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入侵 银河篇》第十四章 最后的英雄

在吾夷艰难地夺回东天卫山后，手下只剩余三万多伤兵，如果星王北斗能识破他的虚弱继续进攻，那么前往周天城的道路将畅通无阻。邪恶联军需要时间来重组防线，为了迷惑星王，吾夷命令冯楠抓紧进攻周天城，冯楠令部队乘船越过极星湖，从西面一举攻入市区。与此同时，邪恶联军的使者直接要求周天城和星王无条件投降，北斗竟然没有识破他的诡计，真的以为吾夷已经重建了防线。这其实也不奇怪，因为在北斗望见东天卫山易帜时，他的自信与骄傲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邪恶联军疯狂的进攻令人胆寒，双方在肉搏中整建制地阵亡，自知不占上风的邪恶联军身绑炸弹与落星军团的板甲骑士同归于尽，他们倒下了十二万人，但也拼光了星王国最精锐的战士……。北斗回想起和路西法交战的时代，那时的恶魔是极有武德的谦谦君子，即便失败也可以优雅平和地落入地狱。而现在的凡人们打着恶魔的旗号攻入天国，他们不惜代价也要将英雄杀死，即便被俘也要顽抗到底，前赴后继，视死如归。他们不在乎武德，认为亡国灭种比道德沦丧更可耻，天国必须毁灭，哪怕与日偕亡。谁还会在乎创造世界的伸明？他们要做自己的主人。谁会在乎地狱中的制裁？他们要将众神审判。冰冷的现实击碎了星王国士兵的英雄梦，天上飞来劝降的传单，地上倒着挣扎的伤员，残破的尸体摞成了堆，任由虫豸啃食，在天国灭亡之后，人们只会将他们视作天帝的帮凶和虚伪的打手，没有人为他们编写史诗，也没有人为他们感动落泪。低迷的士气让指挥无法进行，一直到4月19日星王北斗才敢再次占领东天卫山，而这时海盗公会的援兵已经建好了新的阵地。天兵在山上看到邪恶联军的士兵正在举办葬礼，炊事兵忙着烧菜，精壮的汉子们在踢球，乐师和舞女在阵地后方搭起了戏台，因为天国已经没有能力再发动空袭了。

“我们要回家！”星王国军队发生了动摇，因为传单上说只要星王国士兵现在回家就不会受到报复和清算。星王也知道自己再没有理由说服他们了，便让想回家的人留下证件和武器自行离开，原来效忠天帝的军队也开始了溃逃。到4月27日重新统计时，星王的75万大军只剩下23万，而周天城外的邪恶联军却已经完成了补员和重组。无奈的星王在4月28日亲自出使邪恶联军大营，他已经释放了所有的俘虏，想要换取哪怕是一点点的退让。当他走进炎帝的大帐时，首先看到了曾经的恋人夕岚，此时的夕岚已经加入了邪恶联军，换了个主子依旧做她的雪王。在夕岚的身后是身为邪恶联军总指挥的吾夷，而他北斗的眼中还是那个和熊拼命的莽夫，还是那个靠作弊成为骑士的弱者。

“你真的来了？你不怕被扣下？”夕岚惊奇又担心地问道，不过她马上就后悔流露出这样的感情。

“不怕，我会和他们好好谈的。”北斗又疑惑地看了看吾夷，“怎么这个孩子也造反了？他是做什么的？”

“其实他的名字叫吾夷，吾是我的意思，夷是蛮夷的意思，白皮肤和头发都是我给他变的，他就是你们所说的岭南之鼠。”夕岚的话语让星王感到莫大的讽刺，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吾夷把夕岚向后拉了两步，自己走到北斗的面前伸出手来，北斗也只能麻木地握住了那只手。

“好久不见，感谢你揭穿了苏拉的阴谋（指淮海绥靖战争中的帮助）。我想东方世界的人们会敬佩您的品格，天国的幸存者们也希望追随你的脚步。”

“我可没说一定会投降。”

“我也没说会放您回去。”吾夷坏笑着收回了手，迅速地躲在了夕岚的身后。

“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本事？”北斗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会和这种人谈判？”

“反正老子已经篡夺了一次王位（禄米仓之变），杀了几回文人，还摔死了几个公使（万国公使馆坠楼案），名声早就搞臭了，再干一回坏事又能怎样？”吾夷理直气壮的发言让重视荣誉的北斗无话可说，他委屈，他痛苦，但他并不后悔。

