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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考据向】阵营设定浅析·“奇美拉”帝国 萨尔贡(上)

2021-05-21 19:11 作者:AshuraSJ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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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金的远征

君王自荒地出发,集市在她的裙下如春芽萌发,财富之路连通高山密林,直到她消失在西方浪涛的边崖。——萨尔贡古老童话

这个收藏品在第一次集成战略“刻俄柏的灰蕈迷境”中出现,相关内容在当时的专栏中粗略提及——这个收藏品来源于现实中位于西非的马里帝国(Mali Empire),对应马里帝国两位曼萨(Mansa,即皇帝)的事迹(参见CV7429816);本条目将对此进行扩充,在复述此前内容的基础上提及马里帝国和赤金的渊源。

首先,赤金”是什么?这个问题一般有两种解答:在古代汉语语境中,“赤金”常代指,据唐代颜师古《汉书注》金、银、铜、铅、铁五种金属合称“五金”,分别有“黄金”、“白金”、“赤金”、“青金”、“黑金”别号(金谓五色之金也,黄者曰金,白者曰银,赤者曰铜,青者曰铅,黑者曰铁);但同时,“赤金”更通俗的涵义就是指黄金,且是高纯度的黄金,成语“金无足赤”中的“足赤”,就是成色完美、不掺杂质之意。就现代而言,赤金一般指纯度达99.6%(国际标准)或介于99.2%-99.6%之间(国内标准)的黄金,虽并非纯度最高的黄金制品(其上还有纯度99.9%的千足金和99.99%的万足金),但仍属于相当贵重的稀有金属制品,在国际市场上具有相对较高的投资价值。

俗称“万足金”的24K金(49金),因理论含金量达99.99%而得名。2016年5月4日起,中国大陆境内所有正规金饰只能标为“足金”,故“千足金”、“万足金”等说法已不存在

黄金作为全球公认的货币等价物,向来以财富象征和贵重物资的身份而备受重视。在大多采取金本位货币制度的古代社会,领内黄金储量的多少,很大程度上是决定一个政权实力强弱的重要因素;而黄金储量的多少又反推政权到底采用何等货币制度,对国家经济政策的制定产生影响——即使在现代,一个国家黄金储量的多少仍然是评估其经济实力及发展潜力的必要指标之一。以世界黄金协会(World Gold Council)发布于2018年的世界黄金产量前十国家数据(下图)为例,排开经济发展水平、单就各项自然资源来看,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富得流油的土豪:除去国土辽阔、在占地面积上降维打击的中澳俄美加等国,印尼占了最大群岛的零散分布优势,南非和墨西哥分别为非洲和拉美的第二大国;相对尴尬点的秘鲁加纳虽然现在不行,但历史上都出过盛极一时、在该区位内说一不二的大型政权,所依托的正是八辈子都啃不完的黄金老本——前者出过馋得西班牙眼泪从嘴角飞流直下的“黄金国印加帝国,后者则是西非首个霸权政体·加纳王国(加纳帝国)的源流;刨去位于南美洲的印加,这里说一说作为马里帝国政治遗产来源的加纳王国及相关内容。

2018年世界黄金产量前十国家对比图,单位公吨(标准制)

如果要找一词形容西非地区矿产资源,最简单粗暴的词汇莫过于“富到流油”。据2010年在该地区的矿床矿权勘探数据,该区位现存的重要金矿资源当量多达7000多吨,与整个中国金矿资源量相当(西非地区面积约638万平方公里,为中国2/3左右);对黄金的勘探开掘占当今西非矿藏勘探项目总量的74%,金矿产量之大和品位之高让西非地区在世界黄金市场的地位日趋被人重视——而这甚至是已经开采近1800年后的数据,足以从中窥见西非地区原始金矿储量之巨。

