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崛起】Chapter 5 神皇

我好勤快（），以及为什么感觉看出了一种水仙

帝皇静立原地，一道灵能光束如万钧雷霆击穿了他，现在他的感官不再被遮蔽，因而得以看到这盘踞于王座之物的恐怖实质。祂太强大了，直到他所能感知的范围边界，全部空间都被这垂死镜像的苍白烈焰所吞噬。人们常称颂帝国之主的伟力，将他比拟为一颗人型的超新星，但在这个时间线中，这句话真的变成了现实。那具横陈于王座的腐尸已经无法承受祂自身的精神之力，像是一颗精疲力竭的太阳内核，崩塌，喷射，向四面八方缓缓流泻出纯粹金黄的熔流，将整个泰拉都包裹进死亡的辐射中。

尸皇已经超越人类的肉身，变成了一团纯粹的精神能量，这个认知让他不寒而栗。曾经他自认为已经没有多少人性，但在这个“自己”面前，那还远远不值一提。他面前的这个造物，比起泰拉之子，形式和能力都更接近于第一种族或是那些亚空间居民。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由于他的年纪和能力，人类之主曾被无数的文明奉为神灵，但他向来对此嗤之以鼻。在自己之外，他也见证过许多人类和其他种族自封为神，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只是沽名钓誉的骗徒。然而现在，他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自己”，在这里被顶礼膜拜，尽管实质只是一团几乎要从破碎躯壳里逃逸的亚空间幽魂。

在人类所能做出反应的毫秒之间，一百万个念头在永恒之主的脑海中升起又消灭，换句话说，帝皇本人正处于一种少有的、不知所措的震惊当中。而这时另一股灵能波动降临了，帝皇眼睁睁地看着亚空间能量流进这具尸体的每颗细胞和神经，将之操纵成一种对生命的僵硬模仿。而后随着灵能的注入，尸皇再次获得了活动的能力，祂摇动着干瘪上肢，示意对面活的自己靠近，然后祂开口，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我理解你的惊讶，我们的愿景和计划中都没能预示这种结果，敌人尽了一切努力来确保我们对这扭曲的阴谋视而不见。然而，我们不能允许软弱和浪费，所以现在，我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传递所有信息，以确保我们的胜利。”

人主缓步向前，放开自己的心智与这伪神相链接，那一瞬他感到自己在徒手触摸太阳。痛苦，难以忍受、排山倒海的痛苦淹没了他。在仿佛永恒的一刹那，他进入了对方的灵魂，知祂所知，感祂所想。10个千年的重压骤然加在他的脊背，泪水从他晨星的眼睛里流下来。叛乱的惊怖，网道的失败，以及帝国领土上发生的每件罪恶都向他袭来，将他无法折断的身躯也压得摇摇欲坠。

然后突然间，这记忆的洪流又闪电般退去了，正如它的骤然袭来。尽管无尽的知识像一场噩梦汹涌而入，但帝皇还是察觉到某种异样：这幻象的确潜入了他深邃迷宫的心智，但却不能被充分触及，换句话说，这些记忆被以某种方式上了锁。当然这也没什么，帝皇自己也创造过无数个这种心灵密码，但这次，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轻易解开。

“我已将尽可能多的记忆植入你脑海，但看来你有限的形态和情感还无法一次性消化它们。那时的我们太软弱了，被慈悲所累，无法超越于必要之上。你是我们，但也不是我们。这些信息对于帝国生存是必不可缺的，相关记忆会随着时间逐渐释出。在错误的环节揭开谜团可能会导致你的不稳定，进而诱发我们无法承受的后果。现在，我们进入问答环节，对于第一个问题——这个未来是如何发生的，答案是：原体计划失败了。”

尽管过量的灵能传输让他有些混乱，但人皇依然抓住了灵光一现，他终于意识到一直盘桓心头那朵乌云的真面目。面前的这个“造物”之所以引起他的反感，不仅仅是因为祂的沉沉死气和几乎肉眼可见的痛苦，还因为，或者说更因为祂这种冰冷逻辑的言行处事。黄金王座之上的存在太接近于万神殿中那些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神明了，无论是物质界还是非物质界的。帝皇清楚自己多么强大，可以说胜过有记述以来人类历史上的全部有姓名者。但眼前这个可憎之物已经摧毁了那道将他自身与非人之物分隔的特洛伊城墙，变成了那些永恒之主自己用尽一生去抗争的存在。尸皇端坐于此，已全然摒弃了人性与慈悲，强大的金色灵能从祂的躯壳向四面八方散射，源源不断，纯粹灼热。人皇看着这眼前的人造太阳，看到自己最恐惧的噩梦终于自幻境走到了他面前，金光闪烁，肉体腐朽，但是强大到足以称为神明。

“你不认同我们的存在形式？正是你的愚蠢才会导致今天这个结果。原体计划失败，世界陷入战火，我们所追求的一切化为散沙。我们和帝国一夜之间都被打入深渊，掠食者步步逼近羊群，而除了拼命为这具尸体续命，闭上眼不去看总会到来的那一天，竟然没有更好的办法。”

“把这些知识当做我给你的礼物，泰拉的长子啊，从错误中吸取教训，然后拯救我们所有人。”

帝皇沉默片刻，将混乱的心绪收拾齐整，然后问，“那最初是从何处开始呢？”回答他的是脑海中一瞬接入的无数画面，同时，神皇也用祂物质界的喉咙开始解说。

“最合乎逻辑的起点是我们帝国真正开始和失败的地方：原体。”

