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们的初战
第四章 初战
“主人，那个人我觉得不可信任。”
“……他就那个个性。我和他很熟悉了。”
“……也有可能是假冒的人。”
“别那么疑神疑鬼……”
在往旅店返回的路上，拉丝塔一路都紧紧的贴着我，紧张地张望着四周的众人，同时还一直在批评阿加什维利。我一边苦劝她放弃这种思考，毕竟阿加什维利和我是很熟悉的人，他也是从父亲创业阶段就和父亲合作打天下的人，一直掌管关键的情报部门，因此他的忠诚度可谓是不用担心的。但是……
“毕竟是情报局的人……所以拉丝塔不信任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虽然在苏黎世的大街上我们还算是安全——但是在我恢复了的高速视觉的捕捉下，一直有对我们悄悄盯梢的东西存在。看来，一场战斗难以避免。如果留在市内，反而容易伸展不开手脚，进而被敌人暗算，这样一来，只得按照父亲的说法，离开这里向着奥地利移动了呢。
“那个。拉丝塔，我得办理下火车退票。”
“主人，你是怎么了？”
“我打算改成乘车去奥地利。”我低声道：“之前买火车票的话，很有可能他们做出破坏火车来抓捕你的事情。我不想让一般人卷入危机，咱们换个方式离开吧。”
拉丝塔握紧了我的手臂。“然而，敌人一定会在我们落单的时候，找机会对我们下手。主人，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点点头。“毕竟，我的父亲需要我来进行整个行动，我就必须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您能够和敌人作战吗？”拉丝塔发出了叹息的声音，“无论如何，从您的体力，魔力来看，都不像是能够战斗的……”
“……相信我。”
退掉火车票后，我租了一辆大众高尔夫轿车。幸好，我们天使由于考虑到作战需求，所有的天使都安装了汽车驾驶程序，而且我作为父亲的秘书，也办理了通行欧洲和中国等我们常去地区的驾照。对我而言，驾驶汽车比起乘坐火车，要更加灵活。但是，有关作战的事情，却让我内心十分纠结。
“……战斗啊。几个月来没和人战斗了，尤其是自身的战斗机能被屏蔽的情况下。不过，靠体能战斗应该没问题，父亲用于屏蔽我内部魔法的魔法屏蔽结界也能反作用于敌人的攻击魔法，可以免疫魔法打击。但是……”
我低下头去，把手臂埋入臂弯中。
……战斗，不可避免可能要面对伤亡。毕竟，魔法研究者可不是知难就退的一般匪徒，他们这些妄图长生不老或者知晓世界一切的人，早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更不会在乎其他人的性命。
“魔法师一心为己，没有原则，更没有良知道德。但是我呢……”
我看着我的手。虽然现在如同人类少女的双手一样洁白光滑，但实际上，那是和拉丝塔一样有着机械关节的机械手——毕竟，我和她一样都是机械人偶罢了。而谈到机器人，就必须要提到一个关键的定律——
阿西莫夫机器人三定律。其中最关键一条：机器人不能伤害人类。
“……我是机器人，虽然天界人不强调机器人三定律，但是我真的应该对人类痛下杀手吗？”
这件事，一直令我苦恼着。
实际上，我并非是没见过血的人偶，甚至，我在和父亲并肩战斗的岁月里，论直接击杀敌人还是间接击杀敌人，倒在我手下的可能也不会低于四位数。毕竟，在父亲命令下，操作太空战舰对外星人一个城市的炮轰，死亡人数少说都得上万人。
但是，在所有的击杀记录里，我都只不过是一个执行者——执行着“为主人战斗”的指令罢了。而在我内心中，我是非常在意“机器人三定律”的，我并不想出于自己的意识去杀死活生生的人类。
因为，杀人在任何时代，都是不能原谅的重罪！
同时，我也反对主人滥杀无辜的行为，而这，才是我率领天使们反抗主人的核心原因。
“都21世纪了……为何要如同原始人一样动不动就大开杀戒……”
“……杀人只会积累仇恨，积累仇恨不能解决战争……而杀死所有的人，更不会带来和平……没有人能够独自占领一片无人居住的土地，没有人……”
虽然我反对了主人好多次——但是这一次，如果为了保护拉丝塔和我自己，我真的需要用自己的意识，去干掉敌人。
——真的是痛苦的抉择啊。
但是，我既然那么坚决反对主人去杀戮，那么我绝不能违背我的诺言。
