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帧|林小庄】【长夜番外】桃花细雨渡硝烟（二十五）
次日午后，顾燕帧把小庄接回了家。顾燕帧放下手里的一大袋子药，拿着季医生那写了满满一页的医嘱，找了个显眼的地方贴起来。
小庄深深地吸了一口自家房子里的气息，然后倒在了沙发上，“还是家里好，沙发都比医院的床舒服。”
他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闭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顾燕帧轻轻戳了下他的鼻子，问道：“是不是累了？到床上去睡吧。”
小庄微微抬起眼皮，眯着眼看了看他，伸出了双臂，“抱一下。”
顾燕帧顺从地抱住他，他却趁机勾住他的脖子，一个借力，坐了起来，然后……走掉了。
顾燕帧那趁机偷个腥、亲一下的心思落了空，不由问道：“你上哪儿去？”
“洗澡，”小庄头也不回地答道，“我觉得我满身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难闻死了。”
顾燕帧侧头回味了一下，有吗？没觉得啊，他心理作用吧？他突然想起来季医生医嘱的第三条，“喂，你不能自己洗澡，当心晕倒。”他赶紧跟了过去。但慢了一步，小庄就在他眼前关上了浴室门，并落了锁。
“小庄你让我进去，我陪你洗。”他一边敲门一边说着。
“不用，我自己来。”
“可是季医生说……”
“放心，没那么虚。”
顾燕帧不死心地握住门把手晃了晃，小庄全然不理他，他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作了罢，但也没有离开，而是蹲在浴室门口等他。
许久，——其实也没多久，大概一刻钟，他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扭过头一看吓一跳，——小庄面色苍白，扶着门框摇摇欲坠，“燕帧，我头晕……”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朝着自己歪了过来。
顾燕帧手忙脚乱把他扶住，打横抱起就进了卧室。“你不是说你没那么虚吗？打脸来得不要太快哦，你就说你脸疼不疼？”他把小庄放到床上安置好，又是喂水又是扇风，明明心里心疼却嘴上不饶人地絮絮叨叨。
小庄虽然满目晕眩，但意识清醒，顾燕帧的絮叨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里，顿时有点委屈，“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就洗个澡而已。”
“不知道你就听医生的话，别逞强行不行？让我陪你不好吗？”
“不好，不想让你看……”
小庄的声音细如蚊讷，顾燕帧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难受。”小庄一边说着，一边往顾燕帧身边偎了偎。
顾燕帧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没事儿了。”
小庄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静静地睡过去。
小庄醒来，房间里极为安静，只有白色的纱帘被风吹动的轻响。
“燕帧？”小庄坐起来叫了一声，没人应，但他的余光却扫到床头柜上的一张字条：小庄，我去买菜，晚上给你做狮子头，爱你哟~~
看着那小孩子一般不甚美观的字迹，还有字条末尾的小心心，笑意渐渐在他眼角眉间漫延开来。忽然听见有人轻叩门扉，小庄缓缓起身下楼开门，却见蓝心洁站在门外。
“嫂子？您怎么来了？”
“煲了些排骨汤给你送过来，”蓝心洁扬了下手里的汤罐，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我听楠笙说，顾少爷跟你一起回来了，他没在？”
“燕帧他出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小庄答道，“嫂子，这段时间麻烦您了，天天给我煲汤。”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你没事了，楠笙也就放心了。”蓝心洁忽而神情黯了一黯，但瞬间又释然，“不过以后，就不能再叫‘嫂子’了，我已经跟你哥提出离婚了，过几天等他有时间，就去办手续。”
