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翻译】《盲王的宫廷(The Court of the Blind King)》第7章

艾尔盖恩的白王子如同一颗落在埃苏林海角冰雪上的宝石般熠熠闪耀。槽纹头盔与贝状护颊遮掩了他的面庞,只在那双海绿色的眼睛前留下了一条窄缝。他身后的白色斗篷在从海角拍向冰崖的大风中猎猎作响。唤潮者费伦迪尔在战阵前投下以太海魔法,色彩斑斓的艾尔盖恩缚魂鱼如同王子手臂和腰间飘飞的缎带,在斑驳的飞雪间与他长长的绿色头穗共舞。他的利齿鳗顺着以太海的波浪向着海滩蜿蜒而上,黑白相间的条纹令人眼花缭乱。当奈尔指向前方,发出冲锋的信号时,他的剑在空气中刻出一道白银的划痕。
莫萨尔(morrsar)卫队的阿凯兰放低他们的电流战矛,在沉默的冲击中撞向逃跑的兽人。
morrsar guard:利齿鳗骑士中那些持电流长矛的单位(翻完才发现芥川翻的莫尔萨...专栏不好批量改动,但是一个东西)
绿皮看起来去就像某种苍白衰老的野兽,嘴里龇出长牙,皮肤上附着着纹身,毛皮与骨架供他们蔽体,身上竖立着粗糙的白色毛发。他们以采猎为生,装备的不过是骨棒和原始的长矛。战阵从海水下袭掠而出时,发现他们三三两两地在海滩上收拣螃蟹,从冰裂中刮出地衣,踩着浅滩的海水追逐在岩石上沐浴的霜龙(frostwyrms)和角海豹(gorseals)。
莫萨尔守卫像潮水一样从他们身上盖过,电流战矛的电光在浪头上噼啪炸响,泛着阵阵泡沫。
琉瑞恩银色的靴刺猛扎毒液的侧鳍,敦促着利齿鳗要在这场屠杀中分得自己的一份。
他所在的的伊什兰(ishlaen)卫队会进行第二波冲击,当第一波海灵拖着战利品回到海里时,他们就会再次向海滩发起进攻。骑士们用他们的地狱剑左右挥舞,砍倒那些在莫萨尔的进攻下仍然强硬顽固,不愿倒下的野蛮之物。他们并不使用杀招——让一个灵魂被收入不死之王的魔掌,或是让其他任何事物将这些野蛮造物的生命精华取走,都将是一种浪费。因此那些残忍的攻击只会使他们残废,惨遭肢解,手臂被切割,双腿被劈斩,被开膛破肚的兽人在以太海中起伏挣扎,一手托着内脏,一手握着石斧,被留给裂魂者吉拉尔(Keylarr)和跟随她的纳马提们。
ishlaen guard:利齿鳗骑士单位中的盾剑单位
这些兽人,他们很难被击倒。
艾尔盖恩甚至会考虑对永霜猎团(alfrostun)的无休狩猎之地发起劫魂袭击,这证明了琉瑞恩多年来一直试图说明的问题。他曾试图向伽洛希尔提出同样的的观点,尽管在事后看来有些不合时宜。兽爪食人魔部落和他们的兽人追随者们又大又硬,在不进行杀戮的情况下几乎无可阻挡。更糟糕的是,他们的数量不多。因此,即使接受了获取这种可怕的猎物要付出的生命代价,回报也微不足道。
这不是琉瑞恩想要交给拉瑞梅的报偿。
从此地乃至绿色深谷的极南,如果这是艾尔盖恩的卜魂师所能感知到的最佳目标,那么猎物确实在日渐减少。
琉瑞恩眯起双眼。
隔着以太海的波纹,太阳仿佛被淹没的宝藏,深埋在苍空之中。他用手指摸过自己麻木的脸颊。布里奥达的寒冷比埃苏林海角的任何地方都更加严酷,但风雪还是将他的脸颊染上了痛苦的深蓝,使双眼落下泪来。战盔上的珍珠状突起触感冰冷,给他带来一种奇妙的怪异和振奋之感。
箭矢从冰冷的沙丘上呼啸而来,打断了琉瑞恩的思绪。
毒液抬起头来,带着骨刺的箭矢击中她的电流屏障,转瞬间就在蓝火和气流的冲刷中崩解,琉瑞恩挥舞着他染血的地狱剑,以泰瑞昂一般的姿态战斗。他身穿艾尔盖恩珍珠所制的胸甲和臂铠,上面装饰着金色的条带和精灵旧神的刻印。这是来自拉瑞梅姨妈的礼物。但他也第一个注意到,它比奈尔的全封闭式盔甲要差很多。他的头盔没有面甲,布里奥达标志色彩的轮纹在其上清晰可见,但他的斗篷和靴子却是图拉赫的冰蓝色。毒液也披挂着银色的阿斯格利尔环甲,比艾尔盖恩稍小些的战兽有着更粗的脖子和更长的尾部。
“奥德里安,”他高喊着,鞭策毒液向弓箭手扑去,“随我来!”
