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蓝】虹爹是怎样炼成的 六
涉及一些跳美人小时候的事情,后面的一些章节会用到。(依旧是我的野生设定) 提要:欺负少侠的宫主和宠爱宫主的大家😎 正文 医治好蓝兔的腰伤后,为了给她调养身体,逗逗暂且抛开了六奇阁的事务,住在西海峰林日日研究药膳,试图把前两个月蓝兔虚耗透底的身子好好调理过来。 虹猫少侠既要采买药,还需熬药做饭,还得重修被烧毁的厨房,任务异常繁重。本来打算出发游玩的跳跳再次被他扣留,每日两次专业熬汤炖药,可谓一丝不苟、任劳任怨。 最辛苦受罪的还是蓝兔宫主。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低估了怀孕带来的不适。 半个多月过去了,孕吐依旧形影不离,甚至从先前的看到饭食才想吐演变成了平白坐着也会胸闷恶心;她口味变化莫测,有时好不容易有一道菜能吃上几口,第二天虹猫照原样做来她便味同嚼蜡再难下咽;精神不济成了常态,多走几步都会腰酸背痛,每日都得昏昏沉沉睡上六七个时辰,躺得浑身难受不说,还常常莫名发热,整个人晕晕乎乎。 身子不适是一方面,心情不爽又是另一方面。 自从怀有身孕后,她便不能再动用真气修炼剑法,只能或躺或坐,哪日不小心忘了自己孕妇的身份不自觉平地跃起快跑两步,都会被逗逗一阵数落;她的精力很难集中,好好的绣着花,突然眼前一黑银针刺进指尖,毁了绣了大半的手帕不说,肉眼可见之处的针线皆被虹猫藏了起来,刺绣这项娱乐活动也被无形禁止;每日两碗安胎药,难喝到令人绝望,她本能地抗拒,又怕不好好喝药伤了孩子,只能按下满心委屈喝一口缓半天,一碗都不敢落下。 种种不适交织在一起,纵是得道高僧也能被磨得没了耐性。 于是,最近这几日,蓝兔宫主很郁闷,很烦躁,易难过,易动怒。 她先是在推演阵法的时候,因为输给了跳跳突然沉下了脸色,周身萦绕的低气压吓得正在一边品茶一边开玩笑的青光剑主摔了茶盏;再就是"恶狠狠"地"顶撞"了逗逗,就因为逗逗不许她蹲着摆弄盆栽,也不许她在喝药前吃芸豆糕…… 昨日,蓝兔又因为选衣裳这等小事,单方面同自家夫君起了冲突。 事情是这样的。 前夜,因为喝完药胃不舒服的缘故,蓝兔整宿不能安睡,怕自己翻来覆去吵醒虹猫,便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暗自忍耐。天将亮时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下,又被准时准点儿的晨吐闹醒,这么一阵折腾后,她睡意全无,心头只剩了烦闷。 好在那日艳阳高照,后山的桃花星星点点有了绽开的迹象,于是她找出了最衬桃花的鹅黄色衣裙,预备叫上虹猫去往后山赏花看景,顺道晒晒太阳疏解情绪。 见蓝兔想要出门,虹猫忙前忙后为她上妆绾发,预备好点心和软垫,甚至备好工具打算在后山桃林扎个秋千。 一切准备就绪,到了换衣裳的时候,蓝兔宫主好不容易才建设起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衣裳小了…… 怀孕将近三个月,她几乎什么也吃不下,但调理身体的药膳总归都强忍着不适咽了下去,到底没亏着孩子。腹中的小娃娃一刻不停地成长,将蓝兔的小腹撑起一个小圆弧,比起从前的轻盈身姿更多了几分可爱。 当然,这可爱只在旁人眼中,一心想要穿上漂亮裙子去赏花的蓝兔宫主,正因为这多出的"几分可爱"烦躁不安,抱着衣裳深深叹气。 与她一同做难的还有虹猫少侠。 从得知蓝兔有了身孕那一天起,他早早便为自家夫人备好了宽松的衣裙。此刻他眼看蓝兔垂下眼眸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赶忙找来备好的新衣裳想要帮她换上,并且穷尽毕生所学词汇,试图说服蓝兔淡紫色与桃花更加相配。可不知怎的,蓝兔就是认准了这套裙装,拿出不穿上它绝不罢休的架势对着菱花镜深吸一口气,说什么也要虹猫帮她束好腰封。 虹猫怕她被勒着难受,自然不肯答应。蓝兔好说歹说,从撒娇到佯装生气,所有招数用了个遍,虹猫始终温声细语应答哄劝,但原则异常坚定,就是不肯为她系上腰封。 