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天》系列之错位时空(副篇)01上,修正完整版,林楠笙X陈默群

《那一年,那一天》系列之错位时空
(1945年8月15日纪念文)
老宅轶事,近现代专题短文合集,《那一年,那一天》系列文
ps:原创,影视综合同人,近现代专题系列,文笔混乱,不要深究细节,夹带各种私设,纯粹就是个bug而已,慎入,慎入~~踩雷概不负责~~
《那一年,那一天》,错位时空 — 副篇(01上)修正完整版
2021年8月15日,纪念文,主线cp:林楠笙X陈默群《叛逆者》
Ps:《叛逆者》同人及衍生cp,近现代专题系列,短文合集,参照部分剧情背景与对应的历史时代,文笔混乱,逻辑有问题,不要代入原剧和原著,不要深究细节,忽略所有的不合理,或有深层隐喻,但是也有可能纯粹就是个bug而已,含影视综合cp乱炖,看心情跨剧影视综合拉人组亲友与cp,乱入原创人物,夹带各种私设,不靠谱随意篡改设定,慎入,慎入~~踩雷概不负责~~
题 记 ——
我仰望你看过的星空,穿过百年时空再相逢……
我仰望你看过的星空,脚下大地已换了时空……
—— 《错位时空》五四特别版
【注01:《错位时空》原唱:艾辰,填词:周仁,谱曲:张博文,出品:网易飓风工作室,五四特别版,共青团中央,钧正平工作室,联合制作,演唱:排骨教主,歌词改编:许诺】
“我们的国家,积贫积弱,满目疮痍,山河支离破碎,当整个国家和民族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作为军人,所能做的,唯有直面惨烈的战争,正视敌人,不惜一切代价,对敌人赶尽杀绝。”
“国家和民族利益高于一切,在这个原则之下,任何个人立场、情感甚至信仰,都不再重要,必须无条件让步。”
“为了国家赢得战争的胜利,为了祖国的未来不再被迫选择牺牲谁、不牺牲谁,仅凭国家的强大,就能保护我们所有的人民,所以在非常时期,我们不得不被迫‘有选择’地去牺牲一部分人,哪怕他们是无辜的,是令人同情的,哪怕这是不公平的,因为现在的我们没得选。”
“为了国家和民族利益,什么都能牺牲,什么都可以放弃,任何事情都能做,哪怕因此会带来争议、批判和罪责,甚至遭受最严厉的处刑。”
以此纪念,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曾经逝去的人……
副 篇 (01上)修正完整版 ——
Ps:林楠笙X陈默群《叛逆者》,纯对话版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9月8日,上午10:20,南京,国民党中华民族复兴社干部特训班,阅览室
“你有什么事吗……”
“报告长官,我来更换最新的报纸……”
“换……”
“是……”
“为什么,更换摆放位置……”
“报告长官,虽然《良友》、《申报》的发行量比较大,但是我发现,在我们这个地方,看《金陵时报》和《南京民报》的人反而比较多,所以我把这两份报纸,放在最上面一栏,方便大家借阅。”
“过一会儿,整理完了,给我拿一份报纸来……”
“是……”
“长官,给您报纸……”
“刚刚你不是说,看《金陵时报》和《南京民报》的人比较多,为什么,拿《申报》给我。”
“报告长官,我猜测,您是从上海过来的……”
陈默群转向抬眼一看,蓦然一愣,倏尔神情闪过一丝恍惚,若有所思,随即收敛了思绪,接过报纸。
“谢谢,没事了,你去忙吧……”
“是……”
教务长白先明拿着档案过来,与林楠笙迎面撞见,林楠笙立正致意,很快离开,陈默群隔着远远的距离,透过玻璃窗,视线一直望向这个年轻学员的身影,似乎在意什么,直到他离开视线之外,白先明将档案递了过来。
“陈站长,各科考核第一名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谢谢……”
陈默群一页一页翻过去,忍不住摇头,轻微皱眉,没有一个满意的。
“不行,不行,考核都太简单了……”(陈默群)
“这些考核,都是一名特工最基本的素养……”(白先明)
“你刚才不是说了嘛,基本素养,都没有达到专业合格的程度,所以他们距离成为一名真正的特工,差得太远了,现在特训班不严格,将来上了战场,就是血的代价,根本是让他们去送死。”
“我也知道,问题很大,可是特训班的考核,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明白,很多事情,确实不好说,我这次过来,目的,也不是为了说这些,我的行踪,你有没有跟其他人泄露,特别是萧衡与文宸两位学长。”
“绝对保密,文长官,恪守原则与界限,从来不过问无关的事情,萧长官嘛,虽然日常交际比较多,但是他什么性格,您也是知道的,他不是喜欢打听是非的人,应酬,也是为了萧家的生意,况且当初萧衡长官从工业部出来,调任淞沪警备司令部,明白的人都清楚,明升暗降。”
“当年那些人,那些事,文宸学长,对党国,文家,在南京的地位和影响,你是知道的,我是无所谓,但是我不想,有些人居心叵测,利用过去的关系和是非,恶意做文章,于人,于己,都不好。”
“您的顾虑,是对的,毕竟二七年,三二年,事情实在闹得太大,文长官,对党国,对委员长,忠诚,绝对是没得说,不过委员长心里是在意的,总归多少有些过不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刚才那个小伙子,他的档案,在这里吗……”
“哦,您说小林啊,他叫林楠笙,师范学院刚毕业,就来到特训班,他表示,要从军报国,他没有军旅经历,情报学成绩,好于军事成绩。”
“情报学成绩,好于军事成绩……”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9月8日,上午13:30,南京,紫金山
“陈站长,您这是去什么地方……”(白先明)
“孝陵卫……”(陈默群)
“这路程,有二十多里呢……”
“这点距离,对于行军来说,不算什么……”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这是,是突击考核啊……”
“不知道,车里的人是谁啊,这么大派头……”
“看着来头可不小……”
“欸,别不是,中央军校过来的,特别教官……”
“喂,都别议论了,这是考核……”
“都跟上,跟紧,别掉队了……”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9月8日,上午14:30,南京,紫金山南麓,孝陵卫
“全体集合……”
“立正……”
“现在,考核正式开始……”(陈默群)
“怎么才开始啊……”
“刚才算什么考核……”
“之前在来的路上,你们都看见了什么……”(陈默群)
“报告,看见一辆吉姆西牌军用卡车,车牌号,是2038……”(左秋明)
“还有吗……”
“报告,车旁边,一共有十五名士兵,其中一名士兵,左手负伤,缠着绷带。”(学员)
“还有吗……”
“他们的领章,是粉红色的,应该是十五名宪兵……”(学员)
“你,你看到什么了,刚才你的思绪一闪而过,应该是有什么,过了你的脑子。”
“报告,确实有十五名士兵,但是不全是宪兵,其中有一名士兵的领章,是红色的,是一名步兵。”(林楠笙)
“你说得没错,那一名,确实是步兵,刚才你们是在跑步,观察距离,观察时间,都有一定的限制,能做到这些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从上海过来的。”
“南京特务处,官方使用车辆的品牌,是别克,但是您的车不是,所以我猜测,您是从上海过来的。”
陈默群目光闪过一丝异样,深意不明,看了一眼林楠笙,上下打量了一番,沉默不语,眼角余光一掠,很快又从左秋明身上晃过一下,转身上车离开,左秋明,林楠笙,相视一笑,并未想得太多。
“楠笙,你可以啊,跑得那么快,还能看那么仔细……”
“秋明,你就别说我了,你还不是一样……”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9月8日,夜,南京,国民党中华民族复兴社干部特训班,大教室
“报告……”
“请进……”
“学员林楠笙,奉命向陈站长报到……”
“愿意跟我去上海吗……”
“学生愿追随长官,誓为党国效忠,只是,为什么是我……”
“对自己没有信心……”
“不是,但是我综合成绩的排名,不是最好的,左秋明,就是今天第一个到达的学员,他才是综合排名第一的。”
“对于综合排名成绩,我不是很看重,你的观察能力、分析能力和判断能力,这些才是我最看重的。”
“可是我听说,中央军校,只有成绩最好的学生,才有资格,让技术总教官挑中,进行定向指导的特训,在我们这里,好像也是这样的。”
“这不一样,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一个问题,从师范毕业之后,为什么投考特训班。”
“我在师范读书,深感教育,虽然从长远来看,足以改变一代人的思想,也是救国的途径,但是眼下时局动乱,外敌入侵,只有弃笔从戎,才是最直接报效祖国的方式,我也希望,能够找到更适合自己的路。”
“按照惯例,但凡特务处的学员,在进入特训班之前,应该都是宣过誓的,知道宣誓的意义吗?”
“知道,一旦加入,必须终身效忠……”
“一旦宣誓,终其一生,不能以任何理由脱离组织,否则将会受到最严厉的惩处。”
“明白……”
“还有一点,枪口,永远不能对着自己人,除非他背叛党国,背叛领袖,我们对于叛徒和中途脱离者,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致命的一枪。”
“报告长官,学生记住了……”
“我没听清楚……”
“报告长官,我记住了……”
“很好,我代表,复兴社特务处上海区,欢迎你……”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9月9日,南京,复兴社特训班,正门,离别
“第一名啊,真好,听说你被调到上海了,恭喜啊……”
“秋明,其实你比我更优秀……”
“欸,长官挑的是情报人员,你比我更合适,我啊,最想去的,是前线作战部队。”
“作战部队……”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你觉得,我不行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今天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相逢,对不对……”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哎,时间匆忙,这个送给你……”
“钢笔……”
“只要我们还在一条路上,我们终究会相逢的……”
“立正……”
“敬礼……”
“你走吧,我目送你……”
【注05:中华民族复兴社,1932年3月成立,是“三民主义革命同志力行社”外围组织,又称蓝衣社,以原军事委员密查组的基础,成立复兴社特务处。1932年4月,复兴社特务处设立上海区,首任区长翁光辉。1937年,上海特区区长周伟龙,下辖南市、法租界、公共租界、闸北4个情报组和1个行动组,发展一批有公开职业的人,充当直属通讯员(情报及行动人员),进行暗杀、绑架等活动,控制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京沪杭铁路警察署、上海市公安局警士教练所、招商局警卫稽查室,并打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警务处。1937年11月,上海沦陷,周伟龙为青浦组训别动部队总指挥,朱啸谷代理上海特区区长。1937年12月,编入大军统二处,1938年8月,重组,单独成立军统局,特工人员最多时接近5万人,潜伏人员分布于军队、警察、行政、交通甚至驻外领事馆。1946年8月,军事委员会改组国防部,公开特务武装部分与军令部合并,为国防部第二厅,郑介民任职厅长,秘密核心部分组成国防部保密局,毛人凤任职局长。Ps:以上为简略,详情参考历史资料与纪录片。】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9月9日,上海,昌新源洋服
“样式,喜欢吗……”
“喜欢……”
“干我们这一行呢,除非原本就有公开显赫的家世,否则不能穿得太出挑,但是也不可以太寒酸,上海这个地方,环境太过复杂,没有一套像样的行头,很多地方,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明白……”
“你这么盯着我,看什么呢……”
“长官,您的眼睛……”
“怎么了……”
“没,没什么……”
“特训班的成绩和荣誉,都是过去的事情,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没有硝烟,却比枪林弹雨更险恶。”
“是……”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9月9日,复兴社特务处,上海站
“站长……”
“我从南京特训班带回来的学员,林楠笙,介绍一下,我们的副站长,王世安。”
“王副站长好……”
“哎呀,果然是一表人才,这气质,啊,真是犹似当年啊……”
“嗯,咳咳,是出了什么事吗……”
“哦,差一点就忘记了,一直在等您回来,有一个重要情况,必须跟您汇报一下。”
“没事,你直接说吧……”
“跑了的那个共党,江苏省委的联络员,王志,在南京,让卫戍司令部的稽查队,抓到了。”
“卫戍司令部,是文长官那边的人……”
“不是,是谷司令长官直属,曹阳飞,曹科长……”
“那就按章程处理,不用报备了,确认身份了吗……”
“确认了……”
“好,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我带回来……”
“是……”
“还有别忘记了,押送过程一定要保密,人到了上海,直接跟我移交,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不准惊动文长官,我不想,学长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和是非。”
“我明白,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还是这么思虑谨慎,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好,我马上去联系。”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9月9日,复兴社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在这里,你只听命于我,除了我,你不必向任何人交代,你所负责的任务,任何人也无权询问你,一旦有人向你提问,就证明这个人想知道,他无权知道的事情。”
“是……”
“这是你的证件,配枪M1911,收好……”
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
林楠笙,籍贯,浙江余姚,中尉,隶属特务处上海站,编号0329,民国二十五年九月九日
“站长,我来上海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一九三四年的时候,我们站里出过重大的泄密,因此引发了一起严重事件,我一直怀疑……”
“哎,回来了,站长……”
“嗯,刚到……”
“请签个字……”
“好的……”
“走之前,就应该签了,呵,哈哈,哟,新人……”
“长官好……”
“好……”
“签好了……”
“好嘞,小伙子,刚分来的……”
“我亲自挑的,从今天起,正式在我们站工作,我给你介绍一下,上海区档案室,顾慎言,顾主任。”
“顾主任……”(敬礼)
“哦,呵呵,小伙子看着不错,尤其是这个眼神,嗯,你挑人,果然有眼光,到我们档案室吧,我们那儿正缺人呢。”
“他来这里,有大用处……”
“什么用处……”
“站里最近不安生,不太平……”
“怎么了……”
“好几次,抓捕行动,都失败了,我觉得,有共党的奸细,所以调他过来……”
“唷,唷,这话您别跟我说,听了,麻烦就多了……”
“你想什么呢……”
“什么想什么,什么都不想,你才是,不知道是什么习惯,没事就喜欢站在这个窗前,盯着窗外看,还经常走神,都不怕阳光晃眼,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我有什么好想的……”
“哎,你要查,第一个查我,早查早安生……”
“不行,这是我黄埔的同期同学,还给何部长当过侍卫长,不能查。”
“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是上峰,必须一视同仁……”
“以你的资历和战功,你也够条件当长官,当时有功劳,你不抢着,偏偏钻到档案室去了,你怨谁呀。”
“嗨,哈哈,人各有志嘛,你看,当年萧长官不也是,打仗那么‘狠’一个人,还不是‘埋’在工业部了。”
“你呀,真是够可以的,学萧长官的什么不好,非要学他这个……”
“还好意思说我,你也一样,跟着某位学长有样学样,行了,我先走了啊……”
“哎,等一下,来,给你,他的档案,拿去归档……”
“哦,小伙子,归什么科室……”
“不用具体分配,归我直接领导……”
“是,你忙吧,我回去了……”
“林楠笙,你在看什么,觉得顾主任有什么问题吗……”
“站长,刚才您给我看的照片,并没有顾主任……”
“记忆力还真是不错,刚刚也算是认识了,我,应该怀疑他吗?”
