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先代录_25「新难题」


妹红毫无缘由地醒了过来。
无论是一如往常的美味早餐的气味也好,或是一般在外面的先代慧音她们做饭的声音也好,甚至于人的气息——都完全没有感觉到,她只是自然地醒了过来。
睁眼之后展现在她面前的,是昏暗的世界。
朝阳还没有升起。不过,夜晚的黑暗已经没有原来那么深了。
毫无现实感的世界。
——这、是梦吗。
妹红不禁如此想道。
想必就是梦吧。于是她就当做是这样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要说为什么的话,她醒来之后看到的周围的样子跟她入睡之前看到的光景完全不一样。
这里,毫无疑问是妹红的家。
只不过,周围已经完全腐朽了。
一部分是已经腐朽垮塌下来的墙壁和天花板。
地板也荒废了,离玄关很近放着的水罐也已经支离破碎。罐子里满是尘埃。
就在妹红上半身坐起来的时候,盖在身上的被子也变得破破烂烂,当即变得四分五裂。
她本想揭起被角,结果被角也瞬间在她的手中湮灭。
就像已经经历了十几二十年那样的风化一般。
可即便如此,妹红的身体和身上的服装依旧崭新如昔。
至于外面到底是早上还是晚上她都分不清楚。别说什么别的声音了,周围连一丝活动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这就像是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存在了的世界。而这一切仅仅在一个晚上就变成了这样。
她却并没有任何的现实感。
也就是说,这是梦境。
而自己,也只不过是在梦中醒了过来。
妹红将涌上心头的不安与孤独抛之脑后,理性地下了判断。
——不过,这个【梦境】也并不是什么毫无根据的空穴来风。
在她认为是梦之世界开始产生有些狭小的违和感之后,妹红将视线移向了自己的手上。
在周围都是干枯腐朽的这个地方,唯独自己的身体生机勃勃。
她再次感到了被世界遗弃了的感觉。
这真的,只是梦中的光景么。
还是说,这就是永生不死的蓬莱人终有一日会见到的光景呢——。
妹红再一次望向了周围。
看着入睡之前在记忆之中已经司空见惯的家,现在却依旧保持着当初的内装修,被百年以上的时间磨损成砂。
——这些,真的是梦吗?
——还是说,就在我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过了上百年自己才回过神来呢?
就连无意之中浮现在脑海之中的想法,都不禁带上了一丝现实意义的色彩。
只不过有一点是确实的——就算这是【梦境】,也是个总有一天会变为【现实】的梦境。
妹红在一段时间之内都呆呆地从玄关的大门向外眺望。
大门虽然变得破破烂烂,可依旧关得很紧,她并不能很清楚地从门的间隙之中看到外面的明月或是朝阳。
如果将它推开的话,想必这种暧昧的状态估计就会立刻消失地一干二净吧。
“……唔。是这样么”
妹红静静地点了点头。
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到底是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呢,还是关于自己未来的事情呢,亦或是别的什么呢。
虽然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不过却意外地连一丝不安没有。
妹红站了起来。
脚边破破烂烂的被子立刻无声湮灭了,不过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轻松地做着拉伸,然后开始了每天早上都会做的体操。
拉伸将手脚关节都活动开来。
双脚劈开,胸贴地面。
她的身体牢牢地记住了被教的东西。
妹红愉悦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做完了体操之后,她就像一如往常一般地向外走去。
靠近了紧关着的大门。
——想必在推开了这扇门之后,前行的道路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吧。
如果说这个暧昧的世界是个梦的话,这之后的世界应该就会是真的醒过来之后的现实吧。
如果这就是现实的话,这个亲切的伙伴们都已经不再的世界也显得过于宽阔了。
两个世界的不同就在于一个是【总会到来的世界】,而另一个是【已经出现在眼前的世界】。
对于这个事实,妹红已经无所畏惧了。
于是妹红笑着推开了那扇大门。
◇
(先代视点)
我抬头看着魔理沙与琪露诺的弹幕游戏。
这里是异变结束之后的永远亭,众多的人与妖集结在了这里。
——为什么会这样?别问我啊。真是的,我只能说这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结果啊。
我自己也终于把握到了所有的额事态……吧?总之我现在就有种这样的感觉。
今晚……不,应该说是昨晚吧。夜晚终于过去,太阳也终于升了起来。总而言之,昨晚在迷途竹林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虽说我因为把注意力集中在妹红与辉夜的胜负之中而忘了这件事,不过迷途竹林却是在后来被当做【永夜异变】主舞台的地方,而为了解决异变挺身而出的灵梦以及其他数名人类和妖怪就在这个地方相互战斗。
总共四只自机队伍出动来解决异变,不过似乎因为她们没有合作准备的破绽被永琳利用,导致四支队伍开始了内讧。
不过即便如此战况依旧在某种程度上有了一定的进展,而就在这个时间点上,发生了我的【博丽波把月亮轰飞】的这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作为异变本因的虚伪之月被完全消灭了。
就在大家轰轰烈烈地进行着STG的时候,一段作弊代码直接跳出来把整个游戏进程强行推进到了结尾。
……这是何等的、烂游戏!
哎呀,虽然这些情况都是我造成的就是了。
这样一来异变就被解决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妈妈,你有在听吗?给我好好反省啊”
果然不行么……
“对不起,灵梦”
“你为什么道歉,说来听听”
“我干扰了你身为博丽巫女的工作”
“不对。那根本不是重点”
我现在,正坐在永远亭中庭的走廊上,老老实实地听着面前灵梦的说教。
手边的另一侧则坐着的是慧音。
她作为在半夜把我带出来的帮凶,成为了灵梦的另一位说教对象。
只不过,跟因为女儿关心而变得温顺不已的我不同——好吧至少从表面上来说我变得温顺了——慧音的脸上不知为何一直泛着一丝安稳的微笑。
唔,感觉慧音在经历了竹林的这件事情之后整个人的氛围都变了呢。
虽然没办法说的更具体,不过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看向我的视线……该怎么说呢,总给人一种默默地守望着的那种、蕴含着无比的包容力的感觉。
“慧音,你笑什么啊?”
