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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陨落之日

2019-05-05 14:37 作者:太阳反射镜  | 我要投稿

0

我们的天空正在破碎。

今天早上,有可爱的雨自宇宙落下。它们就像是某种刻毒的溶剂,粗暴地溶解了一切接触它们的东西。

首先是臭氧层。

然后是云朵。

接着是空气。

建筑。

树木。

最后是我们。

我站在一栋幸存的建筑下,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恐怖景象。我眼前的大街就像一盘被打翻的颜料桶,难以描述的洪流在上面流淌。融化的蓝天,融化的树木,融化的建筑,融化的行人,蓝色,绿色,红色,灰色,它们一起组成了混乱的颜色洪流,在大街上排山倒海地流淌着,冲突着。不时地,还会有一些现实的碎片被冲到我的脚边。有时候是一支口红,有时候是一只皮包,还有时候一只涂了指甲油的断手会慌慌张张地爬出来,滴着鲜血寻找它的主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气息,它有些像大脑受猛击时人类会感受到的味道,凶恶,猛烈,残忍。

我不由得看了看我的手臂。它在刚刚的小雨里受到了一点点腐蚀,而现在它的状况有点不太妙。那些滴在我手臂上的可爱雨点并没有挥发,而是执拗地留在了上面,让我的皮肤滋滋作响地变成褐色。更不妙的是,雨滴似乎唤起了潜藏在我体内的某种恐怖的东西,我感到它正在自我体内焦急地左冲右突,仿佛要将我撕扯开来。我的身体看上去一定很像一个关了野兽的皮笼子吧,不停地鼓胀又收缩,那样子想想就恶心。我想。

啊,要是谁能让我从这噩梦中醒来——

1

很遗憾,噩梦没有结束。

今天是五月二日,“那个”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显现了整整六天。这个世界依然在发疯。

一大早,滴滴响的闹钟就把我从舒适又稳定的梦境里拽了出来,生生拉进了恶臭的现实中。我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伸出手“啪嗒”一声关掉闹钟。谁知那闹钟忽然闹了脾气,一点预兆也没有就“砰”的一声炸成了一团血雾,鲜血和内脏瞬间溅得满房间都是。被冷不丁糊了一身秽物的我立马清醒了过来。

我胡乱抹了一把满脸的污秽,望着凶案现场一般满是血腥的卧室,烦躁地砸了咂嘴。

啊啊,糟糕。虽然不用动手清理,但让这些污渍消退干净肯定又要花一个上午。

果然,要当闹铃的话还是手机比较好。虽然随时都有从手机屏幕坠入▉▉的危险,但手机至少不会像闹钟一样毫无规律地随意爆炸,安全性还是要高一点的,大概。

我看了看黏糊糊脏兮兮的被窝。既然我的闹钟都已经让我的卧室变成这个样子了,那我自然也不好再在床上待下去。我掀开被子站起身来,脱下肮脏的衣物放到一边,然后穿上拖鞋走进浴室,扶住洗手台看着镜中愈发丑陋的我自己。

硕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缩在狭小的浴室中,粗糙的暗褐色皮肤上遍布着恶心的扭曲脉管,青筋遍布的光秃头颅上已经没有了正常人类的五官,只有一张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横亘脸庞……我龇牙咧嘴地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想要从镜中的自己身上找出一点点人类的特征。但很可惜,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我都只看见一头可怕的怪物。

……唉,好吧。看来今天的我不仅没有变回人类,还更加向怪物靠拢了。我向着镜子里的怪物呲了呲牙,闹钟爆炸时溅到我身体上的血腥让本就如怪物一般的我看上去更加狰狞,要是有人看见现在的我,一定会认为我是一头刚刚结束屠杀的恶魔吧……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就在我发着莫名其妙的感慨的当儿,浴室的镜子起了变化。原本平滑清晰的镜面突然变得暧昧不清起来,镜面之下的场景从我家暗红色调的浴室缓缓地转化为了一片灰雾。一股裹尸布般的寒气瞬间随之弥漫了整个浴室,在寒气中,我隐约闻到了一缕死亡的芳香。

哎呀,这是……?

