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向阳处的惨剧

连日来，都市的天气都是持续阴云。

如同在象征这个名为『黑暗期』的时代，厚厚的灰色云层遮蔽住了天空，也遮蔽住了人们的心灵。既无雨水，也无雷鸣，只带来了黯淡的空气。

但是，这一天的欧拉丽不一样。

寥寥可数的白云和清澈见底的蓝天。

晴空万里。

「来──发放粮食了！！」

阿莉泽把双拳放在腰上，高声宣言。

「为什么你在这昂首挺胸摆架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啊」

「当然了！ 这可是公会主办的由冒险者来发放粮食啊！因为农产系大派阀(德墨忒尔眷族)的协助，饭菜会更为美味更为振奋人心呢！」

「听着似懂非懂啊」

莱拉睁开一半眼睛看着自信满满地回答的阿莉，装模作样的辉夜坏笑地暗示无法理解。

有志之士的店铺排列在大街上的北边一带。

周围放着切碎的蔬菜熬制的菜汤、燕麦粥、滴上葡萄酒的葛粉汤等等，弥漫着食欲诱人的饭菜的香气。在人群中前所未有的热闹喧嚣里，阿莉泽绽放出了笑容。

「就是说今天会是笑容洋溢的一天！　好了各位、散开散开！　无论是料理还是发放、我们也都会大力协助的！」

「我呀、可不擅长慈善活动(这种事)啊ー」

「我也很怕生的，请让我做烹饪调理的工作」

莱拉挠着头走到排队的居民身边那边，辉夜向准备食物的帐篷走去。兽人妮泽她们也各自散开。

琉眺望着那样的同伴们的身姿，阿莉泽过来搭话。

「莉昂就和我一起去吧。去把那些饥肠辘辘的人们、大家全都变成可爱的小猪猪哦！」

「请不要增加外人对【眷族】的意见……总之、我们先去人手不足的地方吧」

琉和阿莉泽并肩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被用作发放粮食的北部主街一带，可以用『盛况』来形容。

在能预测到遭遇黑暗派系的无差别袭击自然会失去生命，而且还无法预知不知何时会失去工作的这个时代里。不断出现工作不顺，难以养家糊口的人们的欧拉丽今天这一天充满了喜悦。

人们在大锅前排成长龙，每当端上热腾腾的汤时，面颊凹陷的民众脸上就会洋溢出笑容。孩子们也咬住切成小块的水果，不停地嬉闹。

那是会让人忘却节约和穷困的光景。

「虽说是在发放粮食……大家真的充满活力啊。完全无法相信这里是到昨天为止都死气沉沉的街角」

蒙面的琉把注意力集中在警备上的同时，也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如今，以『女神祭』──丰饶之宴为首的、都市的祭典不得不中止，今天的粮食发放似乎弥补了这一缺憾。热闹而又活跃，最重要的是还有笑容。看着为了住在都市里的人们四处奔波的公会职员，琉不禁感叹。

「只要感谢他人就能变的幸福，被感谢的人们也会露出笑容！　这就是欧拉丽本来的面貌哦！」

在琉的身边，阿莉泽露出了不输给周围的笑容。

琉刚这么想，她突然就伸出右臂举过头顶，指向放晴的苍穹。

「一直阴云密布的天空今天也如此晴朗！　晴天也在和大家一起欢笑！　所以、我们也燃烧吧！」

在她以与说的内容并无二致的语气燃烧起来，大声喊叫时、

「什么啊、还想着是哪群小姑娘这么气势十足……原来是你们啊、【阿斯特莉亚眷族】」

一个矮人从前面走来。

「还是那么吵闹啊、阿莉泽・罗蓓尔」

「啊、加雷斯大叔！」

然后注意到他的瞬间，阿莉泽浮现出遇到了憧憬的勇者一般的表情。

「──大、大叔？ 大叔？ ……【重杰(Elegarm)】吗？」

紧接着，琉就像遇到了穿反前后衣服还决定要跳三圈半花滑的公主一样，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加雷斯大叔也是来帮忙发放粮食的吗？」

