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文】《又是一年四月》第一部分【四月是你的谎言】
四月。
又是一年春天。
有马公生——森协学生竞赛钢琴组优胜奖得主，彩幕竞赛最年少的优胜奖得主等等，8岁能和管弦乐队合奏的神童，奥津音乐大学附属高中的优秀学生，外人眼里堕落后又找回自我的钢琴天才，终于要走向欧洲乐坛，让世界听到他的演奏了。
临行前几天，他从学校回到了那个他长大的地方，回到了他长大的那个房子。
“你要代替我，活跃于欧洲古典乐坛。”母亲有马早希的声音还时常在公生的耳边回响，她最后的梦，是看到儿子可以成为在世界各地演奏的钢琴师。
公生终究是做到了。他跪在那昏暗的房间里，一切还是几年前布置的那样。两边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花束。在幽暗的光线里，两束花点缀着房间每一个角落，维系着这个屋子里最后一点的色彩。所有的花都是那样平静，就像房间中央的照片里的有马早希一样。她微笑，瞳孔里还存留着些许不舍，但依然笑得平静，像是在试图掩盖她的年纪不该拥有的衰老——点点银丝，和苍白的脸。
“我回来了，妈妈。”公生轻声地说。
濑户纮子，有马公生的钢琴导师，也是有马早希于音大结识起关系最近的挚友，送回公生后已经先行离开了。屋子里只剩有马公生，还有隔壁屋子跑来的泽部椿。
泽部椿就站在过道上，远远地看着房间里跪着的有马公生。
“你可别觉得自己又独身一人了啊！我会像背后灵一样一直一直缠着你的！做好心理准备啊。”两年前的四月，小椿指着公生，喊得特别大声。那时她的眼睛里隐约闪着些泪花，却强忍着不让公生看到。而公生一瞬间就笑了出来。
小椿的意思他当然是明白的。他微笑背后的，也根本瞒不住小椿。
邻居，比我还小，早早地失去了母亲，没法放着不管，希望他能打起精神来的男孩子。这么多年，泽部椿心里一直这么定义着有马公生，不过后面又加了一句——“希望他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的男孩子”。
都怪这个笨蛋！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公生就开始练钢琴了，明明是好朋友却老是不呆在自己的身边。尤其是那次，小椿辛辛苦苦地做了两个漂亮的散发着彩虹光芒的泥球，就只为了让公生能看一眼。结果公生却因为钢琴课一拖再拖，最后泥球干裂成了碎片。
“笨蛋公生！你滚吧！反正你在和不在都一个样！”小椿真的无数次指着公生那无辜的眼镜骂。公生却每次都说：“既然在和不在都一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
都怪这个笨蛋！害她初三每天晚上读书到凌晨一点半，才好不容易考出了这个小城镇，考进了奥津女子高等学校，就为了能够离公生近一点点。不过，公生真的很温柔，尤其是在弹钢琴的时候。有马公生的琴声里，总是有想要传达的思念满溢出来，就好像是呼喊着“我就在这里”一般。公生就是那种可以借琴声传递自己所想的钢琴师。
但泽部椿还是讨厌音乐。音乐太复杂了，她一点都不懂。她懂的是棒球，是体育，她还是更擅长运动一点。不过小椿讨厌音乐的最重要原因，还是因为音乐老是把公生带向远方，带向她不想看到的方向。她所能做的，只有不断地追赶，这样才能一直陪在公生身边，才能一直做互相最好的朋友。
“终于要去欧洲演奏了啊。”小椿看着公生向母亲报过平安后起身。
“嗯。”公生转过头微笑，“谢谢你愿意陪我。”那黑色的粗框眼镜里，瞳孔藏着只有泽部椿能够发现的一点点悲伤。
房间的灯很明亮。那架施坦威钢琴上，又积上了一层薄薄灰。
“……对不起！对不起！”曾经，有一个叫宫园薰的女孩，趴在这架钢琴上，哭得很伤心，用力拿着手里的毛巾，想擦干净这架钢琴上满满的灰尘。她一点也不能接受，公生的钢琴上，蒙着积攒两年多的灰尘，还堆满各种各样的杂物。
公生去拧了一条布，开始很认真地擦拭这架钢琴。湿布快速擦拭后又立刻接上干布擦干。这架大致有二十多年历史的钢琴，是有马早希很早的时候买下来的。如今擦过的地方，还闪耀着深沉的光。
泽部椿坐在一边，跟公生聊着她们学校发生的事，聊着她们学校的棒球队，聊着她终于成为了打击三冠王等等。
“太过分了。”小椿拿着生气的语气，“笨蛋公生就知道钢琴，都没去看我的比赛。”
公生只是笑。