花了五秒才反应过来的我赶忙离开洗漱台,逃命也似地钻进了浴缸。既然镜子已经连接了死亡,那么牙一时半会儿是刷不了了,鬼知道接触死亡会对我的灵魂产生什么影响。我还是先把澡洗了吧,说不定洗完澡镜子就正常了。

于是我蹲在浴缸里开始摆弄水龙头。在相继冒出脑浆、西瓜汁、香蕉水、汽油和不明粘液之后,水龙头里总算出现了热气腾腾的清水。我有点恼怒地拍了拍水龙头,这水龙头怎么又不行了啊,这才刚换了没多久,怎么这么久才放出清水?

这样下去可不行。就算怪物的身躯非常结实,但是按照这个随机程度,要是真的放出什么有毒液体来可就糟糕了。我把大嘴埋进热水里,郁闷地吐着泡泡。

不行,过会儿要出去买一个新龙头,可以正常地放出清水的那种。

洗漱完毕,吃了早饭,我穿戴整齐来到了我家玄关。幸运的是,在“那个”显现时我家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损害,至少没有变成一口竖在路边的棺材或一头蹲伏路边的野兽之类的东西。要真是那样我就小命难保了吧,我看着我家那已经变成歪歪扭扭的折线形的大门,想到。

唉,管他的,就算末日降临了又怎样,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不是吗?

2

太阳变成了一颗雾蒙蒙的巨型棒棒糖,那紫红相间的表皮散发着甜腻腻的光芒,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令人不适的粉色。蠕虫般漂浮在天空中的云朵随着风儿痛苦地挣扎着,不时露出其中猩红的内脏。路边,一头由居民楼变成的巨型柴犬正贪婪地盯着我,带着鲜血的腥臭口水已经在它面前的地板上腐蚀出了一个小坑;被腐蚀的地板砖下有累累的尸骨不停地翻滚,大概是这栋楼里曾经的居民吧。行道树的枝头上挂着鲜血淋漓的心脏,开裂的地板砖里有青色的毒蛇游动,一排半人高的巨型蛾子在我脚边排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行进,沿路产下一簇簇蠕动的不倒翁。在路上行走的行人都已经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化,有的失去了头颅,有的长出了几条触手,还有的变成了一颗飘在半空的眼珠,驮着勉强看得出人形的上半身一路浮浮沉沉。在这群怪物中间,脸上只剩下一张血盆大口的我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没错,这里不是谁的噩梦,这里是现实,货真价实的现实。自从雨露自宇宙落下以来,现实就不断地滑入噩梦的深渊。许多人被雨露融化了,另一些人被这活地狱杀死了,剩下的人都变成了可怕的怪物,扭曲又痛苦地在这地狱里求生。“那个”只显现了两天,这个世界就迎来了末日。

要是这里是地狱,我就是地狱里的恶鬼了吧。我拨弄着旁边的建筑上长出的一排人头形肿瘤,漫不经心地想着。

“噗嗤”

一滩血糊糊的内脏突然从天上的云朵里落下,一接触地面它们就立刻活了过来,像蛇一样四处游动。我盯着它们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对,五金店,卖水龙头的五金店是在——

“咕噜噜噜噜……”

腹中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痛苦的哀鸣,打断了我的思路。对了,在买水龙头之前,我还得去上个厕所。

不过,厕所啊……

一连串恐怖片一般恶心的情景情不自禁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打了个冷战。实话说,比起去厕所解手,我宁愿在大街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随地大小便。然而即使如此我也不得不去上厕所,因为如果我真的在大街上随地大小便的话,我就会——

似乎窥见了我那不正确的想法一般,某种东西忽然显现在了我周围的空气中。那是一种暴力,一种冷冰冰的规则,一群嫌恶的眼睛,一阵谴责的声浪。可憎的影子密集地聚集在周围,刺耳的噪音愈来愈猛烈地把我笼罩,某种不同于热能但明显更加炙热的能量渐渐聚焦在我的身上,让我浑身都焦灼地疼痛着。我仿佛一只在放大镜之下被炙烤的蚂蚁,浑身枯焦,无处可逃。