「是啊。【洛基眷族】派老夫和一些年轻人过来了。不过、只有老夫是来负责警备的啊」

没有理会因为怀疑自己的耳朵而僵硬住的琉，阿莉泽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慢慢地推进话题。面对声音无心地雀跃的红发少女，加雷斯捋了捋蓄着的胡须。

「要领取粮食的话，比起从老脸的矮人，还是从你们这样的惹人怜爱的小姑娘手上拿取会更为高兴吧」

「真是的、竟然说我们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超级可爱美少女什么的！　大叔你真会恭维人啊！」

「老夫可没说到这个地步」

看到左手贴着脸颊，挥动右手的阿莉泽，正在笑着的矮人马上严肃起来。从他的变化和吐槽的准确度看来，他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怎、怎么回事、这个空间……我是在遭受经由魔法的精神攻击吗……）

另一方面，琉完全跟不上节奏。

其中也有从没见过的知己的身姿，这令她困惑不已。

应该说，她的视线左右乱看，形迹可疑。

「阿、阿莉泽……你和【重杰】认识吗……？」

「只是我每次见面都会打打闹闹罢了！　而且因为我太过吵闹了，加雷斯大叔完全无视不了！」

「大体如此，既然心知肚明的话就不能稍微控制控制你那态度吗，傻姑娘」

阿莉泽自信满满地回答了战战兢兢询问的琉，加雷斯对此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过，果然是公认不会读空气的阿莉泽，完全没把矮人的逆耳忠言放在心上。

「大叔超级厉害的！不管是流氓还是怪物都能砰砰地全都揍飞！　我、超级憧憬这样英勇的姿态！」

「咦……」

「心声漏出来了哦、妖精小姑娘」

妖精与矮人的种族之间的矛盾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琉因为友人过度褒奖矮人而浮现出复杂的表情，还有就是那个、在阿莉泽说憧憬稍微懈怠就会变得脏兮兮的加雷斯时就是说她喜欢老脸的异性吗在心中如此胡乱思考、

「啊、那个表情、琉还是心怀偏见吗？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　矮人里也有绅士的大叔，妖精里也有让人看不下去的粗暴家伙！　和种族什么的毫无关系！」

阿莉泽探出身来，如此主张。

三年前，确实有被说过同样的话，但是，琉还是语无伦次地张嘴。

「那倒、的确、有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该怎么说呢、那个、也有一时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

「虽然不是完全如【疾风】所言，但能和老夫这么打闹的基本上也就你了」

加雷斯自己也这么说。

对此阿莉泽回答、

「因为我可是想出生为矮人啊！」

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

「你露出了一副特别微妙的表情呢」

「啊、不是，这是……那个……！」

被加雷斯侧目注视，琉惊慌失措。

就是说反过来想象阿莉泽是矮人什么的完全做不到的确也存在像同伴阿丝塔一样放在当地也很惹人怜爱威风凛凛的矮人但就算尝试努力去回想那也已经不是阿莉泽・罗蓓尔而是变成矮莉泽・罗蓓尔的强壮体不不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但是但是但是…………然而妖精的大脑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负荷。

阿莉泽也不知道琉的心情，开朗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矮人巨大的身体能够庇护大家！　那强壮的身体、可以保护很多人！」

「！」

「不过要是我不再是肢体美丽的美少女的话，世界说不定会为此悲伤，算了这个就到时候再说了！」

琉瞪大了眼睛。

察觉到知己想说的话语而受到触动。

「比我更为美丽可爱的人还有很多呢，嗯、那就没问题！　所以，我之前很想成为矮人！」

「阿莉泽……」

「按你的理论，人类或许也能依靠轻巧的身手帮助到何人，妖精或许也可以用其歌声治愈到何人」

「嗯，正是如此！　果然刚才的话还是当我没说吧！　我不用成为矮人也没问题!!」

「阿莉泽……！」

不过，那种正经劲也没持续多久。

看到被加雷斯指摘后很干脆改变意见的阿莉泽，琉也差不多快要泪目了。

「呼哈哈哈哈哈哈！　还是老样子有趣的女孩啊！　明明自信满满口无遮拦，却完全不为自己的发言负责！」

「错了！　我只是有着一旦发现自己有错，就马上认错的柔软思考方式罢了！」

加雷斯在一脸沉痛的妖精身旁放声大笑。

阿莉泽不但没有气馁，反而自信满满地闭上眼睛，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真敢说啊。不过……想出生为矮人、吗。虽然我也一把年纪了但听着很开心啊」

