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重置版 第五章 京都“假日”

第五章 京都“假日”
宫崎战役成为了日本战事的转折点,此战过后,我军和日本左翼军队所取得的战略优势开始逐渐明朗,大批中间派保守势力纷纷倒向了我们,原本鼓吹着要派军支援日本的太平洋阵线其他成员国开始转入观望态势,甚至右翼军阀部队也因深感外援无望而选择了投降。数日之后,我们在部队营地食堂的电视机上,观看了武修戎将军作为代表与日方签订和平友好协议的仪式。当天夜里,武修戎将军命令老叶和我带领疾风小队秘密前往东京都,负责一次私下会晤活动的警卫工作。
目标地点是东京市郊一座小而陈旧的日式庭院,部署好了外围警戒之后,我们进入了临时辟为警戒指挥室的耳房待命,在这方只有一墙之隔的小房间里,可以毫无障碍地听到客厅里的动静,武修戎将军对我们的旁听并不避讳,他只是嘱咐我们不要在耳房里随意交谈,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也不要进入客厅打扰。
我们难以想象的是,穿着便服到客厅来迎接武修戎的主人,竟然是日本左翼政治联盟的领袖、本届执政内阁的鸠山首相。更令我们讶异的是,武修戎与鸠山首相见面时,所进行的并不是协商会谈时那种假模假样的礼仪式问候,他们就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欢笑着相互捶打已经不再年轻的躯体。
“鸠山!你个不会喝酒的老骨头,我把最烈的‘闷倒驴’给你带来了!”武修戎用一种兄弟之间的口吻说道,“还记得你第一次喝这玩意儿的时候跑出去撒酒疯,差点教后槽的驴给踢傻了!”
“当时怂恿我去逗驴的不是你个老犊子吗?”鸠山首相居然用很纯正的汉语作答,“你爹知道之后就差没把你的腿给打折!”
作过这种粗犷的叙旧之后,我们听到鸠山先生请武修戎入座的声音:“你先前说要带来做警卫的那两个小同志已经在隔壁了吗?要不要叫过来一起干一杯?”
“让他们在那儿待着吧,今晚是咱们两个老家伙叙旧,叫年轻人混进来,谁都不痛快。”武修戎已经在倒酒了,“老伙计,咱们几十年的合作,今天总算有成果了。”
“我永远也望不了几十年前美国人逼迫我们进行公投的前夜,当时我们左翼一派的所有同志都绝望了,大家都认为日本明天就要被吞并为美国的第五十一个州,有些激进的同志甚至想到京都清水寺去跳楼明志(日语典故,‘要有从清水舞台上跳下去的决心’)。你作为中国方面的代表秘密进入日本向我们提出合作时,根本没有人相信奇迹会就此降临。”鸠山的语气变得充满了时间积淀下来的凝重感,“但中国朋友们挽救了一切!多亏了你们在暗中提供的关键支持,次日公投日本以压倒性的票数摆脱美国占领获得了独立,连美国人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日本左翼联盟的同志们并非知恩不报之辈,我们一直忠实恪守着与中国之间签订的互助秘约,只是谁也没想到竟然要在暗中默默努力这么久。随着苏、盟两大阵营的对立越来越尖锐,最近几年的局势可以说危险到了极点,主张扩张侵略的右翼军阀借助太平洋阵线支持渐渐坐大,眼看我们为了两国友好联盟所做的数十年暗中努力就要付诸东流了。”
武修戎回顾道:“几个月前太平洋阵线策划入侵苏联滨海边疆区,确实是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按照与老大哥签订的友好协议,我们是要负责协助保卫远东地区安全的,可如果当时履行中苏协议而与太平洋阵线开战,势必会导致两国民间社会的尖锐对立,如今想要争取日本大多数中间派人士对中日同盟的支持就根本不可能了。我和其他几位同志顶着很大的压力,说服人民军事委员会放弃了对苏联的大规模增援,虽然有东北国境的边防指战员擅自出战阻击了太平洋阵线对双城子的进攻,导致我们不得不顺势派出两艘‘无畏’战舰去海参崴进行象征性支援,但所幸终究没有扩大与日本之间的军事冲突。”
