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影》 Blinding Shadows【第六章 圣火浇灌】pt.17 绞索

        “给我醒来，混蛋！！”沙罗姆被一声轰鸣打醒，那是眼前被砸碎的玻璃器皿，他仍是以双膝跪地的姿态示人，但是王子的身体不见了，而是面对着其此时此刻最不情愿对峙的人。

        萨乌罗王的双眼撑开了眼皮，又一层的血丝从瞳孔爆出，甚至直接在眼白中泛开，宛如血泪；五官扭曲变形的他，正捏着随手抓起的笔架，正朝着沙罗姆的脑袋上瞄准。“你玷污了所有的一切！！”

        “我很抱歉，陛下。”沙罗姆神智不清地、干脆就地磕头谢罪，充斥着愤恨的一击仍然砸向了自己的后脑，碎片清脆地散落满地。

        “抱歉？！”萨乌罗王狠狠一脚踩住沙罗姆的脑袋，使劲蹂躏着，仿佛一颗卡在木板上的钉子，“你竟敢在象牙国最关键的时刻、最需要你的时刻，出门鬼混！”

        艾芮丝制止了萨乌罗王又将跺下去的靴子：“先听他的辩解吧。”

        沙罗姆勉强挺直身体，脑袋依旧是无力地垂在胸膛：“象牙国发生了些什么。”

        一旁的文官扶了扶单框眼镜，把手中的一本厚厚的手册翻开，毕恭毕敬地说道：“于午日后半叶，赤霄帝国撕毁了和平协议，与早已埋伏在国内的间谍里应外合，发动了出我等不意的奇袭。经过二时的抵御，已经全数击退或击杀全部敌军；汇报我国损失……”

        “够了，够了……”沙罗姆打断了文官的报告。

        “我建议你将它仔细聆听。”萨乌罗王恶狠狠地瞪了沙罗姆一眼。

        沙罗姆本想将一套说辞向国王道出，话到嘴边却突然哑口无言，他仔细地回想起来，这的确是自己的过错，给象牙国的长久和平带来了灾难性的打击。

        “对于范斯塔王子的尸检报告——”文官茬然开口了。

        艾芮丝以手捂脸，背过身去：“哦，天呐……”

        “我将范斯塔保护地如此彻底，便是将你这种丢人现脸的败类远远地排开！”萨乌罗王仍是面露凶恶之色，语气却平淡了许多，“象牙国的现在、以及未来都葬送在了你的手中，这是无法辩驳的真相。得亏范斯塔曾将你的英勇事迹当作范本，你辜负了他一切的希望。”

        “虚伪至极。”

        萨乌罗眉头拧成一团，双手挪到腰间的刀鞘上。

        “王子只不过是你的傀儡罢了，一个可怜的孩子，降生在这么一个压抑而不幸的家庭，面对的是一个只对权力和王冠有兴趣的父亲……”沙罗姆对于萨乌罗王潜在的怒火毫无畏怯之心，一口气将藏匿已久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从未将他视作象牙国的下一位国王。而萨乌罗你，是想以后代为废柴的缘由，顺势继位吧？”

        “——抱歉，我应该称呼您为‘陛下’才对。”沙罗姆以鄙夷的语气加重了那个词的读音。

        萨乌罗王的眼睛在昏暗的空间中闪现着阴郁的凶光，深邃的眼窝仿佛是将万物吞噬的漩涡，红色的飓风眼低沉地吟叫着，下一发万钧的雷霆就将降临在眼前。

        火枪子弹从沙罗姆的耳旁嗖嗖掠过，撕破空气的火花点燃了发梢，在身后的地板留下了枪眼。沙罗姆抬眼看去，他和国王之间，参杂了艾芮丝的白色身影。她用纤细的双臂撞开了火枪，跌撞在萨乌罗的怀抱中，眼角已经热泪盈眶。

        “你做什么？”萨乌罗冷漠地问道。

        “请不要杀死他。”艾芮丝回答，轻轻缴下了火枪，扔在一旁。

        萨乌罗的面容更加通涨起来，惨白的眼轮被红肉色的皮肤包裹，仿佛晚秋尚未丰收的苹果，酸臭而浓腥。“就连你都想要背叛我吗，艾芮丝？好好看清楚了！你这是在包庇一个犯下了叛国罪的混蛋！！”

        “杀死范斯塔的并不是沙罗姆，而是赤霄帝国的军队！”艾芮丝慌忙地解释着，看到萨乌罗可怖的眼神又退怯地收回目光，“人死不会复生，发生的历史也不会轮回，这只是一个巧合！”

        沙罗姆震惊地看着艾芮丝的背影：“艾芮丝，死去的是你的孩子，在我的鲁莽行动之下。”

        “我会恨你，沙罗姆，”艾芮丝深呼吸了一口，“但是我相信你并不是那样的为人。不是邻国的间谍，或者厌世主义者。”

        “两面做派的贱人！”沙罗姆侧身发力，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艾芮丝的耳侧，她默不作声地跪倒在一旁，没有其他的怨言，只是捂着红肿的面颊，泪眼汪汪、失望地摇了摇头，随后用手绢擦去了泪花。

        沙罗姆本有种想要原地暴起，与其掐架的冲动，只不过火枪又抵着自己的脑门，收敛了这番怒气。“陛下，您……”

        “艾芮丝，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荡妇。在平日或许你总是顺着我的思想，如今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却为一个几乎毁灭了象牙国的——杀死了我们的孩子的——小人开脱罪名。说实话吧，艾芮丝，你对他多少还有着些剩余的感情，是吧……”

        “这是纯粹的误会，”艾芮丝只敢走到三尺开外，一个人靠在墙角再次哭泣起来，“我对你是永恒的忠诚。只是在这个时候，我必须站在理智的那一方……”

        萨乌罗王收回武器，忿恨地打碎了边桌上剩余的玻璃瓶，洒落的片片天仙子花瓣在沙罗姆的手心落地。“全面通告，两日后午时，在主广场，将赞瑟斯·沙罗姆处以极刑，没有回转的余地！”

        双臂被铁链铐上，沙罗姆用余光寻找着艾芮丝的身影，她白色的外裙在暗色的空间中格外显眼，但是这一回，阴影盖过了亮白，艾芮丝悄悄地离开了这个房间。沙罗姆的内心没有太大波澜，当赤霄帝国的撕破了和平协议，这些场景已经是想当然的在脑海中提前预演了。此刻的月夜没有云层遮挡，那是纤细的新月，独揽了星海中的光亮，而繁星点点在眨眼后却没有睁开，一个接一个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