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海洋之厅

他们被困住了，鬼魂驱赶着他们，最后把他们从下层大厅逼入了这里。他们被迫穿过昏暗破败的上古通道，沿着通道缓缓向上，在穿过了一道开启着的大门后，探索小队的成员们最后进入了一片奇异的黑暗空间，一座被黑暗与微光笼罩的神殿大厅。

在考察队员们的头顶上，伴随哗哗的流水声，漆黑的“夜空”闪耀着无数如同星辰般多彩的微光。这奇异的天空当然不是真正的夜空。当他们从初见这幅壮美场景的震撼中解脱出来，将手中的照明电筒移向斜上方时，每个考察队员都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座神殿大厅的顶部是由近乎透明的方形琉璃石和大块的石灰岩石板拼凑成的无数个井字型结构。在这些井字型结构的上方是外形如同通风管道般的低矮通道。海水暗流就从这些天花板上方的“通风管道”内汹涌流过，这就是他们刚刚进入大厅时便听到的自头顶上传来的哗哗流水声。

这些通道里广泛地分布着如蓝水星光或迷雾般漂浮着的荧光浮游动物，某种未知种类的闪着翡翠般绿色荧光的海葵生长在“通风管道”顶部的石板上，依靠捕食前者为生。这些荧光生物无疑就是他们最初在黑暗看见的东西。

鬼魂们似乎没有继续追击，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让探索小队终于获得以暂时喘息。

他们试图联系留守于潜水器的大古两人，然而无线电内却只有一片嘈杂。这一问题很容易被解释，毕竟他们距离最初的大厅可能有百米以上的岩石相隔，无线电信号的传播被大大限制了，而他们通讯器的功率也远不足以跨越这些难以逾越的界限。

大古他们没能回复，这可能意味他们俩也安危难测，可如今同样被困的堀井等人也只能为大古与雷做一下祈祷了，毕竟他们现在可能算是自身难保了。

考察队的两位领队似乎产生了争执，矢的猛和乔治·阿米蒂奇博士关于接下来的行动和计划蝉了矛盾。矢的猛希望立刻终止整个探险计划——这不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第一次这么做了——并返回深潜器所在的大厅，不管他们会遭遇什么，他们不应该再试图躲避，即使旧印没起作用或是没能完全起作用，他们也必须做出抉择和牺牲，掩护女性队员离开，并去警告大古他们，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乔治·阿米蒂奇博士不愿意如此轻易地打出所有底牌（更何况他的底牌并不丰富），他对他们的对手——那些鬼魂般的祭司——依然一知半解，除了知道祭司们似乎无视物理攻击外，他们对黑袍人其他信息却一无所知。莽撞的行事，只会导致整个事态恶化与考察行动的彻底失败，那可能意味他们所有人都会葬身于深海之下。

当密大众人商讨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时，堀井的思绪却被头顶的汹涌流水扰乱了。作为一种苦中作乐，他非常想知道天花板上的琉璃石是如何抗住巨大的深海水压的，而那些居住“通风管道”中的海洋生物又究竟是靠什么生存下来的。

尽管堀井自己也知道，相比于如何逃生，眼下并非是思考这些问题的好时机。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去思考，并几乎把自己带进了理性的自我毁灭的深渊。

他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他几乎不敢去猜测答案的问题，这个“海洋之厅”上的景象究竟是在金字塔沉没后后天形成的，还是说那些伟大的设计者早就如先知般预料到陆沉的可怕灾难而特意而为的。

他有一种感觉——尽管非常不愿意承认——这座“海洋之厅”并不是为那些早已死去十数万年的古姆大陆人准备的，他仿佛看见了金字塔的设计者通过这些超乎他想象的巧妙设计，跨越了十多万年的时空阻隔，正在向他挥手示意。

他打着手电四下观察，想从其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偶然地注意到在这座大厅的尽头，似乎闪烁着一道如梦幻般的柱形光芒。这些介于金色与白色之间的光芒细长而微弱，在这个满是生物荧光的“海洋之厅“几乎使人完全忽略了。

