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试炼场·中阶试炼】我的朋友,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你有朋友吗?
晚上七点半多,初三晚自习结束。下班时乘坐的出租车里广播突然如此问道。很快另一位电台主持人机智地插科打诨,把话题继续推进,我却还陷在在泥沼般的思考里,久久无法从这句“拷问”中解脱。
我有朋友吗?
我有过朋友吗?
从前,我以为自己有很多朋友。他们大多来自过去,来自我一生中最快乐最精彩的学生时代。尽管如今都不在眼前了,但我们心底还是记得彼此的,记得当年做的种种蠢事,记得那些渐渐褪色却依旧闪着光的回忆。偶尔在繁忙工作过后,亦或是午夜加班之时想起,还是会哑然失笑,同时浮现出一个个还没被岁月雕琢太多的面容。
当时的我们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一群人!
我曾经这么想着,而且丝毫不会怀疑联结彼此的这份关系,仿佛会永远这样下去。就算毕业后各奔东西,就算许久不曾联系,就算被现实消磨了志气打磨了棱角,惟有这份关系我们不会淡漠,那是黯淡且庸俗的我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抔光之沙。
甚至在那遥远的少年时,我早已想到将来的样子:念了大学,步入社会,在不同的领域打拼;为了生活奋斗着,忍耐着,负重前行,可见到彼此还是能开怀大笑,痛快地喝个几杯;到了一定的年纪,还会有人添上爱人与家庭这份甜蜜的负担,然后话题就变成了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和单身主义的我不同,再过个几年他们都会结婚吧,那时候我作为新郎的友人会说些什么呢,用不像我的正经语气说出:“夫妇之间重要的是忍耐”、“希望你们生气的时候想到对方的好”……
可今天我才知道,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我有“朋友”,只是朋友没有“我”
今天早上,向来不怎么刷朋友圈的我忽然脑子一热开始翻看最近的动态,发现高中时代的朋友结婚了。
祝福固然是要祝福的,只是……
我并不知道这件事,通知都没收到过。
二十几岁的年纪逼迫我们不得不考虑组建家庭,被父辈祖辈的观念同化为支撑社会这个巨人的无数个细胞。最近几年里熟人中结婚的忽然多了起来,高中、大学时期的熟人先后结婚乃至生子。
虽然没有做过类似打算,我也忽然紧张起来。因为到时候要随份子,帮着忙东忙西准备婚礼,虽然咱这令人发愁的长相不至于做伴郎,帮着热闹热闹气氛还是可以的。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对他们的人生而言只是过去的路人,既然不见就不须再见。
就像世界的那一端已经沐浴着阳光,而我却依旧在黑暗中彷徨摸索,全然不知。
究竟是世界抛弃了我还是我遗忘了世界呢?
说不定人家只是忘了。毕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已没有我换了几换的联系方式;
人家太忙了,现在都,让我大老远去一趟过意不去;
订的酒席菜色太差,不愿意接受我这个老饕的“审判”;
我不会喝酒,敬酒的时候怕我难堪,怕我喝醉了乱说话;
搞不好是倒插门的,所以男方这边不能随便邀请宾客……
对的、错的、合理的、不合理的,所有的揣测在脑子如石油般涌现,又无言地爆炸。
照片上的新人夫妇开心笑着,我也想为他们挤出祝福的笑容,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因为我不想承认一件事:
曾经一同犯傻,一同挥霍青春的“朋友”,已经不再把我当做朋友了。
只不过是我还傻傻地守望着和过去没什么变化的天空,明知已经飞出去的鸟儿不会再飞回来。
说不定……啊!
我忽然害怕起来,因为又我联想到了某个更惊人的,看似不可能却又合乎情理的揣测:
我也许从来都没有过朋友。
来自过去的那些友情,爱情,青春……总之一切美好的回忆都是虚假的,都是我的幻想,我的错觉,我的一厢情愿。
原本只是我出于某种目的刻意编造出来,但最后连自己也骗了进去,自己都相信那些都是真的,是我值得炫耀的过去。
就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说的,我的过去,我的回忆,并不是我所认知的那样,只是我出于某些原因擅自添油加醋了许多自己的臆想。
或是不愿让学生时代那个阴沉古怪的自己显得过于悲催孤独;或是为了和他人述说时满足卑劣的自尊心和小小虚荣;又或是当我执笔忆起那个时候,能用这些欺骗读者,才会刻意美化那时包括人际交往在内的一切。

