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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學士傳•尹集 吳達濟傳 【朝鮮李朝】宋時烈.撰

2022-12-27 21:02 作者:舞胎僊館門外灑掃僕  | 我要投稿

〇校理尹集、修撰吳達濟


尹集,南原人,字成伯,生於萬曆丙午。生十三歲,其考衡甲沒,伯兄棨教以文行,篤至不懈。天啟丁卯,中生員。辛未,擢文科,隸槐院,移侍講院,為說書。又有史局薦,未入,而升司書憂吉,拜司諫院正言。棨時為天曹郎。兄弟相戒曰:“吾等無以逾人,而俱玷清班,此甚可懼者也。”尋為弘文館修撰校理,歷獻納吏曹郎,以成均直講試士於嶺南,時丙子九月也。未及復命,路拜獻納。冬復為校理。


時和議復行,崔鳴吉實主其事,惡正人齟齬其間,不欲其謀議宣泄,奏事時請去承旨史官。公聞之憤惋上疏,其略曰:


“近有一種邪佞怪慝之言,上蔽天聰,下絕人望,將使天理晦塞,義理斁絕,國不得為國,人不得為人。夫和議之亡人國家,覆人宗祊,匪今斯今,而未有如今日之甚者也!天朝之於我國,乃父母也。奴賊之於我國,即父母之讎仇也。為人臣子者,其可與父母之讎仇約為兄弟,而置父母於相忘之域,恬然不以為恥乎?而況壬辰之事,秋毫皆帝力,其在我國,食息難忘。而頃者虜逼京師,震污皇陵,驚心痛骨,慘不忍聞。寧以國斃,義不可苟全,而顧兵弱力微,雖未能悉賦從征,亦何忍更以和議倡之於此時乎?往日聖明赫然奮發,據義斥絕,布告中外,轉奏天朝。環東土數千里,庶免其被髮左衽矣。不圖茲者獎敕才降,邪議旋發,人心之憤,當復如何?又況承旨侍臣,亦可屏去云者。嘻噫!亦太甚矣!謀國非附耳之言,君臣無密語之義,所言所答,如其義也,雖使千萬人參聽,亦何傷乎?如非義也,屋漏猶愧,天可欺乎?今內而朝廷,外而民庶,皆欲食其肉,殿下深居九重,獨未之知耳。吳達濟之疏,實出於公論,而旋被嚴譴,雷霆之下,莫不摧折。至如李敏求,以秩高諫長,不恤公論,矇矓引避,遽停前啟。其他新進后輩,依阿淟涊,無足怪也。鳴吉劄子,許多張皇,熒惑天聽,遂舉朱、胡兩賢及我國多少名賢,指為主和,以資口實。且以頃日之斥絕,指為聖上之過,至以勿憚改為言。繼之曰:‘生靈涂炭,宗社不血食。’言辭變幻,震搖聖心。夫外挾強寇之勢,以內卻其主,是可忍耶?且臺論中發,一邊送書,未為不可云者,何其不有朝廷、不有臺閣至於此極也?是言亦足以亡殿下之國,而殿下非惟不能正其罪,乃反用其言,合啟方長,而國書已渡江。嗚呼!國家之置臺諫,亦奚用哉!”


啟見,謂曰:“此言實太過,可行刪削。”公不肯,曰:“國將亡矣,何可言遜?職分所在,身謀可捐!”疏上,上竟留中不下。


十二月,扈駕入南漢城。上亟定城守計,公在行闕下慷慨倡言,曰:“天意奮發,國事庶有望乎?”遂退,與同志條上急務,首言:“自古戰守之計,所以掣肘而沮敗者,和議之祟也。今幸聖志堅定,或有更起和議者,請梟示軍中,以一眾志。其餘皆申嚴師律,激勸軍情,收拾糧餉,整頓器械等事也。”


二十日,公面對曰:“臣督戰北城,北城士卒皆願出戰,而論議矛盾。臣言於體府,而亦不見聽,此只在聖斷而已。再,昨之戰,臣詳知士氣百倍,萬無不勝之理。賊騎雖突出如飛,而一聞炮聲,則回走不暇矣!”公聞群議,欲以儲君送虜陣,自城上趨詣闕下,要鄭公蘊欲同入對,極言之,辭氣慷慨,涕泗交下。時與情齊憤,其義挫縮,故遂不求對。然公意猶忿忿不已,以為凡事不絕根柢,則必至滋蔓,而不可為也。今鳴吉尚在廊廟,終必復起邪議,至於亡國而後已。遂激三司多官,齊會闕下。公曰:“今日之義,必斥先去主和之人!”諸人皆相顧默然。大司諫朴潢曰:“彼正如孤雛腐鼠,彈論不難。然此非今日之急務,追後論之未晚也。”於是諸人靡然從之。公力爭不能得,乃指斥三司頗深切,流輩亦多不悅者。公又上疏曰:“當此孤城危迫之日,非講和退敵為不可,蓋自我乞哀,則虜益輕我,和終不可成也。惟一意戰守,示我可以有為,然后和可議也。”


