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卡斯之战-第八章
杰西卡双手把控着方向盘，竭尽全力地抑制疲惫，在这片极昼的日光中，他们已经连续奔行了三个小时。在受到突袭之后，他们五辆车决定分开逃跑，他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事实上他们最善于战斗的人员都在装载了数据的那辆车上，其他四辆车只要能够分散守夜人的兵力，就能为数据争取更多的机会。出乎意料的是，有相当多的敌人是冲着杰西卡所在这辆车来的。
“怎么样了，还撑着得住吗？”杰西卡扭头看了一眼在副驾驶上的奥瑞姆。他靠在座椅靠背上，似乎没有任何力量支撑身体，在他腹部衣服被大片地染红了，几个小时之前，有一枚子弹被送进了里面，这里的条件只能做一些简单处理，每当车辆颠簸就会有血渗出来。
奥瑞姆抿了一下发白的嘴唇，“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们……还在后面吗？”
“是的，距离又要开始缩小了。”后视镜里，远处的冰面上有几团灰白色的影子紧紧跟随。
奥瑞姆呼了一口气，“再来一次吧，‘踪影隐藏（1）’。”他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直起身。
“不了，”杰西卡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异样的轻松意味，“我们的任务结束了，奥瑞姆，这么远的距离他们已经来不及增援那边了。”况且油箱和奥瑞姆的身体也已经到极限了，这是她没有说出来的，当验证了对方有追踪手段的时候，两人已经注定不可能从这些巫师猎人手上逃走了，奥瑞姆没有多少战斗能力，而她自己……根本就无法施法。
成为法师的条件主要有三，精神、学习和魔力契约，前两项就足以将大多数人拒之门外，但对于杰西卡来说她的精神足以引导魔力，而学习能力更不成问题，犹如天堑一样阻隔在她和真正法师之间的是魔力契约。绝大多数法师的施法能力都传承自家族，魔力来源的契约也是代代相传的，对象往往是强大的异界生物或神灵，人世间绵延的历史对于它们并不漫长，在传承之外也有一些人本身受到强大生物的青睐而缔结魔力契约，这些生物或神祇是法师魔力的源泉。而无论怎样的仪式都无法让杰西卡沟通任何存在，这是当然的，每一个有导师资格的法师都明白，这是无法接受神秘的体现。
“但愿莫尔能搞定那些杂碎……只要能够把数据送回去……我们的努力和牺牲就值得了。”奥瑞姆看着杰西卡，内心的无奈终于浮现出来，“只是，真可惜啊，好想回去。”
杰西卡叹了口气，尽管三年前他们离开乌尔卡斯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如波涛中的扁舟，但是真的很想回去，那个地方寄托了他们太多的情感。杰西卡在刚刚活跃于学术界的时候就接触到了乌尔卡斯学派，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正式的名称，只是个十几人的结社，她在那时第一次进入了魔法世界，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她从此明白了此生价值所在，此后十几年她的所有精力都倾注于魔法。大学期间导师评价她是一个天才，然而对她后来寥寥的成果失望不已，但其实那位导师的评价一点不错，杰西卡在新派魔法和现代科学的融合中做出的成就可以比肩那几位创始人，只是这些成果被隐藏在世俗之下。
原本的小圈子到后来几乎集中了所有的新派法师，在那颗陨石坠落之后，他们的理想被真正地点燃了，宇宙之奥秘对于人类从来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为此理想他们需要在末日之中站稳脚跟。求生、营救、逃亡、抵抗，到最后乌尔卡斯的建立，已经经历的太多了，它是所有新派法师心中圣地一般的存在，但这个初生的婴儿还需要他们为其遮风避雨。
已经尽到最后的责任了，不能再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真是莫大的遗憾。
“准备一个防护法术吧，奥瑞姆，我们去三号雪山，给这帮守夜人一点教训。”杰西卡朝后视镜里望去，追兵又近了一点。“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你一直在往那个方向开吗？”奥瑞姆也看向后方，“我明白了，就算死也不能让这些家伙好受。”
一座小山丘地凸起在冰面上，形状非常不规则像是一块长相古怪的冰晶被扔在了这里，上面有一些洞穴，连通到冰晶内部，实际上这整块冰盖都有非常复杂的地下结构，这是其中一个暴露在地面上的开孔，只是有不可预知的风险，法师们并没有探索的打算。
一辆雪地汽车冲进了最大的洞口，刚跑进去没多久，就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里面延伸向下坡度非常陡，汽车被摔得七零八落，翻了一个面。
