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rse·in·silts、Spark·in·stone，Body·in·dream（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上

　　铅色的云刚下过混浊的雨，湿漉漉的霓虹灯光涂抹着新埼玉的夜空，车辆的杂音、上班族的应酬、枪声，缤纷的chaos（混沌）。重金属气味的风刮过东海帝王的鼻前，天台上的她俯瞰着这一切，以一种粗暴的虚无。

　　东海帝王抽抽鼻子。不知道已过多少年，躯体仍然与娇小的少女无二，这是马娘性大于人性的最大特征，超越mortal（凡人）的物质身体！

　　没错，马娘确切存在，而非神话中的生物。这就是历史的黑暗马娘真实！哦哦，看到这个开头的读者，如果已经出现了失禁症状，请务必先为后文准备好尿不湿！

　　虽然是罕见的雨停，但东海帝王没在乎这些，转身别过新埼玉的混沌之彩，走向左侧那用货车改装成的餐车，铁皮上用鲜红的字体写着『好满足』『赊账谢绝』『有志者事竟成』『价格固如山』等邪恶书法，好可怕！

　　「一杯Hachimi。」

　　服务员面无表情地操控机械：「请支付。」

　　「没有打折活动吗？」

　　「没有。」

　　「真的吗？」

　　「没有。」

　　「哦。」支付素子，接过Hachimi。

　　南无三，何等麻木堕落的点餐对话！人与人，人与马娘，充斥着不信任与猜忌！而这，只是末法之世的一个侧面！

　　吸管通过气压吸取成分不明的金黄液体，蜂蜜含量可疑。但无所谓，这是平庸与欺瞒的时代，Capitalist（资本家）、机械花魁、后现代艺术，时代的进步只带来了更加High-tech（高技术）的谎言。东海帝王深晓这点，诸行·无常之中唯一不变的真实，除了马娘之外……

　　她的视线扫过老旧的天台里或倚站或盘膝或蹲坐的各色马娘，一道道直白的目光相互洞穿。

　　—只剩暴力的残酷。

　　东海帝王对此视若无睹，也没有人看向她。存在比空气更加虚无。她有自己的事。

　　啊，找到了。

　　躲在阴暗一角靠坐着墙壁睡觉养神的孩子，形貌异常幼小，马娘性很高。

　　末端翘曲的黑色及腰长发，长长的弯曲刘海遮住了右半张脸。可爱的米色风衣裙，比起外貌，打扮要更加成熟。出乎意料的阴柔绵软的atmosphere。

　　「新人，对吧。」东海帝王丝毫不顾是否打扰了对方的睡眠。

　　夜色的孩子如幼兽一样慢慢睁开左眼，露出人畜无害的紫晶色眼瞳，惹人怜爱的dream（梦幻）质感。

　　看清东海帝王的第一刻，她就立马慌忙站起身子：「Aieeeee……抱，抱歉！开始了吗？」

　　「还没。不过你这样，真能活下来吗？」

　　东海帝王环抱双手。

　　「马娘需要人气来稳固自我，但在过去的平安时代，将人类与马娘赤裸地一起摆在世界台面上的行为曾引发过不可思议的IRS（Idol Reality Shock 偶像现实性震撼）灾难。自此之后，参加这种Mega·Corp（巨企）与黑道一同举办的超暗黑·非法直播·Competition，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求存手段。真的做好觉悟了吗？是最近才被马娘·Soul凭依的Newbie吗？这可是赌上生死存亡的东西，懂吗！？」

　　一连串接近黑道slang（俚语），充满粗暴气息的质问过后。东海帝王轻瞥了眼一旁对准她俩的摄像头。

　　「不是哦。」这孩子露出温暖的笑容，「我很清楚。」

　　东海帝王愣了愣，感受到了某种……不吉，海面下的暗礁。但可以肯定温度的真实性。

　　「好了，先问候吧。」东海帝王双手合十，「DOMO，东海帝王DESU。」

　　「DOMO，东海帝王＝SAN，米浴DESU。」

　　哦哦，多么玄奥的马娘问候！

　　《古事记》中曾这般记载：

　　「让他报上名来，无论对手是谁。

　　然后自报家门，无论对手是谁。」

　　见面必须报上名号进行问候，对方也必须报上名号回礼，此乃马娘宛如灵魂本能的礼节。哪怕是战斗的对手，也必须先在战斗前进行问候！不然则是可怖的失礼行为。

　　「咳咳，试音阶段。」喇叭传出少女的声音，是黑道组织·目白的年轻亲分，目白麦昆。她也是比赛的举办人之一，光是声音就存在感超群。

　　幽雅地进行进行惯例播告：「规则依旧，绑上计算速度的炸弹装置，在鲔鱼都市·Teresan（特雷森）中奔驰，炸弹装置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提升一次速度标准，跑者一旦减速至标准以下炸弹就会爆炸。注意，对装置的拆卸、破坏、hacking行为、以及前往无线电波无法到达的区域都被视为违反规则。」

　　「唯一的胜利条件，场上只剩10名马娘。又或者抗下4小时的战斗与奔跑，撑到竞赛结束。当然了，也可以杀了我。」

　　东海帝王微眯双眼，凝视这新埼玉的城中之城，无慈悲的游乐场，鲔鱼都市·Teresan（特雷森）。

　　黑暗的大楼，微亮的路灯，无人的商场，交错的高架，巨型的学院……一切之中最为高大的，正是这特雷森学院的主楼，顶端的办公室窗户开着灯，仿佛抵触了星辰。目白麦昆就坐在这高天之上的学生会办公室中，观赏鲔鱼们游动不息。

　　只要有办法上去，就有机会以最劲爆的方式finish（终结）。

　　但从未有人成功，也从未有人尝试。

　　「那么，各就各位—」

　　无论先前的姿态如何，马娘们都在一瞬间来到天台对侧的血色鸟居。有人蹲坐在横在中间的笠木上，瞭望远方，毫无尊敬，而更多人则是如来到起跑线般把脚尖贴到边缘处。两侧的立柱刻满了『敬请杀伐』『无慈悲』『败者切断』『斩杀猫咪』等狂气书法，是mortal看一眼就会失禁的过激程度。

　　米浴起身迈入预备起跑队列中，看了眼右小臂上的金属装置，显示屏目前还处于0：0km/h的状态，而脖颈处则装有炸弹项圈，足以让马娘爆发四散。

　　与atmosphere紧张的其他人不同，东海帝王在稍后一些的位置，把所有马娘都纳入眼中。马娘感受力测试着atmosphere的流向，新来的米浴正站在敌意漩涡最中心，几乎所有三下·马娘都对她持续加压杀气。

　　没用的。她心道。

　　「预备—」

　　咕噜噜噜噜噜—Hachimi被吸空到底，塑料杯被随手丢出，充分蔑视了环境保护与地球引力。武士刀、锁镰、竹枪、十手、手爪在一瞬间确定了朝向……空气中杀伐的漩涡绞如实质。

　　所有马娘同时用空手道凝聚决胜装束。五彩缤纷的光污染比烟花更加绚烂地绽放在空中，Teresan凭此一角便短暂地压过整个新埼玉。

　　东海帝王握紧拳头，如火飘曳的云彩自右肩扩散至全身，随即炸开、飞褪， 暴露出白蓝色的连衣短裙与长筒靴。右肩的流苏金黄护肩上云气赤化收束，凝结成小小的赤红单肩披风，随怒风而绷直摆荡。一黑一白的手套上残留下丝丝缕缕的云气，仿佛钢铁缝隙间喷射出炙热的蒸汽。

　　然而这时，本一贯以虚无倒映身前之人的穹色眼瞳，居然惊恐扩大！

　　KABOOM！空手道能量迸发可怖的咆哮，凝聚杀伐的装束，于杀意漩涡之中，夜之马娘换上黑紫色的华裙，遮蔽右眼的刘海多了发夹形制的漆黑小圆帽与冰蓝蔷薇，双腿覆上一层蕾丝边淡棕色丝质过膝袜，脚下的小皮鞋则在脚跟绑上了可爱的蝴蝶结。

　　而腰间斜挎的皮鞘，暗敛了一把短剑。

　　明明是相当沉静又不失俏丽的玄奥装饰，可为何……却仿佛刚从地狱中归来！

　　空手道能量掀起的气流吹动了刘海，微微露出右眼，眼角爆开剔透的冰黑火焰又消散。所有马娘们发自本能地恐惧、战栗，无可避免，如同见到了不该存世的怪物，意识产生空白，但马娘性不足的三下很快擅自填补完整。空手道与玄奥都决定性不足的马娘哪怕拥有Arch·soul也能被Lesser马娘杀掉！诸行·无常的道理赋予了她们无端的自信。