丁丑元日,又議送牛酒於虜。公又上疏曰:“廟議欲送一使,名之以歲饋,假之以偵探,上欺聖聰,下瞞群情,城下之盟,北轅之羞,僅一間爾。言之至此,痛哭痛哭!今聞勤王之師,齊到近地,中外合勢,決一死戰,則三軍氣必倍矣,願一意戰守焉,”廟堂竟送牛酒,虜不受,且言:“汗率大軍,出來廟議。”因欲遣使問其行到何處,仍以起居安否,公又上疏極言:“其不可不報!”


時城圍已急,國書將用某字。公遂獨對,力攻主和之臣,請加重律,且言三司忘君負國,循嘿依違之罪。自是人皆側目,指為浮薄好名之人,必欲危中之。及虜書來,辭極悖慢。公又入對曰:“今致凶書,皆鳴吉之罪也。而昨見其答書,則非和也,乃降也,為臣子而忍製此書乎!”因悉暴其奸狀。


初七日,聞南陽府陷敗之報,其府使即公兄棨也。公乞遞職,上許之。已而遂與吳公達濟被執,同死於瀋陽。


公稟質清介,性氣直截,聰明絕人,過眼輒記。自少居家,必孝友為先,親有疾病,色憂以處。居憂三年,誠禮備盡。兄弟三人,同居一室,勉以學業,不事生產。雖衣弊食粗,而不以為恥。三登臺閣,言責自任,四入經幄,至誠匡順。其所養甚正,而所守甚確,卒能成就大節,可謂不世出之君子矣!其臨死與虜辨析者,最明白抗厲。而質館宰臣素與公平日不相能,故其所傳說,變不以實。其後宰臣歸,語所親曰:“吾與虜交歡,豈本心哉?欲為公家彌縫凡百,而尹某不識吾心,見而責之曰:‘今日事雖出於不得已,已甚羞恥矣。又何忍深結至此哉?’仍加我以不忍聞之說,此因宿嫌而然爾。然彼人稠廣,中恥我以無益之說,自觸其怒,可謂不思之甚者。”


公有遣書記行一冊,在衣帶間,臨死被虜人搜去,故不得傳。公配金氏,清陰先生從女也,生子以宣、以徵,朝廷錄用,而月廩焉。后金氏喪,特命庀葬,異數也。



〇吳達濟,字季耀,海州人,年十九,中丁卯司馬。二十六,文科狀元。由成均典籍,歷兵曹佐郎、侍講院司書、司諫院正言、司憲府持平、弘文館修撰校理。丙子五月為副校理時,金虜僭號,朝廷斥責,而復欲通使。語在洪學士傳。公上疏曰:


“臺閣者,公論之所在也。公論一發,則雖以人主之尊,不能脅持,大臣之重,不能沮遏,況以執拗逢君之一愉臣,而敢與公論相爭乎?頃者崔鳴吉以送使通虜之意,發於朝廷。絕和之後,其議論之邪遁,固已可惡,而第以財擇取捨之柄在於君上,故朝廷置而不論矣。厥後臺諫以廟謨為非,爭相引避,議論甚峻,玉堂亦據義論辨。是三司之公論既已發矣,而鳴吉恃上意之所在,不念國家之事勢,乃於登封之日,敢陳誑嚇之說,上以惑亂天聽,下以威制公議。至以臺論雖發,一邊送使為言。自古安有以不恤臺論,率意直行之術導其君上者乎?及至玉堂,面斥群義,爭辨則所當縮伏愧懼,以俟物議之所定,而猶且偃然陳劄,惟恐和事之不成。其縱恣無忌之罪,不可不正!”