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盲信
不管过去的真相究竟是个什么鬼样子,现实的结果总是不会改变:我被过去,被朋友,被我所相信的人抛弃。
人总是在抛弃过去中不断生活下去。因为人的心总是在变,十几岁和二十几岁相比,如果没有任何改变的话反而不会适应现在的生活。
所以我无法责备任何人。不过只有我还停留在那个时间,不曾试着改变什么。一厢情愿的不想让友情被时光变质。
一切,都是我在一厢情愿的盲信着。
可能还在念书的同学们对此不以为然,认为如今身边的朋友会一直和你保持友谊,地久天长,何必这么悲观?那么不妨想想吧,回首小学/初中,总有那几个曾经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可一旦考入别的学校,后来又经过不断升学,如今他们又在哪里呢?
固然有少数可以长久保持联系的关系,但大多都是分开之际留下一句“永远是朋友”,随后背向而行,不再回首。
十多岁的友情宝贵而又易变,像早凋的花,像刹那的烟火,可以回味却永远无法回溯。
或许今天的这些牢骚文字,不止是早已走入社会的我对过去的哀叹,更是献给终将褪色的友情与朋友的……
挽歌。
因为所有的友情,都只不过是各自在自我感动。如果认为这些“感动”对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是不必要的,有的人会爽快地割舍,也有人选择坚守。
而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在未来里,谁会舍弃社会坚持。就算再好的朋友,再亲近的关系,也无法理解另一个人的所有。
他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谁都不知道。所以我们所谓的感动,不过是猜测与试探。
可能到头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什么友情什么交往,我明明对那些都珍重得不行,也许会拿来当做一生的至宝,但有的人说丢……也就丢了。
没错,是我骗了自己,骗自己相信朋友虽然长久不曾联系却始终不曾遗忘彼此,知道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知道那些回忆会成为彼此记忆里永远闪光的一抔金沙……
这都是假的。
连我也是假的,也许那些快乐的日子也是我虚构出来却信以为真的东西。
抱歉,也许的确存在着始终不曾改变的友情,可我还是不愿意太过相信,就当我是个怪胎吧,各位。
我想过去问个明白,想问我的“朋友”是不是把我忘记了,或者说根本就没觉得我们算是朋友。
但这种时候不能问,也不该问。
问,只会让自己更狼狈,更出丑,明明都知道的事为什么你要捅破?你是不是没有情商?
我只能相信朋友,让情商变成“伤”。
我只能一厢情愿的盲信。

友情这种东西
友情,有人说是水。澄澈纯净,清淡解渴,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让你释怀。可在我看来,友情更像是一杯热水,最初热切暖心,仿佛可以融化掉一切不快与烦闷,你捧着杯子以为它一直都可以这么热,却在不知何时慢慢变温:
偶遇时犯愁该如何去打招呼,同行或是同坐总想着没话找话,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就此沉默,沉默也早不再是默契和自然而然的相处方式,而是一种名为人情尴尬的厚障壁。
到最后,多年不曾联系的彼此渐渐疏远。水也彻底变凉了,喝下去只剩下心寒,回味的是我们还的念念不忘的彼时的温热。
这样的心寒到底有过多少呢,我已经不愿意想了。
初中被孤立被霸凌,从小最好的朋友出于种种原因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被我当做大哥一样憧憬的朋友,因为对“混社会”的向往,以及那些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新朋友”,同我渐渐疏远;
转学……也许是朋友间关系淡漠的常见桥段了。那时候我认为只是学校不同而已,假期里有的是时间一起玩,可现在也成了知晓过去的陌生人。
曾经我也憧憬过友情,以为那时身边的朋友们可以到白发苍苍依旧金兰永固,就像马克思和恩格斯,就像俞伯牙钟子期,就像管仲鲍叔牙……
友情,一个从古流传至今,从人拥有情感开始就在不断感动着我们的词。
可那无数美好关系所带来的感动,是否也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我们一厢情愿附会?