“好,好啦,我错啦!我去,我去厕所解手还不行吗!”我哆嗦着喊道,那可怕的炙热让我疼得浑身颤抖。似乎是终于达成了让我屈服的目标,那些恶物慢慢地散去了,它们带来的可怕能量也终于消散,正常的知觉慢慢回到了我的后背。身体的自主权终于回归,被疼痛剥夺了体力的我立刻瘫软在了地上。

啊啊,好狼狈……

我仰面躺在地上,艰难地喘着粗气,想到。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念头而已,为什么就因为这个我就会被这些东西,这个地方,这个世界——

我深吸一口气,在我的怨恨增殖到足以对我造成威胁之前及时遏制了它。

对,无论如何,先找厕所吧。再被那些东西盯上可不好了。

厕所……

厕所……

厕……有了!

就在旁边那栋长着密密麻麻的灰色人头的建筑物下面,我看见了一个小门,那腐朽的木门上血淋淋地写着四个字:公共厕所。

真好,这里不就有一个吗。

不知为何,在我看见厕所门的那一瞬间,那些人头突然开始痛苦地呕血,淋漓的鲜血瞬间把灰色的建筑染成了黑色,隐隐约约的惨嚎此起彼伏。我扶着身边的行道树缓缓爬起身,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看着这道奇景。

好,要上了。

我看着那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大嘴的木门,决绝地想。

3

天花板上的灰黄吸顶灯闪烁着憔悴将死的光芒,肮脏的黄色砖墙上杂乱地画着涂鸦;厕所隔间因年久失修而支离破碎,堆满腐臭的残骸与粪便;地上淤积着恶臭的黑色污水,水里还不时漂起一些死者的残渣;临死者的悲号若隐若现地回响在厕所里,一缕缕不安的恶魂如烟尘一般在空气里游荡……

没错,这不是恐怖游戏里的场景,这是厕所,完完全全坠入噩梦的厕所。

大概是因为厕所在大多数人心中的印象都是阴森、肮脏和恐怖的吧,在世界发疯以后,厕所成为了“那个”的重点照顾对象。不分大小,无论贵贱,几乎所有的厕所都遭到了严重扭曲,变成了这幅噩梦般的危险模样。不过,肮脏的环境和污浊的空气只会让它变得可憎,而让它真正变得危险的东西则是——

在没有尽头的走廊里走了好久之后,我终于看见了一个还算完好的隔间。我欣喜若狂,拎着裤子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污水,轻手轻脚地走到隔间前。可当我把手放在门把上正准备开门时,异变发生了。

整个厕所突然恐惧地震动了起来,尘土和碎石在轰鸣中飘落而下。我面前的隔间里发出了明亮的红光,大量的鲜血与粪便从坑位里喷射而出,溅得满隔间都是,震耳欲聋的痛苦惨叫随之响起,震撼着整个厕所。被吓了一大跳的我连连后退,撞到了另一个隔间的门上。似乎是因为离开了它的触发范围,随着我的离开,隔间里的红光和惨叫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它们消失不见,厕所安静如初。

这就是厕所的危险之处。这个地方现在已经与地狱相连,因此它们随时都准备着变成真正的活地狱,让身处其间的人溺毙于痛苦中。若是有人不慎身陷活地狱,那么他将完全与外界隔绝,在绝对无法获救的深渊里饱尝苦痛。不知道那个可怜人又要被折磨到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呢?

呼,还好我没有打开那隔间门,不然我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我手扶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做了个深呼吸,准备打开身后的那扇隔间门——

瞬间,那扇门背后藏匿着的某种凶残的生物开始活动了。粘腻的咆哮回荡在厕所中,沾满了消化液的触手绕过隔间门缓缓地向我游来,酸性的消化液在木制门板上留下一道道腐烂的痕迹。一根触手忽然从我的头顶垂下来缠住我的脖子,酸性液体腐蚀有机物的恶臭瞬间充满了我的鼻腔。

“可恶,你们这些……!”

