公貂，一共12头。

每个笼子装了四只，饲料切成小块，新鲜的牛肉水桶装满了清水，有盖子、水壶、手套，用他们的小货车送我到横道河子火车站。

等火车来了帮我把行李箱运上去，于是告别他们，开始了回成都的行程。

 

火车开动以后，行李员告诉我：“我们有规定，车厢内不能有外人，你要到客车厢去坐。不过因为你的货物是鲜货，一天可以来三次管理他们。”

我想：让我离开到前面去，我怎么能守护他们呢？

我想了一下，给行李员说：“我应该无条件遵守，但有个实际情况需要跟你讲清楚，这种野生动物，食肉型毛皮动物，生性凶猛残暴，我不在，万一它跑出来咬伤你们，或是咬坏行李就不好了。”

行李员很好说话，他说：“看来你也是好人，那你就守好你的动物，别让它跑出来了。”

 

在里面我只有睡到地上，头靠近笼子，只要他们一动，我就知道。

每天喂三次，一次只喂很少的生牛肉即可，只保证它不饿，饮水杯里只有一点点，保持它不渴就行了。

我的食物也是保持不渴不饿就行了，除了上厕所之外，我总是守着，精心地看护着她们，一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啊！

 

火车经过哈尔滨，停的时间长一点，我到站台去买了些方便食品和饮料，和艾虎水貂的饮水。

第三天，到了北京站不再走了。

我找了一个小拉车，把我的三个笼子拉到库房。但是守门人说动物不能进库房，那我放在什么地方呢？

我不知道，实在没办法，这时我才感到一个人出差的难处了。我只得说：

“我一个人要去检票，暂时放在你旁边，请你来帮我看一下可以吗？”

 

那个人说：“可以，但我不负责。”

我想，谁又会在库房守门人旁边偷东西呢？

我走出站以后到了检票的那个小房子窗口，看到已经排好队，一些人在等票。但还没有人上班，等到上班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多人。

 

我一直排到中午都没有向前一步。

我想：这样下去，恐怕要到天亮，我都等不到回成都的票了。

我的动物还在库房外，要是被人全部偷走，又怎么办？

我又怎么向外贸局交代呢？

真是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决定先把我主要的东西守好了为上。

于是决定牺牲排班，回到库房守好我的东西，慢慢之后再想想办法。

 

刚走进站，离库房还有大约一百公尺，那个守库房的人在大声叫我：“那个老头快过来！”

我真是吓了一跳，以为动物出了什么问题，远远地一看，三个笼子还在，我才安静下来。

等我跑过去，守门人说：“你那个笼子里装了些什么动物？我们同志看它很乖，过去逗它，被咬得鲜血长流还不松口。你现在就守在那儿，哪儿也不准去。或者把它拿走！”

 

我只得守着不走开了，跟他聊起天来。

递烟给他，他也接受了。

到了要吃午饭的时候了，我问好食堂的地方，帮他也打了一份，买了最好的回来请他吃。

吃过饭以后又开始天南地北地聊天。

抗日战争时期他还没出世，但他却特别感兴趣。

知道我是成都的学生，在抗日战争中国最危险的时候投笔从戎，从国外印缅战场打击日本鬼子，直到胜利，把他们赶出国门，解放了全中国。

他十分感动和尊敬，说我是“民族英雄，”

我跟他说：“我目前的困难解决不了，你有没有办法解决？”

他很快说：“有！”

我一听心里面不知道有多高兴，请他一定要帮我这个忙，让我能早点回去成都。

 

他指着旁边一排平房说：“那最后一间就是我们值班站长的办公室，你去找到他，把你有关证件给他看，说明你的情况和无法解决的困难，他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我对他的帮助十分感激，真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

我立刻去了值班站长的办公室，在门外敲了三下门。

进去办公室后，我行了一个90度的鞠躬礼，说：“站长先生，你好！”

站长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大概是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会这样行礼，还称我为先生，他说：“有什么事儿找我？”

 

我先是送上了我所有的证件和车票，然后说出了我的情况和困难。

站长说：“你是一个人去黑龙江？”

我说：“是的，成都外贸的领导当时说，找我是因为抗日战争时期，我15岁就敢参加远征军，到印度缅甸作战，赶走日本鬼子，胜利归来。现在派我一个人到东北去一定能行，我也想为国家节约一点开支，也是好事。”

站长听了也高兴了，他说：“你是抗日英雄！了不起！”

我说：“每一个中华儿女到了祖国最危险的时候，都会奋起抗争，殊死搏斗！”

 

站长也简单地问了一点当年的远征军情况，我也一一都告诉他，最后他说：

“今天下午有一辆从石家庄过来的列车，经北京开到成都的，三点到站上装行李。”

“你可以把你的货拉上去放行李车厢，会有搬运工人帮你搬上去。”

“行李员不会问你的票，只会问你的货运票，你告诉他是我让你运过去的，货运单有人会送上车来。”

“发车以后你主动向列车长提出你没有买转车票，只交两毛钱就可以了。”

哎呀，我以为无法解决的问题竟然解决了，只要上车了就一定能到成都了。

 

时间才下午2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就一直在跟守库房的人讲抗日战争的大后方和远征军的故事，那些事儿他以前一点也不知道，甚至东北三省被日本人占领14年，他也不太清楚。

时间快到了。

告别他之后，再次去到站长那里，表示了一下感谢。

 

到站台上，三点整，列车来了。

开始上货和行李，最后是上我的笼子，放在门边方便打扫。

最后行李员来了，是个女同胞。

她什么也没问，3点半上客发车。

走了两站以后，我补了票，回到行李箱。

行车员问我：“听你口音好像是成都人？”

我说：“正是。”

她高兴地说：“我也是成都人！”