“……一定，一定要避免……就算是魔法研究者，他们也会知难而退吧……”
“主人——”
“啊！！”
拉丝塔的声音让我不由得跳了起来。此时，外面的天色也已经黯淡了，一轮上弦月飘到了都市的上空。拉丝塔面容平静，但声音中能够感到她的担忧。
“主人，房间退房已经办妥了，咱们可以走了。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走夜路，真的好吗？”
“……战斗终究是无法逃避的。走吧。”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如果让凡人也卷入其中，那就是很大的社会问题了。带好武器了吗？”
“准备就绪……祝您武运昌隆。”
“好。”
我站在落地镜前，最后一次收拾了仪表。我扎好了头发，穿上了一套紧身战斗服，手臂穿上了套袖，穿好了只露出指头的作战手套；下装穿上了一条牛仔短裤，腰带上别上了两把下午从苏黎世买的长柄瑞士军刀（毕竟在和平年代是没法购置管制刀具的，只好拿短刀来自保了），并穿了很厚一层黑色长袜，避免运动时划伤腿部。最后，我把平时的高跟鞋换成了及膝长靴，保护我的小腿和脚踝。看到我这身装扮，拉丝塔不由得说道：
“主人，您……和我想的不一样，看来你是上过战场的吗？”
“嗯，和父亲并肩战斗过好几次了。”
“……那还好。”拉丝塔背过身去，“能让女儿上战场，你的父亲真是绝情啊。”
看来她对人类男性的憎恶还是没消除的啊……
晚上八点，我和拉丝塔登上了轿车，当我开出旅馆时，眼角余光看到了有两个物体从房梁上飞去了。“拉丝塔，等出了市区就解掉安全带，做好战斗准备。”
“主人……请保重。”
我紧张的握着方向盘，三十分钟后便驶出了不大的苏黎世城，向着通往瑞奥边境的高速公路开去。我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后视镜，借着月光的反射，我能明显注意到有什么物体飞行着跟踪我们。拉丝塔也打开了行李箱，三个人偶都坐在了后座上，随时准备出击。就在这时，在全开的远光灯前方，我的视野里猛然出现了1辆横在路上的越野车！
“拉丝塔——坐稳了！”
我大喝一声，随即踩死刹车，一个高速转弯，这辆高尔夫轿车瞬间爆发出了“搜搜——”的轮胎摩擦声，紧接着侧滑着停下。紧接着，数个人偶从我们的车窗一下子飞到了前方，我立即推开车门，滚到了路边。
“呵，不赖啊，原本以为是个普通的中国小妞，没想到还有点身手呢。”
一个说着尖刻的德语男声传来，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冷冷地说：
“哼，夜晚拦在公路上，肯定不是好人，真的给瑞士丢脸。你们是从何而来？”
“一般人滚一边去。”随即，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是一个金发的男性，脸上露出的可怖微笑让我不寒而栗——不，也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没错，和我父亲手下那群杀人不眨眼的人一样，是一种根本不把人当人看的恶魔。”此时，只见他对我举起手指，几个黑影顿时如同闪电般扑向了我。
“危险，主人！”
伴随着拉丝塔的叫声，三个人偶顺着她的操作飞了过来，将扑向我的黑影击退。
“……没想到能够让拉丝塔和你签订契约，小妞很厉害啊。跟老子说说，你怎么让那个上百人都抓不住的玩具娃娃认你当主人的？”
那个男人的冷笑击穿了我的底线。我咬牙切齿地说：
“拉丝塔不是玩具娃娃，决不允许你这么对待她！”
“哼。别用那种无谓的同情心，人偶就是人偶，一具空壳罢了。你走开，把那个人偶交给我！”
“你这混蛋别嚣张了！！”
拉丝塔也少见的爆发出了愤怒的喊叫。她操作人偶，对准那个男人飞了过去，而那个男人则掏出了一根手杖，轻蔑地说：
“人偶就给我服服帖帖的吧。风来。”
旋即，强烈的风暴从魔杖中刮了过来，顿时拉丝塔的人偶就被卷入到了风暴中。拉丝塔急忙收线，但是“爱德华”（那个高挑的男性人偶）却被拉断了线，失去了控制。
“可恶——主人请远离点，这家伙是风系魔法使！”
“哼，看来得让你的主人提前退场。”他对我挥出手臂，顿时一股疯狂的风暴向我刮来，一片飞沙走石中，我隐约的听到了刷刷刷的风声——
“……飞沙走石是假的，这个风力魔法才是真的——”
“主人——”
“看来你的主人已经不存在了。她早就被切断成碎片了呢。”