西非重要金矿床分布示意图,数据截至2010年。图中Moz为“百万盎司”(millions of ounces),1吨约等于35274盎司

依托于区位内雄厚的黄金资源,约公元4世纪,一个古老奴隶制政权兴起于塞内加尔河和尼日河上游,即所谓古加纳王国(“瓦加杜”,Wagadou)。加纳王国坐落于亚非贸易路线要害之处,是跨撒哈拉沙漠贸易路径上的必经中转站,这使得加纳统治者垄断区域内贸易特权,借由商贸活动获利颇丰——当地最重要的两种贸易商品莫过于黄金,前者是炎热干旱地区更显珍贵的生活必需品,后者则是财富的象征;通过垄断黄金及食盐贸易,加纳王国在西非影响力不断扩大,于9世纪时进入鼎盛时期,称“加纳帝国”(Ghana Empire)。其鼎盛时期领土覆盖尼日河中上游、毛里塔尼亚东南部及马里西部,形成西非地区一大势力,被后来进入非洲的伊斯兰教势力冠以“黄金国度”名号。

加纳帝国疆域示意图。需要注意的是,加纳帝国疆域与如今的加纳共和国并不相交;“加纳共和国”是该地于1957年成为撒哈拉以南非洲首个摆脱殖民统治的独立国家时,为纪念历史上的加纳帝国而取

大约7世纪前后,伊斯兰教势力扩张至非洲,以北非为落足点向南传播;但如此野蛮生长的伊斯兰教也没能对加纳帝国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加纳帝国一直独立于真主阿拉的世界之外,与北方的伊斯兰教政权除商贸往来以外几乎没有更多联系,这使那些意欲整理归纳非洲历史的博学伊斯兰学者们也对加纳帝国的兴起、发展知之甚少,大多只能依靠各种民间流传说法和旅者见闻来获得有关加纳帝国的信息。史学界传统观点认为,加纳在11世纪70年代(约1076-1077)被摩洛哥地区柏柏尔人建立的新兴伊斯兰政权·穆拉比特王朝(即“阿尔摩拉维德王朝”/Almoravdes,可结合CV7214614对照时间线阅读)洗劫,后者在加纳帝国领地内强制推行伊斯兰教,但他们几乎为负的治国理政能力让加纳陷入小邦林立的乱局,整个帝国境内充斥着混乱;

但也有许多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认为,“穆拉比特王朝征服加纳帝国”的说法仅是空穴来风的民间传说,没有任何能够表明穆拉比特王朝对加纳造成剧烈破坏的历史证据遗留。不过,研究者们基本就“穆拉比特王朝在政治和军事上的煽动行为加速加纳帝国衰亡”的观点达成一致,认为到12世纪60年代时,加纳帝国已变成伊斯兰教的模样,其控制区域也大幅缩水,无法重现往日荣光;到大约13世纪上半叶(一种说法认为是约1240年前后),无力支撑下去的加纳帝国被后起之秀马里帝国吞并,西非地区就此迎来伊斯兰信仰主宰的时代。

马里帝国也称曼丁戈帝国(Mandinka Empire)、曼丁帝国(Manding Empire)或曼迪联邦(Manden Kurufa),是西非地区历史上疆域最辽阔、统治 时间最长的政权。马里帝国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加纳帝国统治时期,起初仅是位于今天几内亚北部与马里南部、以曼丁戈人(Mandingos)为主体的12个小王国组成的联邦。1067年,加纳帝国被穆拉比特的柏柏尔人一波推平以后,曼迪联邦趁乱脱离加纳帝国统治宣布独立,但在12世纪时被继承加纳帝国地位的索索帝国(Sosso Empire)所压迫。当时的索索帝国被苏曼古鲁(Sumaoro Kanté,“Kanté”为其氏族名)统治,传说他是个以“魔法”和恐怖高压政策压迫人民的残暴君主,肆意剥削原加纳帝国领土内的一切人民——这一切在1217年迎来了转机:一个残疾婴儿在这一年出生于曼丁戈人凯塔氏族(Keita)控制下的尼亚尼(Niani),这个男婴日后将推翻暴虐的苏曼古鲁,成为曼丁戈人公认的领袖——他就是马里帝国的开国皇帝、被誉为“狮王”(Lion King)和“马里雄狮”(Lion of Mali)的松迪亚塔Sundiata,约1217-约1255)。