時虜釁已啟,而朝廷舉措無可以慰人心者。公復上疏論時務八條,其要則以勉進聖學為本矣。是冬,公罷官家居,及聞虜變,徒步扈駕,入南漢山城。事急,主議者以公及尹集縛詣虜營,洪翼漢則自西路任所直送虜穴。蓋自行朝受圍以後,外則諸勤王之師,所在奔潰;內則糧儲器械,皆已匱竭。朝廷只以江都是廟社、元孫所在,而為國家本根之地,一日忽報陷沒,朝議更無所恃,而虜請上出城甚急,眾議且將從之,尹公將入上前碎首爭之。


公曰:“吾等不能批患折難,今到萬分地頭,而主事者以為如此,然後上躬可全,雖明知其不然,更何忍沮止哉?吾儕要當自靖,無愧於心而已。”尹公歎息而止。朝廷既與虜定約,虜曰:“今日兩國之釁,皆由於春初斥和之臣,須先執送軍前!”時崔鳴吉主其事,用諸議,以為若只送一二人,則恐不得免死,須並取數十人,一時出往,名曰謝過,則彼必解怒。於是不復白上,而直令兩銓分付各司,籍名以告,且令自首。


蓋於初受圍時,虜人責送王世子為媾。任事諸臣請於上,將許之。持議之人爭相憤罵,乞斬任事者,由是其議遂止。而任事者懼事定後罪及其身,故欲乘此時悉去所忌之人,而惟慮上心之終不忍也。遂出入內外,鼓動眾心,且令大將申景禛等慫恿士卒囂呶闕門,露刃以脅之。朝紳為之喪氣,流涕而已。二公遂踵清陰金公尚憲、桐溪鄭公蘊,自首于籌司。大司諫朴潢言曰:“斥和諸人,不須多送。尹、吳二人今既自首,曷若止此二人而已乎?”於是議遂決。


二公之將自首也,吳公兄承旨達升執手流涕曰:“虜之所索者,春初首議之人也。汝非其人,奈何如是?”公曰:“雖非首議,既攻主和之人,且主辱臣死,分所甘心,今日忍圖苟免乎?”達升不能止。


丁丑正月二十八日,拜辭於行宮。上引見曰:“古今天下,安有此事?當初爾等欲使予守正而已。今日之事,予安得自由耶?爾等以予為君,事至於此,予何以為懷!”因泣下嗚咽。二公對曰:“主辱至此,臣等常以不死為恨,今得死所矣,有何憾焉!”上問:“爾等有老親乎?嗣續幾何?”達濟對曰:“臣有七十歲偏母,嗣續則臣妻才有孕矣。”集對曰:“臣只有祖母與三子,俱就臣兄棨任所。今聞陷敗,不知其生死也。”上曰:“慘矣!”集曰:“殿下出城之日,城中軍民不無乘時叛亂之患,願留王世子鎮撫焉。”上曰:“爾方就死地,而猶念及國事,爾之忠誠,極可嘉也!”上命賜酒,曰:“國家倘或復延,爾等之家,予當顧恤。爾等勿以為念也。”二公亦涕泣拜謝而出。


達升泣言於籌司曰:“吾弟從駕之日,徒步而來,願得一馬,免踏昔趼也。”聞者酸鼻。會日暮,未及出城。吳公夜就館,具豆屑湯水沐浴。達升終夜相持而泣曰:“兄弟永訣,只隔今宵,明日何以相別?又何以歸見老親與新嫂乎?汝須趁此未明,處置後事。”公曰:“男兒一死,貴得其所。若後事,則處置在兄,願兄勿以為悲。”因削木為小牌以佩曰:“我到虜陣,即必見殺,收屍之際,以此為驗也。”因就寢而睡。


二十九日,鳴吉押出西門,諸親友皆往送,於門痛哭而別,滿城觀者莫不流涕。既至,賊將龍骨打出迎之。鳴吉以二公去其巾帶,而反接之,然後龍胡還入。已而復出,以汗言詰問曰:“汝等若以我為不足畏,則大軍之來,何不出戰,而反窮蹙若是乎?”二公曰:“我國服事大明,今已三百年矣,一國臣民,知有大明而已。爾國既僭大號,則義所當絕,故我國於春初,既已據義斥絕。而曾未幾時,復通信使,甚不可也,是以我等果爭之。我等所爭者,惟大義而已,勝敗存亡,不須論也!”龍胡默然,使解其縛,拘置陣中。謂鳴吉曰:“此輩乃我之讎,而今茲縛來,無非公盡心明覈之致。”因饋酒食,賞以貂裘。鳴吉歸言曰:“吳、尹若如我指道,則可保無事。而及至陣前,所答相左,必是畏怯而然。”聞者唾噱焉。


復來詰問曰:“汝等之名,非吾前日所聞者,似非首倡人矣。且首倡者非但洪翼漢一人而已,今若悉以實告,則汝等可免矣!”答曰:“我國既查送我等,更有何人?我等只知有一死而已。豈可畏死,而誣引他人乎?”龍胡復再三誘脅曰:“今不熟計,後雖欲悔之,其可得乎?”二公曰:“死非吾所畏也,吾戴吾頭來,當斷即斷,更勿言!”虜撤歸時,使其一將主二公在陣後北去。主者服公等節義,常加尊敬。其寢食之具,必自看撿,終始不懈,因慰解曰:“到瀋陽必得生還矣!”