在手电的照射下，堀井发现这些怪异的磷光其实源自两扇对开的大门的缝隙之中。大门有数米高，几乎完全闭合了，它由两块巨型黄金饰板直接雕凿制成，上面纂刻着奇异的塔形或锯齿状的草叶形装饰。

这些也是旧印，根据阿米蒂奇博士的说法。这里的旧印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上都远超于上层大厅里的那些简陋装饰，其数量之多，甚至延伸到周围的石壁之上，形成一道连绵不绝的旧印之墙。这些旧印甚至是“活”的，当他走近，并将手指触摸于其上，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火烧般的刺烫感。

矢的猛认为这会是个好消息，或者是个好的预兆。他觉得如此防护严密的旧印之墙，一定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地点，或许能为他们提供足够的保护，甚至找到其他的出路。

但乔治·阿米蒂奇博士却觉得其中暗藏蹊跷。他一直在想，那些祭司为什么一直在试图驱赶他们，而没有真正地发起攻击或者下死手。他们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某种他们无法直接做到，而必须假借他人之手的必要。

现在，面对着这面旧印之墙以及这两扇黄金之门，博士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祭司的鬼魂将他们驱赶至此，无疑是希望打开前者无法通过连绵不绝的旧印防护，最后想要取得或是毁灭旧印门墙之后的某种东西。如果真是如此，阿米蒂奇博士认为，那些鬼魂般的祭司马上就会回来进行最后的威逼了。

乔治·阿米蒂奇博士的担忧很快就成为了现实。当一阵不详的寒风从下层通道的方向传来时，不祥的阴郁感突然笼罩在探索队众人的头上。

这次他们看清楚了，先是尘土与沙砾飞快地打着螺旋，伴随着怪异的闪光和旋转着的电火花，身着黑色袍服的祭司们在空气漩涡的暴风眼中再度显现了。五个漩涡，五名祭司。先是金色的面具，再是破碎的袍服，当祭司们再度以完整的形象出现众人面前时，一阵无形的心灵冲击爆发了。

悲伤、恐惧、自责、消沉，负面情绪的突然爆发，令整个小队的成员变得不知所措，消沉情绪的瞬间爆发，几乎令他们完全地失去抵抗力，在畏惧中，他们几乎要放弃抵抗并立刻转身逃跑，推开并躲入旧印之门后的安全庇护所中。

然而就在无路可退的时候，乔治·阿米蒂奇博士站了出来，就像他那英勇的祖父亨利·阿米蒂奇博士那样，他试图以一种背水而战的决心对抗那些至今不肯显露真正面貌的古怪敌人。乔治·阿米蒂奇手持着姆纳尔的星石护身符，勇敢地站在其他人的身前。他将双手高举过头顶，手托着护符并念出那句精心准备的咒语：

“Ya ilyaa n'ghftor nog nglui lllll-hai！

Yai lyaa bug orr'eoth lllll-hai！

Ya ilyaa shoggoth throd lllll-hai！”

现在滚回老家吧，我命令你们这些黑暗的力量！

现在退散吧，我命令你们这些灵界的居民！

现在颤抖吧，我命令你们这些深渊中的居民！

随着乔治·阿米蒂奇念出了那段咒语，不仅沮丧阴郁的气氛被无形的风暴一扫而空，连那些被祭司的力量激起狂躁的旋风也逐渐平息，甚至是那些黑暗祭司的身形都开始变得如水波破碎虚幻起来。

重新恢复了神智的探险队员们重新聚集在阿米蒂奇博士的身边，后者脸色苍白，表情严肃，不见丝毫欣喜之意。

当遥远的沉闷雷声响起，所有人都明白了乔治·阿米蒂奇神色严肃的原因了。

在闪耀不定的能量漩涡中，余下的四个黑暗祭司重新修复了身形，细小的白色闪电在他们身边旁打着旋，却发出了如同远方雷鸣的巨大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