约公元1350年前后的马里帝国疆域图

松迪亚塔的事迹主要见于西非著名史诗《松迪亚塔传》(Epic of Sundiata),这部史诗由非洲说书人们(Griot,也称“格里奥”,是口头文学家、艺术家、琴师等一系列吟游诗人的总称,许多带有史官性质,是非洲民间文学的重要传承载体)口耳相传,为松迪亚塔的生平附上了瑰丽的神话色彩;此外,14世纪时期的突尼斯阿拉伯历史学家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1332–1406)、摩洛哥旅行家和历史学家伊本·白图泰(Ibn Battuta,1304-1369)等人,都在松迪亚塔去世一个世纪后前往马里帝国领土,记叙了这位“马里雄狮”的事迹。

伊本·赫勒敦

根据民间代代相传的《松迪亚塔传》记载,被预言将成为伟大征服者的松迪亚塔生来患有奇怪疾病,无法直立行走,因此被视为废人;但七岁的某一天,松迪亚塔从一颗具有强大魔力的猴面包树上取得一根枝条,在猴面包树枝支撑下奇迹般愈合,迅速成长为强壮的青年。但是,身为尼亚尼国王第二任妻子所生之子的松迪亚塔遭受父亲第一任妻子的嫉妒,后者违背预言,在松迪亚塔父亲去世后拥立自己的儿子丹加兰·图曼(Dankaran Touman)登上王位,将松迪亚塔母子及他的两个姐姐驱逐,松迪亚塔被迫踏上流亡之旅,先后辗转加纳帝国和美玛王国(Mema),得美玛国王庇护;其后,索索人在苏曼古鲁率领下入侵松迪亚塔家族治下尼亚尼城,曼丁戈人依据当年预言找到松迪亚塔,希望他领导人民反抗索索人残暴统治。于是,这位手持神奇猴面包树枝条的王子在美玛援军陪同下召集曼丁戈诸氏族,于1234年前后起兵对抗苏曼古鲁,切断索索人的食盐及黄金贸易路线,并在次年基里纳战役(Battle of Kirina)中击溃索索军队,推翻索索帝国衰败不堪的的腐朽统治。之后,松迪亚塔被尊为曼丁戈人的统治者,获得皇帝称号——即后来世代相传的“曼萨”(Mansa)头衔,被后人尊称为“Mansa Mari Djata”;由此,松迪亚塔开创了马里帝国,为向当初援助自己的穆斯林商人们致谢而皈依伊斯兰教,使马里帝国成为西非地区最大的伊斯兰政权。

猴面包树

伟大的松迪亚塔统治“黄金国度”马里长达20年,一般认为他在1255年不幸溺死,年38岁。他的儿子曼萨·瓦利(Mansa Uli)在父亲基业上进一步发展,对外开疆扩土,对内发展经济,被视为不亚于尔父的明君;瓦利的后继者基本延续其执政方针,致力于将马里帝国整合为空前绝后的奇迹之国,但到13世纪后期,马里帝国内部出现动乱,一个名叫萨库拉(Sakoura Mansa,也写作“Sakura”,所以下文就叫他小樱)的奴隶夺取了政权,穷兵黩武、大肆发动对外扩张行动,最后松迪亚塔的侄子加奥(Gao)在小樱带孝女的帮助下杀死小樱,帝国权柄重归松迪亚塔家族;加奥及其子穆罕默德·伊本·加奥Mansa Mohammed ibn Gao,1305-1310在位)先后去世后,马里帝国曼萨之位由穆罕默德·伊本·加奥的叔叔阿布·巴克尔二世(Abu Bakr II)继承。

阿布·巴克尔二世本人在位时间极短,人们对他的所有认知都来自阿拉伯历史学家伊本·法德拉·乌马里(Ibn Fadlallah al-Umari,1300-1349)所记录的曼萨·穆萨和埃及官吏阿布·哈桑·阿里·伊本·阿米尔·哈比卜(Abu'l Hasan Ali ibn Amir Habib)的谈话。据穆萨所说,小樱带来的动乱经两代曼萨善后,已基本被安居乐业的马里人忘却;吃饱喝足的阿布·巴克尔二世闲得没事,决定追求更高境界的目标,那就是成为航海王他认为不可能找不到海洋的尽头,希望能看看大西洋对岸的景色——这和穷得只剩钱的煤老板决定开展精神文化建设、砸了大把W去拍电视剧是一个道理。但耐不住当时的马里帝国是全世界黄金产量第一(占全球总产量的一半)的新壕中壕,又仰仗其在伊斯兰世界中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赚得盆满钵满,人家就是有这个财力去搞些烧钱活动;对比后来穆萨出去遛街买买买直接导致伊斯兰非洲出现恶性通胀的案例,巴克尔二世这种不折腾区位经济的闲情雅致瞬间就脱俗了起来。