她很客气地说：“我家也在成都，上的高中是省女中。”

我说：“我家原来是三道街上，高中在华阳县立高中。”

她也知道这里！

遇到老乡，这下方便多了，这好像是上天的安排。

 

火车在北方走的时候天气很冷，已经是12月了，客车有暖气，行李箱就没有暖气。

晚上更冷。

期初只是晚上她才叫我去她办公室，因为有暖气。

后来我有点咳嗽。

她用橘子皮泡水让我喝，她真是好心人。

吃饭也是她帮我打，吃客饭，是每天五角钱，菜还任意选，真是令我十分感动。

一个陌生人，只是因为老乡的关系，能如此待人，实在是少见。

 

三天的行程，除了晚上她在办公室内，其他时间我们一直都在聊天。

最先是她告诉我：“高中毕业后嫁了铁路上的人，后来丈夫调到石家庄铁路局工作，她也来到石家庄。因为是成都人，吃不惯面粉，国家供应的大米又少，所以特别找到了成都的车上工作，好用粮票在成都买大米，每次最多买50斤，多了搬不动。”

我告诉她：“现在成都的粮食供应有变化，供应大米时要加20%粗粮玉米粉，50斤大米实际只给40斤，另外10斤玉米粉不吃就没用了。”

她说：“那怎么办呢？”

我说：“我有办法，我在乡下的市场买农民的新鲜大米给你，你给全国粮票按国家规定的价格给我钱就行。”

 

她立刻要把粮票和钱给我。我说：“你先别忙，你买多一点，我才好给你送来，从乡下中和场来回往返有50多公里路啊。”

她说：“这么远的话，多买一点也行。”

她问我：“一次能运多少？”

我说：“一百公斤。”

她说：“那么多，可以管三个月的了，可以！”

她又是立刻要给我钱和粮票。

我说：“万一不给你送过来，拿了你的粮票和钱，你到哪去找我？”

她说：“你人真好。”

她告诉我下一次来成都是七天以后的晚上8点，到时候准时来，她到站外旁边来找我。

 

约好之后就到成都了，已经是晚上8点，我只得找车运到外贸局，我住表弟家。

第二天一早，我找了一架小三轮，把三个笼子和用具拉回了中和场的家中，儿子也把新的笼子做好了——放进了大的饲养笼中，开始了科学的正常饲养。

这一次辛苦大胆的尝试成功了，影响了我们今后的生活，也让我们从此远离受苦的日子，开始了比较光辉的人生。

 

国家负责投资，我们负责饲养，肩负着四川的名誉。

我告诉家人，如果省外贸局局长去北京开会，又遇到黑龙江外贸局局长关心的问候，问一句：“支援四川的艾虎情况怎么样？”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谁都没有脸面，都会说四川人没本事，所以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完成这项工作。

本来将水貂吃剩下的饲料喂艾虎，但我们一切重新准备，喂同水貂一样的食物，剩下的可以喂鸡，它还可以多产蛋。

 

卫生条件必须做好，降温一定不能马虎。

饲料一定要配好，不能过夜。

喂鸡，鸡下的蛋又可以喂水貂和艾虎。

每天晚上必须查看两次是否有什么问题。

 

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我给行李员送大米的事情。

头天我买好农户产的200斤上好的大米，到第二天下午2点用自行车运送。早点出发，以防误了时间，半路上还可以有休息的时间，到下午7点钟到达北门火车站客运站等她。

八点过后，她真的出来了，看到我好喜欢，好像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又重逢了一样笑着说：“我想你不一定会来呢！”

我回答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拉着我的手就不放，我说：“得用自行车帮你把米运进去啊。”

她领我从另外一道工作人员进出的门进去了。

 

我把两袋米给她搬上了行李车厢，她要给两个人抬车，她抬不动，她说：“你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

我说：“当农民，没有力气可不行！”

放好了米以后，她说：“已经九点过了，天又冷，不必回去了，明天下午才发车回北京呢。”

我拒绝了，我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她不放我走，说：“火车上有工作人员休息的卧铺，招待所也有房间。”我都没有同意。最后她说：“那你晚饭总得吃吧！”

我们一起到了附近的一家通宵营业饭店吃饭，她给了我粮票和钱。

 

她要多给一点钱，我说：

“我不要，因为在回成都的路上，你那样好地照顾我，使我能够把动物安全地运送回家，已经是感谢不尽了。”

“这是友谊的体现，收了你多给的钱，性质就变了，友谊就不存在了，以后如果需要我还可以帮你。”

吃饭很简单，一边吃一边聊。

聊起抗日战争，那时她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

聊复员回家上高中，进体专。

解放参军后又回家当农民，悲观失望，为生活而努力奋斗。

从农村，走出一条光明之路，这些事令她十分感动。

 

她才30多岁，生活一帆风顺，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很新鲜，也很感动。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了，她不想走，我只能说：“把你的地址给我，我们可以以后通信。”

她考虑到我的安全，叫我到她们招待所住下，明天再走。

我说：“你放心，晚上我们跑习惯了的，成都附近的治安条件好得很。”

她只得让我走了。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3点了，把家中的事情都安排好。

上路以后，我到了成都市外贸局，汇报去东北买艾虎的事情。

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顺利回家几天了。

离开成都的时候借给我的老羊皮衣，还有发的500块钱用剩下的钱，我交还给了会计。

会计说：“剩下的钱就是你自己的。”

我说：“国家支持我养艾虎，花了很多钱，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剩下的钱我一定要还。”

会计说：“别人出差只有不够，还要追加的，你却说没用完还要归还，真是奇怪。”

最后我还是没要，领导说：“我们以为你办不成没回来，你却想了很多办法，完成得很好，你这个人真的是可以信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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