“虽然艰险,但你们作出的决定收获了良好的结果,中间派势力因此保持住了对中国的好感,而进攻苏联领土的失败结果,也导致主张侵略的右翼军阀在国内失势,这为今天的成功作出了非常重要的铺垫。”鸠山先生讲到这里时,我们听到客厅传来碰杯的声音,“右翼军阀所掌握的部队只剩下少量残余还在苟延残喘,只要进行足够长久的磨合,中日两国之间的军事同盟,将会形成一股比苏联和同盟国都更具有战略潜力的新生力量,足以在这场世界大战中应对一切挑战。当然风险也是存在的,现在支持我们的中间派势力里还有不少人对中国怀有疑虑,他们很害怕友好同盟协议会是一个用来侵吞日本的幌子。”
“所以我们才尽力维持住了朝鲜半岛的和平态势。”武修戎用一种做保的自信口吻说道,“韩国既是中国和日本的邻国,同时又是太平洋阵线的重要成员国,它可以作为日本中间派势力了解我国意图的风向标,只要韩国的安全与和平得到了保障,只要朝鲜半岛这处重要的缓冲区继续保持稳定,中间派人士就一定能够理解我们保持和平友好同盟的诚意。我国的强大工业能力与日本的高新科技产业一旦能完成融合,借此武装起来的军队将不惧任何霸权主义威胁——不论这种威胁是来自同盟国帝国主义,还是来自苏联的大国沙文主义。”
两人的交谈到此戛然而止,客厅突然一片死寂,听得到庭院里风吹动草丛和夏虫鸣叫的动静,老叶脸色一变,率先拉开那扇纸门冲进客厅,几乎在同时,客厅里同样觉察到了危险的武修戎将军拔出佩枪来,转身把鸠山先生翼护在了背后:“鸠山同志小心!”
负责警戒的战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所有枪口都对准了客厅另一侧的偏厢房,在昏暗的灯光中,那台泛着银光的“金翅鸟”装甲沉然从厢房里踏了出来。
鸠山首相不顾危险地探出头来:“友川警部!”
全副武装的友川纪夫踏前几步站在了枪口之前,叶未零抬手示意战士们不要擅自开火,轻武器很难对他的动力装甲构成伤害,而只要友川愿意,完全可以用手中那把逆温枪将在场所有人全部冻成碎冰。但他并没有发动攻击,合金面甲背后的一双眼睛捉摸不定地打量着我们。
“首相阁下,”他开了口,“我以为会偷听到你以出卖日本为代价而与中国人进行的利益勾结,我承认自己错了,我没有想到您和您的左翼政治联盟,竟然真的为日本规划了一个与中国和平结盟的未来,虽然我并不认同你们的想法。日本的未来应该由日本自己决定,诚然不应该屈服于太平洋阵线安保同盟框架的支配,但同样也不应该依附于中国。我已经潜入过左翼政治联盟的总部并看到了所有秘密文件,中国暗中协助我们摆脱美国占领而获得独立,作为回报,您所从属的亲华派始终致力于与中国建立军事同盟,你们瞒住了所有人,民间社会乃至国际舆论至今还以为那次公投是受到欧洲联盟暗中协助的结果,而从不知道中国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亲华派之所以选择您参选本届内阁首相,是因为您与中国人最为友好,在上次世界大战期间,您是侵华殖民开拓团的遗孤,在战败之后被军国主义政府抛弃在中国,由中国人接济收养。”
首相将双臂展开:“一毫不差,上次战争结束之际,侵华军以殉国为名逼迫我的父母自杀,而被侵略的中国人却捐弃前嫌收养了我,这二者之间岂不是高下立判了吗?友川阁下,您打算怎么办呢?杀死我好打破两国之间的同盟吗?”