“哎呀,抱歉。我也在反省哦。
不过,我并不后悔。我们的判断也好行动也罢,都是完全必要的。想必先代也跟我是同样的想法吧”
“……为什么、是你代替母亲把想法说出来了啊”
对于慧音那教诲般的反驳,灵梦只是像闹别扭似的稍稍吐槽了几句。
啊啦啦?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次她消停地很干脆。
虽然似乎还是无法接受,不过灵梦对我以外的人表露出如此成熟的大人作风好像还是第一次。
我还以为以她这种对谁都毫不留情,平等而直白说话性格,一定会对自己不认同的慧音的话多说些什么的……。
“唉,算了。毕竟就结果来说,万事也算ok了啦”
灵梦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喃喃自语道。
“妈妈”
“怎么了?”
“我真的好担心你”
“……对不起”
我终于理解到了灵梦真正想说的,于是从心底说出了这句谢罪的话语。
对不起。我有在反省了。不过,被灵梦担心我还是有些高兴的。
毕竟我就是这样一个笨蛋母亲呀。
“话说回来,异变不是应该已经解决了么?”
换了一个话题之后,我就像是想让灵梦确认一下一般地望向了天空。
夜晚的黑暗已然过去,在世界急速地取回正常的时间之后,现在天空之中已经升起了太阳。
幸运的是,今天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看来今天会是很棒的一天。
只不过,在永远亭的空中,魔理沙与琪露诺的弹幕正在激烈地交叉着。
“所以,为什么魔理沙跟琪露诺在进行弹幕游戏呢?”
我直接地提出了这个纯粹的疑问。
正如我所说的,这场弹幕游戏正是以魔理沙挑战琪露诺作为开端挑起的。
琪露诺自己也并没有任何疑问,只是顺着这股气势就直接答应了一决胜负,虽说这算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上了套,不过我也并不明白她们在异变之后马上就开始弹幕游戏的理由。
嘛,不过弹幕游戏本来也就是类似于游戏一样的东西就是了。
如果说是以打发时间或者是单纯的练习为目的的话,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才对。
事实上,在现在的状况之下,每个人都很闲。
在永远亭那宽广的中庭之中,自然而然地聚集着许多人类和妖怪集团,大家都我行我素地各玩各的。哦,或者说都在打发时间比较好。
病弱的帕秋莉和照顾着她的咲夜在稍微远一点的侧廊那边坐着。
幽幽子和她的从者妖梦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白玉楼以外的、并非司空见惯的景色。
而爱丽丝则正眺望着魔理沙与琪露诺的弹幕游戏。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爱丽丝。不过,应该说除了我以外的所有第一次相互见面的人,帝也好爱丽丝也罢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战斗,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而一旁的铃仙则是一副似乎守望着所有人一般地望着在场的所有人。
多么奇妙而复杂的空间呀。
——为什么,大家都留在了这里呢?
这个理由,想必与唯一不在场的永琳以及离开这里与其谈话的紫有关吧。
似乎她作为幻想乡的管理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与对方商谈。
至于谈话会得出何种结论——作为博丽巫女的灵梦留下来也是理所当然,我也因为对这一点感兴趣而留了下来,然后就是有些在意的慧音、琪露诺、帝……哎呀,就这样,最后所有人都留了下来。
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几个人都很关心因为重伤而被运往永远亭的妹红的情况。
就像我一开始说的一样,现在的这个状况只能说是【顺势】形成的。
而就在这样的状况之下,魔理沙与琪露诺的弹幕游戏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魔理沙在想些什么哦”
对于我的疑问,灵梦过了半晌才慢慢答道。
“呐,妈妈。我呀,在这次的异变之中与魔理沙打了一场哦”
“嗯,我听说了”
“我不懂魔理沙想跟我一决胜负的理由。妈妈知道吗?”
“唔……”
根本不用提什么理由之类的东西,在听到了那个时候发生的过程和状况之后,我的心中只有一种【这就是青春啊】的感慨。
魔理沙并不是对灵梦抱有敌意,她们之间会不和什么的根本难以想象。
而且,友情并不是那种会一直平稳的东西,而是某种有时争斗有时和睦的、充满激情的感情。
根据就是少年漫画。
对于真的不知道魔理沙的想法的灵梦,我在脑中过了一圈能够说的话,最后,一句名言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友情这种东西就是一种成长缓慢的植物”
“妈妈?”
“而直到名为友情的花朵绽放之前,你们需要经历很多次的试炼,以及名为困难的打击才行”
这是与某个描绘了在斗争之中产生友情的漫画紧密相关的名言。
虽然一脸严肃地说出这几句话还是让人听不好意思的……不对!我才不会觉得不好意思!那些话都是一等一的棒!
你看,灵梦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尽情地尊敬哦?当然不是尊敬我,而是水煮蛋先生。
(指尖:这里的原文是[ゆでたまご先生],找了找没找到原漫画的出处)
“名为友情的、花朵……”
“灵梦。如果你真的把魔理沙当朋友的话,你就应该通过自身的思考得出你自己的答案”
“……真难”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告诉不答案,因为就算我告诉你也毫无意义”
我抚摸着灵梦的脑袋,温柔地说道。
“……唔。知道了。我会试着努力想明白的”
灵梦虽然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率直地点了点头。
想必她一定会烦恼的吧。说不定对没有被同年代的孩子优待过的她来说,这还是她头一次直面的问题。
不过,我却觉得这次灵梦的烦恼是个很好的机会。
从相互争斗之中衍生出的苦恼、以及跨越这道坎之后的进一步的理解和友情。
这些都是我年轻之时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身为朋友的的紫虽然与我的关系与之相近,可我们的种族毕竟不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无法更进一步,自然也不可能培养出那种出现对立或是斗争的友情。
而与勇仪的关系,则是因为一开始的激斗过于激烈,导致产生了某种与一般友情不一样的东西。
年少青涩的灵梦与魔理沙之间的关系,在年长者的视点看来,是那种让人不禁露出温暖微笑的、能从中感受到羁绊的关系。
嗯,真是青春呀。
话说回来,想到身为朋友的紫,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差不多跟永琳谈完了呢?
