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命运之轮 第一节(2)

堕天使之歌(2)
夜幕降临后的羽山大学格外寂静,那栋荒废在山中深处的老宿舍楼,则更加幽静地隐匿在丛生的树木当中。通往那儿的路在夜色的掩护下毫不起眼,虽然设置了岗亭与禁止入内的标语,但并没有人在此执勤。
铺满落叶的小道上覆盖着一层积雪,踩上去发出的细微声响在空旷静谧的林间回荡,扣动着紧绷的神经。谁也说不清楚,这样偏僻幽深、充满着厚重时代感的建筑群里,有什么样的神秘在等待着来访者。而四周的树木让这里显得更加深不可测,它们与砖石结构一起,成为了一个时代结束时的纪念碑。
月光艰难地透过交叠的树枝,零零散散地漏下,勉强地照亮昏暗的道路。很难想象,在充满死寂的魔境不远处,就是充满生活气息的人类居所——树木们构筑起了坚实的墙壁,完美地将这里与外界的喧嚣割裂开来。也正是在这充满肃杀的夜晚,落满新雪的小路上出现了两道足迹。
“有些蹊跷,这条路上,居然没有设置陷阱,这未免有些简单过头了吧?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谕佳……我们肯定从出发开始就已经暴露了。要是真的他们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那对于我们来说还更棘手一点,那些楼里面,指不定那个角落里就会有一个小装置发起袭击,让我们措手不及。今晚我们是来堂堂正正决斗的,可不是偷偷摸摸来搞破坏。”
“如果真的能做到不为人知地潜入,然后将目标解决掉,那应该是刺客才对吧。”
“要真有说得那么轻巧就好了……反正从背后袭击从来都不是你我的作风,与其挖空心思研究些下三滥的战法,还不如直面战斗。更何况,对面的人,也不会在今天晚上放松警惕啊,毕竟到了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尽力调整到最佳状态了。”
宫羽兰整理了一下围巾,然后将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在空旷的庭院前停了下来。被森林重重包围的老宿舍区,宛如被时间遗忘的废墟,默默无语地被白雪覆盖,成为山林当中的一片雪原。一旁的树木,像是德鲁伊法师一样,围绕在周围,静静守护这片时代的遗存物。
“晚上好呀,两位。明明离命运之轮转动的时间还差好几个小时,你们却这么性急地赶了过来,还真让我有些意外。”
在庭院的正中间,一前一后地站着两个人影,宫羽兰眯起双眼,仔细辨认着远处的身影——一个是全身雪白,另一个则是一袭黑衣,而身旁的池谕佳,则是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相隔数十米的对方。四周因为冬天而变得光秃秃的树木,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异,宫羽兰联想到了仇恨着树林当中的活物,而时常催眠或者直接攻击过往行人的树妖们——说不定它们已经被那两个人的魔法改造成了类似的魔物。这样看来,远处一白一黑的两人的形象,也仿佛成了身着白袍与黑袍的巫师,从藏匿的城堡当中走了出来,同样堂堂正正地准备和挑战者决一死战。
“想不到啊,羽兰,明明身体已经被破坏成那个样子,还要如此地拼命,就算是作为你的敌人,我也有些于心不忍啊。”
鹤一澄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她暗自咬了咬牙,握紧双拳想要反驳,但终究还是忍了下去。池谕佳还是一动不动,摆出一副对两人之间的纠葛并不感兴趣的态度。双方就在寂静的雪原上隔着远远的距离,依靠着由于玛那流动而增强的五感捕捉着对方的声音与周围的风吹草动。十分幸运的是,目前对面只有甘夏与鹤一澄,白狼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鹤一澄仔细地打量着两人,池谕佳穿着黑色的天鹅绒长裙,披着白色披肩,戴着黑色鹿皮帽,一副标准的魔法师的打扮。而在她身前的宫羽兰,则是穿着和今晚的战斗完全不相衬的装束,衬衣马甲,搭配着牛仔裤和靴子,再加上蓝色的呢子大衣,一身完全男性化的装扮。
在出发之前,宫羽兰曾经犹豫着要不要拿出多年前灵脉归属权交接时穿的那一套制服,但思考片刻之后,她还是选择了一套和魔法没有太大关系的正装——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衣冠整齐,她是这么想的。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不过鹤一澄却对此提起了兴趣:
“我能好奇一件事情么?如果我现在不问,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为什么你的装束会越来越男性化了?明明好几年前,你还是一个温婉的人。”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宫羽兰却从这看似不含感情的言语当中读出几分陌生感,以及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愠怒,就好像是自己多年珍藏的宝物,已经在时间的作用下变质之后,内心扭曲至极,转而生出的那种幸灾乐祸般的挑衅和轻蔑。虽然宫羽兰并不想多和他废话,只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个差点杀了自己的男人,但依旧无法容忍受到这样人格上的打压。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穿比较帅气而已。自从多年以前某人被赶走之后,我就决定改变自己从前的那种风格了,没能通知你还真是抱歉啊。之前那次见面的时候,我不也穿得和今天差不多么?不过是套头衫换成了衬衣马甲而已……哦抱歉,我忘记当时你只远远地露了个面就逃走了,没看清楚也是正常现象。”
反唇相讥之下,鹤一澄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不得不说,你的品味下降了啊。”
“那还真是拜你所赐。能够被只派出一个人偶来袭击我的人这么说,我反倒觉得这个评价挺符合你的品味。”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就在彻骨的寒风中对视着,曾经关系密切的二人,此刻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杀意。宫羽兰的身旁,池谕佳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鹤一澄的周围,似乎除了甘夏之外,他的周围没有生物被藏匿起来的迹象,看来那匹白狼被布置到了这片雪原之外的地方,看来它依然在宿舍楼里。她有些疑惑,事到如今,却主动放弃了最大的王牌,是因为觉得仅凭两人就能压制自己这方?还是说他真的没有想到两位少女会在伤势仍未痊愈时就前来对峙呢?