“不能算是认识,最多只能算见过,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相较于表象,隐藏的事情更重要。”
“他是我的战友,救过我的命,如果我相信,他是忠诚的……”
“如果绝对忠诚,就不怕被怀疑……”
“他只是一个档案室的主任,接触的,大多也都是过时的情报……”
“他也可以,通过别的途径,而且刚才听他说了这么多,他对您的习惯十分了解,甚至在意得有些……”
“你想说什么……”
“对不起,站长,我是不是说多了……”
“没有,说得很好,这是他的档案,你记住了,永远没有百分之百可以信任的人,也包括我……”
“站长,可是我觉得,我可以信任您,也应该信任您……”
“哈,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我,只是直觉……”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9月9日,复兴社特务处,上海站,地下审讯室
“见过共党吗……”
“没有……”
“这里都是……”
“他们……”
“是不是觉得,他们跟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不着急,交道打多了,自然就能看出门道,当然他们之中,也有善于伪装和隐藏的高手,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使整天在你面前晃荡,你也未必分辨得出来。”
“跟我过来这边……”
“是……”
“过来,走近一点,仔细看一看……”
“这个人,他,他是……”
“早晚都必须过这一关,睁开眼睛……”
“站长,我……”
“林楠笙,这是命令……”
“是……”
“生平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吧……”
“嗯……”
“凡事都有第一次,特工,也不是生下来就会这些,习惯就好了……”
“站长,他,他还是个孩子……”
“首先他是一个敌人,我们这点程度,下手都算轻了,如果是日本人的手段,远比你现在看到的,更残忍,更血腥。”
“万,万一,他,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呢……”
“也许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所以我们才费这么大的力气,审讯,用刑,都只是常规手段。”
“站长,那么非常规手段,岂不是会把人……”
“你给我记住了,和正面战场上的敌人不一样,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敌人,更复杂,他们可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甚至是你的朋友和亲人。”
“下一次,你再进来的时候,你动手来审……”
“好了,出去透气……”
“敏感是好事,有利于发现真相,至于你的心软,见多了,在血泊里泡久了,心,自然就变‘硬’了。”
“是……”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9月9日,上海,法租界,公寓
“知道刚刚为什么,不让司机老黄跟着吗……”(陈默群)
“为了保密……”(林楠笙)
“先上去再说……”
“是……”
“这里就是你的住所,尽快了解周边的情况……”
“是……”
“还有什么需要……”
“报告站长,已经很好了……”
“刚才在审讯室,你想什么呢……”
“我在担心,有没有可能,因为我们调查不够仔细,误伤了……”
“说下去……”
“站长,顾主任说,您喜欢站在窗前,向外看什么,还会经常走神,您在看什么……”
“有话直接说,你应该,不是想说这个吧……”
“也许,我们严刑拷打的,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也是希望,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好……”
“可是他们选错了路线和方式,林楠笙,你是在同情共党吗……”
“没有……”
“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站长,您怎么了,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我见过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你看似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不畏惧死亡,不害怕孤独,有足够的报国热情,但是你顾虑得太多,如果你害怕做错,害怕自己的分析有漏洞,害怕你的长官下达的指令是错的,害怕伤及无辜的人,你就不应该投考南京特训班,更不应该成为一个军人。”
“林楠笙,你记住了,你是一名党国培养的特工,你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坚定信念,分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不要有多余的感情,国家和民族利益高于一切,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任务顺利完成,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你不忍心,可是你的敌人,不会因为你动了一时恻隐之心,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曾经有一位令我十分敬佩的学长,他认为,理念不同不重要,只要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就可以成为朋友,因为我们的敌人是侵略者和民族败类,他认同他们,帮助他们,结果呢,他们只是因为所谓‘信仰’不同,就排挤他,针对他,在他陷入危险之际,竟然落井下石,害他差一点死在日本人手上,他们,我们,党派争斗,都一样。”
“你当人家是‘友军’,可是他们呢,却在你背后捅刀子……”
“林楠笙,你,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千万别让我失望……”
“站长,我很珍惜这一次的机会,所以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恪尽职守,绝不退缩。”
“明天八点,站里等我……”
“是……”
1936年9月9日,下午16:00,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站长,南京方面,已经同意把王志移交给我们上海区了……”(王世安)
“王副站长,辛苦了,背后一定是下了不少功夫嘛……”(陈默群)
“是,难度啊,非常大……”
“不用这么拘束,这里也没有外人,坐下说吧……”
“嗨,这个南京稽查部门,仰仗自己在天子脚下,企图跨地域立功,他们最后能够同意交人,多亏了戴处长从中斡旋,找了卫戍司令部的谷司令长官,您放心,绝对没有惊动萧、文两位长官。”
“不错,也只有戴处长,才有这个能力……”
“毕竟是抓到了,共党这个级别的人物,不过我反复跟戴处长强调,这条线,我们上海站已经盯了很长时间,上峰有令,原本这就是特务处的案子,交给其他部门,既不合理,也不合情,即使移交给上海稽查处,恐怕都不利于今后的串并案处理,何况稽查处归属卫戍司令部,万一处理不慎,惊动了军事委员会的有些人,免不了又让萧、文两位长官牵扯进来,才是真正的麻烦。”
“嗯,理由充分,法理有据……”
“可不是嘛,只有王志在我们特务处上海站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王副站长,真是费心了……”
“虽然是费了一些周折,不过总算不负站长的期望,南京方面,委派曹科长,负责这一次的押送任务,明天一早出发,上午就能抵达上海。”
“告诉他们,多派一些人,在上海待几天,另外到达上海之前,一定要先与我们联系。”
“留下南京的人,站长的意思,这是,把王志单独关押起来……”
“是……”
“好,我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
“这个我自有安排,你就不用担心了,你主要负责与南京方面的沟通就好了,这也是你最擅长的,而且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有利于隐藏。”
“明白,纪律嘛,不该问的,不问……”
“辛苦,有劳了……”
1936年9月10日,上午09:20,上海站
“刚刚接到电话,南京的曹科长,已经押着王志,到达了嘉定,按照您的指示,行动非常保密,没有透露给任何部门,任何人,正在等待您的下一步指示。”
“上去说……”
1936年9月10日,上午09:30,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半个小时,我一定赶到,你们原地待命,注意警戒……”
“林楠笙,检查配枪……”
“是……”
“报告站长,配枪正常,有两支备弹……”(林楠笙)
“我去取枪……”(王世安)
“王副站长,你留守……”(陈默群)
“是……”(王世安)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你随时待命,带人支援……”
“明白……”
“站长……”
“老黄,不用了,我让林楠笙去总务科领了两支冲锋枪,一会儿,带着他一起过去。”
“是……”
“嘱咐总务科的同事,有人打听这两支冲锋枪的去处,一定做好记录……”
“明白了……”
1936年9月10日,上午10:20,上海站,审讯室
“王副站长,哟,忙着呢……”
“顾主任,我就是审问一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怎么下来了……”
“我在楼上找你半天了,刚到的,美国货……”
“哎,楼上说……”
“嘿,都休息一会儿吧,王站长都走了,陈站长就更不用说了,问口供,手段高明得很,向来就不喜欢刑讯逼供这一招,有空多跟陈站长学习学习,偷师也行啊。”
“谢谢顾主任……”
1936年9月10日,上午10:25,上海站
“我发现,你总是有办法,搞到这些洋玩意儿……”
“什么我有办法,还不是靠着萧家的关系,洋玩意儿,就是地道啊,我通过萧衡学长的关系,认识了几家洋行,那里的洋烟、洋酒都不错。”
“你跟萧,萧家,这么打交道,不怕有人说闲话啊……”
“做生意嘛,不就是钱,跟谁做,还不都是生意,你以为,萧衡学长‘钻’进工业部,是为了什么,这几年,他转部门转得这么勤快,真是南京不待见,别忘了,人家可是黄埔一期的,战功,还用我说嘛。”
“欸,听你这么一说,这里面的事情,还真是,有些门道啊……”
“哎,我这位萧学长跟那位文家的学长,可不一样,心思深,心眼多,会抓机会,眨眼一个主意,萧家的人,简单吗,人家心里盘算的小九九,精明着呢。”
“说得也是啊,上我屋里吧,你那里人多,喝不踏实……”
“哪里不是喝……”
“哟,老黄,小林,这是有任务……”
“我们出一趟外勤……”(老黄)
“王副站长,顾主任……”(林楠笙)
“以后站里提东西,先在总务处先留个档,要不然,到我那里,就麻烦了。”
“老顾,这是什么意思啊,陈站长的司机,还能不懂规矩……”(王世安)
“欸,我是给小林提醒一下……”
“多谢顾主任……”
“那我们先走了……”(老黄)
“没事,你们忙去吧……”
“老顾,还看什么呢,走吧……”
“哈,走嘞……”
1936年9月10日,上午10:30,上海站,办公室
“哎,这可是Single Malt单一麦芽,你不能这么喝,糟蹋东西,慢一点……”(顾慎言)
“解乏,整个站里,上上下下的,烦心的事,太多了,你还别说,就是跟你在一起,可以躲一躲清净,论这个躲清净的本事,你算是跟萧衡长官学了个十足十。”(王世安)
“欸,你刚才冲着老黄,这不大好吧,毕竟你是副站长嘛……”
“我跟老黄能有什么,说到底,我们都是跑断腿的命,但是这个腿断得值不值,不好说。”
“这又是遇上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了……”
“我现在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刚来的孩子……”
“嘿哟,你这话说的,老陈怎么着也是站长,他有整个全局的安排,当年北伐的时候,文宸学长手把手带出来的人,老陈的本事有多大,你我心里都是有数的,任何事情,你不能太较劲。”
“有的时候,想一想你的处境,我心里挺知足了,你说,在黄埔的时候,你们两个是同期同学……”
“那是……”
“后来又一起参加过北伐,你还救过他的命,就凭这个情分,他就能眼睁睁地看你在档案室,混一个闲职,置之不理,这么比,你看他平常对我,算是够意思了。”
“嗨,这事不怪老陈,是我自己的意思,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我没有什么追求,是吧,在档案室,混一个闲职,挺好啊,而且话又说回来,没有这个闲职,怎么搞到这些洋玩意儿。”
“你得了吧,我看,你呀,就是跟着萧衡长官‘混’久了,有样学样,你是这个能力强,出身好,不好强争功,又是无心仕途,这是老陈最喜欢的。”
“我是随遇而安,出身好,争功劳,有什么用,你是忘了前车之鉴,论出身,文宸学长的出身,党国能有几个比得上,都不说二七年了,就三二年的悬案,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到现在还有人说是非呢,委员长心里多少也有几根刺,时不时的,扎一下,如果不是学长背后有‘龙家文宗’这棵大树靠着,你觉得,换了是别人,日子会有这么好过。”
“是啊,就你我这样的,还是安稳一点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闹心……”
“我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他要的人,从南京弄回来,他可是好了,人到了上海,彻底把我支开了。”
“我刚才看见,老黄,小林,都提着冲锋枪出去了……”