小庄生生怔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要离婚？为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要是不好开口，你跟我说，我帮你问他。”
“没有误会，楠笙和我结婚，本就是迫不得已的。”蓝心洁笑笑说道，她拉着小庄坐到沙发上，而后娓娓道来：
“我和你哥，认识很久了，他那年20才出头，青涩得像颗没熟的果子，我是看着他一步步变成今天这样成熟、干练、果断的。我帮他从日本人那里偷过情报，也帮他暗杀过叛徒——不过没成功，我也被卷入了一些麻烦之中。帮他做这些事我不后悔，我也是个中国人，我的丈夫牺牲在南京保卫战中，我愿意为国家做一些事。”
“但是楠笙，他觉得亏欠我，所以一直对我照顾良多。去年我的孩子死在宪兵队的乱枪之下，我绝望愤恨之下开枪打伤了宪兵队的守卫。楠笙是为了救我，才与我结婚的，他以丈夫的身份为我求情、买通关系，才能让我免受刑罚。”
“可是我看得出来，你明明很爱他。”小庄说道。
“是的，我爱他，在这近十年的相处之中我渐渐爱上了他，”蓝心洁笑得忧伤，“可是他不爱我啊，他对我，有愧疚、有尊重、有怜悯，但唯独没有爱。他爱的，另有其人，如今上海解放了，他爱的姑娘大概也快回来了，我不能那么自私地霸占着这个位置，我得把他的爱情还给他。”
“可是这样的话，你……”小庄动容，他觉得这样的结局对蓝心洁不公平，她为林楠笙付出了那么多，甚至可以为他付出生命，最后却什么也得不到吗？而且离婚，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总会引来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小庄，”蓝心洁握住小庄的手轻轻晃了晃，这两个月里她时常去医院照顾他，两个人处得像姐弟一样，她笑着说道，“离婚是我的决定，你哥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他从来没想过要弃我不顾。我爱他，不想让他活在没有爱情的婚姻里；而我也有自己的尊严，我不想我的婚姻是靠怜悯换来的。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有自己的房子，我会打字还会发电报，我可以自己工作养活自己，我相信我可以生活得很好。”
蓝心洁的话轻轻敲打进小庄的心底，让他感受到了这个女人内心的强大。“是我哥没福气，”许久，小庄感慨道，“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男人，而不是委身于一个只会怜悯你的人。”
小庄的话，把蓝心洁逗笑了，笑得很开心，“嗯，我也这么觉得，”她说道，“就算以后不是你嫂子了，也还是你姐，你说过喜欢吃我做的馄饨，以后什么时候想吃，就到家里来，姐给你做。”
“好，谢谢心洁姐。”
小庄站在门口目送蓝心洁离开，看着那条婀娜的身影渐渐远去，不禁有些唏嘘。他们是一群生不逢时的人，苦难仿若家常便饭，可那些苦那些痛，也只能和着血和泪一并吞下去，然后继续坚强地活着。
一串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扭头，看见顾燕帧骑着车从弄堂口向他奔来，阳光也跟着他一同而来。笑容就那么不知不觉地爬到了小庄脸上。
人啊，果然还是得想法子活着，只要活着就总有一天会遇见生命中的美好。
“小庄！” 顾燕帧离得老远就开口叫他，“你没事了？是在这里等我吗？”凑近了，他乐滋滋地问道。
“当然不是。”小庄惯常喜欢泼他冷水。
顾燕帧对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满意，他凑近了故作质问状：“我都离开一个小时了，你就一点都不想我？”
小庄无奈，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大概一厘米的长度，“好吧，想了那么一下下，就这么一点。”
顾燕帧故意叹了口气，“虽然有点少，但勉为其难接受吧。”然后他目光顺着小庄刚刚看着的方向望过去，“那是蓝小姐？”
“嗯，她给我煲了汤送过来。”
“蓝小姐她人真好，长得也美，林副站长能娶到她真是有福气。”顾燕帧说着，停好车，一手拎着菜，一手扶了小庄往屋里走。
“是啊，可惜她要和我哥离婚，不做我嫂子了。”小庄惋惜道。
“为什么？他们不是一直感情挺好吗？”顾燕帧惊讶。