　　目白麦昆按下按钮。

　　「跑！」

　　计速器启动。

　　三下们抢先加速，环绕米浴，蓄势待发的兵刃终于叠落围杀。恐怕包围圈当中的人会如寿司店的鱼一样，被做成鲜活的刺身吧。

　　5：5km/h

　　东海帝王只是静静站着，克制住那本能的恐惧，保持观察。

　　怎么办呢？人数的优势，攻击范围的优势，利用问候前唯有一次的ambush（埋伏）机会，无论往哪个方向移动都会被阻挠，从而导致炸弹爆炸。十分卑劣，但这便是鬣狗般的群体狩猎之道。因露怯而被围攻的新人中可有九成都熬不过这关。

　　但马上，怪物展露了应有的本色。

　　米浴举起Chop（手刀），挂着哀伤的神情，在比火星寂灭更快的刹那里圆转一周，兵刃无声破碎，连「咿呀—！」的空手道Shout（叫喊）都来不及听见，三下马娘们的一圈头颅就像是空手道表演时被斩下的啤酒瓶瓶头一般整齐飞起。

　　头颅尚未落地，米浴已化作黑色的风，瞄准其他马娘，席卷而去。

　　20：5km/h

　　达人……至极！！！

　　「撒由那啦！」「撒由那啦！」「撒由那啦！」「撒由那啦！」「撒由那啦！」

　　KABOOM！！！东海帝王默然见证一连串具备鞭炮喜庆感的马娘爆发四散。而书中虽赘言百来字，但实际不过是那一声「跑！」后0.1秒内的电光石火，就连东海帝王的计速器都还没发送爆炸信号。堪称爽利的无慈悲杀伐。这可不是「不得了」就能一言蔽之的程度……哦哦，想起来了，恶鬼啊，好久不见。

　　回忆起什么的东海帝王在足下升垫苍白的云气，贴地而动—

　　50:5km/h

　　眨眼，蹿向夜色。

　　……

　　空有装修与招牌的关灯店铺，倒塌的染血招牌上，交缠成团的电线滋着火花，散落到红砖路面上，映亮重金属酸雨留下的蚀痕与水洼。

　　渐渐的，这条无光的商业街不知从何处奏响了金属摩擦声，破空声，肉体撕裂声，嘶吼声……暴力的BPM愈演愈烈。

　　身着露腰牛仔服的马娘在街道奔驰的途中回手甩枪一射，.49口径左轮喷发烈焰。BLAM！BLAM！美丽的金栗色头发飘荡。

　　两发狰狞子弹洞穿后方马娘的手臂与胸口，防御无意义！「撒由那拉！」爆发四散。

　　然后左轮借着后坐力回旋，「咿呀—！」，银色的枪管扫开旁侧袭来的刀刃，对准迟滞的瞳孔，扣动扳机。BLAM！决定生死的一瞬！旁侧的袭击者被击穿胸膛。「撒由那拉！」

　　一脚踏在爆发的尸体上，栗发牛仔马娘被推动着后空翻，轻巧落地，避开正上空落下的不明物体。DOOM！地面皲裂，飞出的是，一个鱼钩！手持鱼竿的青色短发马娘冲浪般滑行地面，双臂重新举杆过头，积蓄空手道。

　　「DOMO，星云天空DESU。」

　　「DOMO，星云天空＝SAN，大树快车DESU。」

　　话音刚落，BLAM！BLAM！BLAM！三道火舌撕开无光之街的沉寂。.49子弹哪怕是Bio·大象也能杀死，何况忍者。

　　「咿呀—！」星云天空一甩鱼钩，钩住店铺门口的鲔鱼雕像，双手高速收线，脚下仿佛乘风破浪，污水飞溅，身姿极速划出一道圆弧轨迹。泛着青光的钓线绷直扫过，掀起的气浪偏移了弹道，子弹落在四周的遮掩遮阳伞与玻璃门上。而绷如青锋的钓线的横扫范围，也囊括了大树快车！

　　80：5km/h

　　左轮已经射击6次，没有残弹！就在此刻！

　　钓鱼佬准备急加速进行斩杀。

　　「咕哇—！」

　　痛呼出声的却是星云天空，高涨的空手道被打断。惯性的大手狠狠将其砸进墙壁中。

　　方才的遮阳伞与玻璃门完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反而每个弹道落点都生长出了一条树枝般的金属尖条。三条金属刺枝击裂了被当做支点的鲔鱼雕像，鱼钩脱钩，手上钓竿自然失力。

　　「我跟同Clan的马娘不太一样，是个不擅长把握精准度的家伙。」

　　疾速后退的大树快车迅速甩动几圈左轮，打开的弹巢连续捕获空气中凝聚的子弹。

　　星云天空龇牙忍伤，强行蹬墙，猛而突前，双脚滑地，污水在空中破碎开。「咿呀—！」手中钓竿自上而下地甩落，鱼钩勾向头部，钓线挞向胸膛，Double·Attack！

　　气流被扰乱，难以瞄准，上策是躲避。但大树快车还是抬起了左轮。BLAM！BLAM！BLAM！

　　理所当然的，就算是星云天空也能预见子弹落空，甚至连大树快车本人也没想过要命中。

　　没错，她本人也没想要命中。

　　三枚子弹命中了空中尚未落地的细小水滴，于是便如种子吸收了水分，爆长出三条蜿蜒的金属刺枝，挡住钓线的下落，鱼钩落空，末梢则刺入星云天空的胸膛。

　　「咕哇—！」

　　「所以说，我的术啊……」

　　大树快车转过身，左轮在手指上极速回旋几圈，做出残心，没有回头。

　　「顶多像这样，让既有的结果更好一点而已。」

　　三条金属刺枝在胸腔内拧作一股绳，绞碎心与肺。

　　「咕哇—！空军了！撒由那拉！」

　　后侧爆炸的亮光映出大树快车的影子，她忽然瞥见自己下方影子的颤动，瞳孔一瞬扩大。杀伐的预兆！

　　另一道影子从大树快车的影子里窜出，新敌人自上空掠过，带来不吉的破空声。

　　大树快车连续向后侧手翻，抬目一看，刚才即将跑向的位置已多了三块漆黑马蹄铁，整个没入地面，力道可怖。

　　上空，黑紫色的马娘流丽落地，脚上正是那不吉之色的马蹄铁。

　　这时，两人手腕上的计数器都发出一声：「速度标准10km/h，3秒缓冲重点！」

　　难度提升，两人同时决定路线，相向而冲！

　　1

　　「DOMO，大树快车＝SAN，马娘杀手DESU。」

　　2

　　「DOMO，马娘杀手＝SAN，大树快车DESU。」

　　3

　　米浴后脚陡然一蹬，再度加速，身如箭射。

　　大树快车朝前开枪，借后坐力，枪管旋砸。

　　50：10km/h

　　黑发中的蓝蔷薇冷彻绽放。

　　左轮里的.49子弹狂怒咆哮。

　　小腿如鞭甩出，胫骨与枪管相撞，双方各退半步。

　　大树快车借反作用力绕到米浴旁侧，不等全身转过来，左轮先套在大拇指上旋转一圈，奇诡的反手开枪，BLAM！

　　米浴脚踝发力，脚掌曲成钩状，左腿松懈，右足尖挂在枪管上，俯躺身体，炙热的弹道擦过眼前。

　　松懈的左腿如压紧的弹簧爆开，右前脚掌直击胸膛。「咿呀—！」「咕哇—！」大树快车飞出。

　　10：10km/h

　　但米浴也因此降速至临界点，危险！

　　大树快车受身卸力，空中旋转一圈，垂直踏在墙壁上，蹬出！BLA—骤然胸痛，滚落在地，她低头速扫一眼，胸膛正中陷入了一块马蹄铁，然后立马爬起，绝不能停！

　　而这一击的原理，实则为微妙的脚踝寸劲让蹄铁在近距离打出二段攻击！实际达人！好本领！

　　「咿呀—！」米浴趁机重新加速，稍卷的黑色长发在风中仿佛起伏晃动的黑炎，手刀直线突进！

　　（（（注意了米浴！对方是铁炮·Clan的马娘，具有种弹·术的力量。子弹命中后不会造成破坏，但落点的子弹可以展开成刺枝进行二段爆发。库库，仅有卑劣的术毫无强大可言。）））米浴的内在之中，有一道冰色火光向neuron（神经元）传递着intelligence（情报），语势莫名有气无力。