“我是特意求了戴处长,你说,老陈,他,他还专门让南京那边派人留守,这么多人,连吃带住的,你说,这要花多少钱啊。”
“这个你就太操心了,又不是花你的钱,老陈这行事作风,还不是跟文宸学长,有样学样,文宸学长动不动的,南京,上海,杭州,北平,广州,厦门,到处跑,想住哪里住哪里,想吃什么吃什么,这个钱花的,反正都是文家的钱,财务部就是管不着。”
“是,你说的是,我多余操这个心了,确实不是花我的钱,我也不能问,管不着。”
1936年9月10日,上午10:35,嘉定
“曹科长,我们就这么把人交给上海区了,这明摆着是您的功劳啊……”
“这是南京总部的事情,上峰明令,还轮不到你议论,这事,办好了,是功劳,如果办不好,就是大麻烦了。”
“您的意思,是说……”
“我没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有说,做好你应该做的事,这就够了,说多,做多,错得也多,抢功劳,也是要凭本事的。”
“是……”
“上海区,陈默群……”
“南京卫戍司令部,稽查处,曹阳飞……”
“幸会,辛苦了……”
“陈站长,久仰大名……”
“人在车上……”
“是……”
“冒昧问一下,是怎么抓住的……”
“我出公差,在返回南京的火车上,发现他形迹可疑,带回来审问,据他供述,共党安排他前往信阳,途径南京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想回家看一下。”
“他家是南京的……”
“是……”
“陈年旧案,有没有交代什么……”
“有一桩旧案,涉及三二年长春,这是审讯记录,全在这里了……”
“呵,三二年,长春,多谢了……”
“陈站长客气了,这也是戴老板坚持移交案卷的理由,戴老板说了,他一定会遵守,当年对您的承诺。”
“代我向戴老板问好……”
“好,那么我就不耽搁了,奉戴老板的命令,我只身返回南京,这些兄弟,都是南京稽查处的骨干,留下来,配合陈站长执行任务,陈站长不负重望,再立新功。”
“曹处长,客气了……”
“告辞……”
“辛苦兄弟们了,把上海车牌换上……”
王志档案,1895年,41岁,籍贯,江苏南京……
1936年9月10日,上午11:45,上海,大通旅社
“你们在对面的房间,注意警戒,两个人一班,犯人的房间,我亲自监管。”(陈默群)
“是……”
“已经通知楼下经理了,从现在开始,四楼,不再安排房客。”(老黄)
“从此时此刻开始,除了我与林楠笙,没有我的批准,必须确保,任何时间,任何人,不能再靠近那个房间,包括你们也是一样,明白吗。”
“明白……”
“兄弟们都是从南京过来的,只要任务完成得好,我陈某人,不会亏待大家……”
“谢陈站长……”
“老黄,你现在马上回去站里,我不想,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一切工作照常,叮嘱孙秘书,如果有人问起我的去向,尤其是南京来的电话,电报,统一口径,就说我出外勤。”
“是……”
1936年9月10日,上午12:05,上海,大通旅社,419房间
“应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王志)
“说的都是下线……”(陈默群)
“我的上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我了,可能死了,这些,我在南京的时候,都已经说了,审讯记录肯定都有。”
“既然你的记忆不太好,可以,我们重新梳理一下,事情的经过,也许,会发现一些,不一样的讯息。”
“三二年,长春,我也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情,与我无关,我当时只是一个后备的联络员,负责传递组织的消息,狙杀的命令根本就不是我们这边下的,是什么人下的,你们那边的人,才是最清楚的。”
“三二年的案子,我自有我的分寸,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来说一说你的上线,你离开上海那一天,是一个凌晨,用你们的话说,所谓,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一个人睡得最安稳的时候,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音,你惊醒了,来人告诉你,收到消息,特务处的人,即将前来抓捕你,必须尽快撤离。”
“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的想象,我听不懂……”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被子还有余温,从我们上海站,到你的住处,半淞园路三十九号,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在这么短的时间,你能从我手上溜走,我真的很想知道,是谁,通知了你,这个人,应该是你的上线。”
“没有人通知我,这一次,我逃走,是因为我看见了,你们的车开过来……”
“我们刚到的时候,你家门前,有湿漉漉的脚印,是谁的……”
“你也说了,是我家门前,当然是我的脚印,我从窗户往外看,发现你们的车开过来,我就悄悄地下去了一趟,结果你们把前面的出路都围堵了,没办法,我又退回去了。”
“凌晨四点多,你不睡觉,站在窗前,盯着外面,你在看什么……”
“那个时候,我感觉很不好,都是做这一行的,你的敏感度,应该比我还严重吧,估计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偶尔,也会站在窗前,望向外面漆黑的深夜,或许就是单纯的走神,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想什么。”
“呵,敏感度,很好的理由……”
陈默群闻言心思一怔,笑容隐藏深意,转向林楠笙,看见他同样思绪迟疑一瞬,转过目光,不经意地视线撞在一起,恍惚交错一闪而过。
“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你们,自己都说砧板鱼肉了,还要保护自己的同党……”
“这有什么,跟你利益相关的人,你也一样会维护,比如,与我有关联的旧案,有些过去的案子,明明涉及到了某人,你费尽心机,就是要绕开他。”
“看来你知道的事情,多过我的预计,说得是,出于对你的尊重,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去考虑,但是你给我记住了,时间不会很多,你仔细斟酌,好好想一想。”
“你这么说,算是交易条件吗……”
“随便你怎么认为,交易嘛,就要看各自的筹码,还有一点,既然你心里清楚,有些过去,是过不去的,你的敏感度,应该告诉你了,我,和南京的那群笨蛋,不一样。”
1936年9月10日,上午12:35,上海,大通旅社
“站长,您怎么了……”(林楠笙)
“没事……”(陈默群)
“他……”
“滑头一个,只是说了下线和联络站,就想蒙混过去,他不说出大鱼,是害怕共党锄奸,抓出他的上线,就能挖出奸细,或许有些事情……”
“站长,您好像更在意,三二年的旧案……”
“林楠笙,三二年的旧案,不是你应该过问的……”
“是……”
“他的上线,可能就是潜伏在上海站的奸细本人,劝一劝他,让他学聪明一点,要快,一旦共党发现他被抓了,就会把所有与他有关联的人,全部静默,或是撤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1936年9月10日,上午12:45,上海,大通旅社,419房间
“外面那些警戒的人,是南京派过来的,上海区,只有我和陈站长,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林楠笙)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上海,很安全……”(王志)
“三二年的旧案,陈站长怎么处理,肯定有他的考虑,我无权过问……”
“哼,旧案,不过是权力之争,尔虞我诈罢了……”
“在上海,通知你离开的人,现在还不知道,你已经回到了上海,计算你到信阳的预定时间,也没有剩下多少了,如果在预定的时间,你没有抵达信阳,让接应你的人,对你的行踪产生了怀疑,你的价值就不存在了。”
“我的价值……”
“通常来说,以陈站长的行事作风,如果他愿意谈判,第一次提出的条件,应该是你最有价值的时候。”
“你们不能让我说,我不知道的事情……”
“明确的说,你在南京被捕,也许是偶然因素,对此,你会有所判断,但是你也一定很清楚,这里是上海,是你曾经常年潜伏的地方,南京的人,对很多事情不了解,可是我们不一样,陈站长,更是不一样。”
“你想说什么……”
“你想隐瞒任何事情,都是不可能的,我们会一点一点挖出来,这只是时间问题,谁,可以缩短这个时间,谁的价值,就是最大的,如果是我们自己挖出一切,你认为,我们还会坐在这里,以谈判的方式,谈条件吗。”
“你和他,很像……”
1936年9月10日,下午13:30,上海,大通旅社,419房间
“我刚才确认了一下,你的下线,抓到了,联络站,也在我们控制之中,你不要以为,我们都围着你转,你不说,不代表我的人没有动作,他们都是精英特工,不是吃闲饭的废物,如果让我自己挖出了真相,你觉得,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跟你谈条件。”
“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想跟你耗时间了,这样和风细雨,确实没有办法触动你,按照程序,你现在应该坐在老虎凳上,我连这一步都给你省了,你不说,是害怕共党锄奸,你就不怕我吗。”
“我告诉你,你拒不交代,我现在就开枪,这里,就是一个你试图逃离的现场,我当场将你击毙,当然还有你的家人。”
“我数三个数,三,二,一……”
林楠笙转过头,不敢正视,结果没有听见枪声,转回视线,只见王志躲开了枪口,陈默群开了一枪,是空的,不屑一顾,眼神充满了嘲弄,冷冷一笑。
“他,躲闪了……”
“你躲闪了,我以为,你会闭着眼睛等死,就像三二年长春,我和我的教官、学长,去营救的,你们那些坚强的同志。”
“我需要钱,我要和我的家人,离开这里,我要去国外……”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不用顾虑太多,我们会把你想要的,全部替你安排好,让共党再也找不到你。”
“你保证……”
“我们现在说回正事,通知你转移的人,是不是我们站里的暗线……”
“通知我的,不是你们站里的那个人,是我的上线,通知我的……”
“看来,你是知道,我们站里潜伏了暗线,相貌,姓名……”
“我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人,我只知道他的代号,邮差,你的判断很精准,能和我对接的,就是邮差这个级别的人,但是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中间联络员,这个人,就是我的上线。”
“你的上线,是邮差的联系人……”
“是,我的上线,是邮差,在上海的唯一联系人……”
“名字……”
“阿木,他的掩护身份,是一家书店的老板……”
“站长,这是从上海书业商会,拿回来的登记资料……”
档案,新元书店,编号0937,刘从方,1902年,三十四岁,地址,上海市福佑路五十六号。
“谢谢你的配合,希望我们的合作,马到功成……”
1936年9月10日,下午13:40,上海,大通旅社
“淞沪警备司令部,给我接侦查大队……”
“福佑路,新元书店……”
1936年9月10日,下午14:20,上海,福佑路
“许彬,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副大队长……”
“许队长好……”
“林楠笙,上海区新来的同事,许队长,准备情况怎么样……”
“十分钟之前,我带了一队人,抵达了福佑路,分成两组,一组,在书店的前后门,警戒待命,另一组,摸排周围的情况,估计十分钟之后,可以得到周围情况的详细信息,书店里面的情况,现在还不了解,等待指示。”
“告诉警戒前门的兄弟,小心隐蔽,不要引起过多的注意,所有人留在车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下车擅自行动,后门,必须一直有人严密守住,等查探周围环境的兄弟们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从现在开始,所有进出书店的人,必须全部带回站里……”
“是……”
1936年9月10日,下午14:25,上海,福佑路
“跟上那个戴帽子的,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人先捉了……”
1936年9月10日,下午14:30,上海,福佑路
“林楠笙,你现在进去书店,身份是买书的顾客,不是侦查情况的特工,确认阿木在里面,盯紧他,保证在我们行动之前,不出任何意外。”
“是……”
“警戒,注意安全……”
“站长,我,我知道了……”
1936年9月10日,下午14:35,上海,福佑路五十六号,新元书店
“你喜欢他写的书……”
“喜欢……”
“喜欢他写的哪一本书啊……”
“喜欢他的《贵族之家》,还有《父与子》……”
“我喜欢,你手上这本《猎人笔记》……”
“我也很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出生在乡下,有很多场景,很有感触,所以很喜欢。”
“我这里,看书的人很多,如果喜欢的话,就坐下来慢慢看吧。”
“谢谢……”
1936年9月10日,下午14:40,上海,福佑路
“陈站长,这个是新元书店的周围环境,附近街道的地图,还有房屋平面图……”
1936年9月10日,下午14:42,上海,福佑路五十六号,新元书店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络……”
“革命一定会成功的……”
1936年9月10日,下午14:45,上海,福佑路五十六号,新元书店
“老板……”
“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陈站长,一切准备就绪……”