那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并不是凭我这种凡人的大脑就能想象得到的事情,一定是那种超高级的内容吧。
嘛,虽然我知道把这件事交给紫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就是了。
想必,她一定能完美地与对方交谈下去的吧。
没关系,一定没问题的。
◆
八云紫与八意永琳。两人之间的会谈正顺畅地进行着。
一位被称为【妖怪的贤者】,另一位被称为【月之头脑】,她们都是身为各自种族代表的贤者。
而这并不仅仅是知识意义方面上,而是对拥有真正意义上智慧的两人的称号。
举一反三,见微知著。
在了解到了此次异变之中至今为止的过程、状况,相互对于对方的事情惊讶之后很快理解了一切。于是两人都对于对方的实力感到了奇妙的信赖,不过同时也产生了警戒。
“——原来如此。这次的异变,完全是为了【你的公主达人】而产生的是定么”
“是啊,责任全在我。
她很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说,这个幻想乡就很合适。这次异变造成的损失,就让我来全额负责吧”
“算了。跟你这样的贤者,进行这种无趣的交易实在是太浪费了不是么。
我们继续相互试探下去的话就没个完了。太麻烦。不如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单纯的进行一些对你我都有建设性的话题吧”
“也是。帮了大忙了”
她们都拥有着如同字面意义上描述一般脱离了人类层面的美貌、以及深不见底的知性的女性。
从她们口中说出的话语,就如同音律一般美好,同时也带着历经年月的沧桑。
如果有正常人在场的话,想必会被两人的谈话晕的云里雾里的吧。
排除了感情和私欲的贤者们的交流,静静地导出了一个结论。
“被逼入窘境就是这次事件的原因呢”
“是呢。也就是说——与【古明地觉】直接相关么”
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八意永琳,你之所以急着发动此次异变,都是因为先代巫女的突然来访以及其不可理解的言动让你感到了不安而导致的么”
“是的。而且,作为这些举动的原因正是身为情报源的——”
“古明地觉”
“正是如此。至少,从先代那里听来的情报是这样”
紫忧郁地叹了口气。
“……从你的反应来看,这个妖怪似乎是个必须相当重视的对手么”
“就立场上来说,古明地觉是与我相同等级的对手哦。如果说我是地上的管理者,她就是地底管理者”
“同等……果然,看起来她是个不能小看的对手呢”
“如果这次的事件真的跟她扯上关系了的话,这次先代的行动说不定也——”
“有着被诱导、或是被煽动的可能性么?”
对于永琳抢先一步说出的判断,紫并没有回应。
不过,这也代表了她并未否认这个答案。
这个名为古明地觉的妖怪的行动以及其真正的意图,都让她捉摸不透。
永琳此时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永琳并没有紫以外的对于名为觉的妖怪的情报来源。
就连面前这位自己认同的实力者八云紫,也对其感到苦恼不已。
对那个身份不明的古明地觉产生了不小的不安与警戒顿时变得愈发严重。
“——是敌人么?”
永琳知道自己的问题显得有些仓促,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得不问出口才行。
“不知道”
“假如说,那个妖怪完全入手了我们月人的情报的话,有没有可能进一步把情报传给月都呢?”
“地底的妖怪跟月亮那边联系什么的,首先就不太现实吧。毕竟还有与地上缔结的规定在,她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地得到情报才对。不过,考虑到【万一】的情况,我对于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
“无法断言么”
“她的能力到底能达到哪一步,我也无法下定论”
紫只得强行按下自己心中的不安。
说实话,如果按照她第一次见到觉时候的印象来看,对方应该不是那种能让自己如此警戒的妖怪才对。
虽说她有着被人与妖怪都厌恶着的能力,但也绝对称不上什么威胁——紫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
在先代巫女与觉接触之后,违和感就开始逐步显现。
基于实力被紫寄予绝大信赖的先代巫女,不可思议的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对觉敞开了心灵。
而对方是如何做到的未知手法也是紫觉得很可疑的一点。
紫不由得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是不是觉用了某种手段故意将笼络了先代呢。
而从永琳那边了解到的关于这次异变的情报也渐渐地染上了一层现实的颜色。
最糟糕的事态正朝着更糟糕的想象发展着。
“她的能力范围,说不定能够从地底延伸到幻想乡全境也说不定”
“不过这也只是最糟糕的情况之一吧。唔,真是乐观不起来呢”
两位贤者的意见,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指尖:【达成共识.jpg】23333)
双方都有着绝对不能退让的底线,因此她们总是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而在这个瞬间,【古明地觉】这个妖怪对她们来说就是最糟糕的事态和最该警戒的对象。
话及至此,双方都沉默地陷入了各自的思考之中。
不过,谈话却还不能结束。
与古明地觉的相关话题有些超出想象的庞大且厚重,而她们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对可能性的探讨和预测而已。
除此之外也有需要商讨的事情。
至少对紫来说,那才是她之前想谈的主题。
“——话说回来,我们换个话题吧”
“就是说情报交换环节已经结束了的意思吧。接下来就是交涉了么?”
“呼呼呼,你能这么上道真是帮了大忙了”
紫看上去略显愉悦地笑了笑。
虽然很上道,不过八意永琳依旧是个聪明的对手。
当然,她也是个应该警戒的对手,基于之前谈到的与古明地觉的相关话题,让紫产生了少许不可思议与可靠的感觉。
至少,永琳也是能够与自己有着共同烦恼的同级对手。
被紫的笑容引出了苦笑的永琳只得接过话头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承认了你在这次擅自发起的异变之中对我卖的【人情】了。那你想要什么呢?”
“这话说得,真直接呢”
紫在一瞬间有些迷茫似的垂下眼帘。
不过,她很快便突然将错就错似的扬起了头。
“我想让你,治好先代的腿”
这个回答,让永琳眯着的眼睛睁大了。
这就是她感到意外的表现。
从八云紫的话来看,永琳自己已经对她与先代巫女之间的关系有了个大概的把握,而这个答案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
可是,她的回答却让紫感到意外。
“……我应该已经说过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才对”
永琳把先代巫女来访永远亭的经过以及对话,都在之前的谈话之中完完整整地告诉对方了。
“正确地来说是【因为幻想乡里没有必要的器具和药品,所以不可能】——”
笑容依旧的紫订正道。
“也就是说你的【技术】方面完全没有问题”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让我换个问题吧——如果给你准备好治疗所需的东西的话,你就能够治好先代巫女的腿么?”