于是,这位立志成为航海王的男人组织了一支由200艘大船构成的远洋船队,在船上满载可供数年航行所用的物资,下令如果船队找不到海洋尽头就一辈子在海里炸鱼——最后,200艘船仅有1艘返航,船员告诉曼萨船队遭遇海难的事实,表示抵达海洋尽头是不可能的事;但巴克尔二世铁了心要实现梦想,就差说出“教练我想去划船”,下令组建由2000艘船组成的庞大航队,又另拨1000条船运输淡水、黄金和食物,决定亲自乘船远航。在将摄政权交给穆萨之后,巴克尔二世踌躇满志,率领人类史上规模最大的远洋船队扬帆起航,从此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回到马里帝国的土地——“消失在西方浪涛的边崖”。

巴克尔二世到底有没有抵达美洲土地、穆萨自称的“巴克尔让穆萨摄政”说法是否属实,因为相关历史仅存伊本·法德拉·乌马里一处孤证而扑朔迷离;重要的是,穆萨掌握了马里帝国的大权,成为了马里第十位曼萨。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新晋帝国一把手曼萨·穆萨开始大展拳脚。这位松迪亚塔的曾侄孙(穆萨的祖父阿布·巴克尔一世是松迪亚塔的侄子,但并未登上帝位,使得他这一脉在松迪亚塔家族的继承权顺位极为靠后,这被许多研究者认为是穆萨发动政变夺权的依据)延续先王对外战略,前后共将多达24座城市纳入马里帝国版图,极大拓展了帝国的疆域,让他赢得了与伟大祖先松迪亚塔相同的“马里雄狮”称号;同时,作为一名虔诚的穆斯林,穆萨醉心于支持伊斯兰教文艺学术事业,不惜重金投入宗教事业的建设,被人称作“神奇的穆萨”——在这一系列虔诚到可谓狂热的宗教行为中,最值得一提的莫过于令穆萨名留千史、永世不朽的麦加朝圣之旅

1375年加泰罗尼亚地图集中描绘的头戴金冠、手持金球的曼萨·穆萨
位于廷巴克图的津加里贝尔清真寺(Djinguereber Mosque)复原遗址。这座清真寺由曼萨·穆萨下令建立,是马里帝国重要的学术文化中心;据说他向设计这座清真寺的建筑师支付了高达200公斤黄金的丰厚报酬

作为伊斯兰教两大圣地之一,麦加在穆斯林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前往麦加朝圣是无数穆斯林的毕生宏愿,穆萨也不例外;区别在于,穆萨并不是普通的穆斯林,他是马里帝国的曼萨,是无数穆斯林中最富裕的那个金字塔尖,没有之一。1324年,穆萨率领庞大的随行队伍开始朝圣,他随从中光是搬运工就多达6万人,除此之外还包括1万2千名奴隶所有随从无一例外身着昂贵华丽的丝绸服饰、带着重1.8公斤的高纯度金条;此外,还有80头驮付20-140公斤不等重量金粉的骆驼,这些金粉被穆萨沿路分给贫苦的穷人;队伍还带有足以供养全部人畜的生活必需品,让穆萨的庞大朝圣团在长达2700英里(约4346公里)的旅途中毫无饥渴之虞。