“您以为我是什么人?短视的恐怖主义者吗?”友川纪夫嗤笑道,“依靠暗杀并不能让日本摆脱中国的介入,我所要做的是让整个日本知道事实并作出自决。”
纪夫跃入庭外的夜空,凉风吹散了斑驳的烛影。
根据情报部门的研判,友川纪夫肯定把日本左翼亲华派与我国之间长达数十年的秘约内容,透露给了最根深蒂固的几家保守派政阀和财阀世家。他很明智地没有选择向全日本公开这一切,否则造成的民间社会对立将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冲突混乱,但仅仅是这种范围有限的信息泄漏,也足够给我们造成大麻烦了,中间派政、财阀势力对中日同盟的支持很快变得不稳定起来,有些人对左翼亲华派长达数十年苦心积虑的筹谋感到恐惧,而更多人在了解了两国同盟的具体秘约内容之后,所恐惧的则是由此给日本带来的变革,这将造成日本社会利益划分的大洗牌,并触动长期以来由他们所占有把持的巨量固有利益。按照“均势平衡”的博弈思维,他们开始有限地恢复对右翼军阀势力和太平洋阵线的暗中支持,以防止中国与日本左翼势力的同盟一家独大,形成中国-左翼联盟与太平洋阵线-右翼军阀势力长期对抗制衡的“稳定局面”,确保日本继续维持基本现状、不致触及政阀与财阀的特权利益,于他们而言将是最理想的结果。
这直接改变了我们所面临的军事斗争形势,把日本战事维持在有限军事区域内的原定计划破灭了,重新获得“输血”的太平洋阵线残余武装,与倒向他们的部分受中间派支持的日本军队,改变了先前固守金川工业基地的策略,开始在日本境内四面出击,试图将战火扩大到各大都市,以此刺激民间社会对这场战争的反感、并鼓动民众反对我国介入。鉴于中间派势力的军队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而坚定忠于左翼政治联盟的军队兵力则捉襟见肘,我军进驻日本的部队不得不从幕后走到台前,由原本远离各大城市的偏远军事区进入到日本普通民众的视线,进驻到东京、大阪、京都等一系列大都市提供军事防卫,以免太平洋阵线军队夺取和占有这些重地,虽然我们的对手受到了先前的沉重打击而难成气候,但长期化的小规模武装冲突和治安战,对于我军驻屯部队和日本社会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科研部队对金川工业各大科研基地的接收,则发现了更加令人不安的情况,早在部队进驻之前,大量不愿与我们合作的重要科学家便已经不知所踪,种种迹象表明,同盟国已经暗中开展了一场与我们抢夺这些顶尖科学家的竞赛,试图由日本境内的太平洋阵线武装势力负责行动,将这些科学家隐藏起来并秘密转移到欧洲,以高新军事科技重新强化欧洲联盟在苏-中联军沉重打击之下不断西移的破碎防线。
我们科研部队驻防京都的时候,战士们与当地民众谁都不比对方更轻松。京都居民用一种混合着疑虑惊惧与刺激好奇的复杂目光打量着我们,对于他们而言,原本只在新闻报纸和漫画电影中“见过”的红色军队,这次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了;而我们第一次进入日本的现代化大都会,就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由于对日本长期的信息隔阂,我们感到在京都看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我说……我担心自己会被资本主义享乐思想所腐蚀。”我很凝重地说,就好像一个即将独自前往未知行星进行调查的先遣队员。情报部门的同志从当地电影院里找到了一张当时最风靡的电影《追捕》的宣传海报,以主演高仓健的衣着为参考,试图把我打扮成一个普通的日本平民。
“京都不是洪水猛兽,你要对我们部队引以为傲的严明纪律有信心。”老叶始终保持着微笑,也不知道是想让我放松,还是因为我那身行头真的很好笑,“中冈他们忙得焦头烂额,派出了很多便衣人员进入到京都的街头巷尾去寻找那些失踪的科学家,我们总也应该做出自己的动作。部队里会讲日语的一批侦察人员都已经打扮好了,你来负责指挥他们深入到京都民间去开展探查,我要到东京去参加军事治安会议,希望回来之后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我们这些便衣侦察人员分散单独行动,以微型无线电相互联络,其他同志一旦发现异样,会将情况汇总给我。就在昨天,右翼势力驾驶一辆隐藏在京都地下防空洞的“河童”式两栖坦克冲上街头攻击驻防部队,我路过事发街道时,还可以看到那辆“河童”坦克的残骸被警务隔离带围在十字路口冒着黑烟,昨天被紧急调入市内将其击毁的我军“麒麟”坦克也还停驻在附近街道上以防再次发生类似事件,而就在隔街之外的商业区,本地居民们仍然在熙攘川流着,有几个胆大的孩子靠近到十字路口去看那辆留驻的“麒麟”坦克,看守“河童”残骸的战士们送给了他们每人一大把各种口径的子弹壳作为“贿赂”,要求他们别再来捣乱。街边店面里甚至还在出售新发行的“河童”坦克与“麒麟”坦克拼装模型,人们仿佛对这种突发的武装冲突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去了京都著名的妙心寺——当然不是去观光,为了遵守保护文化遗迹与尊重宗教的政策,我军严禁作战部队进入妙心寺等地驻防,导致这里成为了处于我们感知范围之外的灰色地带,频繁的人流也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中冈认为那些躲起来的科学家,很可能会选在这种地方与同盟国人员进行接头。
经历了大半天一无所获的游走和侦察,我找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凉亭短暂休息,意外地在这里遇到了一个老和尚,他不像寺里的其他僧侣那样在人多的地方弘经讲法收香火,独自躲在这儿像是要参禅,他用毛笔在横轴上所画的那些曲线真是优美极了,可惜我不懂欣赏艺术,只能猜想那大概是禅宗意象画派里的名山大川。
“祗园精舍的钟声,暗喻世事无常。娑罗双树的花色,意指盛极必衰。世人穷奢极侈,到头犹如一场春梦……”我试图向他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香客时,他对我念了这一大段经。
我只好唯唯:“你懂的道理还真是艰涩呢!”