一瞬间,永琳的脑中闪过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眼前的妖怪,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
不过要是她想的话,从外面的世界拿来一部分技术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是,那样的行为,也毫无疑问的属于职权滥用的范畴。
先代巫女,人如其名是卸下了身为博丽巫女责任的人类,而对其施与超出必要的帮助应该毫无意义才对。
毫无意义是建立在除去八云紫私人理由的基础上的结论。
当然,如果抛开她身为幻想乡管理者的职务不谈,你也不能苛求她自身严格遵守那些义务或是规则之类的东西就是了——。
“还请你说的具体点”
永琳明白了紫真正的想法。
根据对方的回答,自己想必也会把对她的评价和信用下降好几个档次吧。
“在这个幻想乡里,还残留着高度的科学以及文明无法替代着的【幻想】哦”
紫依旧面不改色地怡然笑道。
“外部世界失落的魔法和炼金术,拥有着神秘药效的花草,加持了无法伤害肉体的灵力刃具——”
“的确都是可能用得上的东西。不过,你要怎么收集那些东西?”
“我会召集协力者的。以【想帮助先代】的名义,广昭有志之士前来助拳”
“那种方便的召集的有用么”
“谁知道呢,先试着去做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紫的言行之中透露出一股绝对的自信。
到底是基于紫自身的仁王还是先代巫女的人望呢。
稍稍思考之后,永琳又问了一句。
“为何,要如此帮助那位巫女呢?”
“是啊,就【我自己】的理由来说,我想让为这份幻想乡鞠躬尽瘁的她稍稍有些回报”
为了看透对方的内心想法,仔细盯着紫的脸部的永琳发现对方的笑容虽然未变,可其中的含义却变了。
“而且,这也是包括我在内的众多人类妖怪们的一致意见哦”
如此答道的紫的笑容之中,闪耀着纯粹的骄傲。
◆
永远亭某地的某个房间里,妹红正躺在那里。
她刚刚醒过来。
在那晚的决斗结束之后,到达极限的妹红当场昏迷。
虽然对于时间的感觉还很模糊,不过从外面已经相当亮了这一点来说,想必时间也不会那么短。
确认了全身都是被治疗的痕迹以及自己躺在没见过的上等寝具之上后,她理解到自己被永远亭救了下来这件事。
她没办法直接地表达自己的谢意。不过,对方也不是什么让自己忘恩负义的对手。
在经历了与辉夜的胜负之后,妹红的心境已经渐渐地产生了少许的变化。
在她意识觉醒的同时,全身的疲劳与痛苦也慢慢地卷土重来。基于这样的缘由,妹红决定躺在原处一动不动。
而事实上,她在思考。
关于之前梦中所见的那些事情的思考。
内容没办法记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一旦她想回忆起来梦中所见的时候,就有一种胸口被楸住的感觉。
那种感觉与【悲伤】和【心酸】相当接近。也就是说,那是一种无法详细分辨出的、复杂的感觉。
似乎做了一个十分寂寞的梦。
既有想让她尽快从梦中醒来的内容,也有不想让她从梦中醒来、想一直做梦做下去的内容。
不过她实在想不起更加具体的内容了,而她自己也发觉再这么想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如此,妹红依旧沉浸在梦境的回想之中。
“早安”
银铃般的声音让妹红终于发现了坐在自己枕边的人物。
是辉夜。
由于铭刻在全身的疲劳痛苦的关系,妹红对她的存在即感到惊讶又觉得麻烦,而且对方还毫发无损。服装与头发都显得工工整整地。
明明妹红昨夜才与之反反复复地进行了字面意义上的死斗,现在她却连一点氛围都感受不到了。
那场胜负对自己来说有着巨大的意义,可对眼前的优雅公主来说似乎并不是那样。
想必,这就是她永远活下去的方式吧。
妹红理解到这一点之后,微微地叹了口气、
“……早安”
“啊啦,意外地率直呢。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之后,恨不得马上跟我吵起来的说”
“想打你的冲动早就已经在那个时候发泄完了”
“是么,真是太好了呀”
“是啊,真是太好了呢”
“真是令人生厌呢”
“我知道的。这感觉真棒啊,败犬”
辉夜呼呼呼地冷笑着看着妹红的脸,然后突然把妹红放在被子上的手一扭,加上了体重的力道。
“疼疼疼疼疼!?”
辉夜压的是妹红被折断的那只手臂。
妹红的悲鸣无法抑制地叫了出来。
“好痛的啊,笨蛋!”
“我这是在调查你手臂骨的情况哦”
虽然她说的并不是谎话,可她的行为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
“就算蓬莱人的治疗水平再怎么高,你现在也是满身疮痍的状态哦.
治疗你的永琳也说了,距离你康复为止还需要一段时间。真要说的话,你还得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行。而且在此期间,疼痛与身体不协调的情况也会一直伴随着你”
“能活下已经算我赚到了嘛”
“这话是限命者才会说的话哦”
辉夜责备似的继续说道。
“只要你复活一次,就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了”
辉夜的言语之中,充斥着各种道理与对效率的追求。
虽然不像是妹红那么惨,不过那场决斗的最后稍许负伤的辉夜现在再次变得无伤,两人之间的不同就此衍生了。
身为败者的辉夜取回了平常优雅的姿态,而身为胜者的妹红则只能满身是伤地躺在那里接受敌人的恩惠。
不过,妹红微微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倒也没觉得有多麻烦。这些痛感也好,伤痕也罢,就这么留下来吧”
曾今自己那诅咒缠身的身体,现在显得那样的值得珍惜,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辉夜就像是要撇开眼睛不去看她一样,叹了口气之后阖上眼帘。
“是么。我是理解不了的呢”
“是么。嘛,无所谓啊。这就是我活下去的方式呀”
“你觉得,千年之后你也能这样回答吗?”