公生老是露出那种很甜很自然的笑容，又是那样暖暖的，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温柔。黑色的粗框眼镜，普普通通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头发，友善的表情，实在是怎么看怎么普通，甚至有些平庸，真的是高中生里不能再普通的人。但偏偏有他在，有他的微笑，小椿总是觉得很踏实很快乐。
“你今晚还练吗？”
“稍微再弹几遍吧。”公生想了想，坐到了钢琴前。
“那我陪你。”小椿也坐到钢琴旁边。她靠在公生的身边，看着公生轻轻地抬起钢琴的键盘盖，看着公生收起铺在琴键上的布，再将它整齐地卷起，放到乐谱架旁边。
那双漂亮的手轻柔地放上钢琴，白键，黑键……每一个和弦化成点点光芒，闪耀在整个夜空里。
钢琴是很朴素的。但在小椿的眼里，当那琴声响起时，所见所闻所感，目之所及全部都变得更加多姿多彩，全世界在夜空里发光发亮。
那朴素的钢琴，琴声传达着满满的思绪。
“这首曲子，”公生转过头看向小椿：“是给你的哦。”公生指尖按动琴键的激昂，高音的激荡，紧接着一串长长的琶音，将整首曲子推向高潮。公生眼里的小椿，总是把最霸气威武的一面展现给世界——那些跳动的音符里，有热爱棒球的小椿在赛场上英姿飒爽的身影。
不过小椿听得出那高音里暗流涌动的回忆，那些激昂的声音无法掩藏的情感。只被公生发现自己受了伤，还被公生一路背回了家，那天她在公生背上哭的很伤心；她感冒的时候，只有公生安慰她，还请她喝柠檬水；她曾一不小心对公生告白，让自己羞红了脸，也让公生很不知所措吧……这些细节都能在琴声里听到呢，公生一点都没有忘记。也只有公生知道，她这个对外强势的“猩猩”心里最脆弱的温柔。毕竟小椿和公生从小时候开始，做什么都形影不离啊。
音乐真的很讨厌啊。小椿真的忍不住这样想，音乐从未停下，逼着公生失去所有童年练琴，逼着公生考到家乡之外深造。小椿不安，烦躁，不由自主地想抱怨，还要在公生面前拼命装出豁达的样子。曾经真的以为公生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啊！可对现在的小椿而言，她只能不停地追赶公生的脚步，才能继续陪着他。
不过，现在还能一直陪着公生，也是真的很美好的吧。
况且，她不过是公生的音乐人生中的局外人……音乐真的很讨厌，差点又让她落下泪来。音乐让公生失去了太多东西，他却依然对音乐保有最大的热枕和虔诚，在每一段旋律、每一个音符里倾注自己的整个人生……他一路走来真的克服了很多坎吧。
“钢琴会将演奏者的所有都引导出来的。”这是导师濑户纮子经常说的。
公生弹的钢琴，是那样有大人样，悲伤中透着温柔，透着失去一切后的成长。
公生的演奏，满溢着缤纷色彩。悲伤的……充满了色彩。
这首曲子是公生想弹给小椿听的，所以每一次按下琴键的节奏、每一次踩下踏板的轻重，都是小椿与他相处在一起时最纯粹的感受。
因为只有明白曲子为谁而弹奏，音乐才有意义。
“你是为了谁而弹奏的？”
公生的眼前又出现了宫园薰的身影，出现那一头飘逸的金黄色长发，和她特别可爱动人的笑容。宫园薰微笑着，趴在钢琴上看着有马公生。
“弹给小椿听呢。”公生默默地说。
“这种情况下往往能弹出很棒的曲子呢。”小薰很认真地说。
她双臂交织着放在钢琴上，很自然地将头侧躺进臂弯里，看着公生演奏。宫园薰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样。但语气很平静，很温柔，又很坚定。
公生轻轻抬头，和宫园薰对上了目光。小薰的眼睛里，还闪着动人的光。
宫园薰眼睛里的自己，眼睛里也闪着光呢。不过就一瞬，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公生思绪瞬间又回到了初中的那间音乐准备室。那时候是在准备一场合奏吧！小薰也是那样看着自己的，看着自己弹钢琴，要求自己的伴奏要跟上她演奏时的情感。两个人总会练到很晚，练到整个学校的人都已经离开，练到整个夜空遍布着繁星。
累了的时候，两人就一起靠着窗户休息。小薰会依偎着自己的小提琴，和公生聊音乐带给她的感动，聊着她那天下午吃过的很好吃的甜点，聊着她同学身上发生的糗事，聊着她在河边看到的几个孩子的嬉戏，聊着路边盛开的樱花是那样美丽，聊着她偶遇的一只可爱的黑色小猫……小薰的微笑是纯粹的，每一个细节都写满了开心。
“星光在你的头顶闪耀哦。”小薰对公生说。
没有开灯的音乐准备室，整个房间却在月光的照耀下是那样明亮。晚风轻拂过开得很大的窗户，撩动着宫园薰美丽的金色长发，上面飘逸着星光。公生和小薰像是要隐没于银色月光下一般，两人独处在音乐室里……
就好像，这片夜色中，只有我们俩一般。公生想。毕竟，与小薰在一起的时光，世界才是发光发亮的呢。小薰的所言所行，全部都闪耀着光芒。