隐藏在衣领里的微型无线电耳麦在轻轻振动,我连忙退到无人的地方去接听:“‘苦瓜’收到,请讲。”
“‘疾风’呼叫‘苦瓜’,”无线电那头是老马的声音,“我们这边发现了情况,这几天金川工业正好在京都市内举办‘机器人庆典’,有一台用于展览的‘长剑’动力装甲原型机被不明人员盗走,它的足迹延伸到主市区混凝土路面上就消失了,行进方向大概是对准妙心寺。”
“那样一台机甲在市内一定是很显眼的,你们找不到它吗?”我质问。
“可有很多参与展览活动的民用型‘长剑’机甲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很难把那台无武装的原型机从满城同类设备中区分开来,如果操纵者还有其他同伙配合,不排除他能够得到机甲挂载武器的可能。”
“你们的小队到妙心寺一带进行布防,动作不要太大,避免引起民众骚乱。”我命令道,“我留在这边候着它。”
妙心寺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古寺,简直就是京都市内的一座城中之城,疾风小队的人手并不足以对它进行全方位布防,我和老马等人会合之后沿着外墙巡视,却发现有一处偏僻院墙已经被外力破拆出了缺口,墙内花园留下了“长剑”机甲的巨大脚印。
“政委同志,我们侦听到了疑似那台‘长剑’机甲上的无线电通讯记录。”指挥部向我报告道。
那段语音数据很快被传输了过来,先开口的那个声音我听起来非常耳熟:“小鬼,多亏你了!我躲在妙心寺里思考一个物理问题,本来在用毛笔画德布罗意波粒二象性图谱,结果那个打扮得像杜丘警官(注:杜丘警官,高仓健在电影《追捕》中扮演的主角)的苦瓜脸中国人突然闯到凉亭里来,还好他把我描的波形图认成是山水画了,还夸我画得好。我快吓死了,只好对着他背《平家物语》,还好你搞出动静来把他引开,不然后头的句子我背不出来了。”
接着是一个更年轻的声音说:“放心吧博士,我会把您送到站的。现在就去接另外三位科学家……等等,先别说话,我忘记关掉无线电了……”
我在那个驾驶员关掉无线电之后的杂音中发愣,然后要求老马把所有失踪科学家的照片调出来。翻到第三张时,我就看到了刚才在凉亭里见过的那个和尚的脸,照片上甚至没有多余的头发来干扰我对他伪装前后样貌的判断——这位博士本来就是个秃子!
先前我见到过的那辆“麒麟”坦克,沿着妙心寺墙外的行车道开了过来,从炮塔舱盖上探出身子来的人赫然便是朱捷。
“噫!苦政委,你也在这儿!”他对我喊道,“我听说那台‘长剑’机甲在这边?”
“走不远!坦克绕着墙外找,我带步兵进园子,两头堵它。”现在情况紧急,已经顾不得禁止武装士兵进入寺庙的要求了。
朱捷站在坦克炮塔上,视野比较广,因此最先发现寺院里的变故,他拍了拍炮塔装甲,把院墙里的那道光指给我们看:“瞧!那是什么!?”