看着那样的少女，矮人大战士又一次笑出声来。

「虽然你直率的声音非常吵闹，但也确实是『美德』。就保持这个势头让越来越多的人露出笑容吧。……发放粮食、就交给你们了」

「好嘞、交给我们吧！　加雷斯大叔！」

加雷斯要回到监视的岗位。

阿莉泽用欢快的声音回应向人群深处走去的背影，。

「…………」

「怎么了、莉昂？　一直盯着我看」

「…………你、果然很厉害。竟然能被那位【重杰】称赞」

从旁边看着她的琉叹了口气。

正如她所言，是对于得到第一级冒险者认可的知己的惊叹。

红发反射从头顶洒下来的阳光、微微歪着头的少女，笑得像太阳一样灿烂。

「是吗？　我只是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啦！　那只要坦率对人，大家都能被称赞了！」

琉也对她回以微笑。

（但这、一定是、最难做到最为珍贵的事呢……看着你，让我忍不住这么想）

无论做出怎样奇特的言行举止，阿莉泽・罗蓓尔对琉・莉昂来说都是值得尊敬的人类。

只要和她在一起，总有一天会从妖精的桎梏中解放出来。

她实在是太耀眼了，琉这么想道。

琉以身为她的友人为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一直感谢自己能与她相遇吧。

阿莉泽环视了一下热闹的周围，一度眯细双眼，牵起了琉的手。

「那么、莉昂、我们走吧！　就像大叔说的那样，为了让大家都露出笑容！」

头顶上依然晴空万里。

人们的喜悦之声融入蓝天、不绝于耳。

广阔的苍穹只有一片祥和。

「啊～～～～～～～～…………好久没放晴了天气真不错啊～」

街道的一角。

在快要到达正中央的太阳照耀之下，一个影子在石板路上延伸开来。

仰望天空的那个轮廓、是一位女性。

「天空也在祝福我们，一定会发生什么好事的啊～」

在她发出充满感慨的声音时──咚、地。

和一位兽人男性、相撞了。

「啊、抱歉。碰到你的肩膀了……」

因为在煮饭，街上的人群非常热闹。

接连出现擦肩而过、身体接触也可以说是没办法的。

所以她也、随意地举起一只手。

「哦、不用介意」

接着。

另一只手拔出了佩戴在长外套之下的长剑。

「哈…………嘎、诶…………？」

噗沙、地。

发出了愚蠢的声音。

兽人男性的意识也就到此为止。喉咙被割开的他发出干燥的笛子般断断续续的声音，咕咚地翻了个眼珠。

停止生存的他，化为喷着红色血水的喷泉，当场倒下。

「毕竟作为赔偿金，我可～是、好好收下你的小命了」

在那情景面前，周围的声音一瞬间都消失了。

女人肩上扛着染成红色的长剑，舔了舔嘴唇上的鲜血，凄厉地嗤笑道。

「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宛如绸缎撕裂般尖锐的女性悲鸣，击碎了停止的时间。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怎么了！？」