　　贯手突进一段距离的米浴乍然换招，右腿自下而上划出圆弧，后空翻的踢击。哦哦！传说中的暗黑空手道技·倒挂金钩踢！

　　钩踢轨道护住前侧。而视野在半空一下换到后方，果然看见一长条近在眼前的金属刺枝。最初相冲时的那发子弹早就悄悄展开，随后的那两发击中了刺枝末端，三根刺枝相互链接，不知不觉已经近在眼前！

　　米浴落下的双脚踏凹金属刺枝，稳住体势。

　　BLAM！大树快车紧接射击，枪火撕裂夜色。

　　「咿呀—！」腰身拧紧，全力逆水平手刀，硬生生斩飞新来的.49马格南子弹，小臂桡骨传来快要裂开的痛感。

　　（（（太踌躇！明明再往前一榻榻米使用倒挂金钩踢，就可以在踢击介错的同时躲开背刺。慢得要死！）））Neuron中的火之声尽力骂道。

　　（欧尼sama闭嘴！）

　　「咿呀—！」米浴顺手刀之势旋身钻入一寸之距，右腿肌肉如绳索般绞紧，足球射门一样后摆蓄力低空踢出。但是……没中！大树快车朝旁开枪被后坐力推动从而闪避。脚掌徒劳踢爆空气。

　　疾速侧移中的大树快车重新瞄准，湛蓝眼睛锁紧，扣动扳机—咔？咔咔咔。怎么回事？一脚踩空般的恐惧爬上心脏。

　　足球踢并非徒劳无功，脚下的马蹄铁在那个瞬间已经击碎了左轮的弹巢。此乃二段攻击的空手道！

　　愣住的大树快车被紧跟上的米浴扯住右臂，立刻被拉回正面，顺带肩关节脱臼。她踉跄几步，无奈笑笑，像是坦然承认了什么，左手把损坏的左轮插回腰间：「棋差一招。」米浴点点头。

　　「咿呀—！」手刀贯穿心脏介错！扑哧—

　　「对不起……」

　　血肉撕裂的声音里，听见了微弱的道歉，大树快车讶异地直视米浴，时间感在濒死之际钝化，看清楚了她此刻的奇异神情。这绝不是杀伐恶鬼能锻炼出的表情肌，倒不如说简直就像……

　　—哀伤的英雄。

　　「撒由那拉！」大树快车爆发四散。

　　没有感慨和休息，米浴拔出手刀，马不停蹄地奔跑，寻找下一个对手。只不过，随着牛仔的爆发四散，天空的积云又重新聚集，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涂浊夜空，刷过红砖地面。这才是新埼玉，这末法之世的常态。

　　倘若这场雨早来一会儿，大树快车就能遇到最适合其术发挥的场合，也就是风林火山的优势。

　　可惜，诸行·无常。

　　嘀嗒嘀嗒，哗啦哗啦。

　　牛仔消逝在暴雨来临之前。

　　无慈悲的骤雨，就像是在昭告这鲔鱼杀场，已然拉开大幕。

　　「DOMO……」

　　毫无预兆的问候顺风飘进耳道。米浴下意识警戒，看见了身周飘舞蚕丝一样的云气的东海帝王从无光商业街的尽头浮现。苍白的云气分外显眼。

　　「米浴＝SAN，东海帝王DESU。」

　　「DOMO，东海帝王＝SAN，马娘杀手DESU。」

　　既然来了，那就不必多说。米浴沉默地压抑情感的波浪，冲洗neuron中的杂讯，只有一个答案，只能有一个答案。

　　「咿呀—！」全力飞奔，手刀冲杀，却只碰到几缕雨中云气。（（（后面！）））火之声大吼提醒。米浴转身，仍然只看见残散的云气。

　　「你之前可不是这个名字。」

　　她的肩膀忽然被搭住了。

　　近乎瞬间反应，米浴压身用前肩与后背塞入搭肩者的内围，撞中躯干，无数雨滴粉碎爆开。这即是暗黑空手道技·Body Check（身体检查）！

　　东海帝王被撞退三张榻榻米距离，但优秀的受身没有使她暴露任何破绽。下身的移动丝滑异常，好像踩的不是大地，而是某种气垫，摩擦力惊人的小。

　　「能谈谈吗？」东海帝王一边高速环绕米浴移动一边说着。

　　咻！回答是飞射的马蹄铁。

　　「听不进话吗？那就再来一次吧，战斗。」她顺着电动楼梯后滑，离开商业街，融入黑暗之中，似是邀请。

　　米浴眨了眨眼。（欧尼sama？）

　　（（（很奇怪。烟·Clan？蚕·Clan？云·Clan？看上去是操控水气加速的术。无所谓，杀了便是。）））火之声迟疑不定。（多谢。）米浴跟上东海帝王，进入了商场，依然没有灯光。

　　与此同时，速度标准提升至20km/h。

　　跟商业街的直线道路不同，这里是复杂立体的封闭黑暗环境，如果被利用做风林火山，会很麻烦。

　　但那家伙……

　　面颊感觉到隐约的刺痛。米浴朝前方爆速一冲，右脚正蹬，擦过敌手的腰腹。

　　黑与白的疾风在商场二楼擦身而过，橱窗玻璃颤抖着。

　　而转身速度更快的是，摩擦力更小的东海帝王！左腿中扫横砍！「咿呀—！」

　　「咿呀—！」来不及转身的米浴原地倒挂金钩踢，避开中扫的同时反击！脚上的马蹄铁也同样击出！黑色流星！

　　东海帝王顺扫势转身翻扬右肩披风，遮蔽下俯的上身，如赤红的盾牌一样硬化，BANG！单肩披风弹开马蹄铁与踢击！但也被击退一榻榻米之距。米浴不能停下，凭反弹二段跃起，前空翻重重砸下脚踵，踵落！「咿呀—！」

　　东海帝王再借披风遭受的打击力扭腰倾倒，脑袋落向后方地面，双手与左腿三点撑地，右腿撩扫出半月般的轨迹。「咿呀—！」闪避的同时回以上段踢，暗黑空手道技·半月圆规踢！本是因动作导致降速而不该出现在这的恶手，但计数器的数据降低到阈值以下也需要零点几秒的时间！精准把控这一时间差而反转为妙手！达人！

　　缠绕云丝的足刀切过东海帝王尚在空中的大腿，在这场比赛中，失速＝死！

　　然而，右脚轻巧落地，擦出火星……没有踢实，是米浴的空手道吗？不，手下留情而已。

　　米浴瞟了眼东海帝王的右脚，收势后退，转身逃跑。这是状况判断！

　　东海帝王叹出口气，继续以那种可怕的高速环绕逃跑中的米浴，丝毫看不出有疲惫的迹象。

　　「明白了吗？我没有敌意。我想要的是合作。这场比赛可不是淘汰制，而是生存制。」

　　「为什么找我？」

　　「资历老又强的参赛者往往都有自己的立场。像我这种家伙，他们是不会合作的。因此强而有力的新人是最佳选择。」

　　「也更好控制不是吗？从一开始就在监视我的家伙。」米浴的眼中有蓝火一闪而逝，仿佛是火焰在说话。

　　大树快车刚爆发四散没多久她就来了，很难说有这么巧的事。再考虑到对方不讲理的机动性。答案只有一个，先通过强大的马娘野伏力于暗中观看两人战斗，然后再以那速度伪装成接踵而至。真让人毛骨悚然。

　　东海帝王虚无地笑了笑：「考察合作对象而已，话别说得太难听。即便你的空手道很强，但并不熟悉这个比赛。哪怕是我也能取巧胜利。」

　　她指了指米浴差点被足刀砍中的大腿，又绕了一圈，继续说：「在这里，致死部位可不止那点地方。大腿、膝盖、脚踝，甚至脚趾，以及等等等，都足以造成生命威胁。」

　　「哦对，还得注意手臂位置，对马拉松等级的长跑来说，双臂得夹紧腋下才能节省体力。以及刚才利用加速再减速产生时间差技巧你也不懂吧。所以说啊，Give and Take罢了。」

　　米浴陷入迟疑，火之声沉默。

　　（Master，直连请求）Neuron突然传出外来者的信息。

　　（美浦波旁小姐，到达Teresan的边缘了？）（没错，很轻松呢。毕竟大家虽然喜欢观看，但没人愿意亲自来到马娘肆意厮杀的领域，名副其实的修罗场呢。）（（（有人想要和米浴合作。）））（好久不见，奈落Master。一上来就有开门红嘛。）（闭嘴欧尼sama，我自己来说。）火之声仍自顾自地说着（（（看上去是没什么麻烦和坏心。但总有种很麻烦的atmosphere。）））