风沙散尽，我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站了起来。“可不会哦。”我的声音，顿时把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毕竟，没有人知道我身上是有着免疫一切魔法杀伤的结界的。
“主人——你没事吧！”拉丝塔急忙扑向我，“没受伤吧？”
她的言语里充满了关怀。看来，她内心确实是知道感情的啊……那么，我更加需要守护她了。
“什么！！一个平凡的人居然能够顶住我的‘刀刃旋风！’”那个男人惊呼起来，“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拉丝塔的主人！”
“可恶！杀了你！”
男人疯狂的吼叫起来，他举起魔杖，伴随着他手杖喷出的刀刃般的旋风，几个木偶也闪电般扑向了我们。我拔出手中的瑞士军刀，作出了格斗架势。“拉丝塔，你用人偶牵制住他的人偶，我负责压制操作者！”
“主人——”
“听我的！”
我凭借高速摄像机，很快锁定了他释放的狂风的飞行方向，然后轻盈的躲了过去。在他攻击的间隔，我高速奔向他，紧接着飞身一踢，他慌不择路下，只得用握着手杖的手接住这一踢。
“哎呀——”
他的手杖被我踢飞了，我也落到了地上。如果我是和人类一样重的人偶的话，我这一下应该能踢骨折他的手腕，但是我体重太轻了，这一下并不能直接让他失能。看来，还得继续发动攻击。
“吃我一腿！”
我落在地上后，旋即一个回旋踢，重重的踢在他的额头上，他顿时被我踢了个踉跄，摔倒在地，但当我准备用膝盖锁喉的动作制服他的时候，只听拉丝塔大喝一声，我的后面传来了金铁交际的声音。
“小心，我的主人！”
“谢谢，拉丝塔！”
我猛地一回身，只见拉丝塔的女仆击落了一个黑影，但另一个黑影则继续对我扑来，我顿时借助回身的力量，再次给了黑影一记回旋踢，便听到了“咔嚓”的声音，黑影随即倒在地上。
“不，不可能！”
那个男人的声音已经不再平静。我扭过头去，只见他挣扎着站起来，对我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谁——”
“恶徒，你的手段到此为止！”
就在此时，拉丝塔的人偶扑了过来，对准他的大腿刷的一下挥出了利刃，在他大腿上砍出了一条十厘米长的血口子，顿时鲜血喷溅而出。
“啊啊啊啊！！！”
“结束了。”拉丝塔操作着女仆把利刃顶在了他的喉咙上，但就在割下去的一刹那，我不由得伸出了手。
“……到此为止吧，拉丝塔。不要杀人了。”
“为什么。”拉丝塔平静地说：“魔法研究者如果不杀了的话，他一定会报复的。”但就在这一刹那，我听到了“扑通”一声。只见，那个男人跪在了地上，用手按住伤口大声请求原谅。
“饶命啊！！中国小姐！！”他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眼泪也如同雨点一样流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会染指拉丝塔小姐了！！！”
“主人，不要相信他的鬼话。魔法研究者是不能留活口的，杀了吧。”
“拉丝塔……”我放下了手中的刀，转过身，看着拉丝塔坚定的眼神。她玻璃制造的大眼睛，在月色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你，你真的认为杀人是正确的吗？”
“……为什么？”拉丝塔发出了迟疑的声音，“他要杀了我，那么我杀了他又有何过错呢？历史上很多魔法研究者在抓我一次没得逞后，又过来抓我的比比皆是。”
“……可是这是人类的世界啊。”我叹了口气，“……还是应该报警……让人类解决这问题。放下武器吧，拉丝塔。”
“既然主人这样说，我就放下武器吧。”
拉丝塔不情愿的手一挥，魔法人偶飞回了她的背后。我转过身，对着那个人冷冷地说：
“这次饶了你。你给我发誓，绝不要再打拉丝塔一根毫毛。”
“我发誓！我发誓！！！”
那个人拼命地磕头，脑袋嗑在地面上流下了血。看到这，我不禁心软了。
“那，拉丝塔，咱们上车走吧。”
我转过身，把刀插回到腰带上，而就在这时，我的高速眼突然看到他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狞笑——
“主人——”