「死人了、有人死了！？」

掀起了恐慌。

男女老少们为了尽可能远离那鲜血光景而逃离，场面十分混乱。

群众失去了理智，但还是理解了有『什么』出现了。

生存在『黑暗期』的他们和她们正确地领悟到。

暗派阀──『恶』出现了。

「竟然在发放粮食，这不闻起来挺香的啊～。也让我们参加吧、公会的混账东西们」

女人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的叫唤，眯起了眼睛。

毒辣的淡红色头发，有所损伤的贴身衣物和皮制下衣。

冒险者们的话只需看她一眼，就能马上认出。

符合重点注意人物一览表(黑名单)这一项目的、只有一人。

暗派阀最重要的干部之一，有着【杀帝(Arachnia)】这一别名的人类。

她、瓦蕾塔・格雷迪、做出了杀戮的宣言。

「宴会啥的我也会帮忙的。──让你们那里满地都是鲜红的果实！」

刹那间，长剑就引起了鲜血的风暴。

挥出的利刃砍向群众的四肢、身体、颈部，奏响了惨叫之歌。

没有任何人能从有着Ｌｖ．５能力的她身边逃脱。

「瓦、瓦蕾塔大人！ 您在做什么！ 请不要擅自行动……！」

装扮成群众的暗派阀男性发出焦急的声音。

因为意料之外的行动，而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时、

「嘎啊！？」

被砍了。

本应是同伴的男性的生命、也被毫不犹豫地践踏。

人们四处逃窜、躲藏起来的其他暗派阀成员也脸色苍白、唯独扛着长剑的女人在鲜红中嗤笑。

「吵死了、没看到今天天气这么好吗。当然是要全给破坏掉、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才行吧？」

仰望头顶，张开双臂，充满疯狂。

「要在如今这个无可救药的时代！必须要让群众(蠢货)们想起来！这里可是没工夫露出笑容的地狱！」

纯粹的杀人鬼煽动着『恶』、讴歌着『恶』。

「给我动手、你们这群家伙！」

「遵、遵命！」

暗派系的军队二话不说服从了残忍女人的指示。

在自己变成尸体之前，完成任务。

掀起了猛烈的『爆炸』。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道路、商店、人群。

随手放出的『魔法』的光辉，引发了崩坏、震动以及悲鸣。

血流满地、血肉燃烧、石板路崩裂、墙壁碎裂，向阳处的光景在瞬间破碎。

向『血流成河的惨剧』演变。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可是『前夜祭』啊！　我们来打扰了、冒险者们————!!」

女人的哄笑声轰然响起。

街上的喊叫伴随她那恶毒的声音，传到了冒险者们的耳边。

「惨叫！？ 还有、爆炸声！？难道──！」

「走了、莉昂！」

惊愕的声音刚一出口，琉和阿莉泽就化作疾风。

暗派阀导致的蓝天下的暴行逐渐扩大。

冒险者的应对十分迅速。为了发放粮食而安排的负责警备的人一齐行动，拿出武器进行迎击。

尽管如此，暗派阀的袭击范围很广，而且还是无差别的袭击。

「够了，去死。快点去死吧。在临死的凄声惨叫前、尽情呼救吧」

哭喊逃命的民众和遭到破坏的街道。

需要保护的事物太多，忙不过来，人手也不够。冒险者们光是为了保护眼前的光景就竭尽全力。

就像在嘲笑无法转入反击的欧拉丽侧的战力一般，瓦蕾塔漫不经心地拖延说话时间，沉浸在愉悦之中。

女人的右脚踩到了已经断送的无辜民众。

「在冒险者们赶来之前、我来好好送你们下黄泉～～!!」

「【杀帝】……！ 你丫——！！」

看到用脚踹开沾满鲜血的尸体的暗派阀干部，附近的冒险者们情绪非常激动。

三个人呐喊着扑了上去、

「咕啊！？」

「哪有什么比热血上头的垃圾们更容易斩杀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瓦蕾塔身体一动，闪过一道斩闪。

