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夏洛克·福尔摩斯 VS 德古拉(第一章)
《夏洛克·福尔摩斯VS德古拉》
《SHERLOCK HOLMES VS.DRACULA》
又名
《血腥伯爵的冒险》
《The Adventure of the Sanguinary Count》
By.罗伦·D·伊斯特曼
Loren D. Estleman

译者:南·政

致亚瑟·柯南·道尔先生,福尔摩斯故事的创作者,以及布拉姆·斯托克,德古拉的作者,两位小说中最不朽的人物,都经由他们想象力丰富的大脑孕育而出,本书专为致谢。
“这一机构不离地伫立在地面上,那它就必须留在那里。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足够旷大,无需介入鬼蜮。”
——夏洛克·福尔摩斯,引自《苏塞克斯吸血鬼的冒险》
This agency stands flat-footed upon the ground, and there it must remain. The world is big enough for us. No ghosts need apply.
—SHERLOCK HOLMES, AS QUOTED IN “THE ADVENTURE OF THE SUSSEX VAMPIRE”
“我不是曾和你多次说过,除去所有不可能的因素,不论剩下来的是什么,不论你多么不愿意去相信,它不就是事情的真相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引自《四签名》
How often have I said to you that 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 whatever remains, however improbable, must be the truth?
—SHERLOCK HOLMES, AS QUOTED IN “THE SIGN OF FOUR”

Chapter One
《死亡之船》
《The Death Ship》
我不用翻笔记都几乎能记得,正是那一年的八月,我的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我的些许帮助下,着手揭开了我有幸讲述的,那个极可怕、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谜团。那些熟悉这些略有不连贯的叙述的人可能还记得,我曾不止一次地说过类似的话,最著名的是克罗伊登的苏珊·库欣小姐和她收到的那个可怕邮包,在别处被记录为“硬纸盒的冒险”(The Adventure of the Cardboard Box)。在我的阐述中,我只能说,我将要叙述的这件事是我唯一得到福尔摩斯完全同意的,超自然的一系列事件,这些事件,如果不是从肉体上,那就是从灵魂上把我们从贝克街他那舒适的住所,带到了欧洲大陆最东端省份之一的荒凉、白雪覆盖的地方。
八月初的热浪把伦敦有能力离开的幸运儿都赶跑了,他们能在天气刚开始变糟的时候去这个国家更凉爽的地方。我的脾气是随着水银标示的上升而消失的那种——尽管在印度的长期旅居使我对这种艰苦环境的忍受能力比一般人要高——我想着利用这段休息时间出去透透气,给我忍耐长久的妻子一个机会,让她能原谅在过去几天和她一起生活的那个闭门不出的无理者。那天是上午晚些时候,我正巧在我朋友那波西米亚式的寓所里拜访他,发现他正在努力把情报赋入那些普通书籍的其中一本,许多罪犯都很想把这本书拿到手。
“你是对的,华生。”福尔摩斯打破了数分钟的沉默,在互相寒暄过后,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是确实是杀人犯,是个恶霸,毫无疑问,他该有如此下场。”
“毫无疑问。”我附和道,然后我猛然意识到他是在应和我内心深处的想法。我从椅子上起身上前,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我亲爱的福尔摩斯!”我喊道。“这太过分了!难道我可以认为你已经越过推理逻辑的界限,达到和看手相者、读心术士一样的水平了吗?”
他咯咯笑着,身体向后靠,往他的樱桃木烟斗里灌满了他总是放在手边的那只波斯拖鞋鞋尖里的烟丝。
“恐怕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他吞云吐雾地说。
“221B没有什么巫术魔法,除了一个人赖于观察的本领,并在这些观察的基础上进行排除推理。”
“但我并没做什么能让人观察到的事!”我说道。“自从我坐下来,我就定在那没动!”
“没人是固定不动的,华生。他可能这么自我认为,但仔细观察,他下意识做出的手势,他的表情,他眼神的方向,一个细心的推理者会发现极少数情况下,他没法推测一个人在深思时的思维过程。比方说,当你坐在你现在的座位上时,我注意到你把注意力短暂放在那边桌子上的那本关于毒药的专著上,它翻开了关于毒蛇及其毒液的那一章。既然我们唯一一次接触到这种谋杀手段是在恶毒的罗伊洛特医生试图使用沼泽蝰蛇谋杀他继女的一案中——我相信你正计划以“斑点带的冒险”为名发表这段富有想象力的叙述——所以不难猜测你的想象力会朝这方面延伸。当我看到你脸上掠过反感和厌恶的表情时,我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当那表情变为义愤填膺时,我确信我的思路是正确的。因此我同意你的看法,罗伊洛特医生是个烂透的无赖。从你的反应中,我很高兴地看到我的推理合乎正确。”
“福尔摩斯,福尔摩斯。”我摇了摇头,微笑着。“我必须得再说一次,你解释你自己的方法会对你不利,如果你让对方保留无知会更好。”
“因此,你对我小小功绩的记录将与凡尔纳先生和格林兄弟奇思妙想的作品并列搁置。但你看看这份电报怎么样,今天早饭时候送来的。”
我拿起他递给我的那张纸读道:
我想就今天上午日报的头条专栏事宜向您咨询。
托马斯·C·帕克
惠特比,约克郡。
“看来这是对你的服务的合法请求。”我说着,把电报递了回去。
“正是如此。”
“你读过他提到的那篇文章吗?”