那时，公生的内心就无法停止对小薰的憧憬。如今回忆起，依然如此。
琴声止。
公生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
那漫天的星辰，与曾经的那些日子里的，一模一样。
“对演奏家而言，抬头看天空的时间是很必要的。”小薰说。
那些日子里，宫园薰总是不断地打电话给公生。可每次当面遇见公生，她都特别生气，觉得公生临近比赛了，还不安心下来好好练琴，老是四处游荡。
可每个晚上，公生的手机铃声总是响个不停。拿起，又是宫园薰。
“你不是不让我找你吗？”公生有一次没忍住，在电话里吐槽。
“快看快看！飞机在天上飞耶！”小薰的声线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喂——”公生无奈。
“是夜间飞行呢！好厉害啊。”小薰惊叹着。
“是的呢。”
“是吗？你也看得到吗！”小薰的惊喜又上了一个级，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对，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嘛。”
“只是这样？”公生举着电话，等着小薰是否有什么正事。
“对！不行吗？”宫园薰理直气壮。
那漫天的星辰还是一模一样啊，不过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飞机飞过了。
公生抬头望着窗外，默然无语。
公生又想起小薰了吧。小椿叹了口气，帮公生把布平整地铺回到了琴键上，又轻轻地盖好了钢琴，也起身与公生一起并肩站到了窗口。
小椿没有说话。其实小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星光是如此闪耀。公生地发尾依旧传来的是音乐室的味道。小椿能听到稍显急促的呼吸声。陪在公生身边明明是自己人生的常态，小春却总是想着，如果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公生又长高了……远远地超过自己了呢。小椿心里不由得又有些难过。明明还是一样的黑色粗框眼镜，明明还是一样的一头乱发。
“……我说，你不会又想顶着一头乱发去演奏吧。”小椿忍不住说。
公生一愣，转回了头。半晌，终于反应到泽部椿说了什么，但依然茫然。
“啊？不会乱吧……”公生茫然，“我的头发不是一直都是那样的吗？”
太废柴了！笨蛋公生！
小椿恨恨地想。生活中这样不拘细节的人，到底是怎么成为那么厉害的演奏家的呢？
小椿没有多废话什么，只是又在地上铺了几层报纸，顺手拉来钢琴椅放好，再把公生拽了过来，按在了椅子上。
“等我！”小椿指着公生大声命令，接着转头去寻找布和剪刀。没多久，就找到了曾经用过的那些工具。自己七八年前就用这些给公生剪过头发了吧，这么多年了，公生还是那样不在意自己的外形。小椿乐了，这家伙也就上台演奏时才会注意点衣着吧。
“工具都准备好了！”很快，小椿就揪着公生的头发，开始动手了。
公生不情不愿，不过没有反抗。
“把你的头交给我吧！”小椿自信满满。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是拒绝不掉的，对吧？”
“放心交给我吧。这么多年帮你剪过多少回了都……小小地修一下没问题的。”
“其实专门跑一趟理发店，现在的我也不会特别闲麻烦的……”
“嘿嘿……”小椿已经抓住了公生的头发，“少废话了，勇敢一点。”
公生的后脖颈感受着小椿的气场，不由地冒出了些冷汗。
“你会不会剪太多了啊……”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说个不停啊，我哪次给你剪失手过？”
耳边残留剪刀的声音，有点硬的头发，一切还都是以前的样子吧。这些弥足珍贵的日子，不论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未来回想起，都会真的很开心吧。
公生拿过了钢琴谱，又开始看了起来。
“小椿。”公生忽然开口。
“啊？”
“欧洲的演奏，我一定会加油的，会拼命加油的。”
“我也会在听众席给你鼓励打气的。”
“谢谢你。”公生的语气无比温柔，“有你在真的太好了。”
小椿的脸涨得通红，狠掐了一把公生的背，只听一声惨叫，钢琴谱散了一地。
“下回再不来看我的棒球赛，我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