蓝兔赏花的兴致被这场小小的意外事件彻底消磨,不服输地仰起头跟夫君对视了片刻后,铺天盖地的难过瞬间涌上心头。 她真的生气了…… 这感觉,就像是被腹中的小孩儿夺走了美丽的资格,同时也夺走了夫君百依百顺的宠爱……没什么道理可言,但就是使她气恼不已。 "成亲的时候,你不是说我想做什么你都会陪着我吗?" 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情绪,蓝兔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恶心卷土重来。最终,她推开虹猫伸过来的手,抚着胸口在妆台前坐下,开始专心对抗不适。 "蓝兔……"虹猫也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发展成了这个样子,眼看着蓝兔既难受又难过,不论对错不谈道理,他赶紧先行道歉再作解释,"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这衣裳紧了,我怕你穿久了肚子不舒服……" "已经不舒服了……"她小声抱怨,本想说"都是被你气的",又在看清虹猫自责的的神情时把剩下的争执咽了回去,改口道,"知道了……不穿了,也不想看花了,我困了,要去睡会儿。" "我陪你好不好?" "不好,我去书房,你不许跟着。" 她忍住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一件件摘下发钗首饰,到最后也没忍心跟夫君吵架,只是红着眼眶出了房门,气鼓鼓地往书房去。 才一出门正巧碰上了前来送药的逗逗和跳跳。 逗逗被前日"恶狠狠"的顶撞吓得心有余悸,看见蓝兔迎面而来且面色不善,下意识便往后闪退了两步,带着疑惑小心翼翼递出药碗;跳跳虽未闪躲,但眼神中也隐隐约约看得出慌张,站在原地对蓝兔咧嘴一笑,想要同她问候又怕进一步激怒她,多少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良久,逗逗皱着眉头指了指探着脑袋扒在门口的虹猫,试探性问道:"他欺负你了?" 蓝兔回头瞪了一眼想要跟来又不敢跟得太近的夫君,看清他眼下熬出的乌青时鼻子突然一酸,心头气焰尽数落下,"没有……是我欺负他了。" 至此,蓝兔宫主彻底意识到了自己反常的情绪,愣在原地回想着自己近日里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心头瞬间充斥了自责和懊悔。 她想要跟大家道歉又不知如何开口,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接下药碗,满脑子都是当年虹猫那句——"完了完了,我现在跟魔头没什么两样了"。 然后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情形。 为了避免情绪失控,蓝兔不敢再进行下棋、对阵等带有对抗性质的娱乐活动,除了用饭吃药便是坐在书房里默写《道德经》,写累了便从一个房间移动到另一个房间休憩。 她不动声色地同自己的"坏脾气"较起劲儿来,从清晨到正午始终安安静静,没了前些日子的暴躁也没了笑闹。 这状态持续了不到一天,彻底急坏了始终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的虹猫少侠,以及时刻注意着她心情变化的两位兄弟。 怀有身孕情绪不稳是人尽皆知的道理,加上蓝兔在最该静养的时候陷在土匪窝里跟人家打了两个月打架,如今慢慢调理恢复的过程自然比旁的女子更加难熬。他们不怕蓝兔无故发火,只怕她这样压抑情绪更加不利于身体恢复。 凑在一处合计了一个下午,智谋威震武林的三位剑主敲定了方案。 首先,一直闷在家中实不可取,趁着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明日便带着蓝兔下山游玩散心;其次,棋还得下,阵法还得推演,但对上蓝兔只许败不许胜;最后,连夜把那套惹祸的鹅黄色裙装改宽一寸,既要美观又不能勒着肚子,并且往后无论蓝兔穿戴什么都要真心实意夸她漂亮赞她美丽。 