我们看到一片蓝白色的光环出现在远处的寺院草地上,按照一种构型复杂而又绝对规整的圆周几何构型翻涌波动着,有点儿像计算机模拟软件上制作出来的通讯天线波束矢量模型,伴着一种类似空气摩擦的怪异响动。
“录下来,录下来!”我冲着在步枪上挂有战地记录仪的战士们命令道,“围上去阻止任何人员靠近它,但不要直接接触那些光环,咱们还不了解那到底是什么!”
那圈光的“喷泉”翻涌了大约一分多钟后便原地消失了,期间步兵们严密把守住了那片草地附近的所有通道,阻止了受惊的僧侣和围上来看热闹的香客。我爬到坦克炮塔上,和朱捷一起回看刚才录下来的影像:“你觉得这是什么玩意?”
“准是那些金川工业科学家搞的鬼,我猜跟那台‘长剑’机甲也脱不了干系。”朱捷判断道,“也许是某种用来标示碰头地点的光信号,但由于我们及时包围了这一地点,导致‘长剑’机甲未能顺利抵达信号坐标,这会儿它大概还躲在附近等待风头过去。”
“情况已经很紧急了,四名关键的金川工业科学家就躲在妙心寺里,随时可能通过我们完全不了解的方式转移走。再者说,如果那台‘长剑’机甲设法重新获得武装,一旦它在闹市区开火便会造成严重的伤亡,我们必须马上对京都实施戒严管制。”我提议。
朱捷提醒道:“我们是客军,没有权利对日本城市实施军事戒严,必须由警视厅签署治安紧急状态法令才行,我马上要求中冈出面去协调这件事。”
我们将那束神秘的光环影像报告给司令部之后不久,新的命令便要求我赶往最近的军用机场报到,而京都治安防卫与搜捕那台“长剑”机甲的行动,则全权交由朱捷负责。我在前往机场的卡玛兹军车上与叶未零重新会合了。
“看来治安战并不是你的强项。”老叶显出一种很不满的模样来,“真能给咱捅篓子啊,我和其他驻日指战员在东京开着会呢,半截儿上就被你们出的漏子给搅和了。朱捷主动申请降级之后,被调任到军事治安岗上了,京都的烂摊子暂时丢给人家收拾吧。什么也别问我,我现在跟你一样乱呢,师傅说具体任务细节等到了机场之后再告诉我们。”
一进入军用机场的待机营地,我就注意到老孙又在和老唐吵架,他的那门辐射炮正像霓红灯一样疯狂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强光,周围的战士们纷纷戴上护目镜来躲避那刺眼的光污染。
“是你搞的鬼对不对?老子就知道是你准没跑!”这回老孙是发难的一方,“你一准还记着上回旋翼共振轴那梁子呢,你个疲软的老和尚尽会提旧账!”
轮到老唐分辩:“冤有头债有主,谁敢碰你那柄丧门锤!?”
我们从看热闹的战士们身边驶过,进入整备停当的苏制“伊尔”式运输机尾舱时,发现这里已经布置成了一间临时指挥室,而芸茹正坐在数据台前,对着一张辐射炮的设计草图挠头。
“所以你俩是被派来保护我的?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芸茹从座椅上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们。
“虽然我没想到会把你从国内调过来接收金川工业的科技成果。”老叶对她说,“但刚才看到老孙的辐射炮时,我就猜十有八九是你干的。”
“别跟老孙说。”芸茹哭笑不得地把草图揉成一团,“这是一个试验中的新构型,原本是想往辐射炮里加注惰性气体来增强安全性,可我忽略了那些气体受热之后的光导效应……我做出了能发出七种颜色光的辐射炮,说不定还能让根除者们在领取装备时选一种自己喜欢的颜色,这大概能入选年度最没用的军工发明了。”
“放心吧,他很快就没有闲暇计较这些小事了。突击部队已经集结到位,咱们可以登机起飞了。”老叶打开了机舱里的作战控制连线指挥系统,那句熟悉的“Establishing Battlefiled Control,Stand by”语音提示让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负责装载疾风突击小队的运输机紧跟在我们的指挥机侧翼,芸茹在亚洲大陆之上的万米高空中向我们介绍任务详情:“你们在京都捕捉到的那段可见光波束影像,是同盟国超时空传送技术所造成的空间扭曲现象,同一时间我们科研部队的相位监控设施也准确捕捉到了受到扰动的空间奇点位置坐标,它的起点正是妙心寺,而终点则位于德国黑森林的命运科技实验室。”