且罢,且罢,终是一厢情愿
在出租车上写这篇文章(前半段)的时候,耳机里一直在放陈奕迅的《最佳损友》,车窗外飞逝的夜景迷离而模糊,远处流动的车灯闪烁着。
耳机里流淌着的每个字每个音符,,都让我不能自已,
写起那些往事旧话,好似心头剜肉,过往一桩桩一件件浮现眼前,渐渐模糊,不……是我哭了。
从前共你 促膝把酒
倾通宵都不够
我有痛快过 你有没有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
保守至到永久
别人如何明白透
实实在在 踏入过我宇宙
即使相处到 有个裂口
命运决定了 以后再没法聚头
但说过去 却那样厚
问我有没有 确实也没有
一直躲避的藉口 非什么大仇
为何旧知己 在最后
变不到老友
不知你是我敌友 已没法望透
被推着走 跟着生活流
来年陌生的
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生死之交当天不知罕有
到你变节了 至觉未够
多想一天 彼此都不追究
相邀再次喝酒
待 葡萄成熟透
但是命运入面 每个邂逅
一起走到了 某个路口
是敌与是友 各自也没有自由
位置变了 各有队友
——陈奕迅《最佳损友》
记性太好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某些人早已忘记,某些人已然不屑一顾,我还是会记住那些。
记得有人曾经画过许多有趣的漫画,我在漫画里还做了老家的市长;
记得当初偷上屋顶被抓,政教主任逼问了我整整一节课,到最后我也没出卖一同犯错的朋友;
记得高中毕业时聚在某人家里吃的火锅;
记得冒着大雨去找一个转学了的朋友,后来还送了他一本书;
记得在彼此家中留宿,吃饭;
记得放学路上的谈天说地,直到快分别还意犹未尽;
记得三个人花了一整个下午做演小品用的道具,排练……
现在,你们也许都去了其他的城市,而我还留在这里,留在我们一同的城市里,守护它,在这里守望着过去,以及更遥远的未来。
因为这里有过你们!有过我喜欢的人和我的朋友们。
我问你们,这些也是假的吗?也是我擅自一厢情愿的吗?
我们,曾经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一群人,因为这世间有几十亿的人,可偏偏是我们遇到了彼此,还留下了那么多对我而言是“宝物”的记忆。
可是现在,这些宝物又被你我亲手打碎,变成一地华丽的碎片,一地斑斓而廉价的鸡毛。
这世间有几十亿的人,即便能从中与彼此相遇,经历那些难以忘怀的岁月,可又有多少人能够被称为朋友呢?不用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担心冷漠疏远呢?
就算现在结交了新的友人,以后……谁又能保证不会重复这样可悲的陌生呢?
水终会变凉,人终会淡漠。
从前很喜欢苏曼殊也爱说的两句话“人意好似秋后叶,一回相见一回疏”,谁知真的成了切身的体会,或者说痛苦。

你有朋友吗?
下了车,回了家,我还是在想这个问题。月霜满天,呼吸着夜晚冷冽的寒气催着我赶紧往家里赶。
路上不见多少光亮,摸黑前行时心中不知是什么东西翻覆着,一个劲儿的往外涌,也许是呕吐,也许是想把多余的情感呕出去。
不知何时,我已经不能列出可以被成为朋友的人了。
不是我孤僻不擅交际,只是不想再失望了。眼前的交情尽管看似长久,却和饮鸩止渴没什么两样,最后又会如何呢?
孤独的我也决然不会像某些人那么饥渴,把兴趣爱好说成是自己的“朋友”,写作就是写作,玩乐就是玩乐,读书就是读书,可以弥补但绝不能代替。
我只能重复着可悲的恶性循环。渴求朋友,又畏惧着必将来临的疏远,就这么孤独下去。
我不是吝啬向世人付出友情,只是太怕再失去了,怕让一时的交情,成为许久冷漠之后的难堪、尴尬,还有寒心。
如果你问我有没有朋友?从前我会说我有很多朋友,他们与我各自天涯,却都能心心相通,心中都记挂着这份情谊,永远都不会变。
可现在我会说:我没有朋友,如果有也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认为罢了。

缘起:其实这篇文章写在第二个题目之前,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就改了题目投在此处。
夔哥,老金,老庄,雷子,大哥,曲董,老邢,Jonny,凯哥,陈铮,文哥,峰子,你们都在哪儿啊?我把你们当朋友,是不是我偏执地留恋过去?是不是我还很幼稚,不愿意承认人心是会变的,人是会变的?时间会冲淡过往,你们也不会回来了。
然而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愿意彻底对友情,对朋友,对我一厢情愿相信的那些事擅自失望。
我还会在这儿等你们的,不管过了多久。
如果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一厢情愿,那也无所谓。
只要飞鸟还有飞回的那天,我就会仰望着这片和过去没什么两样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