擦身而过被砍倒在地的冒险者们沉入血海。

一方面将自己树立为引起民众混乱的恐怖象征，另一方面也毫不懈怠地对战斗要员进行挑衅与狩猎。瓦蕾塔这个女人无论怎么说都很冷酷、狡猾。

宛如层层布下不可视巢穴的毒蜘蛛。

「──邪道！！」

「唔！？」

紧接着。

瓦蕾塔的背后、以及头顶上猛地出现木刀和细剑。

面对几乎可以和Lv.4匹敌的高速奇袭，瓦蕾塔瞬间做出了判断，放弃回避这一选项。用长剑和从怀里掏出一把反手用短剑两种利刃进行防御。

「啊嗯……？ 【阿斯特莉亚眷族】吗！ 我可没叫你们这些家伙过来、乳臭未干的臭小鬼们！」

「闭嘴！！ 你竟敢、在这个大家本应尽情欢笑的地方……！」

愤怒的琉早就毫不犹豫砍向她的后背。

被长剑弹开一度着地的阿莉泽也再次砍了过去，充满了绯色的愤怒。

「绝对无法原谅！　现在就在这里干掉你！」

在猛烈的金属声后，短剑制住木刀、长剑按住细剑，短兵相接。

瓦蕾塔看着隔着武器瞪眼对视的少女们，嘴唇上扬。

「蠢~货！ 难道你们觉得Lv.3的你们、能敌得过Lv.5的我吗~！？」

对于恶的傲慢、两人的回答是『强烈握紧的拳头』。

「──这么喜欢计算的话，就由五级(老夫)来当你的对手吧」

「咿！？」

从正面挥出的刚拳打飞了被琉和阿莉泽左右夹击的瓦蕾塔。

虽然立刻弹起了琉等人的武器采取了回避行动，女人的身体还是以惊人的气势在石板路上飞出。

「【重杰】……！」

「没事吧、小姑娘们。……可恶、老夫到底是为了什么来警备的。还出现了牺牲者，老夫可都没脸去见芬恩他们了」

没有再管瓦蕾塔与同样面露惊愕的琉她们，加雷斯以加雷斯的方式感到惭愧。斜眼环视了周围的惨状，但又迅速转换方向紧盯敌人。

「真疼啊、真是一身蛮力！　不过，你们来了啊、【洛基眷族】！」

瓦蕾塔把长剑插进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重新站好，露出不祥地笑容，发出焦躁的声音。

「好久不见、矮人臭老头！ 芬恩那混蛋不在吗~~！？」

瓦蕾塔・格雷迪和【洛基眷族】有所因缘。

确切地说，是同为指挥官的芬恩和她。

从八年前『黑暗期』开幕至今，芬恩和瓦蕾塔多次率军激烈交锋。

于是在被干掉、再反击、然后整个计划都被击溃准备再战的瓦蕾塔心中，【勇者(Braver)】芬恩・迪姆那成为了『可憎的宿敌』。

「很不巧他现在不在这里。他已经识破你们的『佯攻』，在别处布好天罗地网了」

与肉眼可见兴奋度高涨的瓦蕾塔相比，加雷斯的声音如同被打磨过的钢铁一般冰冷。

宛如在肯定他的话语一样，暗派阀部下匆忙跑到瓦蕾塔身边。

「瓦蕾塔大人！ 同志的潜伏地点上空出现黑烟……！ 应该是在袭击目标前被冒险者袭击了！」

一看，都市的西部与东部有黑烟冒出。

如果有魔导士在的话，大概会隐约察觉到其中带有『魔法』残渣的魔素吧。

听到报告，瓦蕾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愤怒与憎恶。

「切……去死吧混账。明明特地大闹一场，这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正如加雷斯指出的。

这次针对都市市民发放粮食的杀人事件、是为了转移公会旗下【眷族】注意的『佯攻』。

而再看穿这一点之上，芬恩等【洛基眷族】主力和【伽尼萨眷族】他们在别的地方设置好了『陷阱』。

瓦蕾塔露出一副无比厌恶的样子说。

「啊啊～～…………真没劲。喂、你们这群家伙。拦住那些家伙。我要回去了」

「瓦、瓦蕾塔大人！？ 您究竟在说什么！？」

「佯攻闹得沸沸扬扬但其他计划却落空了，简直是蠢到家了。再这么杀戮下去也毫无意义。你们这群家伙来代替我动手吧」

瓦蕾塔・格雷迪是嗜血的蜘蛛。

然而虽然身染狂气，但一定保有不会看错『一线』的冷静。被引发了如此重大的惨案，却干脆地打道回府的女干部强行要求『代替她』的暗派阀末端成员大惊失色。

「──你觉得逃得掉吗？」

阿莉泽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和眼瞳中浮现瞋恚之火的她一样，琉和加雷斯手中的木刀与巨斧也发出鸣响。

