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院有只小狗狗（18）
我摸着脸上的面具，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就看见艾略特向我们这边冲过来：“伊万！魔法部来人了，带着艾米丽走，还是去那个酒馆！”
我转头看见阿尔维斯收起了面具站起身，也连忙将面具塞进袖袋里，抓住他的手臂等待他带我一起幻影移形。
漫天烟火逐渐归于沉寂，人流更乱了，尖叫声和咒骂声在一片黑暗中不绝于耳。可是我很快就感受到身体被搅进了漩涡，眼前一片模糊，再站定时我们已经在一间较为凌乱的房间内。楼下隐隐传来玻璃杯碰撞的声音，这似乎也是一家一楼是酒吧，二楼是旅馆的小店。
“都走得很及时，今晚干得不错。”就在我努力透过窗外的漆黑观察周围的景象时，我听到身后传来艾略特的声音——他刚刚幻影移形到这里，摘下帽子挂在门口因久经岁月已经颜色发深的衣帽架，略显疲惫地在椅子上坐下。
本能告诉我不该现在发出疑问，可我扒在窗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我总要知道自己究竟逃到了个什么地方，毕竟这酒吧楼上的旅馆看起来这么破旧，不像是个好地方：“我们现在是在哪儿？是巫师的酒吧吗？”
“是的是的，放宽心。”阿尔维斯依然绅士地微笑着，抬起魔杖给艾略特倒了杯茶舒口气，“我们在翻倒巷——噢噢，不必害怕，我们只是借住。这窗户后面是一片空地，再往后是树林，这里特别适合练习魔咒，你记住这里，有空可以来练习的。这酒吧下面是地下决斗场，经常有黑巫师倒金，当然我偶尔也会去小赚一笔，你要跟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两人的指导下同他们一样蒙好面，下了楼，最终去到了地下决斗场，站在场外观看残酷的决斗。
学校内的决斗跟这种赌上生死的实战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汗味儿，血腥味儿毫无阻拦地钻进鼻孔。场上的惨叫与哀嚎不断灌入耳朵，震得我几乎要窒息。阿尔维斯似乎发现了我的不适，微微侧过身子挡住了些我的视线，开始跟我介绍他们这个小团体的组建历程。
“几年前就有前辈在做着同样的事儿，不过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名号。”决斗场上又有人惨叫着被拖了下去，我轻轻阖了阖眼，安心地缩进阿尔维斯用身体为我遮住的阴影里，艾略特有一搭没一搭地补充着阿尔维斯的话，“青黄不接的时候是以利撑起了这个团体，他先找到了我，这个理念我很喜欢，然后我们集结了一批年轻人共同进行这伟大的事业——平等和自由，多么令人向往啊。”
我眯着眼听两个人絮絮叨叨他们的“历史”，却有刺眼的绿光从眼前一闪而过，伴随着语气粗鲁的念咒声，一个身影横着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获胜者咧着嘴走下台去拿自己的赏金，一旁有人将尸体拖了下去，围观的人群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生，丝毫不在意刚刚的亡命徒提前使用索命咒偷袭了他的对手获胜。
艾略特却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先上去吧，这样的黑魔法看着多少让人不是很舒服。“
“但是它们真的很强。”等艾略特走到前面，我才低声咕哝了一句。他没有听见，但守在我身旁的阿尔维斯听到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凑近我的耳朵低声道：“是的，它们的确很强。强到会造成无法逆转的结果，在它们面前，我们都卑微如尘埃。”
说罢，他歪了歪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阿尔维斯叹了口气，揽着我的肩，让我收回视线，一同上了楼。
漆黑的夜，闷热的晚风，陌生的环境，我合衣躺在两个男生让给我的破旧的床上，将手臂枕在脑后简单地休息。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根本睡不着，不过艾略特在一旁的旧沙发上倒是睡得很香。
“睡不着？在想事情吗？”另一张破旧的躺椅上传来阿尔维斯的声音。
“嗯……好奇如果我爸妈见到这种表演会是什么反应。”我挪了挪肩膀，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我在想他们是不是见过的巫师太少了，才会把我当成怪胎。”
“都会好起来的。”阿尔维斯的声音很轻，就好像怕吵醒了艾略特，“不早了，先睡吧。”