曼萨·穆萨在朝圣途中使用的马里旗帜

君王自荒地出发,集市如春芽萌发,财富之路连通高山密林”——何止如春芽萌发,穆萨的朝圣让北非伊斯兰世界所有商贩下半辈子都做不成生意:朝圣途中,穆萨视金钱如粪土,每个礼拜五出资建造一座清真寺将沿途所有集市上的物资悉数高价买入还用黄金换取各种旅游纪念品;他在开罗停留时,带去的巨额黄金涌入开罗黄金市场,直接导致黄金大幅贬值,引发伊斯兰世界持续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一次恶性通货膨胀——整整10-12年,以开罗为黄金集换中心的环地中海伊斯兰世界都没能从这次黄金贬值中恢复,这使得曼萨·穆萨成为历史上唯一以一己之力操纵整个地中海地区金价的人,世人直呼什么叫钻石王老五、这就叫钻石王老五;正因如此,历史学家几乎毫无例外地将穆萨视为历史上最富有的人,甚至完全无法以特定标准来衡量这位曼萨持有财富的具体数值

但是,穆萨真就只是个挥金如土的地主家傻儿子吗?当然不。他的祖先·松迪亚塔可是“马里雄狮”,继承该名号的穆萨怎么可能就是个人傻心善的好大儿?他一切穷奢极恶的“报复性消费”固然有宗教狂热的成分,但更多的其实是政治层面的缜密考量。许多历史学家认为,穆萨半买半赠的慈善行为、乃至他前往麦加的旅途并非真的以宗教信仰为第一要旨,而是为吸引国际社会对富庶帝国的关注、希望借此获得更多外交红利;他在开罗一掷千金,也并非就只为了玩儿,而是因为当时的开罗是北非伊斯兰世界的黄金垄断市场,大量商人前往开罗进行黄金换购,为了将黄金交易市场中心转移到马里帝国治下廷巴克图(Timbuktu)或加奥(Gao)等地,就必须削弱开罗作为黄金市场的公信力和地位——虽然他可能没想到自己这剂猛药效果实在太好,连带伊斯兰世界两大圣地的麦地那和麦加都出现黄金市场萧条现象;但就结果而言,穆萨确实撼动了开罗的地位,成功让富得流油的马里帝国成为伊斯兰世界经济文化重要支柱

世界上最永恒的事物是黄金与真心”,曼萨·穆萨用无数黄金铸成了马里帝国的威名,在1337年结束了25年的治世,留下一个强盛平和的帝国;但帝国并未如他所愿那样永远流传下去,他的盛世也仅不到20年就出现根基不稳的迹象。大约1352-1353年,摩洛哥旅行家伊本·白图泰来到马里,留下有关马里帝国的珍贵一手见闻。据他描述,当时的马里帝国秩序井然,商贸路线畅通无阻,但统治阶级内部的权力斗争愈发明显——这是由于马里帝国虽然采取神化统治者的措施、却并未制定严格的王位继承法则而导致的。14世纪70年代以后,统治阶级内部的无序化终于引爆内乱,层出不穷的骚动削弱了帝国的统治权威,促使帝国重镇加奥于1375年独立、并逐渐发展成桑海帝国(Songhai Empire),成为马里帝国的心腹大患;15世纪前期,另一重要城市廷巴克图又被图阿雷格人Tuareg,柏柏尔人的一个分支)攻陷,其他城市也纷纷摆脱马里帝国控制,帝国版图四分五裂。最后,马里亡于桑海、摩洛哥的侵攻西方殖民者的奴隶贸易,分裂为三个互相攻讦的王国,最后在1670年旧马里帝国首都尼亚尼被攻破告终,一度强盛的“黄金国度”马里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桑海帝国疆域示意图。桑海帝国是西非地区最后一个黑人土著居民建立的大帝国,1591年亡于摩洛哥王国的进攻

或许,“君王自荒地出发,集市在她的裙下如春芽萌发,财富之路连通高山密林,直到她消失在西方浪涛的边崖”并不一定就指马里帝国两位曼萨的事迹;它也有可能指代了马里帝国的兴衰依托黄金兴于荒野,凭借世人惊异的巨富雄极一时,最终却因西方大海尽头的殖民者而消失在非洲大地上——来自西方的浪涛将马里从沙滩上抹去,从此再也不见。