“行动……”
“站长,趴下……”
“咳咳……”
“陈站长,您没事吧……”
“你们几个,跟我进去搜查……”
“是……”
“站长……”
“谁让你们过来的……”
“我们是听到爆炸声,过来支援的……”
“前面不是有人吗,四处搜……”
“是……”
“站长,你的伤怎么样……”
“林楠笙,你知不知道,刚才你有多危险,南京特训班的教官,都没有教过你吗,随时注意警戒,你盯人的时候,都没有警戒的自觉吗?”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怕站长,怕您受伤,下意识,直觉反应,就把您扑倒了……”
“你,你这是什么,你,这是对自己和战友不负责任……”
“我,我只是担心,您,对不起……”
“记住了,下一次注意警戒,你的命,是生,是死,都只有一次……”
1936年9月10日,下午15:00,上海,福佑路五十六号,新元书店,后巷
“哼,真是一击毙命……”(陈默群)
“站长,刚才在里面,阿木接到一个电话,但是具体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现在想起来,很可能是通知他逃走的电话。”(林楠笙)
“杀他的凶手,应该是给阿木打电话的人,他想从后门救走阿木,但是阿木发现,我们的人太多了,就用这样的方式,想给的他的同伙示警。”
“路上一直跟踪我们的那辆车,应该就是给他通风报信的人……”
“站里,除了你,我,老黄,没有人知道,王志关在大通旅社……”
“我和老黄从站里领完枪,送到大通旅社,然后老黄又回到站里,如果有心之人故意套话,想知道目的地,不是没有可能。”
“呵,邮差,许队长,动静闹得太大了,警察局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你们萧衡长官,跟租界巡捕房的关系,尤其是上海滩那位乔督察长,乔四爷,你是知道的,留下两个兄弟善后,你带着其他人,撤了。”
“是……”(许彬)
“报告,知道怎么写吧……”
“您放心,程序上走一个过场,很容易……”
“林楠笙,我们两个,立即回站里……”
“是……”
1936年9月10日,下午17:40,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这辆车的车牌是假的,查不到,车主是谁,看来开车的人,很谨慎……”
“邮差,真的很像一个人,应该就在我们身边,我们总是无限接近事实的真相,却又一直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如果阿木是邮差的直线联系人,现在他‘掉线’了,那么邮差和共党之间,联络线就中断了,这么说来,邮差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赶紧与自己新的联络人接线,共党这边也是一样,情况紧急,甚至会启用更高一级的联络人。”
“更高一级的联络人,您的意思是说,阿木的死,对于我们而言,也许是一次机会……”
“是……”
“站长……”
“小林,今天在书店门口,你的反应非常迅速,谢谢你救了我……”
“呃,站长,您言重了,我,我没能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是我的失职……”
“哼,我跟共党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像王志这样的自新人员,只是个例,你永远不要低估他们,他们比你想象中,更顽固,也更可怕。”
“那么我们这边呢……”
“双方都一样,我们这边也有十分‘顽固’的特异分子,也有他们想‘撬’的人,可惜十几年了,也没有成功。”
“站长,他们这些人,真的是我们的敌人吗……”
“林楠笙,你想说什么,想好了再说,说不好,容易惹祸上身……”
“没,没什么……”
1936年9月10日,下午18:20,中共联络站,纪中原收讯
电文:即日起,你接任邮差联络人,等待邮差联系。
1936年9月11日,申报馆,顾慎言,寻人启事
李木清经理,沪佳公司委托采买山笋,悉数办妥,你在诸暨乡间,无法联系,见报后即刻返沪。
“找人啊……”
“对,能确保明天见报吗……”
“您放心,一定……”
“多谢……”
1936年9月12日,大通旅社
“阿木是邮差的唯一联系人,他死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王志)
“你是共党在上海的重要联络人,你应该非常了解,共党一贯的做法,邮差的单线联络人,出了意外,共党绝对不可能,放任邮差成为断了线的风筝。”(陈默群)
“邮差的身份很隐秘,本来就是绝对保密的,他的情况,我并不知道……”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
“我并没有隐瞒……”
“我相信,很快,共党就会把阿木的死,与你的失踪,完全联系起来,到时候,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所以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继续合作,可是如果一旦让我发现,你没有了任何价值,那么我跟你的合作,也就到此结束了。”
“你,是什么意思,你答应我,你要保证我的安全,你答应,让我和我的家人,到国外去。”
“别忘了,交易,是等价的,前提,你帮得上我……”
“我要挖出来的,是你们的信息源头……”(陈默群)
“康可尔咖啡馆……”(王志)
“什么……”
“霞飞路,康可尔咖啡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信息啊……”
“确切的信息,我早就告诉你了,我是无意之间看见了,才知道这个地方的,有一次,我偶然路过这个咖啡馆,发现阿木坐在里面,阿木这个人的习惯,我是了解的,他很少喝咖啡,而且他当时的神态很反常,非常谨慎,衣饰打扮,庄重,时髦,十分气派与讲究,不是他平时的风格,所以我猜测,这是他的另外一个接头地点。”
“阿木要见的人,肯定家世不一般……”
“我敢肯定,阿木,不知道,我看见了他……”
1936年9月13日,上午09:40,霞飞路
“站长……”
“林楠笙,康可尔咖啡馆,这个接头地点,怎么样……”
“我认为,是一个很理想的接头地点……”
“怎么理想……”
“这个咖啡馆,位于交叉路口,所有靠窗的位置,视野非常好,如果有人跟踪盯梢,极容易发现。”
“分析得不错,认识一下,行动队队长,胡道义……”
“胡队长好……”
“你好……”
“林楠笙,我从南京特训班带回来的学员,胡队长,接下来的工作,主要是带人负责监视对面的康可尔咖啡馆,所有进出咖啡馆的人,全部拍照记录,他会配合你的工作。”
“是……”
“这一次的行动,必须绝对保密,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所有参与行动的人,你注意筛选,尽量选脸生的。”
“是……”
1936年9月13日,下午14:00,上海站
“对任何人,任何事,时刻保持怀疑,这是我的工作,我这个人,在做事之前,习惯想得多一些,就算你没有见过邮差,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很有可能,邮差已经见过你了。”
“你,根本就不是让我来认邮差的,你是利用我,逼邮差动手……”
“我说过了,我们合作的基础,是你必须有价值,现在,你的这张脸,是最值钱的,所以我这么做,是在提升你的价值。”
“放松,喝水……”
“你怀疑,他就是邮差……”
“你在他身上,就没有嗅出同类的气息……”
“呵,即使他就是,在你们身边混了这么久,他的身上,也都是你们的气息,怎么可能分辨得清楚。”
“是,这就足以证明,邮差,实在是太可怕了,其实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安全出境,所以你最好把你看过的、听过的,甚至细枝末节,看似没有什么用的,所有关于邮差的信息,全部想起来,因为对于你来说,时间不多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仔细想一想……”
“好,没问题,你仔细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观察到了什么……”(陈默群)
“我感觉,顾主任的表现,好像对王志不是很感兴趣……”(林楠笙)
“他现在是档案室主任的身份,确实没有必要,对这个人感兴趣……”
“可是我有一个直觉,他在回避什么,尤其是三二年,长春……”
“三二年,长春,不止是他,每一个人都在回避,这就让我更是坚定,我的猜测,但是不论是不是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大通旅社的警戒。”
“站长,三二年的旧案,是不是……”
“你想说什么……”
“那件旧案,对您很重要……”
“是……”
“有多重要……”
“如果不是这个案子,就不会有今天的陈默群,我也不会选择,走一条,我不喜欢走的路,更不会成为,今时今日,特务处上海站的站长。”
“既然您不愿意,为什么……”
“林楠笙,请你注意分寸,你问得太多了……”
“是……”
1936年9月13日,苏州河附近,纪中原,顾慎言,联络成功,确定王志叛变
“邮差同志,你好,我的代号,渔夫……”(纪中原)
“你好……”(顾慎言)
“组织决定,以后让我接替阿木,成为你的联络员……”
“阿木牺牲的时候,我在书店附近,原本我想强行把他救出来,但是没有想到,他为了救我……”
“他牺牲的时候,我刚刚从书店离开,阿木是王志在上海的唯一联络人,现在阿木突然暴露牺牲,王志的下线也被抓了,而且王志根本没有去过信阳,所以组织认为,他很可能已经叛变了,让我们查清楚之后,立即锄奸。”
“这个人我见过,组织上的判断,非常正确,他已经叛变了,陈默群昨天带着他,在站里走了一圈。”
“是针对你吗,你的身份,是否已经列入怀疑了……”
“怀疑是必然的,但是他们目前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我一直在查,陈默群从南京带回来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既然是在南京被捕,为什么一定带回上海区呢,即使我昨天看见了王志,我也很难确定,他就是当时通知,让他转移的那个人,现在全都对上了。”
“一定是王志在去信阳的路上,中途在南京下车,被捕了,又叛变了……”
“应该是这样……”
“对了,组织上让我告诉你,王志跟三二年长春的旧案,有关联,让你务必小心……”
“三二年,长春,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
“嗯,怎么了……”
“这桩旧案,牵涉我们黄埔一期的一位学长,这位学长,对于陈默群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陈默群得到这个线索,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三二年,难怪陈默群对这个案子的态度,这么反常了。”
“是谁……”
“文宸……”
“原来是他……”
“你也知道……”
“延安有过指示,我也听说了一些,三二年的事情,确实是我党工作失职,出现重大错判,好在后来及时补救,没有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昨天,康可尔咖啡馆,我看见了几个特务,应该是陈默群派去的人,想必这也跟王志有关,但是王志怎么会知道,康可尔咖啡馆,他不是这条线上的。”
“现在还不清楚,王志工作了这么多年,他具体掌握了什么情况,我们很难知道,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必须向组织汇报的。”
“哦,对了,那个姑娘,昨天表现得沉着冷静,不错,你要设法通知她,最近注意隐蔽。”
“你放心,最近我不会交给她任何工作,为了不出现更严重的情况,我们必须尽快锄奸,另外今后的联络点,我来安排。”
“好,王志现在关押的地点,是大通旅社,周围都是陈默群的人,我没有办法进去,这是大通旅社的建筑图,我做了一些标记,现在可以肯定的,王志关押的位置,是四楼最里面的房间。”
“我们是否可以,通过旁边的大楼,动手……”
“两栋楼的间距,不近,远距离狙杀,又是夜间,可见度,遮挡,隐蔽,难度很大,时间这么紧急,我们恐怕找不到,有这个能力的同志,而且周围全是陈默群的人,他们还有冲锋枪,想要一击致命,只能另外找机会。”
“我明白了……”
“文宸学长的事情,我们还要再请示一下,延安的具体指示,究竟这个‘界限’是什么,毕竟是我们有错。”
“你的顾虑,很慎重,我会尽快向延安请示的……”
“好,多谢了,我等着你的消息……”
1936年9月14日,大通旅社
“现在许彬来了,我就放心多了,林楠笙,从明天开始,白天,你去康可尔咖啡馆,监视,拍照,晚上就过来这里,我不能离开站里太久,否则会引人怀疑,而且我担心共党的暗线,不止在上海站,可能还有别的地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站长,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林楠笙,你要谨记我说过的话,随时注意警戒,王志虽然去过站里,但是不知道,共党什么时候会有新的动作,或许这是一个长期的任务,你要做好准备。”
“是……”
“你,自己小心一点,我不在你身边,任何事情,都不能放松警惕,谨慎……”
“站长……”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林楠笙一直凝视目光,目送陈默群走进电梯,下行而去,陈默群下意识地抬眼向上,相望一眼,乍然触及林楠笙的眼神,不知缘故,有意,无意,莫名心绪轻微一动,仓促地轻垂眉目,眼底闪烁一丝异样。
“站长……”
“林楠笙……”
1936年9月15日,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为什么,不为自己申辩……”
“任务失败,就是失职,失职,没有任何的借口……”