“吾夷其实是个挺可爱的孩子，只是他太想胜利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下手。”夕岚微笑着给了星王一个拥抱，但北斗却感觉他们之间是那样遥远，他有些烦躁地挣脱开来。

“你们商量好谁当天帝了吗？”身着重甲的女皇走了进来，紧接着是二十多名精壮军士。

“回陛下，还没谈到。”吾夷答道。

“大家先入座吧。”女皇吩咐一声，吾夷跟着她一起坐在东面，夕岚拉着北斗坐在西面，由于这是按古法仪式，四人只能跪坐。

“讲小礼而缺大德！”北斗嘟囔道。

“给你面子你不要，来人，上座！”女皇潇洒起身，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英气。几个兵士换上龙椅和桌案，女皇拉着吾夷坐下。又有人给吾夷端上一屉包子一碟醋，吾夷就这样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女皇将脚搭在龙书案上，用冷漠的眼神打量着一代名王北斗。

“你们守你们的礼，我们守我们的礼。”吾夷坏笑着夹起一个包子说道，“现在我们可是无比真诚的。”

北斗被气得要站起身来，夕岚连忙拉住他，女皇抽出虚湮剑来护住吾夷，吾夷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包子。

“有条件有要求就直说，不想谈就快点回去，我们同意和你谈判已经让众将不满了，别难为大家。”女皇用绝对的威严镇住了场子，北斗强压怒火坐了下来，女皇收起剑来，又有人给吾夷端来一盘饺子，女皇还亲手给吾夷的碟子里舀了半勺蒜泥。

“小心点，别烫着。”女皇又优雅地给吾夷倒了一杯凉茶，这样秀恩爱的操作更加让北斗怒不可遏，可他现在没资格发怒。

“现在先说一下你们各自的主张，我们要决定谁来当下一任天帝。”吾夷用左手托着下巴，以十分傲慢的语气将“天帝”一词说了出来，仿佛是在说一件极不重要的事情一样。

“女士优先，我先说。”夕岚将一卷羊皮纸掏了出来，十分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主张，“如果我当选下一任天帝，将大力推动神器公有化，竭力用天主的力量帮助人们进行生产。在宗教方面，将取缔一切周天教教会，销毀周天教圣经，禁止一切传教行为，允许异端和异教的存在。最后，我发誓将在危机时刻保卫东方人民的存在，但决不会在此之前干预一切世俗活动。”

“夕岚的条件非常好，星王大人的条件能更好一些吗？”吾夷一脸得意地将目光转向了北斗，北斗本来想的问题是和吾夷对线，可现在却成了和夕岚竞标。

“我将……，”北斗本想说心里话，但是夕岚把价码压这么低没办法说，他只好又说起空话来。“我将帮助你们执行公平、公正的法律，倡导高尚的道德和荣誉，至于这些具体是什么我们可以探讨。”

吾夷显然有些生气，但他选择了克制“我们这里不需要大法官和道德家，即便我们在此制定了律条，千百年后也必将沦为压迫者的工具。至于道德和荣誉，对于弱者而言太过昂贵，若是都追求那些东西，就不会有人起兵反抗了。”

“难道新世界可以没有这些东西吗？”

“如果你和穿越者们谈一谈，就会知道那些不依靠神力就能建造文明的人类，是他们自己决定法律和道德。我们因为依赖天主吃了那么多苦头，不能再让这个错误继续了。”北斗听了吾夷的话，感到自己的认识确实有错。

“天条订立时所有人都感到合理，但即便以你的方式执行天条，不也伤害了那么多的仁人志士？不也只是让人们白白受苦？如果你能在战争开始前纠正天国的错误，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来这里流血呢？”女皇用尽量温和的方式纠正了北斗的错误，北斗自知理亏又无法转移话题，于是只好低头不语。

“星王殿下，等下一起到周天城去走走，如果你觉得这仗能打，你就回去领兵来战。如果你觉得不能打，那就放下武器，咱们签和平条约，怎么样？”吾夷一抹嘴跳下龙椅，走到北斗的案前俯视他，北斗只好委屈地答应了下来。

当天下午，他们坐着兵车抵达行天渡，天气炎热，吾夷让卫兵在渡口买了一桶冰镇绿豆汤，远处正在休息的士兵正在银河的滩头踢球，连绵的车队始终有序地行进。

“你们终于来了！”在行天渡等待了七天的常英见到星王十分兴奋，他拉着一行人登上海盗公会的旗舰“海狼号”。

“船头上的是利维坦吗？”北斗问。

“我们也叫它沧龙，干掉它可不容易呢。”