·瑞柏巴

游戏中目前实装的瑞柏巴种族干员共两人,算上彩六联动活动“源石尘行动”里出现立绘的德鲁奇皮加尔兄妹(医生皮亚罗不明,出身佩洛可能性更大),明确表明出身瑞柏巴种族者共4人。虽然游戏内并未就各干员所属种族给出标准外文译名,但若结合此种族成员斑点豆苗的原形动物和部分特征,可以确定种族名“瑞柏巴”出自拉丁文“Reprobus”。这个词最早出自基督教传说,是基督教中以旅人护佑者著称的圣克里斯托弗(Saint Christopher,?-约前251)的原名;但就目前来看,种族瑞柏巴和圣徒本人事迹并无直接密切的联系,而是与“Reprobus”这个名字衍生出的内容有关。

西班牙萨尔多瓦教堂的圣克里斯托弗雕像,就是他手中的孩子看起来似乎不太聪明
坐落于捷克首都布拉格的查理大桥(Charles Bridge,也称“查尔斯桥”)旁的圣克里斯托弗像

圣克里斯托弗的传说最早见于公元6世纪的希腊,在早期版本中,此人仅被视为一名虔诚的殉道者;随着时间推移,圣克里斯托弗的事迹逐渐传到欧洲各地,11世纪时由德国主教斯派尔的沃尔特(Walter of Speyer/ Walther von Speyer,967-1027)最早写下文献版本的记录,并逐渐被视作圣徒、被教会礼拜。据《天主教百科全书》(The Catholic Encyclopedia)等文献的观点,圣克里斯托弗最具影响力的故事,是由13世纪时担任热那亚总教区总主教的雅各·德·佛拉金(Jacobus de Voragine,1230-1298)所写、被记录在描绘殉教者和圣徒事迹的《黄金传说》(Legenda Aurea/ The Golden Legend)中。

1499年的《黄金传说》影印本

在这个通俗版本的传说中就已提到,克里斯托弗最初名为列普罗布斯(Reprobus,即“瑞柏巴”另一种译法。早于13世纪的各种版本中则称其还有奥弗勒斯/Offerus、奥弗罗/Offro、阿多基摩/Adokimus等名字)是个身高超过两米的阿纳金人(Anakim,《创世纪》中堕落天使与人类女子产下的巨人Nephilim的后代),立誓要侍奉世间至伟之王。瑞柏巴先侍奉过迦南王,后来发现迦南王畏惧魔鬼,又意欲前去侍奉魔鬼;但后来他发现魔鬼十分忌惮十字架的力量,就此认定基督耶稣才是世间至伟之王,于是四处游历打探如何才能服务于基督,后在一位隐士引导下皈依基督教信仰。列普罗布斯询问隐士该如何服侍基督,隐士建议他效法其他基督的皈依者,以祈祷和禁食的方式展现自己的虔诚;但他自认为难以接受这种隐修生活,于是采取在河边背负来往行人过河的方式行善,作为向基督服务的替代。

某日,列普罗布斯遇到一名希望渡河的孩童。他背起孩子欣然渡河,却赫然发现那个孩子竟如此沉重,以至于身强力壮的他甚至难以迈步。在艰难地渡过河流后,列普罗布斯对孩子说“你简直比这个世界还要重”,没想到孩童回答“你背负的不只世界,亦有它的造主。我即是基督,你的至伟之王”;为证明自己的身份,孩童将列普罗布斯的手杖插在地上,须臾间消失无踪,第二天手杖竟变作一棵枝繁叶茂的棕榈树。大开眼界的列普罗布斯遂改名“克里斯托弗”(Christopher),意为“驮负基督者”。随后,克里斯托弗开始游历,一路继续他载人过路过河的事业,来到位于小亚细亚半岛南部的吕基亚(Lycia,注意与最早使用贵金属铸币的吕底亚王国/Lydia并非同一存在),在吕基亚传播基督教义。当地统治者怒火中烧,将克里斯托弗拘捕,并尝试以财富和女色诱惑他;却不想克里斯托弗不仅毫不动摇,反而让统治者派去的两名美女也皈依基督教。统治者下令处死克里斯托弗,但寻常的刑罚无法杀死这名与基督接触过的高大迦南人,最后还是靠斩首才杀死他,让这位背过基督耶稣的基督徒实现了他的殉道。