“林楠笙,上海,不同于南京的特训班,在那里,是训练,与实战相差甚远,你错了,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在这里,你不做好绝杀对方的准备,就是留给对方反杀你的机会。”
“明白……”
“记住,我再说一遍,你的命,只有一次,不可能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是……”
“打起精神来,要不然下一次,倒在血泊中的人,可能就是你……”
“我请求站长,再给我一次机会……”
1936年9月15日,上海站
林楠笙,调任档案室……
1936年9月16日,下午14:45,上海站,档案室
“哎呦,老陈,你想下棋,打个电话嘛,我上去就行了,这个,你看,抱来抱去的,多累啊……”
“嗨,总是成天在我那间屋子待着,闷得慌,今天站里清静,到你这里,喝咖啡,下棋,舒坦嘛……”
“好啊,这副棋盘,棋子,嗯,我没有记错的话,还是当年你生日的时候,文宸学长送的,差不多有五六年了。”
“果然好眼力,就是啊……”
“哈,能让你放在心里的人,真是不多,咖啡,我这就给你煮上,请坐……”
“这算下来,我们有日子没下棋了……”
“噢哟,有日子喽……”
“还记得以前在宿舍的时候,嗯,都是晚上偷偷下棋,你的棋,下得太臭,都不爱跟你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那会儿,拿了棋谱,半夜窝在被子里,挑灯夜读,不就是想赢学长嘛,结果到你毕业了,还是没有赢棋。”
“可是我也没有输啊……”
“那是学长让着你,谁让你隔三差五的,堵门找人下棋,见过堵门讨债的没有,估计学长都怕你了,你这个人,就是好胜心太强了。”
“人啊,活这一辈子,不就是活个输赢吗……”
“呃,哈哈,我先走……”
“行啊,没问题,走着呗……”
“哟,一上来就下狠手,容我想一想……”
1936年9月16日,下午16:30,上海站
“呵,今天这盘棋,你好像没有什么优势啊……”(顾慎言)
“嗯,再仔细看一看……”(陈默群)
“哎呦,这里是假眼啊,表面看着占便宜,其实又进了你的圈套,唉,我这就是太贪了。”
“不能贪心,面对诱惑,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啊……”
“可不是……”
“这招诱敌深入,一举歼灭,当初北伐的时候,两位学长那是用实战,都教过的……”
“嘿,我这个粗神经,当时就想着端枪,在前面突突突打冲锋了,哪有你心思细密啊……”
“老顾,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下围棋吗……”
“嗄,不是因为学长嘛……”
“怎么可能为了赢棋,围棋,棋子看着都是一样的,最后赢的,是布局和策略,学长教的,这些才是真正的精髓,是智慧,都是军校和战场上学不到的真知灼见。”
“啧,真是高手啊,输了,输了……”
“再来一局……”
“欸,不来了,都多少年了,没赢过,不好玩了……”
“你呀,每次输棋,都是这么说……”
“不是说,今天把王志送去南京,你,你不用盯着吗……”
“盯什么呀,不盯了,人早就没了……”
“昨天开会的时候,不是说抢救过来了……”
“一枪毙命,救什么呀,怎么救,拿什么救啊,只不过这两天,我在仁济医院,包了一个病房,让医生和护士假装在那里护理,严防共党派人去医院,去摸查情况。”
“老陈,你真是厉害,我跟你说,你的心思,哎呀,真是太缜密了,这一招,把上上下下的人,又给骗了。”
“哈,还不是当年学长教得好,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连自己人都骗不过,怎么欺骗敌人呢,再说了,事已至此,要不然怎么办,演戏,要演全套啊,共党这么聪明,连学长都在他们手上差一点翻船,我不这么做,他们能自投罗网吗。”
“你说得,也真是那什么,嘿,这群人,不好对付……”
“说句实在的,如果不是王志与三二年的旧案,有牵扯,你以为我闲的没事,这么折腾,三二年的旧案,过不去了,共党不是自诩什么,有错必纠,事实证明,当年就是他们的错,才会让敌人趁虚而入,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错了,就是错了,有什么说不得碰不得的,他们必须给文宸学长一个交代。”
“哈,我就说呢,你对王志这个态度,果然事出有因,我们这些以前跟过学长的,就你对文宸学长的情义,信任,啊,真是,坚定不移。”
“学长对我的恩义,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为了攀附权力,背刺长官,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我更不会做,也不屑做。”
“是,说得对……”
“站长,警备司令部,许彬队长的电话……”
“好,看样子,应该是收网了,我去接电话……”
“行,你赶紧忙你的……”
“等我的好消息……”
“好,好啊,捷报频传,呵,哈哈……”
“嗯,诱敌深入,学长教得好……”
“呵哈,是,棋盘,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好的,谢了啊……”
1936年9月17日,下午16:30,上海站
“通过跟踪监视,我发现,朱怡贞的活动范围,极有规律,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每天早上,坐车上学,听课,然后去图书馆,看书,下午放学之后,直接坐车回家,期间除了跟同学有过短暂的交谈,没有接触过任何其他人。”
“照片上,那几个学生,我已经找人跟学校核实过了,确实是朱怡贞的同班同学,在学校,她也没有明显的特殊表现。”
“至于家里的情况,目前还不清楚……”
“晚上,她都不出去应酬吗……”
“不出去,整整三天,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但是我在图书馆的阅览室,发现了一些疑点。”
“是什么……”
“朱怡贞每天都去图书馆的阅览室看书,但是她借书的范围,过于宽泛,甚至她曾经借阅过一些生僻冷门的书籍,我发现,她每次拿书的时候,都显得非常谨慎。”
“谨慎,你是想说,他们利用借书的机会,作为情报交换的途径……”
“是否交换情报,我现在不敢确定,但是我怀疑,这是朱怡贞的上级,跟她联络的方式,只是图书馆是一个相对开放的场所,申江大学的学生,老师,职员,教学辅助人员,工勤人员,甚至是外校的人,只要持有相关证件,都可以随意出入,我也可以,所以目前无法缩小可怀疑的对象。”
“做得好,观察很细致,朱怡贞这条线索,极其重要,我要让‘邮差’对这件事情,没有丝毫察觉,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竭尽全力,接近她,最终通过她,找到邮差的联络人。”
“可是我不去档案室,顾主任,他会不会……”
“作为一名特工,找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离开,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是……”
“林楠笙,你应该记住,你是特工,你必须学会,随机应变,就是随时做好准备,执行任务的时候,找到任何理由,做好任何事情,包括处理任何突发状况,因为战场上的环境,随时都在变化,甚至每一秒都不一样,这就是,水无常态,兵无常势。”
“明白……”
1936年9月17日,夜,20:40,上海,高档会所
“蓝小姐,我约了朋友,到这里来吃饭,他,他马上应该就快到了……”
“我觉得,你不应该想着,怎么去拒绝一位女士的邀请,两分布里昂牛排,五分熟,两份蘑菇汤,两杯解百纳。”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
“你,喜欢上海吗……”
“我,可能,不知道……”
“你的语气,刚刚停了一下,是想起什么了……”
“不是,没有什么,我刚来上海没多久……”
“这里繁华富贵,什么都有,什么人,也都有,来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会喜欢,不过,我觉得你不会,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的身影,孤零零的,跟这里其他的人,都不一样。喜欢一座城市,或许,是因为在这座城市,有你在意的人,如果没有你牵挂的人,无论住多久,也只是一个地名而已,对吧。”
“蓝小姐,我还没有,想得那么多……”
“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菜还没有上,来,陪我跳一支舞。”
“我,对不起啊,我,我不太会跳舞,我怕,我笨手笨脚的,打扰了您的雅兴。”
“呵呵,陈先生,您怎么才来呀……”
“不好意思,公事……”
“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我先走了哦……”
“这些,是给我点的……”
“当然了……”
“还是这么贴心,知道我喜欢喝什么,不过你点的美食……”
“哎呀,瞧我这个记性,这些都是你不能吃的……”
“没关系,他喜欢吃就可以了……”
“哈,我觉得,他很好,很真诚,眼睛很干净,我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不过他的眼神,好像,似曾相识。”
“可是他没有,与女人接触的经验……”
“没有经验,更好呢,反正你也是一样……”
“欸,不要开玩笑……”
“呵,我要是跟他一般大,我就喜欢他了,你不要担心……”
“站长,她跟您是……”
“感情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用,只会影响人的判断……”
“站长,接下来,我还需要准备什么……”
“以蓝小姐刚刚给你的评价,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了,尽快找一个符合你性格气质的伪装身份……”
“是……”
“你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
“蓝小姐刚才说,我的眼神,好像似曾相识……”
“你想多了,不过一句随意玩笑,听过就算了,别太当真……”
1936年9月18日,张记制衣,纪中原交代工作,让朱怡贞购买一台高功效的收音机。
1936年9月19日,上海,法租界,公寓
“这些是通过不同渠道,搜集到的资料,包括朱怡贞的亲属关系,上过什么学校,以前的同学和朋友,还有她喜欢什么电影和书籍,你可以通过这些,找到她的兴趣爱好,跟她接触,尽快接近她的人际关系。”
“可是,我想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说来听一听……”
“我本来想趁着归还笔记的机会,跟她聊一些关于民主自由的话题,可是她表现得非常警觉,不愿意谈论这些,而且她还去过中文系,打探我的消息。”
“嗯,这个姑娘,警惕性很高,你有什么想法……
“呃,我想,需要把学校的身份和资料,全部坐实……”
“哈,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是必要的,一个真实的徐立文,不能只是存在于资料之中,你要建立一个徐立文的生活圈子,在生活细节上,做到真实与饱满,伪装一个人,不是像这个人,不是演戏,而是把自己变成这个人,活生生的,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这样,她才会逐渐细信任你,并且接受徐立文。”
“是,我明白了……”
1936年9月19日,朱怡贞订购的收音机,送货到家,改装线圈。
1936年9月20日,上海站
“通过你的观察,你觉得,林楠笙怎么样……”(陈默群)
“很谨慎,条理比较清晰,对事情的警惕性也很高,心思缜密,他思考问题的角度,跟您还挺像的。”(胡道义)
“呵,跟我很像,也是,你认为,如果将来让他渗透到共党的组织核心,可行吗……”
“嗯,这个不好说,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情报专业还是不错的,就是太没有实战经验了,军事专业也不是很好。”
“他很缜密,这是好事,但是另一方面,他的思虑太多,做事容易优柔寡断,以后你配合他工作的时候,仔细留意,有任何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是……”
1936年9月21日,上海,高档会所,舞厅
“蓝小姐,你说,难忘的记忆……”
“小林,你要做真实的自己,还有,不要穿这么古板的西装,他不喜欢的……”
“他,他是谁……”
“哈哈,哎,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在这座城市里,也许你会有一个,让你牵挂的人,而且说不定这个人,现在已经在你心里了,只是你自己还意识不到。”
1936年9月23日,秋分,上海,法租界,公寓
“现在情况就是这些,我会跟他们一起,参加学生游行……”(林楠笙)
“好事,看样子,她已经对你消除了戒心,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陈默群)
“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呢……”
“让她喜欢上你……”
“站长,开始的时候,您只是说,让我去接近她……”
“现在朱怡贞是关联邮差的唯一线索,她处事非常谨慎,社会关系也很复杂,尤其朱家与南京文家的关系,我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些人情世故方面的顾忌,邮差,不仅是潜伏在上海站的共党暗线,更是事关重大。”
“您心里最在意的,还是与三二年的旧案有关……”
“林楠笙,我说过了,不该问的,不问,这是纪律……”
“站长,我只是不明白……”
“这桩旧案,与你无关,你的任务就是找出邮差,尽快,任何手段……”
“我知道,可是我们也没有必要,利用感情,这么做……”
“短期之内,我们无法获得有效的情报,让朱怡贞喜欢上你,进而放弃戒心,这是最有效、最直接、最节省时间,也是最安全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吗?”