“不知道”
“你当然知道的。千年,那就是让无论人类还是妖怪都会消失的时间长度”
“也许吧”
“到了那个时候,懂得自身内心的你,哪怕是哭着向我撤回之前所说的妄言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想来也是。所以呢,直到那一天到来为止,还请稍稍等等我”
“……好”
“嗯……”
交谈结束了。
这并不是什么不自然的事情。毕竟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熟人。
不过,她们之间也不是那种相互仇恨着的险恶关系。
对妹红来说,辉夜是她抱有复杂感情的对手。
如果是千年以前的话,对方可能只不过是一个单纯地仇恨对象而已。一个让自己变成蓬莱人的家伙。那时候的自己有着满腔的不讲理的怨恨。
只是,悠久的时间渐渐改变着妹红的心,而昨夜的决斗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虽然依旧有些怨恨,不过她还是察觉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
饮下蓬莱之药——这并不是谁的错,只不过是自己做出的一个选择而已,而她也只不过是接受了这个结果罢了。
那么。
——辉夜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妹红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仔细一想,辉夜总是对自己采取一种消极的态度。
如论是恨意也好敌意也罢,哪怕最后变成相互厮杀结果,她也只是笑着接受着自己的一切。
虽然总是嘲笑自己,而且还时不时惹得自己火冒三丈,但自己却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她的真意。
想问问辉夜。
你是不是讨厌我?时不时觉得我很麻烦?
还是说觉得我简直是个可怜虫?
虽然妹红真的很在意,也真的很想问,她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先代巫女她们,现在还留在永远亭里哦”
辉夜突然说出了这句话,然后站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居民一下就变多了,说实话真的很麻烦。你要是能动的话,赶紧给我把她们带走”
辉夜丢下这句话之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被留下的妹红望着被关上的隔扇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儿,她将视线移向了天花板,然后闭上了双眼。
不久之前,她还很害怕迎接睁眼之后的早晨。
不过现在已经不觉得睡眠有多恐怖了。
很快,她的意识再次被黑暗所吞没,迎向下一场梦境。
至于是不是上一个梦境的延续,现在也没有人知道。
◆
离开房间的辉夜,在走廊上遇到了永琳。
她在治疗完妹红之后,与作为幻想乡管理者的某个妖怪就此次发起的异变进行了双边磋商。
辉夜把这件事情全权委托给了永琳。
当然,这是出于自己对这位聪明从者能够处理一切事物的信赖。同时也有着嫌麻烦所以干脆全部丢给对方的想法。
“看来你那边已经成功地完事了呢”
“是”
长年累月之中形成的以心传心让辉夜确认到了目前没有发生任何问题。
虽然她并不知道谈话的详细内容。
不过她还是对永琳的判断寄予了所有的信赖。
而且她对这些事情也毫不在意。
“你那边呢?”
“妹红已经醒过来了哦”
“是么”
永琳用沉默催促着辉夜继续说下去。
说道以心传心,永琳比辉夜更能够察言观色。
即便说出的话毫无意义,永琳也总是倾耳静听。
而且,辉夜也有想将自己憋在内心深处的话语对永琳释放出来的时候。
“……呐,永琳”
“怎么了?”
“我刚刚来到地面上的时候不是麻烦了一位老爷爷和一位老太太照顾么”
“嗯,的确有”
“他们的名字,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呀。呐,叫什么来着……他们”
“是不是叫讃岐造来着”
“对的。爷爷的名字就是那个。那,婆婆的名字呢?”
“……谁知道呢,我是不知道的”
“因为,那是没有被记录下来的事情吧”
辉夜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
她的脸上浮现出的是与其沉鱼落雁般的美貌完全不合的自卑表情。
“记不得了啊,我已经。我连把我养大的两人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就连爷爷的名字,也是因为名为竹取物语的书籍里面提到过才【能够想起来】哦。而那本书里没提到过婆婆的名字,所以我连半个字都想不起来。明明如此,我却依旧对他们心怀感激。
我说,这是得有多滑稽?对千年以前的恩人依旧心怀感激固然是件好事,可我却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开什么玩笑?”
“……这都是地上污秽的错误哦。并不仅仅是生命,连记忆也会被时间渐渐磨损,最后消逝无踪”
污秽将寿命的概念施加在生物之上,使他们的生命变得短暂不已。生死轮转并不仅仅对变动的世界影响颇深,就连记忆也会在这样的过程之中不断损耗——这就是住在没有丝毫污秽的月人的思考方式。
可永琳给出的冷静回答并没有让辉夜听进去。
“叫什么来着……?名字,记不得了啊。脸也是,长什么样已经想不起来了。好奇怪啊……明明之前应该还能够很普通地想起来的说……不过,之前是多久以前来着?说真的,我连那两人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呀……”
辉夜双手带着要把那头美丽的长发拔下来一般的力道狠狠地挠着自己的脑袋。
看着她无意识地表现出自己焦躁的行动,永琳马上出言劝道。
“公主。请安心”
“难以想象对吧?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辉夜”
“我却想不起来了啊!”
永琳紧紧地抱住了似乎有些错乱的辉夜。
就像是要消解她的焦躁一般,辉夜被永琳抱得更紧了。
“……还真是想起了一些无趣的事情呢。
我呀,已经受到惩罚了哦。就在我发现,原来自己并不能永远记住那些重要的人的时候,我就受到惩罚了啊……”
“嗯,我懂的”
“对不起,永琳……”
“您并没有道歉的必要哦”
“我呀,是真的羡慕妹红啊……”
已经不再需要多余的话语了。
怀中的辉夜已经开始了静静地呜咽。永琳加大了抱着她的力道,就像不想让别人听到一样。
“我懂的。所以,您没有道歉的必要,完全没有”
永琳温柔地低声细语道,同时继续抱着对方。
如果她希望的话——就算是永远,想必自己也会一直抱下去的吧。
◆
“师父的腿能被治好!?”
对于集全员视线于一身的紫自信满满地说出的话,琪露诺给出了最为纯粹的反应。
在场其他的人也表现出了各自的惊讶。
先代本人也是惊讶的众人之中的一员。
没有受到冲击的,只有说这话的紫,与先代没什么关系的永琳和铃仙,以及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爱丽丝。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所以呢,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琪露诺身边站着的帝出口试探道。
看着她的反应,永琳不由得打心底感到有些意外。
虽然看上去她是随口问了一句,不过真正的意思应该是在担心毫不怀疑地为此感到高兴的琪露诺。
不过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是在担心。
“这边的这位八意永琳会负责治疗哦”
虽然本来就没有拒绝的意思,不过永琳还是微微瞪了一眼说出了既定事项的紫。
而作为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做了何种交易的人们的代表,灵梦开口问道。
“那家伙,难道不是这次异变的首谋者么?”