只想上个厕所却遭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罪,我无处发泄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我三两下挣脱了那怪物的触手,回身对着隔间门用力甩出了一记飞腿。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门脱离铰链飞了出去,连带着门后的怪物一起狠狠地被砸进了墙里。那怪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便在门板的冲撞下爆发四散,它的身体碎片随着门板的碎屑飞溅开来,落得到处都是。

“切,想吃我,你还早一百年呢。”

我擦拭着沾到身上的消化液,恨恨地咕哝道。

这些来历不明的怪物是厕所危险的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们隐秘地存在于厕所的各个阴暗角落之中,并看准一切机会捕猎上厕所的行人。在扭曲发生之初,这些怪物曾给我们造成过相当巨大的伤亡,然而在所有人都变成怪物的现在,这些东西反而没有什么威胁了。

这个厕所里唯二还算完好的隔间都已经被证明有问题,我那在隔间里像一个人类一样优雅如厕的梦想完全地破灭了。我叹了口气,眼光投向了那些化为废墟的、被尸骸和粪便覆盖的隔间。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虽然在逝者附近上厕所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但这里是唯一可以安全如厕的地方了

我攀上一个还算干净整洁的废墟隔间,并捡了一个没有被尸骸与粪便覆盖的干净地方解开了裤带。在这里行如此无礼之事着实是无奈之举,不安的死者啊,请原谅我。

4

老实说,我在上厕所的时候相当担心我身边那具裸体男尸会不会突然跳起来打我一顿,不过还好这可怕的设想没有成真,他只是淡淡地把头别了过去。在感恩他的理解的同时,我尽快地解决完毕并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好了,现在最危险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买好水龙头并安全地在家里待到天黑了。

走出厕所时,我看见厕所所在的建筑又发生了变化。那些人头形的肿瘤下面伸出了好长一节颈椎,血淋淋地支棱在空气中。它们像生长在大楼表面的某种菌类一样,在空中叮叮咚咚地随风摇摆,并喷出一蓬一蓬的血色孢子,形成了一片蔚为壮观的血雾。我没管它们,整理了一下衣冠就扬长而去。

我的目的地在这条街的尽头,它是一个由陶瓷与机械装置构成的巨型天使。在这条扭曲的街道上它大概是最和蔼可亲的建筑了吧,不过当我找到它时,它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对。

“喂?”我敲了敲天使那由白瓷构成的裙摆,“老板在吗?我要买点东西。”

“嘎吱——”机械运转声响起,机械天使听到了我的言语。她垂下了那光洁的陶瓷头颅,虚假的机械女声从她的嘴里响起:“老板状态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不太好?

我又一次望向天使洁白的裙摆。随着一连串的机关声,一个黑黢黢的门洞出现在我眼前。我闻了闻从其中飘出的、夹杂着腐臭的阴风,随即深刻地理解了事件的严重性。

“好,那我去了。”我说到,随即探身进了门洞。

门洞的那边是一条漆黑的隧道,很黑,很窄,走在其中就像走在人濒死时看见的天堂里一般,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窒息感。不过这种不快的体验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我来到了一个闪烁着银光的空间里。

这里是五金店老板的房间。这里的一切都是由金属制作的,钢铁的天花板,黄铜的地板,桌子和椅子都是用红铜制作。房间的四周有许多金属货架,上面摆着许多金属制的小玩意儿:金属娃娃,金属茶壶,金属心脏,金属恶魔……它们全部都感受到了我的到来,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在大门旁边挂着一具金属仿真机器人,它的下半身已经被某人残忍地撕碎,门边的挂钩上只剩下残破不堪的上半身,从伤口中缓缓淌出的机油宛如血液一般在它身上绘出狰狞的图案。它剩下的躯体上爬满了惨不忍睹的拷问痕迹,许多不应暴露在外的部件被硬生生扯了出来,那残缺不堪的脸上挂着不应属于机器人的痛苦神情。

房间的正中央则挂着五金店的老板。五金店老板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现在的他正被脖子上套着的绳索挂在天花板上,宛如一个残破的晴天娃娃随风飘荡,脸上还挂着他独有的阴郁表情。从他暴露在外的四肢大概可以推测出他挂在这里的原因:他的双臂变成了冷冰冰的不锈钢,双腿则变成了干巴巴的黄铜,而这种金属化还在往上蔓延,直逼他的头面部。看着一脸阴郁地挂在房间里的五金店老板,我不禁有些想笑:他真的天真到以为上了吊就可以从这人间地狱里逃出去?