“难,难道,我们只能通过利用,欺骗别人感情的方式吗……”
“对啊,作为一名特工,这是很寻常的手段……”
“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你……”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站,站长,我,我们不能这么对她,这不道德……”
“她是谁……”
“我……”
“问你呢,她是谁啊……”
“不管她是谁,我们都不应该这么做……”
“我第一次带你到这间公寓,跟你说了什么话,我说过,你是一名特工,她是敌人,她是你的目标,是你的任务,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你不能跟你的任务去讲条件。”
“也许,她只是一个左倾分子……”
“错,不管她是什么人,因为她是共党,现在她是敌人,我告诉你,当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以后,只要符合利益,她对待你也会同样不择手段,比你想象中,更加残忍,这样的例子,顾主任的档案室,可以找出一大堆来,我曾经尊敬的学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站长,或许还有别的方式……”
“林楠笙,作为一名特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上峰,长官的命令,就是原则,就是法律,对你的敌人讲‘道义’,就是对你自己和你的战友不负责任,我警告你,把你这些多余的情绪,尽快处理干净,不要忘记,你宣誓的时候,自己说过的话。”
“站长,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和您成为敌人,只要符合国家利益原则,我是不是,对您也可以一样不择手段。”
“林楠笙,你说什么……”
“站长,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是……”
“好,我明白了……”
1936年10月4日,咖啡馆
“陈老板,警察局的人,已经动手了,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林楠笙,朱怡贞,他们一直在一起。”
“嗯……”
“您怎么不说话,脸色也不太好,是出什么事了,今天的行动,是不是……”
“没事,吩咐下去,只要学生队形一乱,你就行动……”
“是……”
1936年10月5日,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楠笙还在昏迷中,站长,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派人盯紧了……”
“是,站长,不过林楠笙这一次,要是真的挺不过来,怎么办……”
“生死有命,做我们这行的,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站长,您的手,这么冷,您,真的没事吗……”
“没事……”
陈默群目光闪烁,看了一眼捏皱的档案,神思一时恍惚,心绪不宁。
“林楠笙……”
1936年10月6日,丽园面馆,顾慎言,纪中原,确认林楠笙不在浙江余姚老家。
1936年10月14日,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林楠笙,那边情况怎么样……”
“据我观察来看,他进展很顺利……”
“站长,这些照片,您看半天了,是不是,觉得有问题……”
“没,没有任何问题,林楠笙,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站长,这几个,应该是日本人吧……”
“对,就是日本人,和我们还是同行……”
“同行……”
“表面上看,他们在上海滩做生意,但是实际上,都是日本陆军和参谋本部的特务,记住这些人,他们,都是侵略者,是我们的敌人。”
1936年10月19日,上海站
“喂,好了,我知道了……”(陈默群)
“站长,没事吧,你很担心,林楠笙的情况,是不是有什么意外……”(胡道义)
“朱孝先刚才给备用应急号码那边,打过电话,暂且应该没事了,林楠笙一定是有什么特别情况,才急于联系我们。”
“林楠笙在朱家别墅,我们现在无法联系他……”
“道义,联系一下医院,做好安排,帮我准备一份医生的档案,以备不时之需。”
“好,我知道了……”
1936年10月20日,上海,公共租界,朱家别墅
“站长,怎么,是您亲自过来了……”
“看样子,恢复得还不错……”
“我,身上的伤,基本上都好了,就是左腿,还不太能用力……”
“头呢,还疼吗……”
“不疼了……”
“其实就是演了一场戏,但是下手过重,还是让你受了一些伤,辛苦了。”
“没事,多谢站长关心……”
“先汇报情况吧,然后我帮你检查一下,还有没有不易察觉的暗伤……”
“站长,您还懂医学……”
“林楠笙,你来了上海站这么久,对身边的人,都不了解一下情况吗,他们没有告诉你,我不仅是军医大学毕业,还有正规的医师证书和执照。”
“我,我只是一时,很难想象……”
“怎么,不像是吧……”
“呃,站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没什么,都习惯了,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么紧急联系,有什么事情,要跟我汇报……”
“我发现,朱怡贞,通过一枚发卡,和‘他们’进行联系……”
“说下去……”
“之前,我看见,朱怡贞在头上,别了一个花朵形状的发卡,我发现,她特别在意这个发卡,第二天,她就缺席了读书会,今天她跟我说,约了同学去图书馆,还要去学校考试,但是今天学校明明没有她的课程安排,并且她也别了同样的发卡。”
“密切留意,有什么新的情况,立刻与我联系……”
“是……”
“我相信,她应该会把你的情况,很快汇报给他的上级……”
“我们,我们会抓她吗……”
“看她的表现吧,如果她积极配合,我们不会为难她……”
“明白……”
陈默群似是习惯了一般,转过身去,好像有什么触动了心绪,站在窗前,背向而立,沉默,深思,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看了几页,过了许久,慢慢回过神来,收敛了思绪。
“这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也是一个让朱怡贞‘爱’上你的最佳时机,你一定要善加利用,这段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尽快接近她的上线,抓出邮差。”
“可是,她对我的态度,仅仅只是感激……”
“是‘爱’你,而不是仅仅感激……”
“站长,朱怡贞是一个很单纯,很单纯的女孩……”
“她很善良单纯,对你而言,是有利条件……”
“我,不想,也不愿意……”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站长,我……”
“想说什么,说……”
“我们为什么,要打那些学生,他们犯了什么罪,他们是在号召大家,抵制日货,保卫国家。”
“保卫国家,是政府的事情,用得着学生乱来吗……”
“可是,政府没有保住国家,东北丢了,华北也危在旦夕……”
“这些话,是她跟你说的……”
“这不是谁跟我说的……”
“我给你的任务,是让你想尽办法,让她尽快‘爱’上你,不是让你‘爱’她,你现在是用共党的论调,指责你的上峰吗,难道他们现在保住国家了吗?”
“我,我只是,不明白……”
“像她这样的学生,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他们懂什么是‘战争’吗……”
“可是政府,为什么,每一次战事,总是退让妥协……”
“你以为,战争,就只是上前线打仗吗,如果是,党国要我们这些特工做什么,你这是,想对领袖说教吗?”
