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壁上的树

阿甫他家有一颗梨树，长在我家房前的峭壁上，我家有一颗桃树，长在了我家屋后的峭壁上。和人的身世一样，树木无法选择出生环境，生在峭壁上的树，只能将根系深深扎进贫瘠的土壤，拼命汲取水分和养料，求得天地间一席之地。

没有人给梨树施肥打药，也没有人给它修剪枝条，但即使如此，它仍长得枝繁叶茂。早些年梨树结过一些黄皮麻点、硬得牙咬不动的梨，零星的挂在枝梢上，后来干脆就不挂果了，然而还是一如既往地发芽、开花、长叶子。植物之中，梨树嫩绿色的叶子最干净纯洁，很有生命力。一夜春风，梨树开出了生物学上标准结构的花朵，洁白无瑕，繁盛的花朵让人有春满人间的感觉，也满足了家养的一群小蜜蜂。梨树有着光滑的树皮，小时候我常援着它的枝干去峭壁下捡皮球。树干上有些地方留着未褪去的老皮，象心灵上结疤了的伤口，又像世俗尘世遮蔽本质的污垢。在寒冷的冬日，灰色老皮、褐色树干、白色积雪这三种单调的色彩显得荒凉又贫瘠，像极了那个用煤油灯照明的幼年年代，这种苍凉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屋后的峭壁由黄泥构成，上面有一个很深的小洞，里面住着翠鸟一家，里面时常会传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黄泥是烧方砖的好材料，烧出来的方砖砌成了我家的屋子。然而黄泥没什么养分，连带着桃树营养不良，即使这样，春天到来时，桃树也会开出灿烂的花朵，与房前的白色梨花交相呼应。小时候，如果能折来一束桃花在手里，心情仿佛得了宝藏一样，但高兴之余又怅然若失，因为那时候东西的贵重与否都是用金钱衡量，桃花再美丽也不能换成钱，不能补贴家用。桃树的树干分泌出了一种古怪味道的油脂，吸引得嘴馋又没什么东西吃的小朋友品尝、议论和分享。在夏末，桃树结出了一片一片的桃子，也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诱惑人的红颜色，我和胆子大的小朋友也试着去摘过，然而由于没营养又被虫子咬过，味道不怎么好。

有一次，我摘了一个大梨子给奶奶，她洗干净后撒上白糖，放在一个碗里用高压锅蒸，终于把那个梨子收拾的又甜又脆又软，然后给远方来我家做客的表弟狗狗吃了。我一直想知道那个梨子的味道，可惜后来梨树和桃树都不再有了，像那远去的贫瘠色调下的多彩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