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同人学院篇 银雪之章——其之六

季节渐次盛开又逐步凋零，一切无言的时间都在湛蓝与绯红、苍翠与素裹中有形淌过，将世间的欢笑与苦恼抛掷脑后，而在此途中，也会有新的喜怒哀乐如春景般滋生。一切的哀愁都清澈流淌于所有乏善可陈的闲暇，一切的缘分都牵扯缠绕于所有难以言喻的眼神，交融在雨水和青莺的歌啼中。 “.....所以首席，你听说过我们学院那个医务室组长的事吗？”神威的嘴角显而易见地膨胀其一抹卖弄玄虚的微笑，暖如金辉的额发在午休时总是无忧无虑地飞扬，又总会在课堂之上焦虑忧愁地杂糅为一团，“....就之前我给你说过的那个，平时凶巴巴嘴巴又很毒的那个。” “....哦，你说那个医生啊，我还有印象。”酒足饭饱之余，他只是略显慵懒地后仰于座椅上，以闲散而随性的角度打量眼前人的眉飞色舞，“....我记得是叫希波克拉底吧，我一直都没见过她。” “.....嗯.....那个......”两人随性的笑谈仿佛窗外飘散的暖盈绿叶，而这简短而踌躇的介入仿佛并不和谐的休止符，如飘雪般默默无闻，自然也被两人所忽视。 “.....幸好你没见过她，她和桂尼老师可是两个极端啊。”神威煞有介事地搂抱着双手，轻描淡写的眉目显露出一抹吸睛的顿挫，仿佛某种声情并茂的演说，“....人称空花学院的天山童姥。” “.....噗.......”他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在听闻着惊世骇俗的敬称后险些全部喷涌而出，“....天山童姥？” “......抱歉，打扰一下。”正当两人兴致昂扬之时，清冷如飘雪的音韵便自他的前桌幽然飘来，比安卡那清晰如镜的眼瞳便不期而至地映射起两人莫名忐忑的面庞。她那秀丽如柳的眉目在风中摇曳少顷，随后精准垂落于他的面庞，一切都如她预先准备的那边自然而完满，“.....待会儿放学可以等我吗？我有事想找你。” “......诶.....可以啊。”他一时难掩眉目间的惊愕，但掩藏这份惊愕的并非他的刻意为之，而是眼前人眉宇间那难以察觉的一丝落寞与寂寥。他微微一笑，“....我等你。” “.....嗯，谢谢你。”比安卡纤薄轻抿的唇角宛如冻结的湖面，在静谧中无声地漾开一抹近似裂痕的微笑。她轻轻颔首示意，随后便一语不发地再度转过身，修长秀雅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中似乎微微明灿。 “......诶诶....是约会吗？”神威神秘兮兮地拍了拍他的肩际，悄声询问之余似乎强忍着嘴角撺掇的笑意。 “....当然不是.....”他不禁无奈叹息，随后丧失兴致般翻阅起晦涩的书目，在察觉到某人眉目的凉意之后，他那释放于课桌与时针的心也不由得暂且寂静，仿佛沐浴于一个寒风未却的早春。 “.....哦~那我懂了。”神威不由得展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那浮夸的神色似乎刻意暗示着自己已然心领神会。 “....懂什么了啊....”他无奈笑笑，眸光却规允地时常驻留于她的背影，似乎想要以试探的眼神窥探深埋其间的灵魂。 白鸽与红枫似乎本就是不可相融的韵致与意向，当前者振落白羽，后者变声色黯然；当后者旖旎多彩，前者便又销声匿迹。散落着甄白鸽群的喷泉广场正流溢被水雾散射的音律，而那勾勒寂寥的飘叶则被湿润的气息托举高飞，宛如振翅的红蝶。 “............”澄静的夕阳温存地洒落于人去楼空的走廊，将栏杆与绿植的阴影拓扑于洁净的墙壁。他收拾好书包，按照约定走至教室外的走廊，而在此处等候自己的，便是那不知从何时起便在脸庞镌写出愁绪的比安卡。 “...........”直到他一语不发地侧立于她的身旁，那清晰如雕刻的五官却依旧有些迟滞地凝望着走廊之外的夕阳与鸽群，似乎并未察觉他低调的等候。僵持少顷，他也再难按捺心间的疑虑与担忧，随后便以轻笑打碎了着令人不安的寂静，“....所以，比安卡找我有什么事啊？” “.........？”比安卡的睫眉似乎在突兀的询问中恍然颤动，仿佛一滴在晨风中将欲低落的露珠。她略显歉意地撩起鬓发，嘴角的浅笑也如此刻的气息般暗淡了些，“....刚刚在想一些事情有些走神.......抱歉........” “....没事。”他并无芥蒂得摇摇头，随后刻意让自己的问询清亮了些，“....感觉比安卡似乎有什么心事....不知道我猜得对吗？” “.............”