“我,不敢……”
“战争,从来不是单纯的军事行动,军事、经济、政治、科技、文化、教育、环境、产业、外交等等,和‘战争’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你是师范毕业的,你别告诉我,你的历史是零分。”
“陈医生,他情况怎么样了……”
“他,恢复挺好的……”
“对,陈医生跟我说,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太好了……”
“我还有一些检查,没有做完……”
“哦,那么,你们先做检查,一会儿再说……”
“好……”
“谢谢陈医生……”
“客气了……”
“记住了,你现在是执行任务,如果让我发现,你对党国的事业,有所动摇,甚至是背叛,我,会,亲手处决你。”
“是,明白……”
1936年10月26日,纪中原,确认徐立文的档案。
1936年10月29日,味鼎仙
“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朱怡贞)
“什么事……”(林楠笙)
“我一会儿还有事情,我想,请你帮我送一封信……”
“送信,白赛仲路十六号……”
“大门的左边,有一个信箱,你要把这封信,放在信箱背后的夹层里……”
“这个信,是……”
“这封信很重要,你一定要在五点钟之前送到……”
“好,你放心,我一定准时送到……”
1936年10月30日,夜,上海,法租界,公寓
“我担心有人监视,不敢打电话,更没敢给您送过去,然后按照他们规定的时间,把信送去了。”
“信封拆了没有……”
“没有,原封不动,就这样送过去的……”
“做得好,非常好,他们一定在信封里面做了手脚,就是一个陷阱,不论你多小心,只要你打开信封,他们就会发现痕迹。”
“他们在怀疑我……”
“试探吧,从你接到信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对你进行了无死角的严密监控,你去过哪里,见过谁,有没有打过电话,甚至是在整个过程,有没有什么异样,全都在他们监控之中。”
“我一直很小心,应该没有破绽……”
“好……”
“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按照他们行事的惯例,我觉得,有人要约你见面了,而且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组织的领导者,你只有过了他这一关,他们才能真正地认可你,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地下工作者,在他们面前,你不要试图用任何技巧,手段,或者演技,因为你用了也无济于事,他们问你什么问题,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回答,不要尝试去做别人,只做你自己就好。”
“嗯,站长,您,好像很了解……”
“呵,如果不是‘站长’这个职务,其实我根本不想了解,他们这群人究竟想做什么,怎么做事,思想怎么样,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为什么……”
“跟他们打交道,心,太累了……”
“嗄,您不是说过……”
“林楠笙,守则第十二条,是什么……”
“不该问的,不问……”
“嗯,知道就好……”
1936年11月9日,上海,芳丽咖啡馆
“要不要跟上去……”
“不用,他们之所以突然行动,一来,是为了监测,二来,就是为了摆脱可能存在的风险,我们现在能祈祷的,就是希望林楠笙发挥正常,最终得到他们的信任。”
“站长,您,好像,很相信林楠笙……”
“道义,对于有些特别的事,特别的人,尤其是对付‘他们’这样的人,必要的时候,是需要赌一赌运气的。”
1936年11月10日,下午15:00,上海站,档案室
“顾主任,您找我……”
“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
“我不回来不行啊,我那几个手底下的人,等着领外勤补助呢……”
“不就是填一个单子嘛,能耽误你多长时间……”
“就是填这个表啊,您让我手底下的人写一下,不就完了,我这每天忙的,没白没黑的,怎么有空回来站里。”
“我可不想给你添麻烦,是财务方面的要求,你不填具体任务,他们就不给发钱,你说这个,你手底下的兄弟,敢随便乱写嘛。”
“任务……”
“是,赶紧写,写完了,我跟财务打一个招呼,你把钱领了,我这个月的工作就算结了。”
“必须填吗……”
“你也可以不写啊,那么你就领不了补助啊……”
“主要这次任务,都是站长在亲自负责,现在还是保密阶段……”
“具体的,任务是什么,你不要写,到时候,万一信息泄露,我就是浑身都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现在这个情况,我应该怎么写啊……”
“这个,我教你啊,嗯,这样吧,你把行动写一个代号,结束以后,再把详细报告补上,具体是谁执行,也不用写,就写一个人数,人数。”
“那好吧,加上我,也就是一共两个人……”
“哦,写四个吧,没白没黑的,一个人顶两人的活计,再说,总部拨的钱,又不是不够。”
“哈,谢谢顾主任……”
“别客气,都是习惯了,哪个站里不是这样,这样就可以了,详细信息,不要写。”
“顾主任,您看……”
“嗯,很好嘛,这个给到财务那里,就应该可以交差了,早写完,不就没事了。”
“顾主任,您先忙着,站长还等着我呢……”
“哎呦,赶紧的,别耽误大事……”
“顾主任,再见……”
“哎,再见……”
1936年11月10日,下午15:15,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站长,昨天晚上,我见到林楠笙了……”
“安全吗……”
“按照您的指示,见面的时间、地点,都是由林楠笙来定的。”
“有什么新情况……”
“林楠笙见到了,朱怡贞的上级……”
“对方亮明身份了……”
“没有,对方只是说,是朱怡贞的朋友……”
“问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特别,对方非常谨慎,林楠笙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
“应该是一次考察,也许林楠笙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考察接纳范围……”
“没想到,林楠笙真有两下子,如果顺利潜入共党,就可以顺着朱怡贞的上级,摸到邮差,不,到时候,我们争取端掉,共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
“别兴奋得太早,这样无凭无据的,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他们这样的敌人,比我们想象之中,更加谨慎,换而言之,他们越谨慎,这就说明,我们面对的是一条大鱼。”
“站长,这个是林楠笙整理的,具体谈话内容……”
“嗯,他应对得算是得体,不过……”
“欸,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一家照相馆,是否需要派人严密监视……”
“不用,行事过度紧张,容易横生枝节,如果一旦打草惊蛇,我们就前功尽弃了,现在是最关键的阶段,不能有任何破绽。”
“明白……”
“照相馆之后,对林楠笙,他们有没有什么新的安排……”
“目前没有,您是不是担心,共党行事周密,对林楠笙有所怀疑……”
“尽快联系林楠笙,让他一定沉得住气,不要表现得太积极,待人接物,越正常越好。”
“是……”
1936年11月25日,下午15:20,上海站
“站长,是我,有一个情况,跟您说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不用慌,回到阅览室待命……”
“是……”
1936年11月25日,下午16:00,申江大学
“站长……”
“出什么事了……”
“她,她不见了,她离开图书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从来没有过,中午的时候,我们还在商量,一起看电影的事情……”
“去哪里看电影,几点钟……”
“下午三点半,大光明电影院……”
“时间已经过了,最后在哪里见的……”
“阅览室……”
“带我过去……”
1936年11月25日,下午16:10,申江大学,阅览室
“刚才有一个学生,还给朱怡贞一本书,就是这本,我检查过了,这本书,就是这个图书馆里的书,但是那个学生找不到了。”
“她接到这本书的时候,有没有,用橡皮,擦拭这本书的动作……”
“有过……”
“擦去的内容,应该就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安好,送书的学生,认识吗……”
“从来没有见过……”
“看样子,我的判断不会有错,她的书包,笔记,书本,都在这里,应该是接到紧急通知,才会仓促离开的,你,暴露了。”
“站长……”
“多调一些人过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登记和审查,仔细确认,还有什么线索。”
1936年11月25日,下午16:12,申江大学,图书馆大楼
“站长,她可能是去执行紧急任务,所以才会不告而别……”
“把学校再仔细搜一遍,张记制衣的人,全都抓了,通知朱怡贞家的监视点,一旦朱怡贞露面,立即抓捕,还有,顾慎言,给我盯紧了,他的一举一动,必须在我的视线范围。”
“是……”
“林楠笙,你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了,如果不是他们一直就怀疑你,从来不相信你,就是你出了什么问题,否则她不会这么不辞而别,还有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作为特工的警觉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站长……”
“我以前告诫过你的,永远没有百分之百可以信任的人,也包括我……”
“我……”
“朱怡贞,是挖出邮差的唯一线索,她一旦撤离,我们先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把你认识的,跟她有关的老师,同学,全都挖出来,逐一排查。”
“是……”
1936年11月25日,下午17:00,教职员宿舍
“你真的,想和他们一样吗,大敌当前,我们还在残害我们自己的同胞……”
“时间紧急,外面到处都是抓你的人,他们很快就会搜到宿舍这边,所以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朱小姐,有些事情,我们应该找一个地方,好好聊一聊了……”
抬手示意了一下,让下属将朱怡贞带走,陈默群转过目光,看了一眼林楠笙,眼神隐约闪过一丝深意,转向上前几步,走到桌案之前,甩手将拆信刀扔在唱片上,柴可夫斯基,《四季》,正巧压住了留言纸条的文字。
送给怡贞,希望你喜欢……
送给怡贞,你喜欢……
陈默群轻垂眼帘,看了一眼唱片和纸条,意识到了什么,心绪莫名轻微一动,随即低头轻轻一笑,掩饰了心底的情绪,从林楠笙的身边匆忙走过,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却没有看他一眼。
“做得不错……”
1936年11月25日,下午17:40,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孙秘书,从现在开始,做好记录,朱孝先是有名的金融家,能耐相当了得,是一个手段可以通天的人物,朱家在上海的关系很复杂,萧家,荣家,叶家,都很难应付,尤其是南京文家,更是麻烦,所有打过来求情的电话,一律不接,对外就说,请朱小姐回来配合调查,事情问清楚了,自然会放她回去。”
“是……”
“站长,张记制衣那边,只抓了一个小伙计,老板跑了,说是有事回杭州老家了,派去老家抓捕的兄弟,已经出发了,杭州站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
“共党现在会立刻转移,抓紧时间,想尽一切办法,让朱怡贞尽快招供,交代出她的上线,我们还有一丝希望。”
“直接上刑吧……”
“不可以……”
“要是她拒不交代呢……”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但是只要她把事情说清楚,交代出她知道的情况,就算是自新人员,我不会为难她的。”
“站长,我请求,负责审问朱怡贞,我了解她,我知道,用什么方式,让她开口。”
“好,你去审问她,今晚务必让她开口……”
“站长,您,让林楠笙去审,他,不合适吧,我担心,林楠笙,他对……”
“胡队长,不用担心,朱怡贞对他有感情,让他去审,更容易击溃朱怡贞的心理防线。”
“您,这是,就这么信任林楠笙,您又不是没看见,他当时那个紧张的样子,说是魂不守舍,也不为过。”
“人嘛,相处久了,多少都会有一些感情,执行这样的任务,心里有些过不去,这是正常表现。”
“就算林楠笙的表现,属于人之常情,依循守则,任务结束,林楠笙应该回避,还要接受审查,您忘了,三二年的时候,您执行卧底任务,三四年,任务完成,您回来以后,上峰是怎么对待您的。”
“你也会说,三二年,三四年,我的任务执行了多久,林楠笙,他不一样……”
“站长,您以前教我们,不是这样的……”
“道义,我明白,你在顾虑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你过问,就是越权……”
“是……”
1936年11月25日,夜,18:30,上海站,监听室
对于林楠笙毫无进展的审讯,说来说去,听不出任何意义,胡道义简直听不下去了,摘下耳麦,情绪有些不耐。
“站长,我觉得,这个朱怡贞,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换我来吧。”
陈默群不露一丝情绪,神情冷静如常,听着审讯的对话,故作若无其事,抬手示意,让胡道义不必多言,继续监听,倏而眼神微微一变,流露一丝难以觉察的异样,心绪一下恍惚,若有所思。
“林楠笙,你,想救她……”
1936年11月25日,夜,19:15,上海站,监听室
“让林楠笙出来,我低估这个朱怡贞了……”
“这就完了……”
1936年11月25日,夜,19:20,上海站,审讯室
“站长,朱怡贞比我想象的,还要顽固一些……”
“林楠笙,你不是说过,有办法,让她开口吗……”
“今天,她失踪之后,为什么会出现你的教工宿舍……”
“站长,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回去一趟宿舍,拿东西,没想到她会在那里。”
“在宿舍的时候,她跟你说了什么……”
“你真的,想和他们一样吗……”
“大敌当前,他们还在残害我们自己的同胞……”
“林楠笙,你在想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需要想这么久吗?”