拉丝塔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第一次听见她发出了惊叫声——
“受死——”
那个人举起了手，露出了黑色的物体——
但在这一瞬间，鲜血，布满了我的眼帘。
不是我的，而是——他的。
“不可——”男人大张着嘴，眼睛如同要从眼眶中爆出一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的脖子上，插着我刚买的军刀。
“啊啊——”
我，在晚上发誓不要杀人的情况下，还是下了杀手——
我瘫软在地面上。
“主人！主人！！！没事吧……”
——
这是哪……
在朦朦胧胧中，我眼前似乎看到了一道光。
“……我……死了吗……”
就在这时，我从出生就不会忘记的声音传来了。“傻丫头，身为人偶能死吗？”
“……父亲！？”
“陈宇翼，你做得好。很让我放心了。”
“……我，我可是杀了人……机器人杀死人类，能够被接受吗……”
“但是，你已经尽了全力去避免杀戮。你要是想一想，如果是我在面对他，会发生什么？”
“……呵，以你的个性，肯定会使用残酷的手段杀了他…你不会轻饶魔法研究者的……”
“所以说，你认为这件事情，你代替我，能否取得比我更好的解决方法呢？”
“……起码我还有人类的良知……绝不会如同你，一句话不说就开始野蛮的杀人……”
“所以，我的孩子，你虽然是机器人，但是，你比我更有良知。这也是为何我让你代替我参加这次行动的主要原因。因为如果是我听到了这些事——我难保不把欧洲搅得天翻地覆……”
“呵呵，还真有你的作风呢。但是我杀人这件事——”
“不用担心。起码，你主动把战场转移到没有平民的野外，避免了凡人卷入战斗，这一点就是难的可贵的。同时，在拉丝塔准备发起致死的攻击前，你阻止了她，并试图劝说敌人放弃抵抗，这已经体现出你的仁慈和良知。如果在这样的条件下，敌人还是不思悔改，那杀死他是正常的道理。今天，你做的非常好，比我做的也更为人道。完美的初战。”
“……这算对我的夸奖吗？”
“那当然。以后好好做吧。不过，拉丝塔的攻击性很强，她应该是没有主人的点拨，也没接受现代的文明教育，一直游走在不能见光的领域。如果是一个内心邪恶的人掌控了她，那将会变成可怕的杀人机械。幸亏是你成为了她的主人，才避免了更坏的情况出现。加油吧，我的孩子。”
“可是那个人——”
“不用担心，阿加什维利会帮你收拾残局。赶紧醒过来吧，露天躺在野外可不好。”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拉丝塔的哭声。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拉丝塔把我抱在她的怀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主人……主人，是我没守护好——”
“……小人偶，我还没死……”
“啊！！”拉丝塔顿时嘴角微微上翘，眼睛的泪水也不再流了，她喃喃道：
“主人……主人！！你还好吗——”
“我，我还好——啊！”
拉丝塔，紧紧的抱住了我的脑袋，力量大的让我无法呼吸——幸亏我本身并不需要氧气。拉丝塔一边紧紧的抱住（勒住？）我的脖子，一边似悲似喜的大叫着：
“主人！！主人！！刚刚吓死我了！！！”
“……没想到你原来也是有着感情啊……不过，能先放开我吗……”
当晚十一点，我们重新登车出发。当我开出一百米后，我便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手腕上的战术手表也显示出了阿加什维利的问候，看来是打扫战场来了。在我旁边，拉丝塔仍然紧张地四处张望。但是，从她的眼神看，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惊慌了。也许，这是因为她看到了我的力量，而感到平静了呢……
不过，我也意识到，拉丝塔也是和我一样，有着自己的感情。那么，对于她这样的人偶，就必须更加耐心的去引领，去照顾，绝不能让她误入歧途。
当然，我自己也是一样。虽然罪大恶极之人只能去和他战斗到死，但只要存在能够和平解决的万分之一可能，我就要力争不要去流血，不要去牺牲。
“我，一定要守护拉丝塔。同时，我也要保持我的良心，然后用它去拯救我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