杰西卡两眼发黑，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洞穴里有反射进来的亮光，可以看清周围。忍受着撕裂的疼痛，她解开了安全带，摸向副驾驶的方向，然而奥瑞姆已经没有呼吸了。
接下来也该轮到我了吧。她挣扎着把车门打开，终于爬了出去。车已经损毁得不成样子了，后备箱完全变形，一些行李被打开，她收集的样品散落得到处都是，奥瑞姆在坠落中受到重创，鲜血流成了小小的水坑，而她能够活下来完全归功于防护魔法。
头顶上的洞口处，几束强光照射下来，守夜人确认了她在底下，但并没有开枪射击，想必是想活捉她。杰西卡晃了晃头想要恢复冷静，这些洞穴往往盘踞着一些魔化程度很高的魔物，刚才的声响和血腥味应该足够把它们吸引过来了。
杰西卡向上望去，守夜人队员正在向下攀爬，要不了多久就会抓住她，然而除了攀爬的声音之外周围异常的安静。她不由得苦笑，看来今天魔物们都不在家，在这命运的最后时刻，她已经别无办法了。
滴答，就在这时，冰缝中一滴液体滴落下来。那不是水，因为异常粘稠，接着越来越多的这种物质滴落，形成小小的水流，杰西卡注意到这些液体滴落下来后会互相靠近融合，形成一种表面张力很大的凝胶状物质，它虽然是透明的，但里面有很多深色的杂质颗粒。它蠕动着靠近了那滩血液，刚一触碰血液像是墨水滴入水里一样扩散了进去。
神奇的生物，杰西卡不禁忘了自己的处境，呆呆地看着它的行为。冰缝里的液体已经停止了流动，像是已经伸出了足够长的手，然而它并没有器官的划分，到底有多大呢，杰西卡很好奇。
在她发呆的时候，猎人们已经下到了底部，“想活命的话就别动。”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她。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胶质生物的存在，胶质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蠕动到了散落的生物样品上，用包裹的方式吞噬着这些组织。
最前面的守夜人靠近过来，突然被那团胶质缠住了脚，他们才终于发现胶质的存在，“该死，什么鬼东西。”
让杰西卡目瞪口呆的是，缠住那个守夜人脚的并不是那种液体一样的凝胶，而是延伸出来的藤蔓一样的灰白色植物组织，她认得出那是她曾经收集过的一种地衣。接着有更多的“藤蔓”开始试图缠住那人。
“有魔物，大家小心！”守夜人也开始惊讶于这怪物的诡异，被缠住的人直接向那团凝胶开了几枪。
子弹射入之后收到了极大的阻力，嵌在了里面，让所有人惊讶的是，胶质内部围绕着那些子弹形成了一些细细的管子，接着子弹的铭文迅速暗淡下来。
“见鬼了，别开枪！用刀！”在吸收了魔力之后胶质的活跃程度更甚，开始扑向那队守夜人。
杰西卡这时才反应过来向着洞穴深处逃跑。
这里就是洞穴最里面了，一面冰墙挡在这里，是个死胡同。杰西卡只能叹气，不过现在至少还有时间给她释放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法术。
杰西卡从来没相信过神秘，对于她来说，魔法是有研究价值的对象，和世俗的一切没有本质区别，让她放弃这个想法，等于放弃生命的意义。不愿意接受神秘，就无法沟通属于神秘的生物，但有起源不同，世俗也好，神秘也好，人类也好，宇宙也好，全都来自于它。在横跨百亿年的回响之中包含了一切的奥秘，乌尔卡斯学派已经初步完成了背景辐射的咒语化，只是还没有人尝试过，更没有人知道这段咒语代表什么样的魔法。
杰西卡背靠在冰墙上，无数回忆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仁慈的命运啊，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即将开始一个结果未知的实验，一如既往地幸福。
“Orl,”
第一个音节，魔力的流动肉眼可见地扭曲了光线折射，空气中仿佛有水流，这是意志强大者的言灵，还证明了这里极度浓郁的魔力。只是杰西卡已经闭上了眼睛。
“Aver, Aya, Sol……”
随着缓慢，准确的发音，杰西卡的脑海和灵魂都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状态。时间与空间在这种状态中是一种可变的存在，因果规则拂去表层的纱帘显露了出来，链接，不可言喻的链接建立了……
“太奇妙了，我终于理解了这一切……”良久之后北极巨大冰盖之下的洞穴深处，飘出这么一句话，重新恢复了寂静。
十分钟后，几名守夜人出现在这里，他们摆脱了那个怪物，然而在他们眼前的，只剩下一个球形的凹陷，像是有一把巨大的勺子挖走了一块冰激凌。在这个深度的冰块异常坚实，子弹也很难破坏，而现在那些冰块上的断面光滑得像镜子一样。球形里侧的镜面还有几条裂缝，刚才那些胶质不断流出汇聚成了一团。
守夜人们互相交换眼神，那个女人彻底不见了。
（1）踪影隐藏：幻化系魔法，使自身与选定物体融入环境，并且削弱气味和声音，在移动中也不会取消。施法需求，变色龙皮肤，黑猫脚掌和风干蟋蟀粉末，并且需要绘制法阵笼罩要隐藏踪迹的人和物。此处奥瑞姆和杰西卡的雪地车本身绘制有法阵和施法材料，所以可以直接施法。
作者：琥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