“已经和解了哦。如果想知道详细情况的话,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算了,麻烦。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她是否能够信任”
“就治疗这一点上来说,我听说师匠已经回绝过一次来着”
就像是接着灵梦的疑问一样,帝提起了之前她给先代带路到永远亭时候的事情。
终于回想起当时情况的琪露诺,满脸的笑容顿时透出了一丝阴霾
“关于她的事情,我当时之所以判断无法治疗,并不是技术上的问题,而是实施治疗的环境与设备都不足”
“什么意思?”
对于医疗方面一窍不通的慧音开口问道。
“进行手术需要的设备也好,场所也好,药品也罢——这些都不存在于幻想乡里。正确的来说,就是没有能够配合我技术的相应等级的物资”
“这也就是说,只要有那些东西的话先代的腿就能被只好的意思么。现在已经有条件了么?”
“这个嘛,就要看你们的了哦,帕秋莉·诺蕾姬”
“……原来如此,这就是故意在我们的面前说出这些话的理由么”
包括帕秋莉在内的一些心思敏锐的人已经开始理解到了紫的意思。
而相对的,像是琪露诺和先代一般依旧一头雾水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过先代的表情依旧纹丝不变,所以谁也没有察觉到这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就是说,为了能让我家的师父大人被你家的师匠大人治好,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咯”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懂了!咱也要帮忙!为了能让师匠的腿被治好,咱什么都愿意做!!”
因为帝的话而振作起来的琪露诺的声音,顿时响彻了整个永远亭。
所有人都将心思转向了妖精那率直的话语。
没有一个人将她的发言当做是毫不考虑的肤浅发言而蔑视她。
不如说,对永琳一直抱有的或大或小的疑问或是警戒的众人,都被琪露诺的话语打动了。
灵梦第一个哼地一声不屑地笑了出来。
“——虽然你说了为了进行手术需要特定的场所,不过我的结界能帮上什么忙么?”
“如果能够做到跟无菌室一样的效果就行”
“那是什么玩意?嘛,虽然不是太明白不过让我试试吧。不行的话,只要尝试到成功就好了”
灵梦一如既往、我行我素的回答让其他人也开了口。
“如果能够说明一下手术的过程的话,我想我还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帮上忙的哦。所谓一法通万法通。我毕竟还是有个知识宝库的嘛”
“帕秋莉大人,您这样真的好吗?”
“咲夜是想反对协力的事情么”
“不敢,毕竟我们也欠了先代大人的一个恩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蕾米也一定不会反对的吧”
“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在说什么别的了。如果这件事成了的话,想必妹妹大人也一定会高兴的吧”
“美铃也是”
“我呀,比起那些事情更倾向于答应紫的委托呢~”
“谢了,幽幽子”
“没事的哦。我也对五体俱全的先代有兴趣哦。妖梦也没意见的吧?”
“谨遵主人幽幽子大人的意志”
“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哦?比如说以协力为理由,让你得到上一代的庭师传下来的刀剑之类的”
“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么?”
“我记得好像是什么【只斩断想斩断东西的短刀】之类的东西来着。那玩意挺好使的哦”
“额,如果真的有用的话。……只不过,我的确有个想请教的问题,可以问吗?”
“什么问题?”
“击落那个虚伪之月的,真的是先代巫女大人吗?”
“是呀。有什么疑问么?”
“……没。只是,想知道这一点而已”
“唔——”
“我,我说!有没有什么咱能帮忙事情吗!?”
“啊啦,冰精小姐。恩,好吧……话说回来,你好像跟风见幽香很亲近来着”
“嗯!幽香是咱的朋友哦,虽然有点坏心眼”
“呼呼呼,那能不能请你拜托你的朋友帮个忙呢?嘛,虽然如果是关于先代的事情的话,想必她会毫无怨言地帮忙就是了”
“知道了!咱会试着跟幽香说的!”
“拜托了哦。我想,你去的话她肯定会更率直一些的”
转眼之间她们就聊作一团。
看着这幅光景的永琳微微睁眸。
她真的有些吃惊。
就算这是永琳自己的策略,不过眼前的这些人在异变解决之前,都是各持主张互相争斗的家伙。
人类和妖怪之间的种族问题就不提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以及主张,而且每个人都是固执不已。
可是,她们现在为了一个人类,将意志合而为一。
永琳不由得看向了先代。
她就站在人类妖怪的话题中心。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深不可测,而到了现在,这样的感受也随之再次加深。
永琳感受到了对方以岁不过百的人类之躯所积攒下的浓密而厚重的积累。
“……这就是为什么那个妹红之所以念念不忘的原因么”
“师匠?”
“没什么。之后就要忙起来了哦,因幡”
就像是在说别的事情一样,永琳淡淡地说道。
另一边,除了永琳与铃仙以外还有两个人在话题讨论圈之外。
是魔理沙与爱丽丝。
爱丽丝可以说是之前连见都没见过先代巫女的人。
所以既没有积极参加的理由,也没有过去参一手的必要。
再加上,她还没有看出帕秋莉的真正意思,所以为了不引起多余的摩擦而选择冷眼旁观。
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然后,她不由得向带着悲伤视线看着那边的魔理沙搭话道。
“……你不参加么?”