“我收到电报后就派人去取了。报导的问题有一两处有趣的地方,我认为了解更多的细节对我们双方都有利。我想在接下来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你应该没有什么事要做吧?”
“一点都没有。高温让我的大多数病人都出了城。”
“好极了!”他说着合上剪贴簿,把它放回到架子上与其他剪贴簿并排的地方。“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就是Mr.帕克踏楼梯的脚步声。”
我的朋友话音刚落,就有人敲门。“进来吧!”福尔摩斯说。
我们的客人是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六岁,他的脸上没有胡子,几乎和福尔摩斯的脸一样瘦,但没有那么棱角分明,有着一双水蓝的大眼睛。他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轻便套装,戴着一顶圆顶毡帽,一进门就把帽子摘了下来。这样一来,他就露出了一个过早秃顶的脑袋,周边围着一圈锈红色的头发。“我想您就是福尔摩斯先生吧?”他望着我的朋友说。
“我就是他。”福尔摩斯承认道,一边站起身,向客人伸出手来。“我想您就是惠特比的托马斯·C·帕克先生吧。请允许我介绍我的朋友兼同事,华生医生。坐下,帕克先生,享受伦敦夏日的温暖吧。”
“您读过我在电报中提到的那篇文章了吗?”帕克问道,坐上了我刚空出来的座位。
福尔摩斯点点头,但什么也没说。
“我是它的作者。”
“我知道这一点。”
“确实!以及怎么样?”
夏洛克·福尔摩斯双手插在紫色旧睡衣的口袋里,居高临下地朝客人微笑着。“从你走进房间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个记者。你右手食指和拇指内侧的墨迹,以及你胸前口袋上的鼓包,我认为是那里的笔记本造成的,这说明你花了很多时间在书写上。你很少会站不住脚,这一点从你的脚跟破旧的样子就可以证明。我唯一能想到的一种职业就是记者,能把这种精力与更平静的动笔活动结合在一起。我想,你很可能就是你指示我去看的那篇相当有趣的文章的记者。但这些都只是基本的,请告诉我们你在想什么。很明显,你的使命对你来说并非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因为你的敲门声不是一个忧心忡忡的人能有的。”说了这些话,我的朋友懒洋洋地坐进他的大扶手椅里,从放松耷拉着的眼皮底下打量着对面的人。
帕克先生用一种只有像我一样为日报工作的撰稿者和记录者才有的专业眼光感兴趣地打量了我的朋友几秒钟。然而,不一会儿,他的表情变得一本正经了。“福尔摩斯先生,我的编辑们已授权我以《每日报》(The Dailygraph)的名义向您支付一笔费用,以酬谢您为我们解答昨晚午夜在惠特比港发生的那起神秘事件。”
我的朋友不耐烦地挥了挥左手,好像要赶走一只纠缠不散的苍蝇。“我们以后再讨论我的酬金问题。现在,我想听你把你所知道的事实用你自己的话总结一下,不用受什么过于谨慎的编辑的管束。”
记者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开始了他那奇特的叙述,我将尽力如实记录下来。它的过程如下:
“直到昨天晚上,”他告诉我们,“直到昨晚午夜,惠特比自八月初以来的天气一直和你们现在在伦敦享受的类似。然而,就在午夜之前,以一种沿海少见的迅速,空气突然变得如此沉闷,即使是最无知的城市居民也能够肯定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惠特比港有一块很大的平坦暗礁,它给许多船主不清楚它存在的船只带来了厄运。考虑到这一点,英国皇家海军在东崖上安装了探照灯,以便引导停泊的船只通过狭窄的船道,这是从公海进入码头区域的唯一安全通道。昨天晚上,我的编辑派我去陪工人们一起努力把灯修好,并出于航运公司的利益报告这一项目的重要性,他们的付费广告是《每日报》的主要收入。这肯定是一项既无聊又不舒服的任务,所以当我到达悬崖顶端,教堂钟楼上的钟声正敲响十二点时,我的心情很糟糕。”
“最后的钟声刚开始减弱,暴风雨就来了。风像一群贪婪的狼一样咆哮着,雨以爆炸般的力量拍打着悬崖。福尔摩斯先生,我的父亲在普法战争期间是一名通讯员,根据我对他的经验所知,拿破仑的加特林枪炮发出的铅弹,并不比海水猛击悬崖峭壁的场面更可怕,仿佛海水要把峭壁冲入海港。工人们竭尽全力稳住脚,使劲把那盏大探照灯摇到合适的位置,好让它发挥一些作用。有一次,我甚至把自己的肩膀也借给了这个任务,并出于我的努力最终遭受了严重的肌肉拉伤。我可以毫不夸张地告诉你,当那盏灯被点亮,它那耀眼的黄色光束穿过雨和黑暗时,所有相关的人都长叹了一口气。”
“然而,过了一会儿,当我们看到那束光所显示的东西时,我们的叹息就哽在喉咙里了。”
“在呈现出可怕黄色的光圈中,一艘外国的纵帆船,张满了帆,不可阻挡地向凶险的暗礁驶去!”