按照她的仔细思索,她更加倾向于认为是鹤一澄想要以公平的姿态结束两方的战斗——就算只是依靠甘夏的瞳术与自己习得的以太操控,将前来挑战的两人击退也是轻而易举。宫羽兰的手指轻轻触摸池谕佳的手背,示意接下来的战术,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按照预定的计划,发动进攻时,池谕佳将吸引住白狼的注意力,与此同时,宫羽兰则会以最快地速度对鹤一澄发起进攻。对于甘夏的瞳术和白狼的利爪,少女们虽然有一定的反制措施,但同样也阻挡不了白狼的攻击。因此只能寄希望于在白狼和甘夏反应过来之前,干掉鹤一澄。虽然这样的作战方案看起来漏洞百出,但这也是她们唯一能够拿出来的最佳方案了。
然而事态并没有向她们想的那样发展,设想当中的白狼并没有上场。于是宫羽兰决定借着这样的空隙,在对方还没有放出杀手锏之前,就将其击败。她开始接着谈话的空隙,寻找着进攻的最佳时机。
“那我也问问你好了,你把四颗拱顶石摧毁之后,重建工作做的如何了?”
“那个东西?说句实话,才过了一天不到的时间,我动都没有动那些。说句实话,我也没有打算要去重构那个结界,毕竟我想要的并不是结界,而是结界之下的灵脉而已。被破坏的那些,就让它们自己慢慢修复吧。不过呢,与其重新去掌控所有的灵脉,不如先掌控你比较快一点。”
“果然啊,我就知道会是如此,这样一来,就更加不能让你成为圣护了。”
宫羽兰的眼中喷射出怒意,不禁握紧双拳。即使冲突爆发就在一瞬之间,但鹤一澄还是一动不动,只是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继续说着:
“呵,圣护那种东西……说句实话,我不在乎。我只是想搞清楚那些百年来一脉相承魔法的真相,所以更多是执着于灵脉的力量吧,毕竟它能够助我开启阿尔克纳,抵达本源。不过其实这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掌控并运用灵脉产生的魔力,我就能自己创造出魔法,说不定还能获得魔法以上的奇迹。还是说,你愿意在这个地方,把专属于你的奇术展现给我们?”
明知故问的挑衅,包藏不住他对少女的嘲弄。要击退鹤一澄的话,宫羽兰最佳的选择,就是使用奇术这种从未在他人面前出现过,又只有她一个人掌握的秘法。然而事到如今,她却依然无法使用这项能力——如果她能用出来的话,也不至于会有昨晚那般的惨状。
一开始鹤一澄以为,宫羽兰并未用出奇术,是因为自己的老师为了不让奇迹四处显现,而为开启奇术设置了苛刻的条件。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老师既然放心将灵脉交给年轻的宫羽兰,就无需再多此一举再为她加上额外的约束。归根结底,正是因为老师知道,自己的孙女并不会发动它,才会安心将控制权交到她的手上,发动奇术,根本没有什么附加的条件。但宫羽兰却为自己下了禁令,用精神上的枷锁束缚着神秘于至高智慧给予她的馈赠。
鹤一澄嘲弄着眼前这位曾经情同手足的少女,在踌躇与软弱之下,她以严苛的律己精神放弃了发动奇术的能力,因而背负的职责也就成了沉重的负担,让她在秘仪师的舞台上戴着镣铐跳舞。但唯独是这一点,宫羽兰无法容忍他人对自己做出的决定进行冷嘲热讽,对于她来说,这无异于在否认她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