“站长,她质问我,为什么,要骗她……”
“你怎么回答……”
“我说,这是我的工作……”
“林楠笙,你觉得,用什么样的刑具,可以撬开这位朱小姐的口风……”
“站长,再给我一点时间……”
“刚才你沉默了很久,不说话,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者质疑什么,但是很抱歉,我给不了你答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目前来说,解决上海的中共地下党情报组织,这是委员长亲自下达的命令,是特务处上海站的任务,我给你时间,共党不会给我们时间。”
“我,只是觉得……”
“再这么拖下去,人都转移走了,就算朱怡贞交代了,到时候也没有任何意义。”
“站长……”
“怎么了,舍不得,下不了手啊……”
“我,没有,我只是担心,您,我在接近朱怡贞的时候,了解过,朱家很有势力,我担心,您会因此卷入危险。”
“林楠笙,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关心……”
“你太让我失望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这间审讯室里,把你跟她之间,发生一切的过程,详细地,一字不落地,全部给我写下来。”
“是……”
“你,想说什么……”
“我,朱家的势力很大,请您多注意自己的安危……”
“善意,我记在心里,谢谢……”
“不敢……”
1936年11月25日,夜,22:40,上海站
陈默群站在窗前,凝望深夜,思绪深沉,身后案台的玻璃闪烁光影,桌上放着一份档案。
顾慎言,1898年10月,籍贯,浙江仙居;1919年2月-1922年8月,法国;黄埔五期1926年4月-1927年8月,政治科;1932年6月,复兴社特务处,档案室;
1932年3-5月,长春……
1936年11月26日,凌晨,03:30,上海站
“这个小伙计,肯定不简单,通常一般人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是上了刑,也会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可是他避重就轻,坚决不提朱怡贞和张记制衣老板的详细情况。”(胡道义)
“林楠笙这一次的暴露,让我们太被动了,看来还是我们太大意了,细节疏忽了,让共党察觉了他的身份,现在想撬开这些人的嘴,太难了。”(陈默群)
“朱怡贞的共党身份不坐实,肯定不能动刑……”
“就算动刑,也未必问得出什么……”
“站长,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道义,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您放心,我仔细查过了,龙家,文家,没有任何人,跟朱怡贞有直接关系,间接的关联都没有,就算有,也是大场面上的生意应酬,萧家,也只是单纯的生意往来。”
“这就可以了,走,我们去审讯室,会一会,这位朱小姐……”
1936年11月26日,凌晨03:40,上海站,审讯室
“朱小姐,你好,我是特务处上海区的站长,陈默群……”
“陈站长,您不是陈医生吗……”
“也是……”
“真是笑话……”
“无所谓,随便你怎么想,我们说正事吧,你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嗯,你让我说什么……”
“很好,你不开口,自然就会有人替你受罪了……”
“带进来……”(胡道义)
“你们怎么……”
“如果你真的心疼自己的同志,最好如实交代……”
“呃,朱小姐,他们说,你是共产党,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孙福安)
“你,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就是一个伙计,他犯什么罪了。”
“你,你们,都是共党,是共党,顽抗到底,就是死罪,朱小姐,这只是刚刚开始,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刑具,不着急。”
“拖下去……”(胡道义)
“他们让我交代,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孙福安)
“他的下场,你看见了,我劝你,老实交代,因为这样耗下去,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是,佩服你们这样的人,死到临头,还是这么强硬,应该说,你们这是无知,还是有自己的信仰。”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样的人,反正我永远不会,向你们这样的人低头……”
“好,很有骨气,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在生死面前,任何坚持,都没有用……”
“站长,重要电话,是南京总部打过来的……”
“孙秘书,你先上去,我一会儿过去……”
1936年11月26,凌晨04:00,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我是上海区陈默群……”
“陈站长好,我是特务处南京总部办公室,今天上午,周耀庭副处长,将乘坐八点四十五分的火车,从南京出发,赶往上海,有公务要在上海处理,请接待一下。”
“我们会做好接待工作……”
“站长,怎么了……”
“总部办公室来电话,今天上午,南京的周耀庭副处长,会到上海。”
“南京,怎么会,突然派人过来……”
“显而易见,冲朱怡贞来的……”
“想不到,朱家的势力这么大……”
“朱家托人讲情,我不意外,但是这么快就惊动了南京,而且还是周耀庭副处长,我没有想到。”
“哎,周耀庭,副处长,不就是三三年那个……”
“嗯,就是他,一九三三年的时候,周耀庭的妻弟贩卖军需物资,我查办了他,这件事情,你也应该清楚,后果多严重,当时周耀庭希望我可以放他一马,事关前线几万官兵的后勤补给,我怎么可能答应,何况还有盗卖国产的嫌疑,对此,周副处长对我的积怨颇深。”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刚到特务处不久,这件案子很大,还在委员长亲赴南昌‘剿匪’期间,但是我们遵照指示,最终处理的时候,没有公开详情,能够获悉这个情况,肯定是我们特务处的老人。”
“这个人,不知道在我们身边多久了……”
“站长,这事来得蹊跷,不太好……”
“胡队长,备车,通知行动队的备勤人员,十分钟以后出发……”
“是……”
1936年11月26,凌晨06:40,刑场
“林楠笙,你留在车上……”
“站长……”
“林楠笙……”
“站长……”
“朱小姐的枪决,你来执行……”
“站长……”
“执行命令……”
“站长,请您再考虑一下,朱怡贞要是死了,我们就,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林楠笙,你紧张什么……”
“我,我不是……”
“林楠笙,你是军人,是特工,你敢抗命,我就先毙了你……”
“站长,您是认真的吗……”
“朱怡贞,你还是什么都不说,我先毙了他,再毙了你,说,说啊……”
“你要杀就杀,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怡贞愤怒地大声喊了一句,陈默群突然开了一枪,却并没有打中,利落地站起身来,冷静了一下情绪,目光冷冽,斜了一眼林楠笙,什么也没有说,眼神示意了一下,把枪扔给下属,转身就走,上了车。
手下架起朱怡贞,拖上了卡车,林楠笙松了一口气,回神瞬间,猛然心绪一惊,情急跑了过来,站在车门旁边,陈默群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若有所思,神情冷静,却是感觉犹如冰棱一般尖锐凌厉,冷得令人心悸。
林楠笙心慌意乱,惴惴不安,愣神地看着陈默群,目光犹疑,眼神闪过一丝心虚,不敢说话,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神色无措地站在旁边,不敢上车,暗自在心里一声轻叹。
“站长……”
1936年11月26,上午10:30,上海站
“我们在例行检查无线电用品的时候,发现一张送货单,上面有朱怡贞的亲笔签名,还有他们家里的地址,这是当月购买清单,这是送货单,订购时间,是九月十八,第二天,九月十九,送货签收。”(胡道义)
“收音机,有什么发现……”(陈默群)
“这台收音机的型号,我已经请陆科长确认过了,朱怡贞购买的高功效收音机,半年前,莘庄的案子跟这个很相似。”
“是,当时共党就是使用高功效收音机,通过改装,加大功效,增强无线接收能力,这样他们的上级,就可以远距离,通过广播信号,传达指令,即使信号微弱,这样改装的收音机,同样可以有效接收。”
林楠笙心神恍惚,不断回想刑场的情景,质疑,不解,猛烈冲击,刺激他的思绪,陈默群喊了几声,发觉林楠笙没有反应,倏然神情闪过一抹沉冷的微愠,隐忍不悦的情绪,低沉重音的语气,又喊了两遍。
“林楠笙……”
“林,楠,笙……”
林楠笙恍恍回神,胡道义,陆忧鸣,转向看了一眼林楠笙,各怀心思,都看出了他神思恍惚的异常,对于陈默群的容忍,更是觉得诧异。
“站长……”(林楠笙)
“在朱怡贞家里,见过这款型号的收音机吗……”(陈默群)
“见过……”
“在家里什么位置……”
“在朱怡贞的房间里……”
“收听时间,什么内容……”
“这个,我也不清楚,每次去的时候,都是放纯音乐,表面没有什么疑点。”
“陆科长,你有什么看法……”
“王志被抓以后,江苏省委的这部电台,突然静默了,但是电台静默,并不代表他们就从此彻底不联系了。”(陆忧鸣)
“所以他们就指示朱怡贞,让她买了这台高功效收音机,并且进行改装,继续接收情报。”
“不错,据我了解,她的这台收音机,应该是市面上功效最高的五管收音机,收音效果最佳,并且最适合改装,这款收音机,应该比美国进口的,还要贵一些,大概一百块钱一台。”
“这么贵啊……”(胡道义)
“是,共党应该是因为,王志被捕,变更了情报传递的方式,改为广播信号传递信息,当然了,目前这只是一种合理的怀疑,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等收音机拿过来之后,通过检验,才能做出最终的判断。”(陆忧鸣)
“收音机是管控商品,只要在这台收音机里,找到改装的痕迹,朱怡贞是共党的身份,就有足够彻底的证据,可以证实,到时候,我们再看她怎么解释。”
“站长,张记制衣的老板,在他的老家,已经让我抓获了,现在押解回来的路上。”(胡道义)
“人带回来,马上审讯……”
“是……”
“过一会儿,我要去接周副处长,道义,你带几个人,去朱怡贞家里,把这台收音机,原封不动,给我带回来,一个螺丝都不能少,越快越好。”
“是……”
“站长,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林楠笙,回去审讯室,把我让你写的报告,仔细地,完整地,写完就好了……”
1936年11月26,上午12:40,上海火车站
忍耐情绪,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出现,陈默群忍不住眼神一撇,闪过几分轻蔑,此时手下匆忙一路小跑过来,禀报消息。
“站长,刚才孙秘书打电话过来,说是,周副处长,已经到站里了……”
陈默群思绪一怔,一言不发,立即转身就走,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暗自轻声一笑,扬起一丝冷意。
“哼,周耀庭,看来事情不单纯了……”
1936年11月26,下午13:20,上海站
“您出去以后,周副处长是坐了警备司令部的车,过来站里……”
“淞沪警备司令部,是谁的车……”
“不知道,看不出来是什么人的车,与王志案子相关的案卷,已经送到会议室了……”
“王志……”
“是……”
“怎么会问起王志的案子,有问过朱怡贞的事情吗……”
“这,不太清楚……”
“现在,是谁在陪他谈话……”
“王副站长,一直陪在会议室……”
1936年11月26,下午13:25,上海站,会议室门外
“陈站长,您回来了……”
“呃,周副处长,在里面……”
“周处长正在问话,我给您请示一下,请您稍等……”
“嗯,多谢了……”
1936年11月28日,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你写的材料,我都看过了,我相信,你和朱怡贞在相处过程中,没有多余的感情,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肯定是,其他方面出了问题。”
“站长,其实那台收音机……”
“共党很狡猾,把能证明朱怡贞是共党的证据,都抹去得一干二净……”
“站长,对不起,我……”
“从今天开始,你回档案室继续工作……”
“是,不过,如果顾主任问起来……”
“不用担心,我相信,顾主任不会向你询问,任何与行动相关的问题,回到他身边,把他盯紧了,从日常活动之中,筛选有用的信息,我不相信,他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是……”
1936年11月30日,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优鸣,什么情况……”
“站长,共党江苏省委,那部电台的上级台,而且一直在呼叫,昨天晚上八点,晚上十二点,凌晨三点,三次重复呼叫,电文完全一致。”
“这么频繁……”
“是的……”
“朱怡贞被抓捕以后,一定是他们的上级,急于获悉这边的情况,避免对于形势的误判。”
“还有意外捕捉,另一个可疑的信号,疑似……”
“不必顾虑,直说……”
“龙华镇北,淞沪警备司令部,并且这个信号,与当年‘泄密’事件突然出现的信号,十分近似,追溯最早的时候,应该是民国二十一年,北四川路。”
“虹口公园,1932年4月29日,你,是不是怀疑……”
“我,不敢妄加揣测,莫非是萧衡长官……”
“陆科长,不愧是党国优中选优的电讯高手,厉害,时刻监控这个频段,如果江苏省委这个电台,恢复发报,务必锁定确切的方位。”
“是……”
“如果抓住这个电台,幕后隐藏的江苏省委核心成员,以及深度潜伏的邮差,还有当年共党陷害学长‘通敌’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了。”
“请站长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1936年12月6日,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梭子蟹,味道怎么样……”
“好啊,这挑螃蟹的本事,全站你最厉害……”
“嘿,你呀,老陈啊,我看你这两天太辛苦了,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你得好好休息才是。”
“我也想睡个安稳觉,共党啊,不让……”
“嗯,不能太拼,还是那句话,工作是党国的,身体可是我们自己的……”
“我们两个老同学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只要是我认准的事情,我就会一直做下去,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那我必须得推心置腹地对你说一句,这么多同学,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因为你最像他,如今也只有你的身上,还能清晰可见当年章文桓教官的风骨。”
“难道你不像他吗,你没有他的风骨吗,不是啊,你只是‘藏’得太深了……”
“我哪能跟你比呀,不说别的,就论下棋的棋艺,全上海都找不出几个是你的对手……”
“欸,说笑了不是……”
“怎么是说笑了,你的棋艺,可是文宸学长亲自‘盖章’证明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我们跟着两位学长,北伐一路从战场上拼过来,你倒是把文宸学长的‘原则’学了一个十足十,怎么就不好好学一学,萧衡学长的处事灵活和圆融。”
“这不是有你‘学’了吗……”
“我这算什么,反正在你手下工作,就是心里感觉踏实,特别踏实,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可惜,你觉得,小林的学习能力怎么样?”
“老顾,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教他下棋啊……”
“这个嘛,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1936年12月22日,冬至,雪,上海站,站长办公室
“你刚才,在外面,是不是烧了徐立文的档案,还有你和朱怡贞的照片……”
“是……”
“为什么不留着呢……”
“站长,我先前无意之间,看见了您的一本手札,很精致,看封皮,应该是很多年前的旧物,上面写了一句话,做真实的自我,字迹端正刚劲,看着就很有风骨。”
“这是我黄埔毕业的时候,我们的技术总教官,送给我们这些学生留念的,每一个人的赠言都不同,手札是随机抽签的,顾主任也有一本。”
“站长,对不起,我无意探听您的私事……”
“我走以后……”
“站长,其实收音机的线圈……”
“我的事情,我知道,可是你,清楚自己怎么做吗……”
“我,我等您回来……”
“我是问你怎么做,我要是,不回来了呢,你就这么待着吗,像王世安他们一样,最后人浮于事……”
“站长……”
“林楠笙,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很看重你,是我把你从南京带到上海的,以后你在特务处的境遇,可能会变得很艰辛,但是不论如何,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在上海区立足。好好磨炼自己,过去,现在,将来,这个世界的原则,从来不会改变,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是……”
“林楠笙,我……”
“站长……”
“我给你留了一本棋谱,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顾主任,好好学一学棋艺……”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