「放心吧。我可没有功夫把你们这群什么时候都温柔寡断的窝囊废当成对手的」

即便如此，瓦蕾塔还是游刃有余。

一边嘲笑他们，一边弹指一挥。

隐藏在周边的『恶』的伏兵们一齐遵从了这个『信号』。

他们拿着各自的装备，向四面八方散布『爆炸袭击』。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连不断的震动、如瀑布般倒塌的瓦砾，还有被卷入其中的人们的悲鸣。

还在屏息的暗派阀预备战力果断进行了最后的破坏活动。

「用『魔剑』肆意破坏……！？」

「还有很多人没来得及逃掉……糟糕！」

看到愈演愈烈的破坏与混乱的光景，琉和阿莉泽发出焦燥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　赶紧滚去救人吧、正义的伙伴！　不然那些无辜的民众要被瓦砾压死了啊！」

瓦蕾塔像是对她们的侧颜感到心情畅快一样，伴随嘲笑的声音转身离去。

企图趁着周围混乱从这里逃走。

「唔……【杀帝】！」

无视琉的怒吼，女人的背影卷进四处升起的沙尘里，消失了。

「事、事到如今……同志们、尽情破坏吧！ 遵从瓦蕾塔大人的指示，多拉一个人上路是一个！」

「休想、这群暴徒！ 小姑娘们，赶紧去救助周围的人！暗派阀由老夫想办法解决！」

「【重杰】……！ 抱歉！」

「拜托了、加雷斯大叔！」

面对仿佛已经做好玉碎的觉悟发出呐喊的暗派阀下士官和士兵们，加雷斯吐露恶言的同时也斩了过去。

只能用大战斧的音色，来回应背对着跑出去的少女们的声音。

矮人大战士像团扇一样挥舞着逼近身高的超重量级武器，驱散敌兵。暗派阀惊恐万状。为了拼死抵抗而使用短文咏唱的『魔法』和『魔剑』，加雷斯却不顾中弹，继续突击。斧头的大刃，击碎岩石产生的碎石、矮人那本身就等于铁锤的大拳头、毫无保留地把他们打成了再起不能四字。

硬着头皮采取的强硬战术。

以自己受伤作为交换，加雷斯希望能尽早镇压暴动。

不如说是把自己作为目标集火，将对街道的伤害降到最小限度。

「莉昂、散开！　莱拉你们、之后去和其他冒险者合作！」

「明白！」

与此同时，阿莉泽和琉体谅到第一级冒险者的机灵，动作十分迅速。

在加雷斯吸引暗派阀注意期间催促民众避难，有时还要把他们从危机中解救出来，手忙脚乱的杂兵也在擦身而过时击昏。按照之前的危机设想计划，避难所被设置在【洛基眷族】根据地『黄昏之馆』，于是琉她们让人们向北方逃跑。

基于这个判断，只能保护逃窜民众的冒险者们也得到了方针。

从『护卫』切换为『诱导』，如同灯塔的指引一样照亮了混乱的战场。

反复做出正确而迅速的决断。

琉等人每次呼吸期间被拯救的生命就会增加，这并非比喻。

而且她们的行动稍有迟缓，能够守护的生命就会减少。

不允许迷茫。

「咕啊啊啊啊啊啊！」

打倒了暗派阀的最后一人。

扛着砍伤的斧头，从铠甲里冒出烟雾、全身都受到烧伤的加雷斯并未沉浸在胜利的余韵中，而是发出声音。

「敌人全被击溃了！　劳尔、去找【迪安凯希特眷族】求援！　赶紧！」

「遵、遵命！」

被街上的惨状吓得脸色发白，集中精力护卫和引导避难民众的劳尔像坏掉的人偶一样点了好几下头、马上跑走。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年轻【洛基眷族】下位团员们也是战斗刚一结束，就开始四处奔走拯救性命。

然而，即便如此，人们的悲鸣依然不绝于耳。

「呜啊啊啊啊啊……！」

「腿……谁来、救救我——！」

有被炸飞的百叶窗碎片刺进半身的人、有被瓦砾压坏双腿的人、有被『魔法』吹飞了身体一部分的人。

老人儿童都在呼喊，悲鸣如丝线般缠绕在一起。

置身于不时飘舞的爆烟和烧焦的血的香味之中，【阿斯特莉亚眷族】众人也发出了悲痛的声音

「混账！　到底要把多少人卷进来！」

「莉昂！　你也用回复魔法去治疗！」

把手中拿着的回复药抛向伤者的莱拉，还有把瓦砾切成碎片的辉夜全都忘记了平时的从容。无视了叫喊着「建筑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塌！　快把伤者搬到避难所！」在自己视野角落里来回奔走的妮泽等人，琉对辉夜回以呼喊。