她在这样疑问中微微抬首，似有云雾缭绕的美目的一颦一簇都如此牵动人心，以一个问题回应了他方才的问题，“...那你.....愿意作为朋友听我诉苦吗？” “....当然。”他毫不迟疑地答道，随后缓缓漾开一抹鼓励的微笑，“....我猜你也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想说才特意找我的吧。” “.................”在如此温润而清朗的凝视下，那流淌着光影边界的侧容稍显落寞地低垂，粉淡的唇瓣似乎在缄默与释放间踌躇徘徊，不由自主地吐露出近似喟叹的音韵。 “................” “.....教堂要被拆掉了....之前我和你说过市规划局有这样的安排......但我从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比安卡的眼眸略微执拗而僵硬地遥望着自由高飞的白鸽，香槟色的长发也被风托举着飘飞而起，却又最终败给引力的牵扯，“.....下周三......他们就要开始拆迁了....” “....这么快啊.....”他一时间想要从唇齿中吐露更多的言语，但不知为何，眼前人那似乎已然凝结的哀伤让他不禁如鲠在喉。 “.....嗯......我们是在昨天下午接到的通知，当天晚上神父就又病倒了。”比安卡的睫眉似乎展露着前所未有的沉郁，仿佛只消再度微微抬起，再度稍显坦诚，那积压于心的苦楚便会凝结为雨水，在不经意间淅淅沥沥，“....神父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我真的好担心他......” “.....很抱歉听到这些.......我相信这无论对谁而言都是很大的打击......”尽管眼前人的眉目正拒绝着柔光与微笑，但他嘴角的弧度却并未因无人观看而冷却，“.....比安卡现在肯定很苦恼吧。” “............”她并未清晰地表情达意，但那暗淡周遭的沉默却无一不在应和着他的说辞。片刻之后，她又再度轻抬眼眸，其间似乎又再度回复往日的澄清，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恰如其分的恭敬，而后者往往也裹挟起微妙的疏离，“....总而言之，这就是我想和你倾诉的....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些，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客气什么，还有什么想聊的都可以聊。”尽管他配合着那份恭敬悠然浅笑，但内心的一丝不详依旧呼之欲出。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剩下的我自己再消化一下就好。”某人清浅垂眸，似乎不动声色地将滋生阑珊春意的心绪藏匿于裹素而空阔的雪白，她略微勉强地展露一丝有些憔悴的笑意，“....抱歉打扰你了，快回家吧.....放学后不要在外逗留太久。” “.....那你呢？你不回去吗？” “.....我.....我想在学校再呆一会儿......”那蓦然轻扬，熨帖于他内心的眉羽丝缕分明，似乎计数着稍显苦涩与困顿的时间，“....不用担心我......” “..........”不知为何，在那摇摇欲坠却又逞强装作固若金汤的眼眸之前，他竟头一遭不想模糊了体贴的界限与定义，他也不知道是强硬地陪伴叫做体贴，还是就此听之任之叫做体贴.......又或许两者都是正解，一切只需按照自己的心，无怨无悔便好。 “..........”于是，他不由分说地轻攥起比安卡纤细而稍显冰凉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唔....不必了....”被牵攥的她试图挣脱桎梏，那界限分明的眼眉却在此刻更为任性的气场中丧失锋锐，“....请放开我.....我待会儿会自己回去的。” “....放学后不要逗留，应立刻回家。”他微微侧身，随后缓缓加大了牵攥的力道，从而彻底断绝了某人挣脱的念想“.....就算是风纪委员也不例外。” .................. 深檀色的圆弧拱顶已不知何时将稍显璀璨的阳光遮掩，让过于热烈的后者不至于喧嚣，只是缀有百花窗的穹顶沉静而虔诚地将斑斓的美带给垂首的世人。虔信徒将其视作世界之伤的创帖，而那古旧且微缩的心灵堡垒却又在车水马龙中，似乎分外生涩而脆弱地呼吸着。 “..........”他在夕阳下的百花窗中缓缓走过，似乎下意识屏息凝神地维持着虔诚，却又将这孤苦而老旧的居所衬得更为孤寂，“......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教堂也一般只有礼拜日才有人来。”慢步于自己身侧的比安卡清淡如水地解释着这一份习以为常的冷清，她微妙地指尖轻捂住手腕方才被紧攥的部位，只是轻垂眼眸地与他一同穿过了无一人的长椅，“.....平时这里真的很安静。” “.....嗯。”他凝望着自窗花间穿行，随后弥散于尘埃中的阳光，想到这座伫立许久的古物即将被抹除消磨，一些稍显感时伤怀的言语也只是如鲠在喉。似乎是察觉到眼前人方才的反常举动，他不由得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抱歉，刚才弄疼你了吗？” “.....没有.....谢谢你送我回来。”尽管此刻的表露与方才的拒绝大相径庭，但那淑仪的眼眉却并无任何毫不坦率的别扭与摇曳，只是仿佛有些倦怠般平淡无澜。她缓缓垂下睫眉，“....我知道你刚才是在担心我......我也不该那样任性才对。” “.....如果换做以前....”他微微浅笑，仿佛漫不经心地轻揉起额角，“...我一定会觉得任性和你完全是一对反义词。”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能请你再答应我一个请求吗？”她的眼眸略显生涩地迎上他的目光，本就并不倨傲的眉宇此刻更是失神无主，陡然滋长着令人不忍回绝的愁绪，“...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看神父吗？” “.....嗯，本来就正有此意。”他近乎不假思索地爽口答应，仿佛是为了让眼眸中的惆怅早日隐去，那是与眼前人完全格格不入的东西，“...上次送你回家时，他对我很热情.....我也一直想再见他一次。” “.....嗯，那请随我来吧。”在眼前人的带领下，两人走过略有焦黄的布道席，在十字架的凝视下转身走入教堂右侧的小房间，昏黄的柔灯似乎无力攀附被岁月摩梭的砖石，将并不宽敞的房间带来些许光明，但阴翳也在光明所不及处无声肆虐。门扉开启，也一同惊扰了灯火，让床上那憔悴枯槁的剪影无力地轻晃。 “.....比安卡....”床上的老者略微干咳着道出女孩的名字，在瞥见他的脸庞之时，那原本慈蔼的笑意似乎又因其而显赫了些许，“....我记得你....你是...比安卡的朋友吧.......” “....斯诺神父，您好。”他微微躬身，真挚的眼眸却陡然有些无处安放，似乎一时间不愿意目睹岁月在老人身上所留下的千疮百孔，“...我听比安卡说您身体抱恙，就想过来看看您。” “....是吗.....”神父的嘴角微微耸动，在方寸之间展露出一抹微弱但暖人心扉的微笑，“....谢谢你，我的好孩子......” “....我去给您准备药，神父。”方才忙碌于整理被单的比安卡仅是简单地对他微微颔首，随后便略显急促地走出房间，似乎有几分显赫的急不可耐，仿佛背有芒刺、如坐针毡。 “....坐吧....孩子.....”神父似乎视若无睹地对他微微笑笑，随后伸出干瘦的指尖无力指了指他身旁的座椅，前者也只是点到为止在空中停滞片刻，便在地心引力的俘获下垂落于床单，“....不必在意....我只是一个没有多少时日的老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 被一眼看穿心绪的他不由得轻轻捏紧双手，随后轻垂眼眸，善意地表达着自己的口是心非，“....请不要这么说，神父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斯诺的眼眸似乎在微笑中涣散片刻，随后他微微侧过干瘦的面庞，浅笑着凝望柔灯在墙壁上投落的飘忽阴影，仿佛正凝视着谁人的灵魂，“...孩子....告诉我....你信神吗......” “....抱歉神父......”他的嘴角缓缓展开一抹歉意的浅笑，“....我一直都没有信仰过什么......” “.....那你.....相信某种命运吗.......”神父的眼眸愈发恳切，仿佛纯真的赤子就此步入无边无际的雨雾，一时间不知是澄清抑或迷惘，“...冥冥之中....我们的生命....会和某种其他的东西彼此联系.......” “....我认为或许是有这样的联系的......”