“我的话,肯定帮不上忙的”
“也是,毕竟你是个菜鸟魔法使嘛”
她讽刺了一下到现在为止只能用出直接效果魔法的魔理沙。
正如爱丽丝对魔理沙的评价所说,对方只不过是个初涉魔法使层面的菜鸟而已。
可是,跟平常不一样的是,魔理沙并没有对她说的话进行反驳。
简直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继续盯着那个地方。
光是这一点,她就已经看出了魔理沙的样子变得奇怪了。
这种时候是该稍微关心一下对方,还是出言直指核心呢——爱丽丝选了后者。比起温柔更像是冷澈的话语。
“……毕竟是【母亲】呢”
魔理沙那凝固了一般的视线,指向的正是灵梦。
魔理沙身体里孕育出的力量与自信,被对方毫不在意地碾碎在地的记忆,再次在她的脑海之中苏醒。
那道不屑一顾的身影。
硬要说的话,是自己太弱的错。
那个时候,对灵梦来说自己根本就算不上敌人。
不,或者说根本连什么都算不上。
也就不过是踢开脚边的石子一样,不需要理由。至于被踢开的石子会落到哪里,自然也不会有人关心。
那样的灵梦,却跟周围的众人积极地讨论着。
这都是为了先代巫女——为了她的母亲。
“要是想让你的心如此动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那个人一样的程度才行么”
在与琪露诺的弹幕游戏之中发泄了少许的复杂感情,再次用上心头。
她明白,现在自己感受到的感情叫做【后悔】。
“我啊,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别人】而已么……”
魔理沙在不知不觉之中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
(先代视点)
——【天上掉馅饼】这句话,应该就是用来形容现在的状况的吧?
总之,我的腿好像有救啦。
好事啊,先代酱!这下能做的修行又增加了呢!
哎呀,虽然我知道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实弄得有些混乱,不过知道了自己腿能被治好之后,接下来又该考虑些什么呢?
我不由得再次为自己贫乏的思考方式感到羞愧。
即便距离自己的腿受伤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到了最后我的本性却似乎依旧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的样子。
“准备做好了之后,就该进行手术了。在那之前,还请你以入院的形式住在永远亭哦”
在话题被不断推进之后,浑身绷带的我就被带到了永远亭的某个房间里。
说到入院,这里就应该是我的病房了吧,不过看上去跟一般的和室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哎呀,人间之里的诊所也是这个样子就是了。
而我的诊所则是配上了特意从香霖堂买的床以及现代风的内装修,在幻想乡反而显得相当稀奇。
不过,希望不是我多想了,不会连手术也在这样的和室里进行吧?
比起违和感,卫生方面让我更加感到不安……。
“之前说入院,那大概要多久呢?”
“估计手术要等到几天之后了吧。毕竟要把协力者们召集起来,我做手术需要的各种物资也是以各自的形式提供的。如果这些事情花的时间不那么久的话,我也能快点完事就是了”
慧音和灵梦她们已经离开了永远亭,各回各家。
话说,现在已经是入夜了呢。
好像说之后都还会回来的样子。
只有我,考虑到移动的负担问题,一开始就留在了永远亭。
“当然,在那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也不会让你无聊的还请放心。如果要治疗的话,为了万全起见当然得好好地检查一下你的情况咯”
永琳笑眯眯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好……怎么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具体的来说,我感受到了类似于贞操危机一般的感觉。
这还是我成为女性以来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情况。
也有可能是二次创作之中永琳的印象总是疯狂科学家的缘故。感觉永琳跟媚药或是能长出下面的药总是不分家。
(指尖:futa药,你们懂得)
“还请手下留情”
我装作内心毫不动摇,依旧板着一张脸如此答道。
永琳之前的那副笑脸,看上去似乎也只不过是在单纯地戏弄我一样。
然后她脱力似地叹了口气,反而露出了有些困惑般的表情。
“……到了最后,还是像你一开始说的那样呢”
“什么?”
“我是医生,呢。你就是这么说的哦。带着那样的想法,来到了这里。
然后,现在变得跟你说的一样。你成为了患者,在这里接受治疗。真是奇怪呢”
“对你造成困扰了么?”
回过头来一想,永琳是为了补偿发起这次异变的损失才治疗我的。
她本人可能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我却感到有些尴尬。
唔……冷静下来想想,紫也真是的,居然把这种珍贵的人情花在我的身上。
哎呀,我本人当然是很高兴的啦,真想好好谢谢她。
“好了。不管怎么说,真是不可思议呢。
并不仅限于这次,永远亭从今以后也获得了在这个幻想乡作为医疗机关的居住权了。嘛,虽然也不至于那么严肃,不过以医疗作为立足点建立与外界的联系也不错……”
也就是说,现状变得跟原作展开一样了。
从现在开始,她们也将开始与人间之里的交流。
从实用层面上来说是相当令人高兴的事情。医疗是让人活下去一个很重要的要素。
虽然一开始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呢。
“看来对你来说,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么”
我的思考顿时停止。
我将视线偷偷地移向永琳的方向,发现永琳也正用试探的目光望着我。
或者说比起试探,更像是将我射穿一般的视线。
那是最开始遇到她时候,望向我的眼神。
……我说,难不成是那种吗。其实永琳的真正能力也是读心程度的能力之类的吗?
“你难道有着看透未来的能力不成?”
这个问题还想问你呢,我心里不由得如此想道。
“只是偶然而已”
“真的么?在什么地方存在着什么东西,你其实都知道的吧?”
“……”
“还是说,你有能够推导出正确结果的能力?”
——啥玩意,那种全知全能的能力。
对话跳跃程度太大,让我不由得哑口无言。
果然,天才的思考对于我这种凡人来说实在是无法理解。
为什么,永琳会对我有着如此过大的评价呢?
这种评价我真想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而我现在还正在被永琳的言语所玩弄着。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笨得不行的我,最后只得毫不掩饰地直白问道。
“……对不起”
然后,永琳不知为何道歉了。
不懂。
天才的话语总是略过了太多的东西,我完全不明白。
“其实我曾今有所期待的”
永琳双眸半阖,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你有些部分深不可测。
而我所期待的就是那一部分哦。本应不知道却什么都知道的你,说不定能够回答我的疑问,我曾今如此期待着”
“……就连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嗯,有的哦”
意料之外。
可是,现在的永琳脸上的确浮现着苦恼的神色。
之前的对话也是这样,我一直觉得永琳才是,是不是什么都知道的那种人。
没想到就连这样的她,也有希望向谁请教的事情。
就原作的设定来说,她是毫无疑问地活了以亿为单位的时间的贤者。
知识经验都跟我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她,到底有着怎样的烦恼呢——?