　　UNIX屏幕前的美浦波旁干脆利落地用键盘type数据：（我把本次参赛马娘们的资料发过来，可以通过这个判断可信度。）

　　（（（哦哦，真优秀。如果米浴死了我会找你当下一个附身者的。）））（欧尼sama！）（米浴Master要生气了哦。）火之声安静下去。

　　Local·言灵空间内这一长串的对话，换成现实时间不过短短一瞬。米浴让奈落读取数据，思维分成双线，自己去应对现实。

　　「诚意呢？预付款重点。」

　　「啊啊，真嚣张，明明是败者的说。」东海帝王挠了挠脑袋，飘进一家商店。

　　过了好几秒，米浴已经跑过了那家店，于是转身看着门口，过了好一会儿东海帝王才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电子设备插件。

　　「以后多找找这种犄角旮旯。」她把插件接入计数器手环，然后慢慢朝米浴走来，上面的数字居然凝固了三秒，「Teresan之中充满了这样的隐藏道具，胡萝卜寿司、武器、还有这样的特殊品……」

　　米浴也沉默了。

　　「我能告诉你这些道具的大多数常见埋藏点。怎样，就跟玩单机游戏有了攻略一样吧。去中心化，区块链，互联网社区，不都这样讲吗？大家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鲔鱼游行总举办次数，251次；东海帝王，胜利次数，5次。因为战斗会被直播到地下平台，所以查找战斗风格的记录也很方便，不是诓骗型的惰弱者，而是稳扎稳打的老将。优势是几乎不损体力的高速移动。平平无奇的数据与长处，的确很安全）））奈落高速抓取出资料中的几个关键信息。

　　米浴咬住下嘴唇，慢慢点了点头：「可以。仅是Give and Take。」

　　「嗯，Give and Take。」东海帝王掏出一卷地图，「上面已经都标注出来了，隐藏道具的可能埋藏点，虽然准确率不是百分百，但能有效提供生存率。」

　　「然后呢，围攻别人？」

　　「算了吧。」东海帝王摆摆手，渐渐后撤远离，「我顶多做到不让人死而已。让人去死的工作还请饶了我吧。下次可要好好听人说话。请保重身体。」

　　云色的身影飘散在黑暗里，就仿佛真正的云一般，不知何时就已飘到了蓝天的另一端。

　　（欧尼sama……）米浴呼唤着奈落。

　　（（（还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玩意……总之，成为胜利者，接近目白麦昆，找到那个黄袍家伙的线索，最后杀了，要干的就是这样的事。这段合作关系的绳线燃到最后一定会引爆炸药。所以别多想，跟纸巾一样一次性用完就好。若汝接受不能，那就赶快回被窝看小孩子的童话绘本去。）））

　　（Aieeee……）清澈的蓝火在精神里涌动，米浴捏紧拳头，双腿加速迈动。（（（愚昧！保留体力！）））（抱歉……）

　　浓稠漆黑的高级服装店里，如侍卫一般密布的白色无脸假人们，无声无息地，同时盯向了米浴跑远的背影。

　　富有粘性的黑水自地砖缝隙间流动蔓延，黑暗之中，没人看得见它们。

　　速度标准提升：30km/h

　　这次米浴不得不提速，第六感似有所觉，好像不止有手环的提示声，但恍若幻觉，因此并未在意，大概只是疲惫与过敏的综合作用。先前两次战斗的消耗都不小。

　　不过某种意义上，得感谢星云天空与大树快车，她们清理完了商业街这条主通商场的道路上的马娘，所以现在根本没有马娘的踪迹。是安全的休息时间。

　　「嘶—哈—嘶—哈—」

　　茶道呼吸，滤食以太之风灌入体内，雪花一般沉降，转化成冷质感的体力与空手道，融化在血中，心灵也开始冷静下来。

　　澄澈的目光扫视四周，然后拿起地图，马娘神经高速记忆、对照，已经决定了方向。

　　先一层楼一层楼地扫荡上去吧，一步接一步，然后跨过万里长路。

　　这时候，米浴身边的装饰植盆的叶子的缝隙里，有双黑瞳眨眼，接着消失。

　　哒，靴子踏到长椅上，跳过商场二楼镂空出的中庭，准备一下抵达对边，窗户里透着月光，映亮她的紫眸。

　　滞空时间，俯瞰、仰视，低层安全，高层安全，前脚落在对侧的栏杆上，马娘平衡力稳定体态，安全着陆。

　　没问题，接下来，到那家玩具店对吧。米浴想再起步，脚底却有股踩中口香糖般的刺啦刺啦的黏力，差点摔倒在地，速度一下濒临危险值。

　　低头看去，自己的影子丝丝缕缕黏连着鞋底。大跨一步，影子就像是披萨里拉丝的芝士，牵出一长条漆黑黏线，阻力明显愈发沉重。

　　可在这时慢下，万万不可。

　　一楼的长椅坐面的缝隙之间，黑眸静待观赏爆发四散的时机，眨动的眼皮为其落下帷幕。

　　「咿呀—！」后手直拳击碎墙壁，石块、烟尘、碎玻璃，下落的一切短暂遮蔽了窗口的月光，影子颤动，变得模糊薄弱。米浴抓住这个瞬间，连续后手翻躲避光亮处，进入黑暗的玩具店内。

　　黑瞳眨巴眨巴，第三次合上眼皮，消失不见。

　　米浴陡然回头，身体因为惯性撞上货架，但反而是货架扭曲、倾倒，货物不断掉落。

　　「哎呀呀！」米浴脸上露出慌乱的神情，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要保持时速，急忙去扶正货架。

　　背后，漆黑粘稠的手刀，拖着液体，无声砍向后颈，致命的ambush！

　　「咿呀—！」黑水爆散，传递惊人的动能。

　　琥珀色的眼瞳，瞬间锁紧。

　　长枪般的侧踢，刺入如石油的粘液盾牌中，泛起阵阵波纹。这位有一头美丽漆黑长发，与ghost气质的幽深马娘，面色难看起来。

　　「DOMO，曼城茶座DESU。」

　　「DOMO，马娘杀手DESU。」

　　（（（大黑天？不对，若真是如此，那汝不可能如此轻松地应对。是影·Clan的Arch吧。）））（明白了，不要进入光线的风林火山就行了。）（（（不，现在没有影子她也能使用术，说明那股液体可以自行制造和储存，是召唤物也不一定。太过在意光线反而束手束脚。一鼓作气杀了便是）））

　　米浴拔出右腿，感觉在从沼泽中抽出，极速后退：「一直玩弄影子把戏的就是你吗？看来沦落到来这是有原因的，去街头卖艺都不会有人给钱，更别提进马戏团了。」

　　曼城茶座嘴角抽了抽，终是没说什么，嘬了口咖啡杯里的漆黑液体，黑水蛇一般缠上她的右臂，手刀举起，对准远离的米浴，蓄力。

　　「咿呀—！」挥动，黑水延展，末端塑形，一条黑色鞭斧劈落，将货架一分为二，地面凹陷，沉重的质量打击！

　　但空手道着实令人捉急，根本没有命中。漆黑的马娘拉动手臂，黑线收缩，身形高速扯动至斧刃砸地处，顺惯性蹬向墙壁，变向朝米浴冲去，拉出锐角的轨迹。这便是三角·leap！黑水再度躁……

　　「咿呀—！」凌厉的短勾拳回身命中躯干，打断黑水的凝结，米浴踏前进入One·Inch的极限距离，第二发贴身短勾拳击打丧失保护的侧肋！「咕哇—！」曼城茶座弓身咳血，血滴落到米浴手臂上，空手道决定性的不足！

　　米浴移至侧面，抬起右肘，欲要砍中曼城茶座暴露的后脑，小臂顿感沉重，重心转移，失衡摔倒，手臂紧贴地面。

　　此刻，她的右臂上，南无三，这是怎样的场景啊！手臂蒸发出的黑气可怕地带走生命力，而被似是无形的多条干枯手臂的轮廓死死抓住钳制，来自黄泉的拖拽。

　　曼城茶座冷静地再度鼓动黑水，一脚重重踏下，「咿呀—！」，为米浴介错。

　　「咿呀—！」米浴双手撑地，腰身一腾，避开践踏，双脚蝎尾似的前甩。「咕哇—！」脚尖正正扎中曼城茶座的膈膜，打乱呼吸！然后强行翻身落地，手臂被扯开一道道血淋淋口子，皮肉翻卷，但停下的代价是死。