意大利贝加莫省阿尔梅诺圣萨尔瓦托雷(Almenno San Salvatore)教区的圣克里斯托弗壁画,图中手托象征世界的宝球的孩童便是基督

因为平生致力于帮助往来旅者,克里斯托弗殉道后被广大群众奉为旅途与旅行者的保护神。人们将他的画像做成小挂件或圣像,以随身佩戴或放在车马中的方式祈求这位圣徒的保护。而在基督教信仰不断传播的过程中,与“旅途”这一概念密切相关的圣克里斯托弗也成为信徒们最为信赖的守护神,伴随基督信仰一同传播到欧亚各地——到目前为止,除了原名“列普罗布斯”的英文写法与“瑞柏巴”相近外,这位圣徒尚且没有与犬科动物产生联系;但在信奉东正教的区域,这位圣徒因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语言问题而多出了一幅新面貌,这幅新面貌与世界各地传说中一类奇异生物——犬头人(Cynocephaly)有关。

啊当然不是这个犬头人——但也可以是
1493年《纽伦堡编年史》(Nuremberg Chronicle)中的犬头人插画

犬头人”(“Cynocephaly”)一词取自希腊语“κυνοκέφαλοι”,由意为“”的“κύων”词根和意为“头,头部”的“κεφαλή”再结合而成——顾名思义,这是一种长有狗头的特殊异常存在;但对“头”这一特征的强调,又将这种生物与口吐人言的狗以及会自由转变形态的狼人等怪物区分开来。狭义上的犬头人是指欧洲旅行家们记载的一种生活在亚洲的非人族群,而在广义上,“犬头人”可以用来指代任何文明体系中具有“犬科动物头部”和“人身”特点的事物——也就是说,古埃及神话中的冥界之神阿努比斯(Anubis)、负责看守死者之胃的荷鲁斯之子杜阿穆特夫(Duamutef),乃至沙漠与战争之神赛特(Set)及其子乌普奥特(Wepwawet),都可以被纳入所谓“犬头人”的范畴;而这也正是希腊化时期前往埃及的希腊旅行家们看到这些没落旧神后的第一反应。

一个杜阿穆特夫形状的卡诺匹斯罐(Canopic jar)。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时,会将死者的肠、胃、肝、肺取出,放进由荷鲁斯神四个儿子守护的罐中,与木乃伊一同下葬;其中守护死者的胃的,就是守护北方的狼头神(一般是豺或胡狼)杜阿穆特夫
描绘乌普奥特将权杖授予第十九王朝塞提一世(Seti I,拉美西斯二世之父)的壁画。战神乌普奥特是阿努比斯同母异父的兄弟(赛特与奈芙蒂斯所生),其名字意为“道路开拓者”,通常被描绘为立于拉神太阳船船首或为军队侦查开路的斥候形象;为与在黑暗冥界996的兄弟区分,乌普奥特的形象多为蓝色或灰色鬃毛的白色胡狼,这也从侧面暗示其与活人世界的关系更为密切

狭义上的犬头人最早在公元前5世纪被提及。曾在波斯帝国宫廷任职的希腊医生兼历史学家克特西亚斯(Ctesias,生卒不详),就在其《印度》(Indica)一书中提到这种在南亚次大陆撒欢的特殊动物。他称这些狗头人居住在山洞里,身上披着动物皮毛,以打猎和放牧为生,每个成员都能活一两百年;与其同时代的希罗多德(Herodotus,前480-前425)则称,犬头人生活在希腊以东的土地上,还曾于出海寻找金羊毛的阿尔戈英雄(Argonaut)们发生过战争——“希腊以东”是个值得注意的细节,它将犬头人的分布区域扩大到了小亚细亚以东的整个亚洲,意味着人们可能在亚欧大陆东半部分的任何角落见到这些小别致;稍晚的4世纪,曾任塞琉古王朝Seleucid Dynasty,亚历山大大帝去世后由其部将塞琉古一世割据西亚等地建立的希腊化王国驻印度孔雀王朝外交使节的希腊历史学家麦加斯梯尼(Megasthenes,前350-前290)就记载,他在印度听过犬头人的故事,这些生物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依靠吠叫来互相沟通——差不多类似当代一些学狗叫呼唤爱犬、希望能实现对话的行为。