我走上前去,摇了摇老板:“嘿,赵伯伯,起来啦,有人来找你买东西啦。”

五金店老板赵伯伯依然一脸不耐烦地挂在绳索上,并不理睬我。

“嘿,赵伯伯,别装死啦!”

赵伯伯不舒服地扭了几下,仍然安安静静地挂在那里。

“赵伯伯!再不起来我就直接把东西拿走不付钱了!!”

最后,我使出了我的杀手锏。听到了这句话的赵伯伯立刻产生了剧烈的反应,他大叫着挥舞手臂,悬在半空中的身体就像出水的鱼一样猛烈地挣扎着。被他这么一折腾,脆弱的绳套很快就从中间断开了,他像一只轻飘飘的蝉蜕一般跌到了地上。我站在一边,静待他苏醒过来。

“……咦,好闪……这里是,天堂……?”过了一会儿,赵伯伯迷迷蒙蒙地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被异化的房间。

“赵伯伯你可算醒啦,我都打算直接把东西拿完走人了。”我笑着打趣道。我的话语在喉咙里变成了粗野的咆哮,回荡在这个闪闪发光的空间里,显得尤其不协调。

赵伯伯循声望来,立刻被我吓得尖叫起来:“噫,有,有怪物啊!!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哎呀?

我摸着我粗糙的大脸以及脸中间的血盆大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别害怕啊赵伯伯,我是毛毛啊,你不记得我了?”我绷着脸,尽力露出一个亲善可爱的微笑。我感到这个动作让我脸上的那张血盆大口咧成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弧度,暴露在外的利齿散发着森森寒气。现在的我肯定很像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恶魔吧,唉,真失败。

“救命,不,不要过来……”眼见这个地方封闭又偏僻,万万不可能有人来救自己,赵伯伯只好无助地双手抱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

唉,没有办法,谁叫我现在是一头怪物。在思想依然正常的赵伯伯看来,我就是地狱里的恶鬼吧。我如此开导自己。

“赵伯伯你别这样。”虽说如此,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用手把脸遮了起来,“我只是想来这里买点东西而已。”

“买,买什么?”

“一个水龙头,”说着我走到旁边的货架上拿起了一个黄铜水龙头,那龙头的龙眼滴溜溜地转着,最后看向了我,“这龙头多少钱?”

“两,两百块钱……”赵伯伯看上去依然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谢谢,那我就把钱放这儿了。”

我掏出两张粉红色的纸币放在桌子上,然后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着不知所措的赵伯伯:

“赵伯伯。”

“嗯?”

“额,那个,很抱歉把你从长梦中叫醒了。总之,欢迎来到人间地狱。”

说完,我丢下更加不知所措的赵伯伯,回头走向那像死后天堂一般漆黑的隧道中。

Final

走出五金店的那一瞬间,一阵令人恶心的波动突然传来,我的大脑一阵晕眩,差点让刚买到手的水龙头脱手飞出。我站稳脚跟,望向波动传来的方向。那里是雨露坠落的地方,身处中心的“那个”如今已从幼苗歪歪扭扭地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乌云一般的树冠散发着令人眩晕的粉紫色光芒。

“你在看什么?”头顶的机械天使问道。

“我在看那棵树。我们的现实都被它当做养分吸走了,它长得那么大。”我说。

末日不会结束。就算规则被破坏,常理被颠覆,不正确的意志遍布世界,这末日依然会扭曲地运转下去。

宛如整个世界都缓缓滑入噩梦一般。

作者注:部分灵感来自残雪的短篇小说,和不能让我一个人掉san的报社想法

本来打算写篇短篇小说的,结果不小心写了五千多字……可能是因为在写的过程中我的理智值也在不断丧失吧。

我要去异界见我的天父与救主了,大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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