「我明白！　但是、我的魔法无法一口气治愈数人！　人手完全不够！」

犹如森林之光的翠绿暖光虽然能治愈了伤者，但也仅限一人。

在琉等人看得见的范围内也有许多自己无法行动的人，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的伤员。面对压倒性人手不足的状况，琉也只能厉声呼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啊……！」

「唔……！」

正在实施治疗的琉的视线前方，一个人类少女在哭泣。

可能是和父母失散了吧，手脚上有无数擦伤，膝盖至今还在出血。大概是无法忍受充满恐慌的街道的空气吧，她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悲伤的声音响彻天空恐慌。

但也不能中断魔法，琉把难以忍受的感情刻在眉间之时──

「不能哭哦。只会让大家感到悲伤的。来，用这块布紧紧压住伤口」

一柱男神、在少女身边跪了下来。

「……！ 神明厄伦……」

琉睁大眼睛。

不知道是否知晓她的惊讶，厄伦像是要给小女孩打气一般，做了个鬼脸。

「血快止住～。快止住～。看、止住了！　这样小小的膝盖都能忍耐住，你也一定能忍耐住泪水吧？」

「神明大人……好的」

纯白的手帕眼看着吸取鲜血、染上赤红。

厄伦紧紧将手帕按在少女膝盖上，当他完成应急处理时，少女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也止住了泪水。

对这样的少女露出微笑，厄伦伸出手来，温柔地扶她站起来。

「好孩子。你能一个人走到那边的避难所吗？　我还必须要去帮助伤的比你更重的孩子们」

「嗯、可以的……谢谢您，神明大人！」

厄伦指向了高于其他建筑物的【洛基眷族】根据地，少女擦了擦眼睛，努力露出了笑容。

遵从公会职员的指示，用自己的双脚跟上了诱导避难的民众的队伍。

「……神明厄伦。十分感谢。您能来帮忙……」

一直关注着整个过程的琉，一治疗完伤者就就走到了男神的身边。

就在她想要对神格者的正确行为表示感谢和敬意时、

「啊啊，不用介意就行。我只是、过来向你道歉的」

他却打断了琉的发言，说了那样的话。

「……咦？」

「我模仿你们的行动，除了刚才的孩子以外也帮助了很多人。然后，我终于明白了」

神明笑了。

没有理会僵住的妖精，露出可笑的笑容。

「没想到帮助伤者、救助弱者、能这样满足内心！　这样充足内心、使人高兴、简直让人上瘾！」

满怀喜悦地流露出天真无邪的『恶意』。

「……你说、什……」

「抱歉哦、我竟然说你们的行为是『不求回报的奉献』！　这确实不是毫无回报啊！　确实有着『代价』！」

愕然的琉无法动弹。

厄伦没有理会她，继续讲述着下界的『道理』。

「帮助他人的『优越』！」

「得到感谢的『快感』！」

「施以援助的『满足』！」

「这种行为如此让人内心舒畅！」

他接连说出的话语。

更为理解孩子们的喜悦。

那个声音仿佛已经一扫迷惑。

那个想法是承认自己错误的歉意。

领会到那感情的本质是嘲笑『正义』。

带有喜悦的声音，男神满心纯粹的愉悦。

触摸到了一位妖精的逆鳞。

「哎呀、明明你们该早点告诉我呢。你们的献身完全没有不健全之处！」

「…………言」

「果然依仗全知就去『装懂』是不行的呢。也要有所行动才能第一次收获『实感』。即使身为神明也受益匪浅啊」

「…………发言」

「嗯？」

「请收回您刚才的发言！！」

琉发出激动的声音、双手也为之颤抖。

那愤怒的气势──让神明嘴角上扬。

「收回什么？」

「就是刚才、您出口的侮辱!!　我们并非为了自尊心而去利用『正义』！」

「咦咦？　真的吗～？　那么，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面对如烈火般发出怒吼的妖精，神明毫无畏惧。