但这一时期,很少对犬头人的外貌特征进行详细记载——即使是在给亚里士多德的信中说自己的军队抓到几个犬头人的亚历山大大帝,也没有提到更多相关细节。旅行者和历史学家们大多只是听信一些空穴来风的传闻,就将这些荒诞的故事写进旅行日记或航海日志,后来的天主教学者们——如8世纪的保罗执事(Paul the Deacon,720-?796),也将这些说法写进了他们的著作;真正对犬头人有外貌特征描写的记录,要到阿拉伯人四处旅行的14世纪伊本·白图泰就记载,他在相当于今天印度和苏门答腊之间范围内的某个岛上见到一群长着狗嘴的人,并将这群人称为“巴拉那卡”(Barahnakar),意为“狗嘴”(Dog-mouth);白图泰说这些人浑身赤裸,不信任何宗教,在海边以芦苇搭建房屋居住,靠制作编织物与该岛上的穆斯林交易而获取物资——但考虑到区位因素和“狗嘴”般的尖牙,白图泰所说的狗嘴人“巴拉那卡”很有可能是明打威群岛上的原住民明打威人(Mentawai People)。这些部落民住在芦苇棚屋中,有在身上绘制线条花纹和利用凿子将牙磨尖的习惯,此处不展开细说;

明打威人的传统房屋“乌玛”(Uma)
一位明打威女性,可以看到她身上的线型花纹和口中人为磨尖的牙齿

那么,圣克里斯托弗是怎么和旧世界传说中的“犬头人”扯上关系的呢?通俗说法认为,二者间的联系可追溯到拜占庭帝国时期(359-1453),拜占庭神学家记录了一个罗马帝国尚未分裂时期的故事,该故事提到一个身材高大、长有狗头的名为列普罗布的罗马俘虏,在受洗礼皈依基督教后奇迹般变为正常人、最后殉教的故事。到6世纪前后,这一说法逐渐被改编完善为圣克里斯托弗的故事,以拜占庭为中心向外辐射、随东正教传播而发扬光大,使得这位圣徒的许多造像都是狗头人身形象——这就形成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盛行天主教诸派西欧地区,圣克里斯托弗通常以托负孩童的人类形象出现;而在俄国、东欧等受拜占庭-东正教文化熏陶的地区,这位圣徒常常被描绘为一个长着狗头、身着戎装的战士

17世纪一幅描绘圣斯德望(Saint Stephen,也称圣史蒂芬、圣司提反)与圣克里斯托弗的壁画,带有明显拜占庭艺术风格。图左人物为圣斯德望,他是基督教中首位殉教者,因指责犹太人需为耶稣之死负责而被逐出耶路撒冷、被乱石砸死;他的殉道震撼了当时迫害教会的保罗,后者后来成为基督徒,即圣保罗(圣保禄)
圣克里斯托弗
一组圣克里斯托弗造像的对比。左为13-14世纪时绘制于英国德文郡圣博尔托夫教堂(St.Botolph Church)的画像;右为绘制于1685年的圣克里斯托弗犬头像,现藏于雅典拜占庭与基督教博物馆(Byzantine and Christian Museum)

但很多语言学家认为,拜占庭人很可能是在口耳相传过程中,将拉丁语“迦南人”(Cananeus)与“”(Caninus)混淆,从而将列普罗布斯错误地描绘为犬头人形象——也就是说,圣克里斯托弗(列普罗布斯)与犬头人原本并无关联,只是因为一个音近词的误记,导致这位旅途守护者就此人间失格,以一种滑稽的喜感形象被东正教崇拜了十多个世纪。由于基督教内部并不允许对带动物特征的神祇加以崇拜,加上东正教自身的条律规定,犬头圣克里斯托弗的造像在18世纪后逐渐被禁止;但不论如何,这位圣徒(曾经)的奇特形象都为基督教添上了一丝有趣的色彩,一定程度上,他的军事圣徒(皈依基督教并殉道的罗马军队士兵)身份或许也与游戏中瑞柏巴种族的战士属性有所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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