次日清晨,蓝兔宫主依旧被晨吐磨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人还未清醒便轻车熟路地翻身下床,按照每日流程喝罢安胎药,端坐在圆桌前满眼羡慕地望着院中自在飞舞的的四只灵鸽。 "做了南瓜酪,试试看能不能吃点儿?" 虹猫带着满身露水推门而入,怕身上的寒气过给蓝兔,端着小碗在她对面坐下,望着她的目光温暖中带着小小的期待。 蓝兔本就自责昨日同他无理取闹,亦知道制作南瓜酪工序繁琐,至少需比平时早起一个时辰。想到这里,她带着心疼和歉意捏了捏夫君带着寒意的掌心,纵然没什么胃口还是接过了碗,尽量努力用餐。 是时,逗逗照例来诊脉,才一进屋便是个眼前一亮的表情。 他自幼长在道观,对女子的衣衫服饰完全没有研究,能用于点评的词句屈指可数。此时此刻打量了一眼蓝兔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的月白色长袍,他脑筋飞动,语气轻快而不失真诚地点评道:"这件衣裳不同寻常啊!既简约又美观,山人我喜欢这个盘扣!" 蓝兔宫主懵懵地抬起头,就见逗逗被紧随其后进来的跳跳敲了脑袋。 "这是虹猫的衣裳!他前日才穿过,你忘了?" 跳跳小声提醒,看着逗逗尴尬挠头,想笑又不敢笑,赶紧岔开话题,按照昨日的约定提议下山游玩顺道采买物资。 再到虹猫拿出改好的裙装时,蓝兔明白过来大家这是在变着法子哄她开心。她心头满是感动,与此同时也更多了几分内疚。她依旧烦躁郁闷提不起什么兴致,又不愿大家担心,便扬起笑脸表示自己听从安排去哪儿都好。 真的下了山来到街市,虹猫意识到昨日的决定实在失策。 山中无日月,他们几人过得昏了头,皆不知晓今日宝缘寺开坛讲佛。街市上挤满了前来朝拜的香客信徒,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不过如是。精心策划的游玩散心活动登时变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大家怕蓝兔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着碰着,本欲就此打道回府,又的确有几味常用药材需要采买,一时间站在街口望着人流进退两难。 "我去那边茶楼等着就是,左右都下山了,别白跑一趟。" 蓝兔指着不远处的茶坊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妥帖的去处,并且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乱跑,等他们回来。 商量之后大家决定兵分两路,逗逗陪着蓝兔上茶坊一面听书一面等候,虹猫与跳跳挤进人群去采买药材。 正直宝缘寺开坛,人流朝东南方涌去,茶坊中人不算太多也说不上少,一楼满座两人便上了二楼临水而坐。 许是为了应景,说书先生今日讲的是佛教故事《目连救母》。这故事说教意味甚浓不甚有趣,加上远处木鱼阵阵、诵经礼佛之声不绝于耳,蓝兔越听越困,双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逗逗见蓝兔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怕她着风受凉先行脱了外衫盖在她身上,接着转身下楼想要问店家要个软垫给蓝兔靠着。 拿到垫子本想就此上楼,迷人的香味儿突然浸入鼻尖萦绕在四周,逗逗食指大动眼中顿时闪出小星星来。 "是对面的刘记烤笼饼,他家的手艺堪称一绝!" "一绝?"小神医眼中的星星更加明亮,吞了吞口水不自觉便改换了行进方向,"我去买些来,劳烦您把这软垫给二楼的那位姑娘。" 逗逗已然游荡到茶坊门口,又听闻店家的询问。 "敢问客官,哪位姑娘啊?" 逗逗的心思全被烤笼饼吸引,挥挥袖子头也不回一下,不假思索脱口答出,"最好看的那位,您一眼便能认出。" …… 于是,茶客们的惊叫响起时,蓝兔宫主一阵心悸猛然惊醒,环顾四周没看见逗逗,只见所有客人涌向楼梯四散逃开。 再一回望,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手持弯刀自湖面踏水而来,看样子正在被人追赶。 "站住!别跑!" 远处桥头,十几位捕快被湖水挡住,拨开拥挤的人群从绕上了东南面的廊桥亦朝这边飞奔而来。 