在他眼前出现了最初的时间线，帝皇看到无数混沌的仆从是如何乘着黑暗王子诞生的灵能回响出现在那一天，冲破实验室的重重守卫偷走了原体培养仓，之后混沌诸神又是如何将这些可怜的孩子随意丢弃到即将抚养他们长大的星球上。帝皇在他们的记忆中看到了所有原体的童年生活。他看到了一种英雄主义和恐怖主义参半的奇异平衡：9号和18号这样的人超越了他们被给予的地狱般的噩梦，而12号和14号这样的人则变成了他们可怕家园世界的具象型。

“所以，这就是原因了。四神不仅偷走了他们，还通过将幼儿丢到那些恶劣行星上来败坏他们的灵魂。”帝皇喃喃自语。接下来的故事走向简直昭然若揭：背叛、精神错乱、混沌、异端……兄弟阋墙，然后整个银河陷入永无休止的燃烧。

“我们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一段可怕的青春期经历并不足以毁掉一个人的整个人生？为什么马卡多或者我，没有对这些出现偏差的孩子进行任何干预呢？”

但他的问题只得到了神皇一个极其冷淡的回应，仿佛拥有他们这种力量的人根本不该问出这种问题。

“你是入戏太深了么，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原体计划的第二个目的？清除自己的弱点和人性，成为新时代的完美领导者。每个原体都拥有你的一份弱点，这既赋予他们力量，也能让你日臻完美。而随着他们的成长和发展，你的人性也会不断减退。这项设计是为了给他们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使其免予混沌之力的侵害，此外，也是为了确保人类得以生存。”

帝皇震惊地消化着这些信息，当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时，一种悔恨的电流在他脊椎上窜过。在被重新找到时，每个原体是不是都曾期待过一位老师，一位向导，甚至一位父亲，而他们得到的是什么呢？一个已经成为非人的帝国之主。长长叹出一口气，人皇抬起头来发问。

“那么，你是如何做到的？阻止这场窃案，以及改变时间线。”

王座室有一瞬死寂，又在片刻后陷入轰然迸发的磅礴火焰。数以千计的死灵士兵翩然而至，分队列阵于金字塔底，就像是他的雷霆战士，只不过是一个全部身披烧焦动力甲的高级版本。而后随着一道看不见的命令，众鬼合而为一，在黄金王座前齐步下跪，空中又响起了神皇的声音。

“虽然我们失去了基因原体和他们的基因种子，但仍有足够的样本留存下来，这使另一件伟大武器的制造得以实现。基因原体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将领，但阿斯塔特军团却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人类军队。即使是现在，在第41个千年的黑暗时代，他们也作为死亡天使保护着垂死的帝国。每一名阿斯塔特战士都被植入了基因原体的种子，对他们的改造不仅限于生理和心理层面，更是抵达了精神维度。无论生前死后，他们都与我们建立起了一种极为微妙的链接，所以那些迷失在亚空间的人可以被我们召唤并重塑为咒缚军团，正是他们拯救了原体。”

随着祂的话语，这些鬼魂的身影也变得愈发飘忽。帝皇一排排看过去，努力辨认那些残缺扭曲的印记——倒置的Omega，闪电箭，羽翼，血滴还有少数几名禁军。而就好像是为了让他看清楚，在帝皇确认了所有不重复的标记之后，这些幻影才如来时一般，轻飘飘的消散了。

“银河正处在毁灭的边缘，混沌、异形以及其他的无数威胁正在逼近，其中一些甚至超越了凡人最荒谬的噩梦。这场战争已宣告失败，唯一能做的就是推迟必将到来的结局。就在我们交谈的此刻，终焉之日已经敲响丧钟，掠夺者的大军将星系撕成两半，不知餮足的爬虫很快也要袭来。然而，我们也非只能坐以待毙，由于本性的狂妄自大，混沌在计划中留下了一个小缺口，趁他们的力量专注于打开大裂隙，我利用千万亿信徒的能量将我的军团送回过去，正如第一批堕落者所做的那样。”

人类之主闭上眼睛，将他的灵能触须无限扩展，然后他感受到了整个银河系中永恒的尖叫。数十亿人正在死于怪物之手，而他能清晰体会到每一个人的感受。每一个从哀嚎的无辜者身上夺去的灵魂都滋养了一个新的无生者；每一名孩童都在被成群长满尖牙的异形活活撕碎；每一位英勇的战士都在最后一战中绝望的祈祷，为那永不会来的救赎。

帝皇跪倒在地，这痛苦是如此深重，以至于他的灵能无法自抑地流出，整个泰拉都被这悲痛的回响所震撼。他曾经在纷争时代经历过这种痛楚，也在联邦垮台时感受过类似的悲伤。人类之主愿意抛开一切——他的道德，他的誓言，乃至他的人性，只为能阻止另一场这样的灾难。但他失败了，再一次的失败了。仿佛过了良久，他才缓缓起身，金色的眼眸泪痕未干，声音里却已带了一种末日审判的森严。

“我会接受你给我的信息，我会尽我所能阻止这个黑暗末日的来临，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人类帝国必须崛起。”

王座上的尸体静止不动，没有任何回应。神皇的使命到此已然结束，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人类之主回到帝国的日升之初，在漫长战争的第一捧烽火之前将它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