“蓝小姐说，我哥另有心仪之人……”
顾燕帧瞬间瞪大了眼，“林副站长他出轨了？不会吧？！”
“胡说什么呢？我哥他不是那种人！”小庄嗔道。
讲清了事情原委，顾燕帧恍然叹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吧，结婚那天就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你还不信。”
小庄没说话，沉默地坐在沙发里，心情有些沮丧。在他眼里，林楠笙与蓝心洁是一对佳偶，郎才女貌，互爱互敬，结果他们的婚姻竟然只是一场迫不得已。而蓝心洁这么好，林楠笙却还是忘不了他已经多年不见的旧情人……
小庄目光幽幽地看着正把菜放到厨房的顾燕帧，突然开口说道：“燕帧，谢良辰，也就是谢襄，她发了一封电报给你，被我哥收了。她说她婚期订在农历10月初八，她家在北平宣武门外的教子胡同19号，还有三个月时间，你现在过去，兴许还有机会。”
顾燕帧停下手里活计，抬头看着他，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谢襄？她要结婚了？！”
顾燕帧这一副心灵受到暴击的模样，让小庄心里一酸，——他果然是放不下……“那你明天买张去北平的火车票，去找她好了。”小庄扭过头不看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顾燕帧莫名地眨巴了几下眼，“我去北平干嘛？”份子钱汇过去就完了，有必要大老远亲自跑一趟吗？而且，“有机会”？什么机会？他看着小庄，——不对劲，非常地不对劲，“小庄？你想什么呢？”
“没事，累了，上楼了。”小庄说着想走，却被顾燕帧一把拉住。
顾燕帧扳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来，却看到一张情绪低落的脸。“小庄，你老实告诉我，想什么呢？”
小庄深吸一口气，以最冷静的语气说道：“我听顾期期说过，谢襄是个很好的姑娘，你也一直很喜欢她，你如果确实放不下她，那就再争取一下，别给自己留遗憾。”跟自己相比，谢襄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小庄这一番话，让顾燕帧无语到瞠目结舌，他望望天又看看地，最后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让自己尽量冷静，但依然忍无可忍地说道：“林小庄，你这是不是失血过多、大脑缺氧的后遗症？想什么呢啊？我是喜欢过谢襄，可是那段感情在两年前就结束了。我要真放不下她，我还等到今天？我早追到北平去了好不好？小庄，”他几乎哀求着说道，“我拜托你，对你自己的魅力有点信心，也对我有点信心，我命都可以给你，你还不相信我的心也能给你吗？”
见小庄怔怔地不说话，顾燕帧突然竖起两根手指头，“我顾燕帧对天发誓，我这辈子只爱林小庄一个人，白首不离，绝无二心，如违此誓，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看着顾燕帧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小庄倏地笑了一下，他拉下顾燕帧举在耳边的手，说道：“别闹了，发誓要是有用的话，这天底下就没渣男了。”
顾燕帧无力地垂了下头，“发誓也不行，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我相信你，”小庄笑笑说道，“刚才是我无理取闹了，对不起。”
“你让我心灵受到了伤害，光对不起就完了？”顾燕帧靠近过来，双手环住小庄的腰，看准小庄的唇就凑了过来。然而在距离吻上只有0.01秒的时候，门铃响了……
顾燕帧只得气恼地放开小庄，“谁啊？来得这么不是时候……”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朝外面走去，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个子不算太高但身姿挺拔，有一张英俊又有点可爱的娃娃脸，但面色不善，目光略阴沉，像是上门找事儿的。
“你找谁啊？”好事被打断，顾燕帧也没什么好语气。
来人倒也不在意，冷冷说道：“我找林小庄，他在吧？”然后也不等回答，就打算迈步进屋。
“你等会儿，”顾燕帧上前一步把他拦住，“你谁啊？找小庄干嘛？”