　　幸好现在已经占据了一定优势。米浴呼吸着后退几步，恢复体态与加速，余光恰巧飘到门外。

　　玻璃门外，是围得密不透风的假人模特，一张张无面之脸全部盯着店内的米浴。恐怖片的场景！

　　「Aieeee……」米浴小声悲鸣，她有点受不了这个。

　　（（（愚蠢，不过是装神弄鬼，大不了全部打碎！）））（会被诅咒的……）（（（哪来的蠢话？）））（Aieee……）

　　曼城茶座的速度降到危险线，数十条细长黑线发射。米浴准备闪避，却发现无一命中自己，只是连接到了玩具店内的各处……收银台、玩具塑料盒、小凳子、天花板。不妙的atmosphere。

　　咻—第一根细线扯动曼城茶座，高速位移拉近距离。米浴闪避。第二根细线扯动变向，米浴闪避，短勾拳迎击，于是第三根扯动……两个马娘化作两道黑风，在店内弹球般高速弹行、交错，摧残道路上的一切。黑与黑轨迹相互融入，房间里的黑暗好像躁动不安的颤抖。

　　率先被打破均衡的，是米浴。

　　先前右腿踢进黑水中的副作用终于显现，疲劳积攒的速度飞快，而右臂也是如此。不仅是速度，连打击频率也没跟上。

　　「咕哇—！」被拳头击中肩膀，米浴翻滚着撞到玻璃门上。回过头，无脸假人紧贴玻璃无声盯视。

　　「差不多了，多谢大家。」曼城茶座悠然喝了口咖啡，对准米浴，隔空一握。

　　「咕哇—！」内脏绞紧的痛苦，体表蒸发的黑气代表了生命力的流失。她颤抖踏前，环绕房间移动。曼城茶座不紧不慢地跟上，逐渐压迫。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寻找道具对不对？」

　　「偷听的家伙。」

　　「我不想跟那家伙打而已。不过整场比赛也不会有几个人愿意跟那家伙打。」

　　「惰弱。」

　　「啊啊，不如说……我想想……」曼城茶座又喝了口咖啡，「你难道不觉得，被那样空虚匮乏的家伙杀死，很亏吗？就像是被空气杀死，被大地杀死，被电线杆杀死，太无聊和搞笑了不是吗？相比之下……」

　　她慢慢转动握紧的拳头，无形之手隔空回旋。

　　「咕哇—！」从内部撕裂的痛苦，肌肉几乎快要痉挛，脚步踉跄絮乱，踏入黑暗中，隐去身体轮廓。

　　「被幽灵杀死明显更有趣点对吧。」

　　曼城茶座如女鬼般阴森俏丽的脸庞，露出一个微笑。

　　接着，立马消失不见。

　　「你干了什么？」

　　「不是什么有趣的事。说到底，你依然是影·Clan。」

　　米浴蹲站在货架上，击碎内层夹板，掏出一个塑料盒，是隐藏的少林寺·棍的玩具。只有这里没有检查，果然如此，装备隐藏点。

　　「那就说明无论如何，术的媒介与效果对象，其中有一方一定是影子。只要将两边都检查一遍就行了。」米浴暗自在心中感谢奈落提供的情报，只有率先知道这点才能直接从结果反向推到原理。

　　门外，假人们那张牙舞爪，贴地延伸，一路抓向米浴的影子，现已被命中了一发发漆黑的马蹄铁。

　　拆开玩具包装，拿出长棍，棍身一扭，卡扣解锁，三节分段，少林寺制式武器，盘龙·棍。

　　米浴持握上下两端，斜置胸前，黑色蒸汽仍在不停冒出，却让马娘之杀手愈发凶恶：「你，我理解了。」

　　琥珀眼瞳萌生退意，曼城茶座用最后一根黑色细线把自己拉到门口。

　　棍影一抽，击碎玻璃、假人、地面，唯独没有曼城茶座的血肉。

　　一楼传出漆黑的回音：「再见了，疯杀人鬼。我提醒一下，不是我没有战力了，而是有个更不妙的家伙过来了，真的很不妙……」

　　「你最好，小心点。」

　　速度标准提升，40km/h。

　　米浴加速跑出玩具店，盘龙·棍恢复了笔直，接着头皮发麻地离开了假人的包围。但没有看见任何，曼城茶座所说的很不妙的家伙的踪迹。或许这就已经是最不妙的地方了。

　　现在的状态倒是真的十分不妙，右腿和右臂损耗严重，再加上不能停止的奔跑，已经逐渐变得麻木。肩膀有骨裂的可能，而内脏的剧痛还没消除彻底。体力大量流失，又因疼痛与紧张加剧消耗，马娘恢复力还因为那黑色蒸汽的蒸发而降低了。空手道的状态空前低落。

　　茶道呼吸—嘶哈嘶哈—效果不佳。着实让人头疼，不管战斗结果怎样，对手总讨不了好，麻烦的术。

　　「请问，你在苦恼什么吗？」

　　身旁突然响起声音。米浴后翻跳跃，摆出架势，却看见了……一个坐在椅子上的马娘玩偶？

　　棕红色的侧马尾，红袖白裙，荧黄色的眼瞳，但为何是Q版吉祥物？而且能说话！

　　（（（敌人的术而已！干掉它，米浴。）））（闭嘴欧尼sama！它能说话，好可爱！）（（（侬也可以说话！）））

　　米浴停在玩偶面前，然后反复横跳保持速度：「呃……那个……」

　　「我明白了，你饿了对吧！」

　　身后又走出一个同样的马娘玩偶，掏出一盘胡萝卜寿司。

　　「礼物！」

　　「真的可以吗？」

　　（（（毒的可能？）））

　　（不吃的话，这个状态说要杀光所有人也很勉强。如果真的中毒了，就拜托欧尼sama使用那个火吧。）（（（……）））

　　米浴吃下胡萝卜寿司，这是对马娘来说最优秀的恢复品。Health充盈体内，空手道的疮疤被逐渐剥下。

　　原先坐椅子上的玩偶朝商场一边跑走，吃着胡萝卜寿司的米浴也跟过去。而另一个玩偶居然同步跟上了米浴，递来茶水，这也是极其优秀的马娘恢复品。

　　「咕噜咕噜。」喝下茶水，呼出热气，「嘶—哈—」茶道呼吸的效力恢复了。此刻的状态，哪怕真的是陷阱也有一战之力。

　　很快，米浴就见到了，玩偶们的本体，坐在商场中庭，铺着毯子，放着多盘寿司与各种茶水，愉快野餐中的真弓快车。

　　「DOMO，米浴＝SAN，真弓快车DESU。」

　　「DOMO，真弓快车＝SAN，米浴DESU。」

　　玩偶听见的真名吗？净琉璃·术？不太像。

　　「没事，到这就可以停下来了。」玩偶的真人版……不对，那是她的玩偶版，啊啊，搞不清，总之如此开口道。

　　「这一片领域都是【我】的范畴，计速器会被干扰。你可以叫【我】麻酱哦。」

　　米浴歪了歪头，听不懂，更加不理解这个术了，但绝对是作弊的level（等级）。

　　「其实啊，麻酱因为存在感一直稀薄，术又很特殊，老是被忘在参赛选手外，只有像那位咖啡小姐，或者你这样，得是言灵空间感受力特别强的马娘，才能找到我。今天一下能有两位，所以很开心呢。」

　　米浴不知为何，身心也安稳了下来，慢慢坐在野餐垫上，没有怀疑这是幻术的陷阱，奈落也没给出反应，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术吗？

　　「遇到了好孩子呢。」真弓快车轻柔地微笑，递出新一盘寿司，「吃吧。」

　　「这是……？」

　　「自带的，麻酱做的。」真弓快车捏住一个自己的Q版寿司，宝物般展示给米浴，「很棒吧，是能流行全世界的杰作。」

　　米浴接过、吞下，醋、胡萝卜以及海苔的微妙甜味搭配，碳水滋润胃部。心意、技术、食材，全部到位的达人之作。

　　「很棒，真的。很棒。」米浴认真点头，「让人有点舍不得流行到全世界。」

　　「那就没法让更多人记住我啦。」

　　「为了锚定马娘性？」

　　「啊啊，这也是一方面，毕竟马娘不被广泛作为超凡存在认知就会消散得连soul都再也找不回来。比起寿司与茶，人气是更基本的组成部分。」真弓快车的食指一点寿司，再一点茶，最后定格在自己身上。

