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她(七十六)

“诶,最近和荀慧玲怎么样啊?”
吃晚饭的时候,孟衿华问哥哥。
“好啊,禁令已经解除了。”孟衿才得意地说,“我同学跟我说校长已经将我和荀慧玲事忘掉了。”
“那不错。诶,究竟谁这么厉害,还能知道校长想什么?”
“我小学同学。那会儿还是前后桌呢。”
“是叫周一吗?”
“咦?你还记得啊。”
“嗯。你总夸她善解人意。”
“是的,那会儿帮了我很大的忙。直到现在也非常感谢她。”
“是什么样的忙呢?”
“啊,不提了不提了。”
因为每次想到这些事,眼眶总会被热气笼罩。
不能在妹妹面前哭。怀着这样的想法,在家里总是装得很平静。但到了学校,看见窗外接送同学的老人们,却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住了。
看着大家的笑颜,偷偷擦着眼泪。
“你怎么了?”前桌问。
那是个一直很友善的女生。高高的个头,使她看起来很像值得信赖的大姐姐。
其实平时没聊过太多天,但忘这忘那的我,没少找她借东西。
“你怎么哭了?”虽然长得比较成熟,但她的声音还很稚嫩。
“没有。”像个小傻子,边擦眼泪边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就是哭了!”
“没有!”
可能是怕丢人,所以急切地否定。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悲伤。
潮水冲破阀门,从手指缝溢出来。
“快说啊,究竟怎么了?”她变得很着急。
我没办法,只好趴在桌子上。如果有地缝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遇到难过的事了?”
感觉肩上有只温柔的手。
我只是点点头。
“是不是,亲人……”她只是把话说了一半。
我又点点头。
明明想隐藏,但又很想倾诉。被猜中心思后,泪水反而更止不住了。
“其实,我也有伤心的事。”待我的肩膀不再抖动了,她拍拍我的肩。
我勉强坐起来,轻轻接过她的纸巾。
“我从小就没有见到过我爸。妈妈说他是去挣大钱了,有了钱就要回来养我。但是一直都没有等到。”她轻轻诉说。
“看着别人都和爸爸在一起,其实我也想哭。不过后来我觉得,不管走到哪里,心总是连在一起的。爸爸只是去了比较远的地方,但他的爱从来都不会离开的。”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
虽然她是在讲自己的事情,但实则是要劝慰我,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是吗?”我当时只是傻傻地问了一句。
她看着窗外碧蓝的苍穹,毫不怀疑地点点头。
天空好像笼罩大地上的所有人,无论到那里都躲不开。
后来,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好了,甚至有些同学开始八卦我们。我深感羞臊,但她毫不在意。
“怕什么?君子坦荡荡!”
毕竟还是不懂收敛的孩子,有时说高兴了就和她拽两句。她总是欣然一笑。
小学时最难忘的事情,应该就是她对我的帮助了。
虽然每次想到爷爷都容易哭出来,但不会在痛苦中沉沦太久。
因为仰望天空,还能看见爷爷慈祥的笑容。
“和妹妹还藏着掖着,真可恶。”孟衿华说。
“哎,亲人也不可能什么都说。你看你有喜欢的男生都不告诉我。”孟衿才耸耸肩。
“因!为!我!没!有!喜!欢!的!男!生!”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我哪里的泪痕?”
“没泪痕。只是我碰巧想到这儿。”
孟衿华给哥哥翻了个白眼。
“诶,说真的,你有喜欢过什么男生吗?”孟衿才有些好奇。
“哎,小学还真有。”
“我都不知道!”
“也不是真喜欢,就是觉得他挺帅,性格也好,阳光开朗,好运动,还活泼。”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怎么?你吃醋了?”
“……”
“哈哈,开玩笑啦。”
“快讲!”
“后来看他发朋友圈,又喝酒又抽烟,还交了一堆女朋友。发的话也是乱七八糟,特别消极,于是乎就无感了。”
“唉。是这样啊。”
他虽然没有喜欢周一,但也拿她当很好的朋友,对她非常关注。
六年级时调座位,两个人被分开了,不过关系还很好。
只是到了毕业前一段时间,本来很活泼开朗的她突然变得消沉起来。
他也很想去帮她排忧解惑,但是总归没敢。
毕竟有段时间没坐在一起,所以不太敢主动找她。
她也有她的事情吧?
她也不希望被打扰吧?
她应该很快就会好吧?
为自己的胆怯寻找借口,即使到毕业的时候都没真的帮到她什么。
直到现在,还在为这件事后悔。
后来,她虽然没有妹妹的同学那么离谱,但也好像沾染了些不良之风。
和谁交往就在朋友圈晒和他的合照,直到开始下一段恋情开始后将原来的照片删掉。
无数次轮回,每一次都会让我感觉和她的隔阂更深了。
在高中见面还是很高兴,我也相信她就算干了很多奇怪的事,也依然是善良的。
但无法克制地,总感觉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学时那个周一,那个我熟悉的好朋友,难道真的回不来了吗?
头也不抬地走进教室,扔下书包就去吃饭。
在角落里将早餐拼命咽下后,就回到班里睡觉了。
昨天感觉身心俱疲,九点多就钻进被窝,但直到半夜都没睡着。
筋疲力尽地倒在桌子上,什么话也不想说。
“滕思明?”
是同桌。
“嗯?荀姐?”
“你怎么了……”
“没事,睡晚了。”
本来想说些更愤世嫉俗的话语,但那些消极的词句完全吐不出来。
要在初中时肯定就会恶语相向了——虽然明明知道同桌只是关心我。
浑浑噩噩度过上午,中午则躲到篮球场消磨时间。
刚要投篮,就被一个大个儿的高二同学盖了帽。
要不是有仅存的理性压着,我说不定会当场破口大骂。
虽然也知道,骂他也是我理亏。
但看见高二的家伙,不自觉地就燃起憎恨。
要不是还在乎仅存的自尊,我可能都要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了。
“怎么感觉他最近都不太高兴啊……”夏梦很担忧地自言自语。
旁边的荀慧玲心里一紧。
“可能上课上累了?”白嘉欣说。
“哦哦。”荀慧玲点点头。
“荀姐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夏梦又问。
“啊,我我……”荀慧玲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诶,荀姐是滕思明的同桌,应该知道怎么回事。”白嘉欣说。
这话在荀慧玲听来像是催命的咒语。
“啊啊,他说睡晚了。”她调动全部脑细胞,才想起合适的答复。
“是这样啊。”夏梦也放松了些。
说着说着,他们就溜达到了操场上。
“滕思明诶!还有体委!”白嘉欣欢快地和他们挥手。
“好厉害啊。”夏梦驻足观看着滕思明。
他也看见她了,只不过和她温柔和善的眼神完全不同。
“投篮!”一个对手喊。
一个高二的立刻将胳膊连同篮球一并举起。
也不知道从哪里燃起一股劲儿,滕思明上去就将他的篮球打飞。
“呼。呼。”
滕思明大口喘着气,但这并不妨碍他享受莫名的快感。
“看见没?”他狠狠地自言自语,不知道在嘲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