几块相邻的作战连线指挥屏幕联合显示出了一张巨幅的全球范围作战地图,我和老叶不得不退远几步,以便更好地观察这张精细无比的实时地图。
“卫星地图!?”我惊呼道。
“是美国人的墨丘利卫星系统。”叶未零告诉我,“那帮满口鼓吹自由的同盟国资本家,可不像他们自己宣传得那么团结。太平洋阵线还在记着美国一度试图吞并日本的旧恨,欧洲联盟则早已经厌倦了美国对他们昔日全球霸权地位的取代,苏联红军一登陆北美,这两个成员阵营对自己的美国盟友无不是必欲打劫而后快、下手惟恐不及,太平洋阵线以支援美国为借口,窃取了美军夏威夷基地的墨丘利卫星上链装置,尽管位于珍珠港的那座卫星基站前不久被拉丁同盟的舰队摧毁,导致盟军失去了对墨丘利系统的控制,但太平洋阵线设法将基站控制代码带回了日本,并试图在种子岛航天中心重建上链基站以夺回墨丘利卫星网的控制权。他们的研究成果现在为我们所接管,尽管无法对墨丘利卫星发出指令,但我们能够自由获取到那些间谍卫星从地外轨道拍摄到的全球战场数据。”
芸茹将卫星地图的定位坐标放大到了德国黑森林战区,把命运科技实验室指给我们看,实验大楼一侧建立着一座形似强子对撞机的巨大科研设施,球状的主体部分像导弹发射井一样被圆壳状的穹顶所覆盖,芸茹介绍称,这就是同盟国联军最新建立起来的超时空传送仪:“人民远征军的情报系统设法获取了有关此地的重要信息,上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座命运科技实验室由杰出的爱因斯坦教授所创立,说它扭转了那次战争的结局也不为过。爱因斯坦教授去世之后,他最信任的助手和同事西格弗里德博士接管了命运科技实验室,由他主持研发的这台新一代超时空传送装置,在近日才刚刚组装完成,京都市内的那次超时空传送是它首次开机测试的成果,但由于你们的干扰,原计划通过这次测试传送到命运科技实验室的四位日本科学家,未能及时赶到传送地点。现在超时空传送仪正在进行重新充能,等到它再次准备就绪,就会再次对躲在妙心寺的那些科学家进行传送营救。司令部认为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要留有后手,以备驻防京都的治安部队未能赶在传送之前抓住那些日本科学家,而我们就是应对这种最坏情况的第二道保险。我们要突入盟军重兵保卫的黑森林防区,进抵到足够靠近命运科技实验室的位置,并设法赶在下一次传送之前,对那台超时空传送仪进行干扰破坏,就算无法将它彻底关停,至少能够让传送坐标发生偏移。”
“我有一个疑问。”我举出手来,“为什么不让人民远征军的同志们遂行这项任务?中-苏联军刚刚攻破了同盟国位于波西米亚山脉的防线,正在向着黑森林防区挺进,由他们对近在咫尺的命运科技实验室发动突袭,难道不比我们跨越大半个地球飞到欧洲去要来得更便捷吗?况且借助于波西米亚山脉新占领的通讯阵列,我们也可以将超时空传送仪和那些日本科学家的详细信息告诉人民远征军。”
芸茹把两只手都沿着腕部折回去指向自己:“‘哦,看啊,这位就是芸茹,一位科学家’——破坏超时空传送仪并推迟其启动,阻止那些日本科学家逃亡,并为中苏联军对黑森林的大规模进攻争取到准备时间,在苏维埃阵营中,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一切。”
“我明白了,”叶未零作了一个精确的比喻,“我们俩只是走镖的,你才是这场任务的关键。”
“战友要绝对信任、通力合作,才能赢得这场与敌人之间尔虞我诈的较量,司令部也很清楚,我们会是相互之间最为信任的搭档。”芸茹重新调整了卫星地图,以便查看我们的飞行航线,“我们将会在苏俄境内的机场转场加油,然后飞抵德国前线的人民远征军基地,远征军会提供执行这次任务所需的重装甲部队。”
老叶提议道:“我来指挥另一架飞机上的步兵小队保护芸茹吧,苦瓜脸,你有在欧陆参与大规模坦克战的经验,远征军同志们派遣的装甲分队就由你来指挥。咱们好好参观一下命运科技实验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