他的眼眸也不由自主地攀附上墙壁晃动的阴影，仿佛围坐于温暖的篝火，在星夜下畅谈碎石或生命的沙砾，“....世界上总是有很多奇妙的东西是我们无法解释的.....命运也是这样。” “.....那么或许，我的一生也已经和这个教堂紧密联系了......”神父仿佛喟叹般仰望那作为荫蔽的砖瓦，眼眸中的时光飞速流转，仿佛彼此都稚嫩如少年，“....五十年前我在这里......五十年后我也在这里.....很多人都走了....但我和它留了下来.....” “..............” “.....孩子......我从未放弃信仰...是因为信仰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斯诺的垂髫白发随着他并不平稳的讲述微微轻颤，仿佛即将被抖落的白雪，“....但是....比安卡她不像我....她也不该像我.....守着这么一座教堂....一无所有地度过一生....” “....神父，歇一会儿吧.....”他轻柔抚慰着老者颤巍的苍老肩际，似乎想要让眼前那老化的心灵与躯壳暂且停歇，不再如此将就着颤抖，“....无论您在想什么，身体是最重要的。” “......谢谢你的体贴....比安卡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安心...”斯诺仿佛释然般轻轻垂落略微松弛的眼睑，但一双枯槁的手却遒劲地握住了他的，“....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凝视着眼前那素白而澄清的眼眸，其间似乎承载着某种厚重却又温暖的意味，最终凝结为责任的外在。他不禁本能感到畏惧，因自己无力承担而畏惧，但在那坚毅而无言的眼神中，他只是默然不语地点点头。 “.....能拜托你....替我照顾比安卡吗....？”斯诺紧握住他的手，眼眸中的辉光既像晨曦，又似黄昏，“...如果我不在了....没有人照顾她...我放不下心.......” “....我....但我.......”他不禁略微语塞，自己与她那清淡如水的关系又何谈如此刻骨铭心的托付，而这份托付无疑是对她莫大的伤害。他纠结而困顿地沉吟少顷，这才只是迟疑地艰难答道，“....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个样子，我会尽我所能.....但眼下请您也照顾好您自己.....” “.....谢谢你，孩子.....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斯诺的眼睑松弛地弹跳片刻，那素白眼瞳中流淌的辉光似乎有些油尽灯枯，他颤巍巍地支撑起身体，“....能扶我坐起来吗？” “.....当然。”他赶忙上去搀扶，虽然彼此素昧平生，但他的本能却与眼前的老者毫无嫌隙，甚至要比促使两人结识的她更要知心。 “.....比安卡....是我最爱的孩子....她很特别......”斯诺轻轻倚靠于床头，浅淡的微笑与眼角的柔光一同涨溢，仿佛在时光中溯游回巡，“...我第一次到孤儿院的时候.....所有孩子都....都围着我希望我把他们领走.....只有她站在一旁....好像希望我带她走...但眼神里却一直在畏惧着什么...” “.......是么.......”他的思绪也随之轻柔翻飞，仿佛一同巡回到那个不知是晨昏的孤儿院内，一个梳理着纤软金发的女孩正以胆怯却也泛光的眼瞳观察着他，而她想必也站在某个无人注目的角落，等候着并不抱希望的缘分。 “.....她善良纯粹，坚信世间的美好之物.......但她又总是有些胆怯....所以......”斯诺看似有些无奈地微张嘴角，“....所以哪怕众人接纳她....她也总是孤单一人......” “.....距离感么.....?”他在斯诺的言语中追溯记忆中的片段，一切的过往似乎都正和老者的关怀不谋而合，宛如在齿轮磨合间蓦然开启的锁舌。 “.....如果你能成为她的朋友.....那么我希望你能多关心她、爱护她.....”他微微侧身，被白须盘桓素裹的眉宇似乎垂落着毫不迟疑的期许，仿佛一切便是如此自然，乃至于自然得宛若注定之事，“........请陪伴她，直到她真正地有所成长.......” “.......嗯，我答应您。”他缓缓点头，眼眸中却在灯火与瞳孔的交相辉映间浮现起那淑仪恬静的侧脸，天空中阴云密布，仿佛随时便有倾盆大雨........而他正拿着伞站在不远处，除此之外，周遭便是一片空寂的虚无..... “......