那男子身上显然有伤,拼尽全力跃上茶坊二楼后便险些脱力,腕口鲜血不住往外涌。捕快们的喊打声越来越近,他踉踉跄跄抢近楼梯,掀翻两人本欲夺路而逃,奈何气力实在不济跪倒在地,转而选择劫持人质。 方才一会儿功夫,二楼茶客已然跑了大半儿,除了挤在楼梯上不敢轻举妄动的几人,便只剩了蓝兔以及一位领着小孙女儿喝茶听曲儿的老人。 黑衣男子提刀而来,蓝兔谨遵逗逗嘱咐不愿动用内力,面不改色地摸起竹盘里的茶刀,只等那人走近一些便出手制他。 许是被蓝兔镇定自若的神态吓退,又许是被身后小女孩儿的哭声吸引,那男子走到半道儿改了主意,舍近求远飞蹿向躲在角落的老人孩子。 蓝兔神色一凛生怕他伤了角落里的小孩子,当即撑着桌子翻跃过来,一个闪身便挡在了黑衣男子跟前。 那人亡命已久,手中弯刀快过头脑,横劈竖砍抡向蓝兔。蓝兔微微侧身躲开他的刀锋,抬腕起掌架住了他的腕骨。那人还欲挣扎,蓝兔反手将他剪住,想到官府还在追拿此人便没有即刻下杀手。不料那人宁死不愿落在官差手中,不顾腕骨断裂的风险闷头撞向蓝兔,垂死挣扎力道不容小觑。 蓝兔心下一沉害怕伤着腹中孩儿,只得先松了手旋身躲开。这么一来黑衣男子挣脱了桎梏,为求最后一线生机蹿向角落。蓝兔提起内力想要赶在他前头抢下孩子,奈何小腹突然抽痛,扶着阑干才不至于栽倒。 这么一停顿,暴徒横刀劫持了抽抽嗒嗒的小姑娘,弯刀利刃划过孩童细嫩的皮肉,血珠顿时顺着刀剑滚落,再深一分便会血溅当场。 那人身手敏捷不似泛泛之辈,但也绝算不上什么难缠的高手。蓝兔宫主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制不住这暴徒,还是在对方重伤脱力的情况下。好在抽痛只那么一下,她稳住身形后又要上前,又被暴徒的厉声高喊喝退。 "站住、后退、蹲下别动!不然我就宰了她!" 蓝兔怕他突然下杀手,只得顺从他的指示缓缓后退,准备先蹲下再想办法。 "蹲你祖师爷!" 逗逗方才听闻骚动便往回跑,被逃散的人群裹挟着冲出老远,混乱中数不清被踩了几脚。正面人流涌动难以上楼,他赶忙绕道而行从临水的一面飞跃上楼。才跨过阑干便见一个黑衣人儿挟持幼女要挟蓝兔,而自家宝贝似的冰魄剑主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怎的,手覆在小腹上缓缓后退,明显是在忍痛。 他腾的一下火冒三丈,没等暴徒反应过来便对着他甩出了化功散。拂尘轻动从背后推开他的弯刀利刃,顺带着扫过暴徒面门抡出道道血痕,逗逗一手揽过小孩儿一手搀起跪在地上的老人将他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见暴徒颓然倒地无力挣扎,他来不及捋起袖子揍人,紧跑两步到了蓝兔跟前扶着她就近坐下,蹲下身子抬手搭脉仔细查看她的情况。 "已经不痛了,方才可能是抻了一下。"蓝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先看看小丫头,她脖子右边儿有刀伤,左边儿胳膊抬不起来,可能是脱臼了。" 逗逗感受到蓝兔脉象并无异常微微松了口气,这才一面注意到小姑娘脖颈上的刀伤。 他一面轻声哄劝安抚她的情绪,一面接过蓝兔递来的帕子倒出金疮药小心翼翼给她包扎伤口,最后保险起见又拿温水化开一颗秘制清丹喂她喝下。 捕快们终于清散众人跑上二楼时,那黑衣暴徒强行拽着阑干晃晃悠悠站起来,整个身子向外倾倒,选择了坠湖而亡。 捕快们扒着阑干面面相觑,忽见白衣青衫从湖上掠过。 跳跳拎着装药材的竹篓,虹猫只手捞了正在下沉的黑衣暴徒。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茶坊,惊呆了楼下的看客。 虹猫本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本能的帮忙捞人,看清二楼的情形时他呼吸一滞,铺天盖的心疼激起了冷冷的杀意。 "他做的?" "他做的!" 跳跳捏着拳头发问,逗逗咬牙切齿地回答。 下一刻,那位半死不活的暴徒被虹猫少侠重重摔扳在地,又被拎着衣领掂起来,接着"咣当"一声砸上桌子,最后被掐着脖子抵在墙上。 眼见那人进气多出气少,立即就要蹬腿咽气,几位捕快哆哆嗦嗦凑上前来,又被虹猫眼中阴沉沉的杀气吓得定在原地。 "大……大侠手下留情,这人还……还得抓回去复命!" 虹猫手下力道一点儿没松,只听骨骼破碎之声噼啪作响。 捕快头子害怕无法交差,壮着胆子摸出了州府文书,"此人刺探军机乃是要犯,杀了他可是妨碍公务,大侠还是将人放下吧。" "要犯都抓到水里去了,这会儿威胁良善百姓倒是有些威风呀。" 跳跳似笑非笑地踱步上前,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掌。他说的在理,一众捕快哑口无言,心头的憋屈和怒火亦被激起。 这样一来真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虹猫冷笑一声,不仅没放下他们口中的要犯,反而拖着那人斜身上前,眼见这架势是要连带捕快头子一起收拾。跳跳逗逗在他身侧插手而立,不仅不劝他放手还做好了随时开打的准备。 蓝兔见他们真的动了怒,又见本就受了惊吓的孩子和老人不住发抖惊惧更甚,撑着桌子起身朝虹猫走去。 "夫君……"最能平复虹猫心情的两个字在他身后响起,软软糯糯带着疲惫、掺着委屈,"别打了。" 此言胜过一切劝解,唤回了虹猫少侠的些许理智。他上前两步,右手将蓝兔迎在怀里,左手依旧死死钳着那人咽喉,显然余怒未消杀意未散。 "我没受伤,旁边儿有小孩子看着呢,别吓着她。"蓝兔轻轻拍拍虹猫的肩膀,慢慢平复他周身的怒火,"我累了,咱们回家吧,好不好?" "好,回家。" 虹猫终于缓缓松动了指力,扫了眼那几位不中用的捕快,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把那位翻着白眼儿的暴徒又丢回了湖里。 "在下可不敢干涉州府公务,人本就在湖里,诸位自己捞吧。" 再回到西海峰林的小院儿时正是暮色四合。 夕阳似火,云霞点缀,苍冥绚丽,幽谧静美。 蓝兔的心情不似这绮丽风景,回程一路上她都安安静静窝在虹猫怀里。纵然她百般掩饰佯装无事,三人还是能看出萦绕在她周身的失落沮丧。 晚饭照例是恶心,强行吃了些东西没多大会儿还是吐了。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压下胸臆间的不适,又到了喝药的时辰。 蓝兔接下药碗,眼尾带着红晕,形容堪称惨淡。她忍着想要摔碗的冲动搅凉白玉中黑黢黢的药汤,心中默背一遍《道德经》,提醒自己注意控制情绪。 勺子才递到唇边,小腹又是一阵抽痛,白天茶坊中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重现。 自己竟然被一个半死不活的暴徒给拿捏了,眼看着他当街行凶伤了孩子! 狼狈……无措……很没面子…… 需要被保护……需要被照顾……很不适应…… 眼泪吧嗒吧嗒砸在药碗里,压抑多日的烦躁情绪彻底失控。 虹猫赶紧接下她手中的药碗把她揽进怀里柔声询问:"是不是又难受了?" 蓝兔宫主没有回答,只是烦躁不安地将他推远了一些,试图擦干净眼泪,"你离我远点儿,我想打人!" "这好办啊,这不是三个人呢嘛,又不是不禁打。"逗逗以最认真严肃的语气说着最不着调的话,端着药碗苦口婆心一通劝说,"蓝兔,有了身孕脾气不好再正常不过了,你不能忍着。" "是啊,生气不要紧的,想哭也没关系。"说话间虹猫少侠身体力行,凑得更近了一些,已然做好了随时挨打的准备,"打人也可以的。" 这下蓝兔宫主揉了揉眼睛,从起先的无声掉泪变成了小声呜咽,最后扑进夫君怀里放声大哭,"我想练剑、想玩儿雪、想骑马……我很难受……拦不住那个人。" 蓝兔越说越委屈,但心理还挂念着腹中孩儿的安危,边哭边指着自己的肚子询问逗逗:"我这么哭会不会对他不好。" "不会不会,咱那安胎药又不是白喝的。" 这么一来,蓝兔再无顾忌,趴在虹猫怀里断断续续陈述这些日子身体的不适以及心头的郁闷,好像是把从小到大忍下的眼泪一次性淌了个干净。她的哭诉前言不搭后语,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虹猫却听得明明白白。也正是因为明白她的意思,他什么也不追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时不时拿沾了温水的帕子给她擦一遍满是泪痕的小脸。 