　　「不过麻酱很特殊。自我本就摊得稀薄的话，像水里的藻类一样，简简单单就能活下去。偶尔混个参赛名额就足够了。」

　　「正因为活着太过容易，所以才会……」真弓快车的笑容泛过涟漪。米浴用马娘动态视力捕捉到微妙的形变，分析topology（拓扑）形态，答案，悲伤。

　　「想着怎样去死比较好。」

　　面对冲击性的发言，批判的嘲讽或温柔的劝阻吗？都没有。

　　「我明白了。」米浴只是认真地回复，「是理想。」

　　「能理解，太好了。」笑容的拓扑形态再次转变，这次很明显，是欣慰。

　　外界的大雨哗啦哗啦地打在地面，里面的野餐垫上环境温暖安全，食物充足，没有任何压力。真弓快车的话语，仿佛柔和的海浪冲刷岸边，一下，又一下，白噪音般的镇定效果。

　　不知不觉，陷在这里了呢。米浴抖擞精神，身体恢复健全，唯一的问题只有从比赛前就虚弱到现在的奈落。

　　「多谢。」米浴行礼，「我得走了。」

　　她突然想到，这不会是那种，进来了就再也没法出去的地缚灵领域之类的场所吧？

　　「那就，撒由那拉了。」很幸运，并不是。

　　避免了战斗，又恢复了状态。感觉对手是谁都能战胜。米浴茶道呼吸，马娘杀手逐渐归来。一直沉默的奈落刚才好像有了反应？感受力深入链接……

　　（（（米浴！！！！）））突如其来，刮擦玻璃的大shock·嘶吼！（（（杀了她！！！）））

　　缰绳脱手，身体先于意识行动，马蹄铁飞射，右腿鞭抽而出。

　　真弓快车扔出一个玩偶，自己被镜子般击碎。玩偶实体化成了新的真弓快车，再出现在米浴身边，关切问候：「怎么了？」

　　半边狰狞的脸庞慢慢抬起，眼底覆上一层蓝火：「你的理想，在这个世界，无法实现！」

　　「那到另一个世界就可以实现了吗？」真弓快车好奇地问。

　　「大概可以，或许不行。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的soul送去一个更好的世界。」马娘杀手咬紧牙关，吱嘎作响，「比这里好上成千上万倍的世界。」

　　（刚才是怎么了？马娘杀手的意识差点被淹没不见，连自己的责任都忘记了。）米浴询问奈落。（（（这家伙的确是各种意义上的不妙，能直接对自我进行深度影响。汝小心）））

　　「那麻酱的记忆还能保留吗？」真弓快车思考着可行性。

　　「会有些碎片，但不多。」米浴回复。

　　「那不还是单纯的杀了我吗？」

　　「你的soul本不该在这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黄袍混蛋。」

　　「黄袍混蛋是什么麻酱不清楚。但无论是mortal啊还是马娘啊，生命与自我真正所依托的，是记忆吧。失忆与死亡无异，被遗忘与死亡无异，损坏自我与死亡无异。人生再长也是一闪而逝，生命再短也能璀璨若焰。你想剥夺这一切吗？谁给予你的……责任？」

　　「因为我的名字，不仅是米浴，还是……」

　　夜之马娘逐渐摆出架势，她终于感觉到了那份如同深海水压般，无时不刻侵略着自我的广阔压迫力。

　　右眼刘海下，冒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冰黑之火。

　　「——马娘杀手。」

　　真弓快车叹出口气：「很抱歉，就这样消逝的结局不在麻酱的葬礼计划上。而可怜的米浴小姐看来被邪恶疯狂的soul侵占了自我。那就只好……」

　　棕红的侧马尾甩动，真弓快车同样高涨起空手道。

　　「——让我来救你了。」

　　「清醒点吧！咿呀—！」米浴直拳攻击。真弓快车左手画圆偏移防御。拳头微微变轨，穿防命中，真弓快车破碎。

　　不会这么简单。米浴这时发现，自己的计速器准备重新开始启动了。于是提速前奔，速度标准50km/h。

　　眼睛扫过多处，周围不知何时已布满真弓快车的玩偶。

　　「咿呀—！」「咿呀—！」「咿呀—！」「咿呀—！」

　　一瞬间，四个真弓快车冒出，多方位攻击！

　　「咿呀—！」切瓶·Chop！如同开赛那幕的环切瞬杀，破碎、破碎、破碎、破碎！

　　既然是这种类型，那就该寻找本体……

　　（（（别找了，找不到的。）））奈落不快地说（（（侬看懂了，这个术的本质，【自我】的扩散与同化。物质与言灵，都会被同化成【自我】。你刚才就是陷进她广散的【自我】之中，与那个计速器一样，进入了某种被干扰的状态，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使命。如果再待下去，可能就会变成某种舞台装置一样的东西。）））

　　「嗯，果然还得提高质量。」真弓快车的声音空灵回荡在整座商场。

　　五个真弓快车攻来，米浴刚想再次环切，却被手臂挡住。她回击短勾拳，击碎第一个。不一样了，空手道的质量，因为【自我】的浓度提升了吗？

　　连续击碎，「咕哇—！」，可脸上却多出了道血痕。手中的盘龙·棍也不知何时被抢去，一眨眼就形变成了新的玩偶，不可思议。

　　新玩偶膨大，变为真弓快车，又来，十个，质量更高！

　　「咕哇—！」连续击碎，腹部被擦中。

　　「咕哇—！」连续击碎，大腿被蹭中。

　　「咕哇—！」连续击碎，腹部被击中。

　　「咕哇—！」连续击碎，锁骨被砍中。

　　「咕哇—！」连续击碎，胸膛被命中。

　　「咿呀—！」米浴的手刀砍下真弓快车的脑袋，可她扔到半空的玩偶变成新的真弓快车，倒挂金钩踢砸中米浴的后背。海潮一样连绵的攻势。

　　米浴踉跄前倾，茶道呼吸回复。敌人是无视战损比的无尽军团。现实也不是只要防御够高就可以完全无伤的Online·Game 。哪怕是小孩也能弄伤大人。无穷尽的真弓快车所积累出的损伤滚雪球式地增大。怪物吗？

　　（（（是真马娘，而且还是现代才出现的家伙。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奈落的语气渐沉（（（但可以肯定，被无聊自怜的物哀美学困在原地的她绝无可能达成愿望。）））

　　Neuron忽然沉默。

　　（（（说出，汝之愿望。）））

　　（我想要，救她！）

　　（（（若是就这样死去？）））

　　（我才，不会甘心！）

　　物质现实中，真弓快车们接连击打在米浴身上，血肉撕裂，米浴在全方位的强力击打中保持着速度。

　　米浴重重砸落，腿骨传来不妙的断裂声。【自我】的领域重新展开，计速器停动。在玩偶的围视中，坏掉的puppet（木偶）跪坐不起。

　　「好啦。你就先姑且待在这里吧。等冷静下来就好离开了。」真弓快车拍拍手上灰尘，「外面雨好大。你真的还想出去吗？如果仍然要出去的话，只有一个请求，请一直一直地，记住我。」

　　「愚蠢。」

　　「嗯哼？」

　　米浴低着头，冰蓝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一滴，接着一滴，无表情的哭泣决堤。

　　（（（那一晚，死去的父母，破碎的愿望，招来侬的祈祷的心愿。刮起言灵的风暴吧。）））

　　精神茶室内，摊在地上的童话绘本无风自动，翻到其中一页后，却卡壳了，慢慢的，一点墨迹在上面放大，直到浓墨浸透了下一页绘本，沉重地翻过湿漉漉的漆黑纸张，无穷大的漆黑释放而出。