甚至有些遗憾，还带着调侃的语气不断提出疑问。

那个态度，全部都在给琉愤怒的火焰火上浇油。

「啰嗦！　我们是为了都市的和平、为了带来秩序！　为了像刚才那样在我们周围蔓延扩大的这种光景完全消失!!」

在激愤的驱使下，对『正义』的意志做出断言。

但是、

「那不就是『自我满足』吗？」

「什么──」

神明用温度骤降的声音如此指出。

「因为你们、也不收取任何报酬啊？」

「…………请您住嘴」

「又不会分给你们面包和菜汤」

「……闭上嘴」

「要说祝福也没有得到」

「闭嘴」

宛如黑暗在低语，仿佛有蛇在脚下爬行。

神明的话语缠绕着琉的全身。

微微睁开眼睛厄伦在此时，清楚地露出嘲笑。

「不是为了财富与名誉、甚至也不是寻求一时感谢的话语──你们所谓的『正义』的真相、不就仅仅是『孤独』吗」

「闭嘴——！！」

听到宛如把真理强加于人的神之宣告，妖精的怒吼声轰然响起。

「别生气呀，妖精的孩子。只是神明的异想天开罢了。只是、希望你能扪心自问，再做出回答」

对于这震颤空气的裂帛般的叫喊，厄伦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接着，瞳孔毫无笑意却又浮现出笑容，问出了下一句话语。

 

「你们的『正义』、到底是什么？」

「那不就是『自我满足』吗？」

「什么──」

神明用温度骤降的声音如此指出。

「因为你们、也不收取任何报酬啊？」

「…………请您住嘴」

「又不会分给你们面包和菜汤」

「……闭上嘴」

「要说祝福也没有得到」

「闭嘴」

宛如黑暗在低语，仿佛有蛇在脚下爬行。

神明的话语缠绕着琉的全身。

微微睁开眼睛厄伦在此时，清楚地露出嘲笑。

「不是为了财富与名誉、甚至也不是寻求一时感谢的话语──你们所谓的『正义』的真相、不就仅仅是『孤独』吗」

「闭嘴——！！」

听到宛如把真理强加于人的神之宣告，妖精的怒吼声轰然响起。

「别生气呀，妖精的孩子。只是神明的异想天开罢了。只是、希望你能扪心自问，再做出回答」

对于这震颤空气的裂帛般的叫喊，厄伦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接着，瞳孔毫无笑意却又浮现出笑容，问出了下一句话语。

 

「你们的『正义』、到底是什么？」

 

伴随着震动全身的心跳的冲击，琉的视野忽明忽暗。

「如果回答不了的话……你们称作『正义』之物，果然是极其扭曲、比『恶』还要丑陋的东西」

神明把那样的结论，送给伫立在沉默中的琉。

这轻易地超出了琉感情的容许范围。

「──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逼近厄伦、双手抓住他的衣襟。

将对方是神明这件事抛之脑后。

琉被激昂的叫喊所支配、狠狠地瞪向眼前的神物。

然后。

并非言语，而是付诸行动的姿态，正是她还没有问题的答案的证明。

「莉昂、你在做什么！」

「现在可没有功夫玩闹！　别去管神明的挑衅！」

此时，注意到异变的莱拉和辉夜飞奔过来。

「唔……！ 可恶！」

琉被她们抓住手臂，咬牙切齿。

还能听到周围传来的呼救声。她总算忍住心中狂乱的冲动，和莱拉她们一起离开了。

一个人留在原地的厄伦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正起胸膛，眺望着少女们远去的背影。

「……荣耀、高洁、誓言。如果能将其贯彻到最后，确实可以被评价为『正义』吧」

他仅仅留下独白。

在被『恶』的行径所折磨、留下深刻伤痕的城镇一角，神明浮现出无畏的笑容。

「不过，假如真的演变成不被任何人感谢，毫无丁点回报时……你们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真是让人期待」

距离『大抗争』、还有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