我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但依然毫无困意。没过一会儿，耳边又传来阿尔维斯低低的声音：“算了，我也睡不着，有点好奇，还是想问你点事情——你冬天的时候去了霍格莫德村，我听说你们是要监护人签字才能去的，你父母……还在关心你、能给你签字的话，我想应该看几次表演就能接受你回家了。“
我心下一凛，缩了缩身子，衣料与床单摩擦发出窸窣声。我定了定神，背对着阿尔维斯说道：“跟他们都没关系了，我请的学校教授给我签的字做担保。“
“这样啊……”我听着背后的声音，阿尔维斯似乎向我这边倾了倾身，因为我觉得那声音又近了一些，“你后来又在霍格莫德村逛了吗，怎么样，去尖叫棚屋看了吗？”
我全身一僵，暗自镇定下来，耸了耸肩，没有吭声。阿尔维斯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应当是能看清我的动作的，我便看着窗外，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没去吗……太可惜啦，等你返校了你可以去看看，我在那存了好多的试剂，你也可以去那里练习魔药和魔咒，特别清净！”阿尔维斯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哦对了，用之前先用个咒立停……结束之后再恢复成做旧的样子。毕竟是个无人使用的空屋，偷偷用总归是不太好——那地方还是以利带我去的呢，真是个好地方！”
看来只是给我介绍了一个秘密基地。我暗自舒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聊到多晚，只不过我优秀的生物钟起了作用，第二天起床的时间也没有太晚。我们三个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在楼下用过早饭，一起向翻倒巷外走去。我今天还有工作，再出去玩就要等下次休假了。
走出那条阴暗潮湿逼仄的小巷，外头阳光正好，我终于又重见天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对角巷内的空气是如此美味，和那个充斥着血腥、汗臭和亡灵的阴冷的地下决斗场完全不同。
“觉得终于可以呼吸了？”阿尔维斯在一旁嬉皮笑脸地问了一句，接着用肩膀撞了一下艾略特。
艾略特白了他一眼，只是说了句“别闹”，也闭上眼睛享受了几秒阳光。
正当我十分幸福的从阳光的沐浴下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却被阳光刺激得又将眼睛眯了眯。逆着光望去，古灵阁门口正站着个曼妙颀长的身影，被上午九点多的阳光勾勒出金色的轮廓。我还在愣神的时候，那个身影回过了头，冲着我说话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意——
“你怎么在这儿？”
“啊？啊……我……我来打工……”
和阳光融为一体的金发，墨绿色的衬衫，缀着金丝带的墨绿裙子，帝王绿的蛇瞳带着凌厉的气场背着光直朝我压下来，弄得我张口结舌。
“不是问你这个。”卡珊德拉眉眼间显然带上了些不耐烦，“你，和这两个——”她的目光越过我，冷冷地瞟了一眼我身后的两个男生，“跟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去翻倒巷？那地方……”
话说到一半，卡珊德拉却顿住了，不知是想不出贴切的词来形容翻倒巷，还是在等着我解释。可我根本不敢看她，只得抿住嘴将目光瞥向一侧。昨晚的各种事情都发生的太快，我自己也还没把事情消化清楚。
艾略特是知道卡珊德拉的，连忙先上前打了招呼，做了个自我介绍，便说自己要去魁地奇精品店转转，先失陪了。我明显感受到阿尔维斯在我身旁冲着他临场跑路的兄弟咬牙切齿地咒骂，可是无济于事。
“果然，喜欢进行粗鲁运动的人也是这样的粗鲁。”卡珊德拉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目光给艾略特的背影。我偷偷瞟了一眼，见卡珊德拉双手交叠，唇抿成一线，看向阿尔维斯的目光充斥着敌意——种种迹象表明，她现在不开心，很不开心。
还是阿尔维斯率先打破了这僵局。他躬身行礼，伸出一只手，这是德姆斯特朗的男生惯常用的吻手礼。我看过当年三强争霸赛的记录，德姆斯特朗的绅士们的吻手礼曾将霍格沃茨的女学生们迷得神魂颠倒。
“久仰了，沃雷小姐。在下阿尔维斯·伊斯顿，德姆斯特朗学生。”
卡珊德拉却像没看见他那只手一样亳不理睬，只是冷冷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挖出什么讯息，任由阿尔维斯的手举在半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抬起手将阿尔维斯的手摁了回去，还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学着艾略特那样赶紧走。可是不知道他没看懂还是怎么了，他就是杵在我斜后方一动不动。