海狼号带着众战舰顺风疾驰，从银河水面上看去，周天城的北面城墙依旧完好无损，北斗见到此景也终于放下心来。

“全员准备，发起总攻！”船长常英命令道，海狼号上升起血旗，附近的船只都回以长长的号角声，不久后第一批船只左转并一字排开。那些船是爆破鸳鸯舟，两船一前一后，鸳舟下藏着“乌尔班大炮”聚能炸弹，鸯舟则是让水手逃生的铁棚船。鸳舟上放着蒸汽号角以威慑守军，在鸳舟撞击城墙时，夕岚用雪霏剑让其冻结在上面，在鸯舟逃到安全距离后，雷王便将炸弹引爆。伴随着漫天的水雾和巨大的声响，三道城墙均被聚能激波贯穿，然而在38声巨响过后城墙均未倒塌。但北斗的心依然没有放下，因为周围的人并未因此而沮丧。

“撤！”海狼号率领众鸯舟向北岸撤去，水手们将船只拖进岸上的干船坞里，随后船员和码头人员紧急疏散到附近的朝周山上。现在轮到水王表演了，在星王北斗抵达山顶时，只看见银河中波涛汹涌，随后河水向岸上漫来，在波涛即将冲击船坞的那一刻，河水叠成了座座碧峰。那些波浪随即又退回河中，大片的河床显露出来，河水向南岸涌去，将被炸弹破坏的城墙整段推倒，城墙和河水拍在地上，发出阵阵巨响，周天城北部顿时成为一片废墟。涌上岸的洪水突然又迅速向河道中回落，卷走了城墙石块和倒塌的建筑，许久之后，河面平静下来，而朝周山上的人们却发出了阵阵欢呼。

“兄弟们，为水王报仇！杀啊！”

“抓天帝，劫大户（即打劫富人）了！”

一大群飞龙从朝周山飞向周天城，用烧夷弹在未遭受水灾的地区建起一道火的高墙，守军难以支援滩头。不久后，从西面开来一大波登陆船和井楼船，他们顺利地攻进了无险可守的北方城区。

“星王殿下，请看下一场表演吧。”吾夷得意地拉着北斗去往下一个战场。

海狼号径直向西驶去，北斗看见了依然健在的加拉塔和铁索，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他指着加拉塔问道:“既然你们能攻下海墙，为什么不攻下加拉塔呢？”

“因为它已经没有用了。”吾夷狡猾地坏笑道，很快北斗就会知道为什么加拉塔没用了。海狼号在人力的驱动下被拖上了一条航道，经过两次转向从陆地驶进了极星湖。湖对岸的城墙虽然完整，但却插满了邪恶联军的旗帜，城墙外建起了楼梯和码头，那些码头上的渡船仿佛在嘲笑着依旧存在的加拉塔和铁链。

“吾夷，一切都准备好了！”冯楠从岸边的观察哨里喊道。

“干他！往死里整！”

又是一大群飞龙从极星湖西岸起飞轰炸，它们发出凄厉的嚎叫向东飞去，不久后轰炸结束，末尾的一队飞龙投下一串红色的信号弹。随后几道电光从高空直击南方的城墙，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城墙化作无数碎片扑向周天城的市中心，在巨大的烟尘被风吹散后，吾夷才敢带着北斗从楼梯登上西面的城墙。北斗定睛观瞧不由得大吃一惊，巨大的天宫穹顶被飞石砸烂，其上的通天塔也变得倾斜，大竞技场的南端已经垮塌，高大的罗曼努斯门已经化作飞烟，大片的市区变为废墟。

正在北斗惊讶之际，通天塔正逐渐向东倒去，北斗感觉整片天空都向他砸来，伴随着一阵闷响，北斗颓废地坐到了地上。

“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北斗有气无力地问。

“你，进去告诉里面的人放弃幻想，不会再有援兵了，当场起义的人会被宽大处理。如果有一万人以上的人选择投降，那我们就不会向星王国发起进攻。”

吾夷走开了，而星王在思考了许久之后总算没有选择自杀，他的臣民还要生活，他的士兵还想回家。而他，天国传说中最伟大的英雄，此刻只能选择帮助恶魔的传人对抗天帝，在那之后，天国的英雄传说都将成为讽刺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