　　真弓快车倏然发觉，那不是泪。

　　那是，火。

　　深重的，蓝黑的，冰渊之火。

　　属于英雄的，泪之火。

　　但此刻绽放笑容的，却是不折不扣的恶鬼。

　　蓝蔷薇的花瓣覆上一层焰边。

　　冰渊之火游走于体内，破裂的血管，撕坏的肌肉，折断的骨骼，转瞬接合。重获力量的身体再度站起。夜之马娘，行礼。

　　「Domo，奈落desu。」

　　「Domo，真弓快车desu。干掉你这个soul就可以让她解脱了吗？」

　　「侬明白曼城茶座说汝很不妙的原因了。汝对自己的威胁性毫无认知，不理解自身剧毒的巨型水母，任性飘散着触须，多么愚蠢。」

　　「世界是记忆的海洋，而每个人都是一艘孤独的船，拥有自己的航行轨迹，相撞或交错，划出过去记忆的起伏。而麻酱只需要别人记住【我】就够了，其他太过冗余，不需要知道。」

　　「这孩子若仍待于汝处，自我是会被同化成汝之玩偶。」

　　「成为【我】，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可笑。」

　　「你现在，这种语气、感觉……男性？」真弓快车忽然说，「马娘·Soul，马、娘。为什么你是男性？跨性别认知？」

　　「答案已有。」

　　「啊，‘另一个世界’、‘原本的世界’，看来确有其事。」

　　「汝还有机会自裁。」

　　「都说了哦，这不在麻酱的葬礼计划上。记忆与他人的记忆才是生命与自我的永恒。麻酱也是很固执的。」

　　「狭隘至极。不过是将目光局限在所谓的死前与死后，先想想如何好好活着再说吧！」

　　奈落双目流炎，滚落的泪之火爬行扩散。

　　「烧不完的，毁灭对【我】无用。因为【我】在记忆里。」

　　泪之火继续蔓延，燎到玩偶上，然而没有烧坏的迹象，也感受不到温度。真弓快车察觉了微妙的atmosphere，立刻握住玩偶，这一瞬间，宛如冰块被冻结在一起，手与玩偶……相黏！甚至更进一步，正在互相融接！

　　冰渊之火涛涛而卷，浩荡回响的涛音弥漫空间，灼烧之物并非被毁灭，而是不断链接成一个整体，没有分开的余地。被剥夺了所有颜色，只剩流淌的蓝黑之彩，冰的深渊。

　　泪之火。不杀之火，哀伤之火，共情之火。

　　「同化不了，为什么？」

　　这火焰没法被同化成玩偶，从未出现过的情况。无意识的死物不可能抵挡【我·术】。但现实是玩偶们被火潮卷回真弓快车的身体，【我】的概念重归于一。

　　火团嘀嗒嘀嗒流下，奈落走上前去。

　　「因为泪之火，本就是要进入汝之自我的。」

　　这是她的祈愿。

　　「同化他者之人啊，汝从未被同化过。自然无法知晓，主动与汝链接的现象。每个人都是一艘孤独的船？可笑，看见了吗？侬已登上汝之船舱。」

　　计速器重启，奈落飙出蓝黑之风，碎散着火花的手刀笔直插进真弓快车的心脏。

　　泪之火蜂拥入心，手与心脏构建桥梁，言灵之间，达成链接，Neuron共鸣奏响。

　　「马娘，我？」

　　「大家都长大了呢。」

　　「恭喜呀。」

　　「孩子要上学了？我来帮忙吧。」

　　「明明还没过多久不是吗？诶，40岁了？」

　　「什么时候，你也长大了？准备找男朋友了吗？哈哈。」

　　「生病？为什么啊。」

　　「真抱歉，活得越久，疑问越多。一点也不像90岁的长辈。」

　　「没什么，只是有点出乎意料。怎么说呢，一不留神就发现自己被时间推到这了。」

　　「马娘，一样的？真正适合我的，友情？」

　　「明明都不是mortal，为什么你们也还会死？马娘性？原来需要那些吗？」

　　「我只要作为长生种被认知就足以活下去。但活着，仅此而已吗？」

　　「燃尽、发芽、流转。我见证了人，谁来见证我？我受够时间了。正因脱离现实，所以亘古不变。这是【我】的回答。」

　　「【我】在等待，【我】在祈愿。」

　　「汝，侬理解了。」

　　泪之火滴到真弓快车的腮部，温柔的火烬燃她的脸庞。

　　「但、是、杀、伐。」奈落低吼，手刀更加深入贯穿，「没有什么不变的。生命本就是死与新生的交织。你只是在孩子气地否认死亡！」

　　「哎呀……被骂了，也打输了。有点可惜。」真弓快车微笑道，「怎么说呢，还是有点……不甘心吧。」

　　「侬来见证。」燃烧冰渊的手臂搂住真弓快车的身体，恶鬼紧紧拥抱住不死者，手刀穿出后背，在耳边说道：「说出，汝之愿望。」

　　「啊啊……」

　　不死者的轻语消散在广阔的泪火里，身躯如海水退潮般，轮廓渐淡，柔和地消弭无形。

　　「撒由，那拉。」

　　言灵会铭记。恶鬼接受了托付的愿望，把哀伤留给了英雄，最后回到了，童话绘本内。

　　……

　　精神茶室中，米浴躲在被窝里，看着绘本上漆黑的字迹，neuron交流着。

　　（我们，做错了吗？我的意思是说，她没有想要害我们的心。）

　　（（（这个真马娘仅是存在就已充满杀伤力。除非放到南极或北极，不然就会一直同化误入者。就连能承受住侬的汝都快被转变自我，更别提别人了。而且是极少数必须在言灵空间给予死亡的类型，很麻烦。）

　　（这或许，也是她选择来到这人烟稀少的比赛场地的理由吧。）

　　（（（杀了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侬，汝，我们，是马娘杀手，剪裁归原之徒。这不是汝等该来的世界，也不是吾等所期望的世界。她的夙愿从一开始就是悲剧。）））

　　（所以，杀伐。）

　　（（（是了，多管闲事的杀伐。）））

　　（谢谢。欧尼sama……）

　　Neuron没有回应。

　　（欧尼sama？）

　　消耗太大了。从现在起，情报上的优势也没了。

　　米浴摇摇头，打起精神，速度标准提升到了55km/h，茶道呼吸，嘶—哈—，跑入狂雨的世界。

　　……

　　暖室大棚内，一只脚踩入Bio•花丛，压倒茎杆，碾碎花瓣。

　　「啊啊，找到了。DOMO，八重无敌=SAN，东海帝王DESU。」

　　闻言，穿着火红武道服的棕发马娘从对手的胸膛抽出拳头，尸体爆发四散，于艳丽花丛间卷起杀伐的风浪，没在乎下一个对手是谁，只是一如既往地肃然问候：

　　「DOMO，东海帝王=SAN，八重无敌DESU。」

　　云气飘掠，手刀突锐切下，但只命中了火星四散的残影，而姹紫嫣红的花朵间，多上了一层血彩。

　　东海帝王甩了甩手：「麻烦了。」

　　「你这一击若是ambush，我可能已经死了。」八重无敌看了眼肩膀上的血痕。

　　「我可不是来杀你的，罪罚•影业的栋梁大人。」锋锐云气构成东海帝王脚下的轨道，身型疾动，双手手刀上下斜斩，无数碎裂花瓣飞起，「不然会引起外交事故。所以得把你请出去。咿呀—！」

　　八重无敌仅是前踏，「咿呀—！」，短勾拳迎击，抓住左右手刀重合的瞬间，一击打散双手架势，接着开掌，释放的火焰吞没东海帝王，击退五榻榻米！至臻的空手道与术的搭配！

　　「那可不行。」八重无敌没有停止，紧跟而上，她感受得到火焰中的呼吸仍然平静，就仿佛平常的呼吸只是在装样子，「让我品尝下吧。目白家的死之鸟。」

　　单肩披风掸去火浪，回到肩后。「胡乱死掉很麻烦的，还请多考虑我们这种善后人员一点。」东海帝王重摆架势。

　　「弱者死也无妨。」八重无敌手肘爆开火焰，推进摆拳，空中的花瓣全部燃为飞灰，「这地方有不错的战斗，我就来。死亡是乐趣的一部分，仅此而已。咿呀—！」

　　东海帝王空翻避开摆拳，披风脱落，云气缠绕在赤红的布料上，披风收束出锐角，如同赤红翎羽。她踩在空中的披风上，三角•leap，突进手刀，「咿呀—！」

　　八重无敌顺滑地变招为手刀对拼，碰撞处迸开烈焰，东海帝王却已消失不见。

　　「我不想死。」身后响起话语。

　　回身迈步出拳，击折被烧融大半的手臂。花海燃起熊熊烈火。火光跳跃在八重无敌的棕瞳，忽然洞见了某种本质。真可笑。

　　「你只是不想改变。」

　　咻——尖锐的破空炸音。翎羽自行飞掠成一道红线刺出，但被八重无敌笔直上踢高高击飞。

　　满天火星，余烬飞舞。翎羽被这些燃烧的残留物贴上。KABOOM！爆燃烧尽。焚花之炼狱！「我的风林火山已经做成了。你呢？」

　　「真抱歉，我一直搞不来这么复杂的东西。」东海帝王脚踩云气，悬浮在八重无敌头顶的高空，高举起仅剩的手刀。

　　飞行！？八重无敌试着汇聚余烬，却发现东海帝王刚好处于方才烧去翎羽的位置，余烬因为消耗出现了短暂空缺。原来是这个目的。她露出炽烈的笑容。「干得漂亮。」

　　「咿呀—！」云气轻易切开皮肤，斩断锁骨，砍入肺部。

　　「咕哇—！」八重无敌喷血倒下，身边围绕着烧焦的花朵，战斗的本色，炼狱破碎。

　　东海帝王重新凝聚空手道，编织出披风，翎羽精巧且迅速地破坏了八重无敌的计速器与炸弹项圈。

　　「你避开了话题。」躺地不起的八重无敌微声说，「明明一开始就能飞，不是吗？」

　　「老板说了，一直飞太破坏游戏平衡。我可不是你，得自制。」东海帝王重启自己的计速器，「伤好了就自行退场吧。我空手道比不过你。靠本不该用的飞行赢了一招，算不了什么。」