初至楊花渡,尹公寄其弟柔剛伯書曰:


“二月初三日,始聞伯氏捨生之報,痛哭呼天,氣絕更甦,寧欲即死,而為國家強食而生耳。此行寧有歸期?上奉老親,下率諸子,俾免飢死,皆在於君,余何憂焉?葬兄時,切勿妄生厚庀之計,稍存餘力,以救百口之命可也。一家得保,則後豈無改葬之路耶?若力盡於葬埋,而老親及百口凍餒而死,則亡兄之靈,亦必痛恨於冥冥矣。吾行蓋緣清國固求去春首謀斥和之人,廟堂以洪翼漢為對,而求在城之人。城中適無其人,吾與吳達濟陳疏自當,此乃身自為之,少無尤人之事矣。男兒墮地,捐身救國家之急,斯亦幸矣,更何言哉!只以老親臨年,竟不得更拜,仰天泣血而已!”


尹公謂吳公曰:“我備嘗窘辱,而死於虜地,曷若死於我境耶?”吳公曰:“不可。人生斯世,固有一死,死得其所,明我節義,豈非樂事?何必效匹夫之諒乎!”


到信川,虜留十餘日。吳公裁家書,藏諸懷袖。行至大同江邊,宿一村家,遂潛以付家主老翁,又書絕句於壁上。虜人邀漢人來見,謂無他語,遂去。其老翁待虜去,以其書封呈於平安監司,監司送於政院,以傳於家。有一簡、二首詩,乃上母夫人者也。又有簡與詩各二,寄兄及妻者也。其壁上詩則竟不傳。其上母夫人詩曰:


風塵南北各浮萍,誰謂相分有此行。

别日兩兒同拜母,來時一子獨趨庭。

絕裾已負三遷教,泣綫空悲寸草情。

關塞道修西景暮,此生何路更歸寧。

孤臣義正心無怍,聖主恩深死亦輕。

最是此生無恨痛,北堂虛負倚門情。


其寄兄與妻曰:


南漢當年就死身,夢囚猶作未歸臣。

西來幾灑思兄淚,東望遙憐憶弟人。

魂逐塞鴻悲隻影,夢驚池草惜殘春。

想當彩服趨庭日,忍作可辭慰老親。


琴瑟恩情重,相逢未二朞。

今成萬里別,虛負百年期。

地闊書難寄,山長夢亦遲。

吾生未可卜,須護腹中兒。


聞者莫不流涕。


四月十五日到瀋陽,虜置二公於其所謂禮部衙門一小屋,鎖直甚嚴。十九日早朝,龍胡坐於其所謂戶部,招二公去。龍胡傳汗語曰:“汝等雖曰斥和,似非首倡,不須殺汝等。汝等率妻子來居此地。”答曰:“此決不可從,須速殺我!”龍胡反覆開說,且劫勒之,終不屈。龍胡起入,二公出,語所帶奴曰:“今日虜必殺我矣!”奴驚泣曰:“何不姑從其言,遽挑其怒,自速大禍乎?”二公笑曰:“屈身之辱,反甚於死,此非汝等所知也。”尹公且謂其奴曰:“虜問及吾家屬者,無乃欲禍及百口耶!吾已答以亂後不知死生,虜若更以問汝等,亦若吾所對也。”二公遂相與言笑自若,其食時進食如常。且相謂:“吾等若從彼言,則終為左衽之人,是可忍乎?”有頃,龍胡復出,引入二公。而又執從行奴三人,拘置牆頭。時我國宰臣及侍講院官被龍胡招與參坐,龍胡復厲聲迫脅,二公亦抗言拒斥者五六次。宰臣等亦再三勸諭,而終不聽。龍胡知其終不降,遂使從胡紲縛甚急而引出。二公猶回顧奮罵,遂驅去城西門外,即虜人刑殺處也。宰臣等既出,相顧言曰:“真萬牛難回之人也!”