“我是叶冲，”来人答道，同时语气和善了一些，“我听说危机关头是你救了他，谢谢。”
但是这后半句道谢的话顾燕帧完全没听清，他只听见了前面两个字，——叶冲。“叶冲？”他呆若木鸡地看着那陌生的青年绕过自己走进去，不对啊，中元节昨天过完了啊，而且这天还没黑呢？
小庄透过窗子看到叶冲穿过庭院，瞬间惊喜了一下，但在看见他那六亲不认、像是要干架的步伐，又想起上次分别时他说的话，再结合自己近期的所做所为，惊喜瞬间变惊吓，下意识地只想找个地儿先躲躲。
小庄四处看了一圈，抬腿就要往楼梯后的储物间去，身后突然冷冷地一声诘问：“你这是要上哪儿啊？”冷得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缓缓转过身，干笑了两声说道：“冲，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要是提前打了招呼，你是不是得躲到西伯利亚去？”叶冲反问，脸色阴得快滴出水了。
“不，不至于……”小庄心虚。
“害怕了？你之前不是挺勇的吗？一个人就跑去炸那么大一艘船，你那会儿怎么不怕啊？”
“冲，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啊？”叶冲完全不给他机会，继续咄咄逼人，“之前分别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然后你又怎么做的？！咱们每周要进行一次常规通信，你失联了快一个月，好不容易从你的频道发来一条消息，发报的人还不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叶冲停下来，又怒又气地喘息着，当他喘息声渐渐平复，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小庄心里也跟着酸软下来，“冲，对不起，我……”
“你不用说，我都懂。”叶冲轻叹一声，说道。他当然懂，——牺牲自己一人换取千万人的平安以及革命的胜利，这种事，他做得，小庄也同样做得，他只是真的害怕小庄出事。
叶冲心里那堵了一个多月的气，此刻悉数发了出来，之前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在看见小庄的那一刻安稳了下来。“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就是……”他有些懊恼地说道。
小庄不在意地笑笑，“不用道歉，我懂。”相伴20年，他怎么会不懂叶冲，他无非是担心自己罢了。
小庄笑容恬淡地看着叶冲，直到叶冲将眼角快滴出来的眼泪逼回去，“你真的没事了吗？都伤哪儿了？还疼不疼？”他问道。
小庄双臂微抬，做了个展示的动作，“没事了，你看这不是好端端的？完整无缺，手指头都没少一根。”
“少胡说八道了，”叶冲终于展颜一笑，“我看你就是想吓死我，好继承我的遗产。”他玩笑般地抱怨着。
“我对你的遗产没兴趣，”小庄说道，同时张开双臂，“冲，好久不见了，让哥抱一下。”
叶冲有点无奈，但笑着应了，只是在拥抱满怀的瞬间突然觉得手感不太对，怎么好像……大了一号？
他放开手后退一步，呆愣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插进来的顾燕帧。那顾燕帧却丝毫不觉得尴尬，扬起一脸虚假的笑容与他握了握手，“叶冲是吧？我姓顾，顾燕帧，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叶冲一时无语，只听顾燕帧继续说道：“我倒是常听小庄提起‘叶冲’这个名字，只是……”顾燕帧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叶冲。
“燕帧，”小庄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先做饭去，回头跟你解释，多做一些，叶冲留下吃晚饭。”
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小庄支走，顾燕帧在厨房一边掰着手里的豆角，一边看着那两人坐沙发里有说有笑，说话就说话，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叶冲还拉着小庄的手不放，小庄还就任由他握着。看着就不开森，——顾燕帧一边吸溜着心里的醋酸味，一边把案子上的蒜瓣拍得稀碎。