　　「呵。」八重无敌苦笑，「甘心吗？」

　　花朵噼里啪啦地燃烧，没听见回答。

　　……

　　东海帝王飘行在狂雨里，赤红单肩披风撑在头顶，充当着雨伞，正用植入体内的超隐蔽·活体·Lan端子联系着什么。

　　（投资已经完成。这次的有力新人应该不会随便就死掉。）（很棒很棒。毕竟强的不能总是强，也得给新生代成长的空间嘛。调整弱势，削减强势，适度啊适度，适度最重要呢。这可是可靠的人生哲学哦。还请谨记在心呀帝王＝SAN。）

　　居然是，目白麦昆的声音！

　　（如果老板你正在吃的草莓蛋糕的糖分也能贯彻你的适中原则就好了）（诶，你怎么知道—不要对主人这么不敬啊！尊敬啊尊敬！）（那还真是抱歉。）东海帝王无所谓地回复。

　　（作为道歉的话，得更有诚意才行呢，不听话的小鸟。）（麻烦。八重无敌，我给过教训了。）（不杀掉吗？）（我适中地减少了卖力程度。）（八重无敌的确最近很麻烦。太好斗了耶～有不少观众中意的选手被她干掉啊，上次也是，明明都快夺冠了却硬生生要一战六。很碍眼啊—不是对我，而是对观众。鲔鱼游行是目白家最重要的产业之一。我也是很在乎事业的事业型女性呢。怎么样，很棒吧！）

　　东海帝王捂了捂脑袋，neuron被吵得生疼。又一次庆幸自己没有把对方是敌对组织栋梁的事情汇报上去，不然还得再吵闹一番。不过，之前老板见的那个黄袍家伙，应该提醒其危险性吗？

　　（总之记住啦，Give and Take。我给你生存的资格与资源，你当我养的鸟。无梦想，无未来，无自我，你只要有正处此时此刻的我就够了！）（好好，Give and Take。）

　　东海帝王望着地面的水泊，深邃的景象，那是天空吗？只是灰色的墙。不过也行吧，墙、天、海、渊，没什么区别，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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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时三刻的偌大校园，Teresan的最中心，庭院内栽满了一排排Bio·绿植，硕大的树盖，平整的草地，黑色晶体般的池塘，以及木制的风雅钓鱼台。宽阔、清雅、内敛的奢丽。

　　穿着白色夹克的飒爽马娘静静地站在钓鱼台上，高马尾在雨中摇晃，凝视着池水。在这场疾行生死赛中，一动不动。

　　「DOMO。」雷霆落下的一闪，蓝夹克的芦毛白发马娘急行而来，垃圾桶被不小心踢翻，「玉藻十字DESU。」

　　「DOMO，成田白仁，DESU。」

　　「你……」玉藻十字眨了眨眼，「咋做到的？」

　　「究其根本，计速器的机制不过是通过空手道测算速度。」成田白仁一动不动，半握拳头，放置腹前，「而我的空手道，时刻在大地中流转。」

　　「这可不好笑啊。」玉藻十字来到钓鱼台前，身后似乎有丝丝闪电，咧开嘴角，露出白牙，「这么Bug的话，你干脆一开始就把所有人都干掉好了。」

　　「又不是大逃杀，只有疯子才会想着杀死所有人。我没那个兴致。」

　　「我应该说多谢你的仁慈吗？」玉藻十字的手腕迸发漆黑的闪电，缠绕小臂，雀跃跳动。

　　「我只是喜欢胜利而已。」成田白仁侧过身，脚尖对敌。

　　「咿呀—！」「咿呀—！」

　　拳与拳相擦，更快的是成田白仁，膨胀的空手道让玉藻十字感觉刚才穿过了熔岩，前抛重心的崩•拳击穿了她的腰腹与脊椎！大地的力量！毫不掩饰的强！

　　玉藻十字的拳头垂落在地，终局已定？拳尖的漆黑闪电猛然大涨，侵入地面，在展开整个钓鱼台大小的虫洞。至于她本人，不过是用反物质•术让自身短暂进入异空间变为所谓的虚化状态！

　　先前的垃圾桶陷入虫洞之内，与那些落雨一起，再也消失不见。

　　但敏锐的马娘第六感让成田白仁在展开虫洞的刹那就已后翻腾空俯瞰，池塘边缘被另两个大型地面虫洞侵占，没有落脚点！

　　但若进水，大地力量的加持便会短暂消失。玉藻十字相信成田白仁的说辞，并等待着这个时机。她对反物质•术的锻炼侧重点与其他反物质术使不同，着重特化了持久力与输出量，虽然因此弱化了反物质的塑形能力，却有了足以支持虫洞连开的输出量。

　　KA—DOOM！响亮的入水声。合理的判断，完全没有借力点的半空比起难以借力的水中实际更加恶劣。玉藻十字撤销虫洞，五指虚握，掌心黑电闪烁，以雷霆的轨迹冲向池塘。

　　然后，她看见了，汽化的水雾，被分开的滔天水浪，以及屹立在池塘底部淤泥上的，成田白仁。

　　依然是重心压在脚尖的侧身姿势，依然是在小腹前半握的拳头，依然，脚踏实地！

　　硬生生用空手道击穿了池塘，制造出水的真空区？这家伙，漫画吗！？落入这无水池底的玉藻十字急忙变轨撤退，却仍被战鬼的眼睛聚焦锁定，山峦般的空手道压迫感！

　　「咿呀—！」崩•拳突入One•Inch之距，炙热的风撕碎了池底的水。玉藻十字命中前虚化躲避，「咿呀—！」转身实化肘击。

　　硬扛肘击，自身无伤，身下的淤泥崩起，冲退了部分即将落下的水。崩•拳极近距离再出！「咿呀—！」

　　玉藻十字虚化躲避，时间比上一次更长，待拳势已老，「咿呀—！」黑电的手刀砍向侧腹，不同的虚化时长迷惑时间感！

　　三次虚化一次比一次更长，此乃欺瞒的战术陷阱！

　　被黑电命中的物质，只有被传送进异空间的结果，以此而言，这便是世上最强大的武器。

　　可玉藻十字眼中，崩拳的放大却越来越慢。只有soul感受到濒死危机时，才会分泌马娘肾上腺素，减缓时感。为啥？明明我才……

　　「咿呀—！」「咕哇—！」第三次崩•拳打飞了玉藻十字，嵌入土壁，水浪终于落下，蒸腾热气的战鬼被水漩涡卷起、上岸。

　　认识不够清楚，你的三次虚化逐步迷惑我的时间感，我的三次崩拳也在逐步试出你的虚化反应速度。这些教导，成田白仁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撒由那拉！」池塘发出爆发四散的闷响，再度碎散，顷刻后，漩涡渐渐弥合。

　　无空手道，无马娘。成田白仁默念第二遍。无空手道，无马娘。

　　战鬼孤高屹立在学院的中央，如山岳等待着climber（攀登者）。

　　……

　　错综复杂的高架，闪烁着路灯的豆光，踏碎星光的双生子奔驰，跳跃，面无表情，相与对的生死性，为夜空点缀荧蓝星光。

　　……

　　暗影的夜空，涌动黑潮的幽灵小呡咖啡，闭上眼，视差偏转，获得另一层世界的视野，转过头，无限广阔的言灵原野中，成千上万的无形幽魂熔接成的巨型球状soul之山峦，发出破碎0与1的呻吟。

　　……

　　火红之鸟于赤流云气中擦地奔翔。

　　她无所谓。

　　她立于大地。

　　却仿佛—

　　俯瞰。

　　……

　　（《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上篇）》结束）

作者：无所谓的烈海王

何等的文字力，不禁感动得毛孔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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