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扭曲

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

——《山月记》

一个扭曲的人，过着扭扭曲曲的生活；扭扭曲曲的生活，刻薄对待扭曲的人，因为这是他所应得。

越是自我剖析，越觉得自己虚伪至极。直视内心变得极为困难，更多时候用谎言与借口藏匿内心的真实，借此安抚恐惧之情，心安理得继续做个扭曲的人。

我究竟在恐惧什么？

也许是与他人不一样。

鄙人不善于奔跑，但自幼精于跑路。不曾完整经历过幼稚园，最长体验时间不过三日。无法忍受同龄人的喧闹这般理由是糊弄他人的，我只是因为中途插班进入，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谁也不认识，所以完全没办法融入进去。涂错画本上左右手的颜色，被旁边人发现大喊大叫；因为吃饭太慢被迫独自待在角落，以至于害怕吃午饭和下午的点心……于是我再也不愿去幼稚园，跳过了这个阶段，适龄后直接去了小学。

跳过幼稚园直接上学的恶果，连铅笔怎么拿都不知道，更遑论做家庭作业。我几乎一个字都不认识。我不可能逃避上学。也许恐惧带来的不都是坏事。因为害怕与他人不一样，我竟在一周内赶上了他们的进度。但也就仅此而已，再无更多进步。

艺术，声乐，书法，奥数，学习成绩……他们都很厉害，我跟不上。虽然我时常调侃自己这样轻松悠闲，但是心底藏匿的不甘和挫败，开始逐渐扭曲我的思想：“我一无是处，尽是缺点。”

匆匆走过那段时光，我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太坏，带着迷茫踏入中学。

这个阶段的我在恐惧什么？

是失去价值，毫无意义。

尽管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写小说，以及当时写的第一篇小说是什么，但就是这么开始了。在当时，我就百分之百的肯定，确信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意义。就仿佛是前世本就是一对恩爱情侣的男女在现世的第一次重逢，一见钟情。于是我一直写，一直写，笔耕不辍。从一开始仅同学知，再到老师知，直到后来开始在各个网络平台辗转发布。

我曾错误地以为写作完全是个天赋活儿，没有天赋是没办法写作的。因此我将自己视野所及的范围看作世界，内心又向另一个方向扭曲：“我比他们都擅长写作，他们都不如我。我这辈子只干写作的工作。”

妄自菲薄与妄自尊大实际都犯了相同的错误，过分扭曲自己所接收到的信息。

写作起初只是我即将沉溺海底时的救命稻草，让我不至于对自己完全绝望。但我过分扭曲来自外界的鼓励赞赏，把这一切视作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为此我也付出了代价，险些连读大学的机会都失去。

也许灵感真的需要些天赋，但写作本身是可以熟能生巧的。自从发现这一点后，对自己的怀疑愈发加重，我要如何接纳如今的自己？

扭扭曲曲，庸庸碌碌。

借以文字，审视内心。

不会反省自身的人，是愚钝之人。

反省自身后没有丝毫长进的人，甚至不如愚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