然而接下来的事，让顾燕帧更不开心，叶冲这一来，就不走了，直接在小庄家里住下了。几日后，林楠笙与蓝心洁办好了离婚手续，蓝心洁原来的房子许久不住，需要整修，于是林楠笙把自己的房子让给她暂住，自己拎着行李也来投奔小庄了。原本顾燕帧以为会与小庄两人独处得开开心心，结果就半天，亲都没亲到一下，就突然间多了两个瓦数硕大的灯泡，顾燕帧简直生无可恋。
林楠笙天天早出晚归还好说，叶冲刚到上海，尚未定职定岗，于是天天在家、天天缠着小庄，偏偏小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与叶冲亲密的很。快半个月了，顾燕帧连拉个手、亲一下的机会都少有，着实闹心。
比如眼前，小庄近日觉得状态不错，于是想去孤儿院看看，明明自己陪着来就行了，叶冲也非要跟着。到了孤儿院，孩子们闹着要小庄弹钢琴，叶冲完全不见外，拉着小庄表演了一段四手联弹。
窗外阳光明媚，撒在老徐那火灾中幸存的旧钢琴上，如水的琴声欢快地从他们指尖流淌而出，同是英俊倜傥的两人配合默契，还不时地相视一笑。此情此景，实在是……辣眼睛！
顾燕帧忿忿不平地扭过脸，却见坐在自己旁边的何樱双手交叠握在胸前，看得一脸痴迷，眼睛都笑成了两个月牙。——她已经来了一周，住在医院宿舍，休息的时候就会来找叶冲和小庄。
顾燕帧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解道：“何樱姐你没事吧？叶冲那是你男朋友，他们这样，你不吃醋？”还看得挺高兴？
何樱同样不解：“为什么要吃醋啊？小庄哥又不是女人。他们相识20年了，彼此之间的感情哪是我一个后来人比得上的？我早认命了，他俩才是真爱，我就是个意外。再说你看他俩在一块儿多好看～～”
顾燕帧无法苟同地撇了下嘴，“我才不是意外呢，小庄的真爱是我……”他心里嘀咕着。
何樱端详了顾燕帧两秒，小声问道：“小顾，你不会是对小庄哥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顾燕帧闻言吓一跳，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他和小庄的关系如果被人知道，他倒是无所谓，可是小庄会觉得困扰吧？
“唉，我能理解，”何樱很是善解人意地轻叹一声，说道，“小庄哥这么美，对他有点想法太正常了嘛。不过你想想就算了，别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想当年那些骚扰小庄哥的男人，都被叶冲揍得惨兮兮的扔香江里去了。”
“切~~，谁怕他？又不是打不过。”顾燕帧小声嘀咕着，何樱的注意力又被叶冲和小庄吸引过去，没听见。
夜深人静，顾燕帧独自一人坐在庭院的廊下，借酒浇愁。星空、微风、虫鸣、花香，眼前的一切无一不美好，但顾燕帧就是满腹愁肠无处说，只好端起酒杯长饮一口，然后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燕帧。”身后有人叫他，是小庄，“你怎么了？从孤儿院回来就觉得你不太开心。”
顾燕帧抬起眼皮幽怨地看他一眼，恹恹地不想说话。
“是不是我最近天天跟叶冲在一起，你生气了？”小庄接着问道。
顾燕帧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那天还说我对谢襄念念不忘，你还不是一样，叶冲一来就不理我了。唉，酒是陈的香，爱是旧人浓啊。”
小庄弯起手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说什么呢，阴阳怪气的。”然后坐在了他对面，“我跟叶冲太久没见了，他来了我很开心，但最近确实忽视你了，对不起。”
小庄的好声好气，让顾燕帧心里瞬间舒服了不少，“道歉倒是不必，我就是看你们天天亲密无间的，我吃醋。”他小声说道。
“你怎么那么多醋？”小庄又朝着他脑袋敲了一下，这次用的力气大了一点，敲得顾燕帧“哎呦”一声。“我和叶冲确实感情甚笃，但我们只是兄弟，没别的。再说我们自小就在一起，相识20年了，要能有点什么早有了，还轮的着你？”
顾燕帧悻悻地不说话，他自知小庄说得有理，但不想承认。
小庄也觉得自己下手有点重了，于是在顾燕帧的额头上揉了揉，娓娓说道：“我遇见叶冲的时候，他7岁，我9岁，如果没有他，我已经死在那一天了。叶冲的童年也很不幸，他5岁的时候亲眼看着母亲死在日寇手里，又被掳去日本，不得不认贼为父。那么小的孩子背着天大的仇恨，整天战战兢兢地活在杀母仇人的阴影之下。他自己都朝不保夕的，却还想着要帮我。”