将近一刻钟后,蓝兔宫主渐渐止住了哭声,眸中蓄着一汪泪水,望着虹猫和逗逗问道:"我是不是变得很任性?" "任性?"没等两人回答,方才在院中练剑的跳跳收了青光,挑帘儿进屋"吨吨吨"灌下一杯茶水,这才接着说道,"那你是没见识过真正任性的。" 他搬了圆凳在兄弟们旁边儿坐下,开始讲述:"据我爹说……" 年幼时经历灭门之痛总归是个阴影,知以往之不可谏,为了避免多思伤感,跳跳鲜少提及家中旧事,自己亦是刻意回避儿时经历。此刻他这样起了个话头,略略回忆了一下儿时的种种趣事以及他与父亲的最后一场谈话,转而给蓝兔讲起了故事。 "据我爹说,我娘亲怀有身孕的时候也在他肚子前头挂了一个三十斤沉的沙袋,要他履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婚誓,吃饭睡觉都得挂着。到我出生的时候,我爹摘了沙袋轻功突飞猛进。 "我六岁的时候吧,我娘跟我爹去玉蟾宫同玉清前辈议事,回来以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质问我为啥不是女儿,后来三天两头哄着我穿裙子,根本讲不通道理,直到家里添了妹妹她才放过我。 "再就是八岁那年,我娘跟我爹怄气,一怒之下把青光剑扔进了天悬白练的深潭里,吓得我爹以为宝剑被盗,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昭告江湖悬赏万金寻剑。不过也亏得有这场闹剧,黑心虎才没能拿到青光。" 所有的回忆终结在八岁,跳跳讲完了故事,这才发觉真的回述起这些旧事时心头不是伤感而是温暖。 蓝兔宫主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又是惊叹又是心疼,因为怕他伤感而忘了自己的难过。 跳跳见她情绪平复下来顺势点题:"我爹回回出远门都要嘱咐我照顾好娘亲,他说娘亲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娘亲日日追着我打,可在我心中她总是温柔善良的……" 他喝了口茶略顿了一顿转而问道:“这告诉我们什么呢?” 逗逗一边感动一边脱口抢答,"这告诉我们跳跳从小到大经常挨打非常皮实,蓝兔你大可以放心地揍他。" 跳跳一个白眼翻过去险些喷了口中的茶水。 幸好虹猫是个靠谱的夫君,拿内力温了没来得及喝的安胎药,一边喂蓝兔喝药一边简洁明了又不失温情地总结概括跳跳的意思:"蓝兔,只要不伤着你自己,你做什么我都是欢喜的。" 只一句话,蓝兔心头的郁闷烟消云散。 她接下药碗颇为爽快地干了碗里的药,擦干眼泪眨了眨眼睛,带着期待望向虹猫:"我饿了。" "想吃什么?" "茶坊对面……"蓝兔宫主在夫君带着鼓励的目光下顺从本心提了一个“任性”的要求,"茶坊对面的烤笼饼。" 虹猫看看天色心中一凉。这时辰笼饼铺子指定是打烊了,该不会蓝兔的头一个要求就得落空吧。他正想着怎么能按记忆中的味道动手做来试试,逗逗蹭地站起来带翻了板凳。 "刘记?" "嗯。" 逗逗一拍大腿激动地差点儿蹦起来:"有!等着!" 白天的时候他才买来笼饼,没来得及吃便听见酒楼那边出了意外。事情处理妥当后,他自责于贪吃误事险些让蓝兔出了危险,生自己闷气的同时也迁怒了排了半天队才买到的烤笼饼,顺手将它放进了药框。 想来烤饼铺子的招牌下题的那句“有缘者方能尝鲜”并非虚言。 一刻钟后,小院儿里支起了烤架,蓝兔如愿以偿吃到了笼饼,虽说味道不如刚出炉时美味她亦心满意足。 是时,院子东南角种的两棵桃树在月色中绽开了今春的第一批花苞,将浮动的微风染上桃香。夜幕是深邃的海蓝色,下弦月弯弯地镶在两抹紫云下面,像是个舒心的笑脸。 月光疏朗在小院中画出四个人影,两个在打闹,两个紧紧相拥。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有淡淡的烟火气飘向云端。 曲中如是问:"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蓝兔宫主哼着这曲词,在心中颇为自豪的回答——我家!我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