五月二十四日,質館宰臣南以雄、朴簪、朴潢等成貼書狀曰:“去四月十九日,龍將等招臣等三人及兼輔德臣李命雄坐定,引出尹集、吳達濟於前,傳言曰:此人等罪宜死。而特以人命之重,欲為全活,許令率妻孥入來,仍居此處。則尹集以為妻子亂後不知存沒,吳達濟則以為:‘至今忍死到此者,萬一生還,復見吾君與老母,若果如此,則生不如死!’渠等不念全活之恩,抗言如是,今不可復貸矣。臣等答以此人等俱以年少,只切君親之念,妄發如此。若終始曲全,則豈非千載美事?再三懇諭,而終不得免。”


六月六日,其書狀至,上教於政院曰:“二臣事極為慘惻,宜月廩其家。”二公死時,鄭弼善、雷卿在質館,使舌人懇乞收屍,虜竟不許。


吳公寬厚,忠信端方,正直平居,恂恂似不能言。及論國家利病,政令得失,辭氣激昂,無所回避,聞者縮頭。性至孝友愛深篤,平生言行,無一不本於此。故對之者,不覺其孝悌之心油然而生也。嘗贅在南氏家日,往省大夫人南氏家,或闕騎率,則徒步穿過市里,雖風雨不廢。


嘗謂其婦兄南一星曰:“凡人死生之際,多喪其所守者,利害劫之也。然以余觀於古今,擇利者不必生,處害者不必死。昔唐武瞾之立也,褚遂良直言瞾經事先帝,其勢難免於簾下之撲殺,而猶以愛州刺史終。長孫無忌頗有依違之意,且有元舅之親,定策之勳,而終不免赤族之禍。以此言之,人當為其所當為而已,又何較其利害,而有所前卻哉?此聖人所以有從吾所好之訓也。”


其伯父楸灘相公允謙,受業於栗谷、牛溪兩先生之門,公又學於楸灘,其淵源之深遠有如此者,故其所樹立如此,雖其氣質之異,而學門之力,亦不可誣也。始娶某氏,無子。再娶縣令南烒女,僅逾一年,而遭亂北去。人猶幸其有遺腹矣。及期生女,而又夭,人皆為天道無知也。


孝考朝筵臣金始振啟曰:“洪翼漢、尹集、吳達濟三人節義,宜有褒贈,以樹風聲,而當初則迫於疑懼矣。今歲月浸久,保無他虞矣。”上即命施行,於是贈洪翼漢都承旨,尹集副提學,吳達濟左承旨。上又嘗曰:“尹集與其祖及兄,兩世三人,俱死於節,豈不貴乎?”集弟進士柔,亦以孝行著於世。丁丑後遂廢舉業,飭身力學,不幸早死,士友咸惜之。或言庚辰朝,家以計密通皇朝。虜人覺之,執崔鳴吉以去。鳴吉有詩曰:“我雖不殺三學士,中夜思之心自驚。天道由來好回換,白頭今日又西行。”崔若於此時見殺,則庶可少贖其罪,而竟至無恙。豈天意於彼此之間,要有所抑揚者耶?


謹按《春秋》之義,列國之臣,尊向京師,自稱陪臣,蓋分定也。天經地義,民彝之大者,有違則禽獸也。我太祖立國,高皇帝命為朝鮮,以為東藩。本朝世守侯度,誠心恪謹。太宗朝,皇帝嘗曰:“朝鮮國王愛我哉!”及至壬辰倭變,宗社為墟,神宗皇帝舉天下兵力以存之,則凡此東偏草木昆蟲,無非帝德攸洎也。丁丑事迫於不得已,然萬折必東之心,則未嘗已也。而至我孝宗大王,則聖志又卓然如日月之皎然矣。彼三臣者,能以死明其心,天經、地義、民彝賴而不墜,而孝考崇報之典,更無遺憾,豈不盛哉?或者謂今日無地可讀《春秋》,蓋不知有三學士也!


今上戊申,嘗御熙政堂,問三臣事於筵臣,吏曹參判閔鼎重具本末以對。左議政許積以為喜事釣名之人。鼎重曰:“其時虜人敢讎天朝,始建偽號,則彼三臣者,安得不痛斥乎?”上曰:“事係天朝大義,當如是。況終能殺身踐言,不可謂釣名也。”大哉,此真聖人之言也!上又曰:“其時洪太始謂三臣如何?建祠以祀則何如?”領議政鄭太和曰:“恐煩聽聞也。”鼎重曰:“若建自士林,則不可禁也。”上然之。又有進士李重民者上疏,乞立神宗皇帝廟。上下其事,朝議不一,故卒不行。然上意則以為是,故即官其人。愚嘗謂此議早晚有成,我孝考當配侑,而彼三臣者,亦宜從事廟庭也。又按,尹學士祖父龍陽公暹,其兄府使公棨,俱殉節死。洪學士婦與二子及子婦,俱遇虜不辱,潔己而死。尹之義有所受,而洪之義有所授,豈非我列聖及皇上培養之致哉?同時如金清陰、鄭桐溪諸公,亦同有《春秋》大義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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