神父，药熬好了。”门扉酸涩地轻启，被频繁提及的女孩施施然走入，那深邃而纯净的五官宛如光影得意的雕塑，一凿一刻便是造物者的精心之作，只是她依旧轻垂着面庞，如方才般刻意避及着什么。她缓缓走至床前，搅拌着清苦的药剂将其送至斯诺的嘴边，“....快喝了吧。” “....嗯....谢谢你，我的孩子.......”斯诺接过汤药，在饮用前以眼角的余光再度凝视起他，仿佛某种静默的约定，除此之外不能再让他人知晓。 “...........”他不动声色地静坐一旁，只是以神色予以了自己的答复。 ..................... “...............”夕阳之下，绯红的绸幕缠绕着云层，将伫立于教堂门前的两人涂抹为小小的红酡。比安卡回眸再度庄重向他鞠了一躬，上身起伏的浅淡弧度彰显出起毫无挑剔的仪度与端庄。她缓缓显露出一抹掺杂着多重心绪的浅淡笑意，只是这与往日判若两人的弧度分明多了几分勉强，“....谢谢你.....神父看起来心情很好.......” “.....嗯，我们简单聊了几句。”他的微笑也浅淡了几分，恰如其分地应和着此刻的氛围与谁人滋长的心绪，“....不要担心，神父他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嗯........谢谢你。”她并未表露出过多的哀恸与悲悯情愫，反而缓缓露出一抹似乎不那么纯然的浅笑。浅淡的嗓音如同吹拂着她鬓发的微风，“....让我早早回来，并且陪着我面对神父现在的样子。” “.....面对......”这般刻意的言辞似乎足以与方才她那近似逃避的神色彼此勾连。 “....嗯...我一直都在害怕看到神父....害怕看到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害怕他的微笑会逐渐消却......”她似乎谦卑而惭愧地低垂着素白的脖颈，纤长的指节因紧攥而绯红如血，“....如果不是你陪着我，恐怕我会继续逃避下去吧.......” “...但能够看清并面对自己的恐惧，也是一种勇敢。”那总是凝结于远处的端庄此刻近在咫尺，不再宛若某种冰冷的桂冠，反倒有如需要自己珍惜的珍宝，“....如果比安卡觉得自己不够勇敢了，请记得你还有一个尽量不笨手笨脚的朋友在这里。” “.............”比安卡略微踌躇地撩起耳畔本就柔顺规允的鬓发，或许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知晓这样的举动便是她内心动摇的微妙讯号，“......谢谢你....也谢谢你暖人心扉的话语......” “......对了，那之后你们住哪里呢？”直到此时，他才蓦然想起这个颇为重要的话题，“....下周三之前总要找个安身之所吧。” “....请不要担心，我已经联系了最近的教区，之后就把神父送过去.....”她低垂眼帘，缓缓撩起鬓发，那方才便时刻萦绕的心绪似乎有形般微微颤动，跃动于私密的心扉，“....我也会在那里暂住一段时间。” “......暂住多久？” “....这件事....只能看具体的情况而定了.....”她缓慢摇曳起一抹稍显繁盛的笑意，仿佛某种出于愧疚的弥补，尽管明灿却又令人空虚地转瞬即逝，“....或许.....会走很久也说不定吧......” “.....我会来看你们的。”他斩钉截铁地如此承诺，只因不愿那生涩的遗憾在空气中漂流如盲舟，“....如果我找不到你们的新教堂，就麻烦比安卡给我指路了。” “..............”她眸中的碧玉不禁生涩地流淌摇曳， 随后便在他温润的笑意中缓慢绽开一抹恒久的暖盈微笑，“....嗯，我会来接你的。” “....那就这样吧，我就不打扰了。”他在转身之前轻轻挥手，“....先走了，再见。” “......嗯，再见.......”夕阳的阴翳在云层的间隙间蔓延，自学院中飘飞而来的白鸽盘桓于教堂的塔尖，她挥舞着手臂，在偌大教堂的剪影中一如谁人所说的那般孤独。 “.................”他走至街角的尽头再度回望，于黄昏中低鸣的教堂不再显赫，只是默默无闻地与周遭的楼宇嵌为一体，成为这座城市执拗而暗淡的一部分。而在他所凝望的远方，那小小的身影却并未离去，只是恒久地凝望着他所在的方向，让这无言的送别近似某种承诺。 “............”他默然回首，无声将面对神父时的承诺安置于最澄明的心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