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霡霂空寒》终章

Chapter 8

  “阿白。”杨脉然轻扬手臂，指头颤动，将一杯酒倒在面前的土堆上。旧坟既垒，新人未来，春草在石碑旁生长。故人下葬已过整个秋冬，一代名伶，台柱花旦，瞒着北杜城，悄然下葬。师父和师兄师弟终归不敢瞒着，和盘托出。当日，也到底悉数来丧，堪堪悼罢，下一场的满座宾客还在候着。春意盎然，阳光明媚，出现细微裂纹的碑从一片绿色中探出大半个身子，换上翠色新衣的墓在花团锦簇里伸着慵懒的腰肢，仿佛与树和草坪融为一体。“以高树为碑，以春草为冢”，不过如此。

  他嗫嚅出江水寒的小名——再无人得知，更无人唤起。他掏出一把暗花匕首用力握着，盯着石碑沉思。他想依着文人特有的敏感情思与高尚操守，刻点什么词赋出来，可绞尽脑汁得出的寥寥数语却觉怎么也配不上阿白。于是杯酒穿喉，拿定主意，在碑上字“江水寒之墓”左下角刻上极为细小的“阿白之墓  底亲人杨脉然”。

  踽踽独行向渡口，择江畔船一，去舟中坐定。自楚下吴，由吴溯楚，不过短短五载，宛如长长一生。“魂魄不曾来入梦”，“唯梦闲人不梦君”，此去回乡，应择近城门平地一，建傍水陋室一，悟言室内。杨脉然想起阿白的最后一面：

  “我就要走了，你怎么办？”

  “我会烧光心中为数不多的所有草，再在上面垒起一道关堡，最后藏身进去，自成一统，不理春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