“与月亮上不同的是,这里的地面上充满了污秽”
永琳说的是以月人的视角出发,对地面上的认识。
“我之所以认为地面上是污秽的,是因为这里什么都不完全。
在漫长的历史,曾今完全过的地面,现在却变得一切都不完全了。生物的寿命也好,人的观念也好,社会也好,跟月亮上比起来都显得那样的不完全。
没有彻底贯彻的正确,万事万物都会被时间轻易改变,价值也会随之变动,曾今饱含深意的东西也终有一天变得毫无意义”
“……”
“完美的东西早已荡然无存”
永琳用疲惫的声音如此说道。
“从不完全的事物之中做出只会是不完全的选择,如此一来自然也不会得到令人满足的答案。后悔也会因此如影随形般的纠缠不休”
“……你在后悔么?”
“我在地面上生活的悠久岁月之中,曾今直面了无数的问题,每次都选择了最优解。我也对那些决断抱有绝对正确的自信。只是……”
——每次得出结果之后,都会感到后悔。
我知道永琳没说完的下半句话是什么。
至今为止的谈话之中,我已经看到了永琳的苦恼与漠然。
可是,我并不明白其中具体的形式。
她说自己后悔了。
那后悔,又是针对什么东西的后悔呢?
我无法理解,而且就算能够理解,想必自己也无法回应她的期待吧。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并非全知,也不会将每件事情都用最正确的方式处理。
反过来说,就算我能够做到全知,我的劝言对永琳来说也毫无意义吧。
这件事情想必永琳早就理解到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一语不发——。
我的心就像被揪住了一样。
永琳寻求着什么一般的双眸正注视着我。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月之贤者如此弱气的姿态。
“我跟辉夜,就像你跟妹红一样——”
话说到一半,永琳没有继续说下去。
就像是这之后的话语被自己所禁止了一般,她沉默了下来。
“不……没什么”
“是么”
我那毫不斟酌的、笨蛋一般的回应终结了这个话题。
永琳估计在悠久到已经记不清的岁月之中一直抱有的苦恼和矛盾,让她别说是解决的方法了,就连劝言也没办法听到最后的吧。
所以,想必她不会再对我第二次说这种事情了。
我有种这样的感觉。
那一晚,我被辉夜所否定了。
就连现在,我心中的某处也依旧觉得她是对的。
那个时候的反驳,并不是否定对方的正确性,而是主张另一方面的正确性,将问题特意模糊化处理了。
而我的内心深处也一直纠结于这件事情。
不过,在听了永琳的话之后,我终于看到了一点新的东西。
大概,那个时候的辉夜其实是与妹红一样在拼命吧。
想必她对自己的答案也有着绝对的自信吧。
然后,永琳也应该一样才对。
只要是活着的人们,大都烦恼着同样的事情。
所以,也就是说……对于永生不死的蓬莱人来说,并不是只有妹红是特别的,有着这样那样的烦恼——。
永琳也好辉夜也罢,都是活着的。
只不过活着的时间过于悠久,以至于烦恼也随之变得臃肿不已。
臃肿到一个人已经无法承受的地步。
“你的腿,我会试着治好的”
“嗯,拜托了”
听到永琳那欲盖弥彰的话语,我依旧信赖地点了点头。
◆
在幻想乡那无尽长夜的异变,通称【永夜异变】落幕的几天之后——。
人间之里中,异变之后也有了少许的变化。
相传,在迷途竹林里有一家名为【永远亭】的药屋开业了。
那些药跟配置药或是非处方药不同的是,会有妖怪兔作为使者定期来人间之里售卖。
(指尖:我查了查,配置药指的是商人将一定数量的常备药物事先放置在个人家庭,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商人会上门查看药物使用量,并收取使用份的欠款且补充药物的方式。非处方药就不用说了吧)
虽然一开始又很多人对其效果表示怀疑,不过在先代巫女的权威认证之下,很快大家便打消了疑虑。
而事实上,那些药的评价都相当高。
当然,虽说先代巫女的诊所也正常运营着,不过身为物品的药物自然是另一方面的利益。
双方都没有侵犯对方的领域,它们都被人间之里当做重宝。
然后,永远亭虽然只提供最基础的药物,不过如果直接访问的话也会有医生帮你诊断的消息流传了出去。
当然,永远亭所处的迷途竹林的危险也是众所周知的。
可是,还是有一些靠药物无法治好的患者前去求助。
其中一个理由就是,他们治好了那个先代巫女的腿。
而永远亭的出现让曾今只有危险的迷途竹林也发生了变化。
竹林里出现了某位带路党。
她自称藤原妹红。
有着很久以前就住在迷途竹林的身份不明的履历加上拥有能够轻易打爆妖怪实力的她,在上白泽慧音的劝说下与人间之里建立了联系。
要是有急病的时候,只要拜托她的话,就能够安全确实地将你带到永远亭。
她也一开始被人们所怀疑与警戒。
而让那些事情烟消云散的,不仅仅是慧音与先代的话语,更是由于她本身的人品。
将病人送到永远亭的工作之中,她会对同行者倍加照顾,于是自然而然地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而从永远亭回来的那些人,除了治好了病以外,也会对自己的周围说出一些与妹红接触的事情。
在路上,每当中午要休息的时候,她总会从包裹中取出饭团来鼓励同行者。
她会笑着对他们说不用客气。
“吃吧。有人曾今说过……不好好吃饭可不行”
这就是名为藤原妹红的少女人品优良的证明。
而且在带路的时候,她始终对自己的事情闭口不提,会好好地听着对方说话。特别是关于家庭的话题,她似乎很喜欢听。
如果兴致来了的话,她似乎也会教授一些防身术或是对健康有益的运动方式。
不过,这些方法的来源却不为人知。
藤原妹红的身上谜云重重。
再加上住在迷途竹林,与长年累月不相符的年轻容貌,与永远亭的关系,以及个人的背景。
如果问到不想回答问题的话,人们也不会强行去问——这点牌面,她还是有的。
不过即便如此,当自己被问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还是会如此答道。
“是这样,我呢,只是个健康爱好者兼烤串屋哦”
说着她便用不可思议的力量让手中窜起一道火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坏心眼地笑着的她也有谁都不能踏足的领域。
也不知道她最近跟谁有过接触。
只不过,她今天也在帮人带路。
想必,明天也会如此——。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