“外国船,你这么认为吗?”福尔摩斯打断道。“她的颜色是什么?”
“它的速度太快我没看清,但它的船体设计无疑是俄罗斯式的。”
“我明白了。请继续讲下去。”
“船长和船员的愚蠢之处在于,一有狂风的迹象却没有收帆,我确信,因为当时地球上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这只脆弱的木船被自然的阻碍物撞得粉碎,它所有的肢体都将被扔进无情的大海。我们准备好迎接我们认为不可避免的震耳欲聋的撞击,然后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一切似乎都要损殒的时候,一直向东刮的风突然突然转向了东北,纵帆船滑入了港口,就像一本书被塞进了书架上的指定位置一样轻松。这次发生的事情与我们所预期的灾难截然不同,我怀疑我们中是否有人会相信眼睛告诉我们的事实。在东崖上的我们所有人看来,也许圣经上关于上帝照顾傻瓜和酒鬼的那句话是有些道理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希望我所讲的这些细节不会使您感到厌烦,因为我是想使您对目睹这一事件的情景产生深刻的印象。”
“恰恰相反,这是一份最清晰、最详实的报告。那么发生了什么?”
“看来这是一个幻想破灭的夜晚,”我们的客人悲伤地继续说。“我们高兴得太早了,因为当大船驶过时,探照灯照在一个可怕的景象上:一具尸体被绑在舵上,它低垂的头随着船的每一次摆动而前后摇摆。这一意想不到的景象使我们不寒而栗,以致我们忘了调整灯光,这艘载着奇形怪状货物的船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在黑夜里。等我们回过神来准备行动时,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接着是一声撞击声。不久,灯光照亮了我们大多数人已经猜到的情况——那艘纵帆船在泰特山码头东南角附近的沙滩上搁浅了。第二声当然是顶板的一大块重重掉到甲板上引起的。
“还有一件事要讲,尽管我怀疑它到底有多大用处。”
“在这个时候,每一点信息都是有用的,帕克先生。”福尔摩斯说道。
“嗯,灯光刚照到搁浅船只的甲板上,就有一个像一条大狗的东西从下面跳了起来,跃入黑暗中去了。”
福尔摩斯听了这话,眉毛扬了起来。“你是说一只狗?”
“是的,先生。我猜想它是船上某个船员的宠物,不过,关于它出现在船上的事,我想你可能还有别的说法。”
“正如我曾不止一次地对这位好医生说过的那样,在掌握所有的证据之前就下结论是大错特错的。但奇怪的是,在空间如此重要的情况下,船长居然允许他的一只手带着你描述的这么大的一只宠物上船。”
帕克解释道:“也许这个问题最好留给一个了解俄国人思想的学生。”
“或许吧。但我们还不能确定船长和船员是否和那艘纵帆船一样来自俄国。”
“对不起,”我说。“可是没有人问过船上的人关于那个死人和那条狗的秘密吗?”
“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医生,”记者意味深长地回答道。“你看,船上除了那具掌舵的尸体以外,没有别的人。”
注:
「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出自福尔摩斯系列《斑点带子案》故事,试图通过吹口哨的方式诱导毒蛇杀害自己的继女从而谋得财产,最终反被毒蛇咬死。
「惠特比」:英国小镇,德古拉原著故事发生地点
「每日报」:The Dailygraph,德古拉原著中记载德古拉事迹的报纸,原版开头有CUTTING FROM “THE DAILYGRAPH”的标注。
「纵帆船」:1885年,一艘名为德米特里号的俄国船只在泰特山沙滩失事,布拉姆·斯托克以此为原型写了德古拉的德米特号(狄米特号),同样的尸体被绑在船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