“我知道我应该感谢他，”顾燕帧说道，“那你呢？你童年时经历过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小庄微怔，然后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好说，反正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不怎么幸福就是了，再说也都过去了。”那些事，说出来干什么呢，让燕帧陪着一起伤心吗？
“好吧，你不想说就不说，过去的事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顾燕帧并不在意，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庄，“但是你要记得，有我在，你的未来，我一定让你幸福。”
小庄久久地注视着顾燕帧那双饱含着爱意的眼睛，感动于他的一片真心。但是……他突然心有愧疚一般移开了目光，“燕帧，我有件事……”他似乎难以启齿，最终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以后，在叶冲面前，你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些，看我的眼神，不要那么露骨？叶冲他有点怀疑我们的关系了，他觉得你看我的眼神，不那么清白。我知道这样很委屈你，但是我……我还没做好准备将我们的关系告诉他。”
顾燕帧眼神黯了黯，但很快就释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离经叛道，无所畏惧，小庄会有所顾虑，这很正常。随后他温柔地笑笑说道：“我只能说尽量，眼神这个东西不好控制。”
“你真的愿意？”小庄不太敢相信，他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是有些过分的，他甚至做好了顾燕帧发怒骂他的准备。
“为什么不愿意？你的顾虑我能体谅。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顾燕帧说道。
小庄看着他，眼里的水光映着天上的星光，那双眼睛美得如梦似幻。顾燕帧不禁看得有点呆，许久他抬手抹了抹小庄的眼角，调笑道：“感动得哭了？倒也不必吧。”
小庄窘迫地扭过头，不再看他，却被顾燕帧扳住肩膀扭回来，这次他神情很严肃：“在你没准备好之前，我答应你可以做做样子，但是有件事你必须跟我说清楚。——今天何樱说，你和叶冲是真爱，我们就是俩意外。你必须亲口告诉我，我不是那个意外。”
顾燕帧这一本正经地问着这样玩笑的话，不禁把小庄逗乐了，他习惯成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你啊，还真就是个意外，”他把酒杯举到了唇边，“一个出现在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
手里的杯子突然被人抢走，小庄的手还维持着举杯至唇边的动作。
“身体不好还想喝酒？”顾燕帧不赞同地看着他。
“就一小口。”小庄用眼神乞求着。
“好吧，一小口。”顾燕帧把那一小杯酒啜到自己口中，然后朝着小庄凑过去，小庄也配合地迎上去。
然而在两人双唇相触的一刹那，那口酒被顾燕帧悉数吞下了肚，一滴都没给小庄留。
“你骗我。”小庄哀怨。
“你尝点酒味儿得了，还真想喝啊。”顾燕帧说着，舌头撬起了小庄的唇齿，给了他一个悠长的、带着酒香的深吻。
许久，小庄被吻得微微喘息，顾燕帧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轻柔地捏着小庄的后颈，眼神缱卷，“很晚了，赶快回去睡吧，休息不好你明天又要不舒服，别总让我心疼好不好？”
“好——”小庄乖乖应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阁楼的窗前，叶冲一脸懵逼地揉了揉眼睛，他刚刚看见什么了？小庄和顾燕帧？那两人好像贴很近，但是等他看清的时候两人都坐直了身子，说了句话就一前一后进了屋，甚至没有一起离开。那之前……之前……，他用力摇了摇头，肯定是自己睡糊里糊涂地看错了，怎么可能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