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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霡霂空寒》其六,其七

2021-10-05 00:04 作者:三级支流也是支流  | 我要投稿

Chapter 6

  结束小半日的登山。脉然忙于改稿,我练了两个时辰功便觉嘶哑疲累,只得休息。今年冬日似乎更冷一些,每年必犯的咳症也更为严重。即便如此,若告师父假,师父念我如今成就定会答允,只是自己不允。一来我与脉然纵使仪表堂堂,风风光光,实则略挣薄钱,勉强度日。总不愿自己休养时累了他。二来这唱戏本领一日不练便容易荒废,亦不愿自砸招牌。也罢,自熬些清润汤水,仔细调理着些。

  “怕过病气你,我睡外边罢。”咳症愈发剧烈,灯火将阑,眸色一暗,还有多少时日,得举头问苍天。命数中该得的换得了,该收的也且安安静静地让收去。偷看向脉然,神色微凛,流露出痛苦与懊悔之色。我突然心如刀绞,这种感觉压迫着我喘气不过,不禁出声:“我向里墙睡罢,背对着,也妥些。真不干你事,我老毛病了。到底老天爷赏饭吃,该还的终归得原物奉还。快睡吧,脉然,别想了。”“嗯。择个稍稍暖和点的日子,且瞧瞧病。”“好。”

  吹熄烛火,侧卧床榻。一床厚重的被子已经打开,两只横放的枕头相对静默,仿佛早已将一切事情尽收眼底。极力克制着咳嗽,强忍胸中阵阵剧痛,翻过身来,“只看一时、一眼脉然。”我哀戚地想。脉然亦侧身向里墙卧着,似是睡熟了。窗外月光惨淡地射进来,将漆黑的陋室割下一小块。借着这冷白月光,窥见脉然极好看的侧脸。眉是城郊寒山,不高,却浓,云销雨霁、天色半开之时,林气与云气相缭,灰白与黛墨渐融。睫是颤动春芽,小小短短,令人心动不已、惊喜异常。眼是深邃东海,日月出其中,星汉出其里。鼻是孤峰青松,蔚然挺拔,不可殚形。唇是腊梅点绛,于雪中绽开、风中归来。清清静静,哀哀婉婉,瓷肤墨发,丹雪鹄阳。脉然是有着竹之态、鹤之姿的灵魂。“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举手投足间,皆具备江汉荆襄的影子。

  “咚——”远处寒山寺庙的钟声响起,传过来时已经极小。楚人尚钟,每每闻之,必心潮澎湃,泪眼婆娑。吴人却念上了这尚钟的楚人,而今夜闻之,却产生“花溅泪鸟惊心”之感,只觉悲凉殊盛。尚钟丧钟,编钟便终,大抵为我而鸣。


Chapter 7

  瓦罐里升起的烟气萦绕了整个冬春,北杜城的夏至已至,阿白和我的夏至却怎么也没有来。重复着熬药、倒渣、听剧烈咳嗽和心中不断哀痛的日子,细数来复去的惨淡时光。阿白早已卧床,“江水寒”的惊艳昔日也很快被人们淡忘。我不禁发出一声叹息,单薄的,像夏日里最后一声蝉鸣。

  木叶从江边的枝上飘零,落进潺潺的江水上,落进我的心里。“你看那江水……滔滔,落木……萧萧,极目……眇眇,衣冠……寥寥。是总把……红叶儿扫,流光儿……抛,粉面……如桃,心儿……渐憔。”久违的戏腔在苍白的墙壁间回荡,余音袅袅,哀转久绝。一种临近的预感自心底生发出来。我俯下身去,唇扫过阿白柔软的头发,手抚过阿白瘦削的肩膀与凸起的锁骨,内心却出奇平静。

  “脉然……我就要……走了,你……怎么办?”

  “我会烧光心中为数不多的所有草,再在上面垒起一道关堡,最后藏身进去,自成一统,不理春秋。”

  阿白似是笑了笑,闭眼垂手,抽尽最后一丝气力。心终于绞痛,这时的我,目盲且失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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