“翻倒巷，洗钱，赌博，到处都是肮脏的黑巫师，你还留在那过夜？你这个蠢狗是蠢到连命都不想要了吗？”卡珊德拉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丝格外明显的颤抖，原来尊贵正统的巫师都觉得与黑巫师有牵扯如此不齿吗。在她眼里，我大概是狠狠地给斯莱特林丢了脸。
不过至于这么生气嘛……我心下暗自忖度。当然这我是不敢说出来的，我也知道翻倒巷不是我该去的地方，昨晚确实是个意外，好巧不巧出来的时候又撞到了卡珊德拉，她会多想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可是我没想到阿尔维斯在我思考好答复前就出了声。
“沃雷小姐大可以放心，我和以利都在，艾莉不会有事儿的。”
我心下一惊，猛然回头瞪视着他，刚要开口制止，手腕却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痛。
“别这么叫我！”
“他叫你什么？”
艾莉是我父母以前常叫我的爱称，自打我被送到收容所，听到别人想这么叫我表达亲近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的反胃，好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压着声音一字一顿地将这些事情告诉了阿尔维斯，警告他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然后才将目光移回卡珊德拉钳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上。
我轻轻往回抽了抽手，纹丝不动。
“抱歉，之前不知道，下次不……”
“伊斯顿先生，我想我没有在问你吧。”
阿尔维斯的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而这一次却被卡珊德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在心里祝阿尔维斯自求多福，一边悄悄观察着卡珊德拉的神情——她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闭上了嘴的阿尔维斯，又将目光移回到我脸上，我慌忙转头才得以避开她能活剜了人的眼神。
我又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敢抬头。
“他是我新交的朋友，他以前不知道，我讨厌别人这么叫我，不会有下次了。”我陪着笑，放缓了声音，又轻轻拽了拽自己的手，“你弄疼我了，卡茜……我一会儿还要去上班，你先……先松松手？”
见鬼了，她一个富家大小姐，手劲儿怎么会这么大！
卡珊德拉眯了眯眼睛，却依然没有放开我的意思。我咬着嘴唇做了一次深呼吸，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悄声道：“我不该去那种地方……我自己以后会小心。”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果然认错还是有用的。我揉着手腕，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卡珊德拉头也不回地直接走到了刚刚的位置，墨绿色裙摆的光泽就像孔雀的尾羽。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要不我们先走吧？”我看了她一会儿，转向了阿尔维斯。
阿尔维斯苦笑着挠了挠头：“你的这位朋友可真是暴脾气啊……我听闻沃雷先生在魔法部工作风格也是雷厉风行，果然是一家子。”
“行了别贫了，我要去神奇动物商店工作了，周末见。”我推搡了他一把，转头走向我工作的地方。
“周末见。”
“卡茜？没去脱凡成衣店吗？”
身后响起询问声，卡珊德拉只是略微转了转头，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一脸的漠然。等沃雷夫人走到她身旁她才说：“已经挑完衣服了，倒是你，妈妈，办业务怎么办了这么久。”
“今天把所有的金库都查了一遍，费的时间多了些。”沃雷夫人回头看了看古灵阁高悬的牌子，抬手揽住了卡珊德拉的肩膀，“欸——那个是不是你那个学会了阿尼玛格斯的朋友？她旁边那个……她哥哥吗？你们刚刚见到了吗？”
卡珊德拉蹙起了眉，本来不想抬头，可是沃雷夫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和抬起的手引着她的目光像前面看去，却因为爱丽丝和阿尔维斯在神奇动物商店道别而压下了些烦躁的心绪。
“不，是她新交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