他简略数过,大约有二十几个兽人弓手,沿着沙丘的顶峰部署,疯狂地射出箭雨。而更多的兽人正从它们圆顶的海滩冰屋中冲出来。这些野东西以惊人的力量,拉开兽筋弓弦,以投石机一般的力量发射着粗糙的弹药。它们的准头很差,如果不是有足够多的粗大的箭头一次次地命中毒液的屏障,让琉瑞恩心跳加速,他可能会认为它们瞄准的是大海本身。
伊什兰卫队中的一位调转方向,在可怕的喊杀声中,循着在刀刃拍打利齿鳗坚韧头颅的尖锐声响,飞快地向琉瑞恩王子追去。
当风和冰拂过他的脸时,他不由得咬紧了牙齿。海滩被他的坐骑甩在身后。箭支在印入眼帘之前就已经被焚烧成灰。他的心因疾速地冲锋,战场的凶险和自己依然活着这一简单直白的事实而怦然跃动。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劫魂会如此令他们着迷,为什么伽洛希尔和梵格里尔这样的精灵花在陆地上的时间几乎和花在宫殿里的时间一样多。与死亡共舞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令人振奋——他的行动会造成结果,而他的存在则凸显出价值。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些迅速靠近的兽人,挑选出第一个受死的家伙。
“哈!”
在毒液载着他掠过弓手的时刻,他的地狱剑完美地抓住时机斜劈而下,正中兽人的脖颈。利齿鳗的势头使这一击力量倍增,只一下就斩断了兽人那树干般的脖子。它的身体还摇摇晃晃,头颅却已旋飞而出。毒液从另一个兽人身上扯下了手臂,大块的血肉从躯干上分离,消失在了利齿鳗的喉咙里,它猛摔脑袋,将残破的兽人扔到一边。琉瑞恩可以看到这野蛮之物的心脏,它仍然在肩膀上的碎肉堆里跳动。当它重新站起来并发出挑战般的吼声时,王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好在一个身批青铜色斗篷、头戴后掠式头盔的伊什兰阿凯兰一剑将其贯穿,她的利齿鳗扭身将它撞开,琉瑞恩犯不着再费力杀它。
就在此时,一个戴着头盔和泛黄的骨质护臂的大只兽人咆哮怒吼着向琉瑞恩扑来。
绿皮的吐沫星子四处飞溅,奋力用弓臂敲向海灵。琉瑞恩轻松避开了这一下——容易得就像从托盘里随意挑拣一粒糖果。他咧嘴一笑,乐在其中。自从他加冕受挫以来,他开始意识到他并不是他的侍从们所吹捧的那种剑术大师。在奈尔的方阵中,几乎没有哪一个精灵会让他在诚实的试剑中胜出,但在粗野的兽人弓手面前,他简直就是速度与优雅的化身,是剃刀剑技(Eldrázor)的典范。他连贯的劈砍横挥使兽人失去了平衡,而毒液的披甲长尾又给这个野蛮之物以碎骨一击。
琉瑞恩的嘴角依然挂着残忍的笑容,他拂去眉弓上的海冰结晶,寻找着奥德里安的踪影。
他的随从在伊什兰卫队从海上发起第一次冲锋时便一直紧跟在他的侧旁,但他和琉瑞恩都不是熟练的骑手,一旦杀戮开始难以保持队形。琉瑞恩花了点时间才再次找到了他。奥德里安身陷两头巨大兽人夹击。他们披着毛皮的身体鼓起被狂热活力填充的块块肌肉,他们的攻击被毁灭之神赋予狂怒。阿凯兰踢向其中一个敌人,伊什兰战靴的倒刺撕开了兽人下颚的血肉,但它似乎根本没有感到疼痛,反手将斧头斩入利齿鳗的长颈。伤口不深,但缚魂战兽厉声嘶叫,全身储存的电荷顺着战斧的骨柄涌向兽人的手臂。绿皮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烟雾从它的肩头升起,骨架在烧焦的肉体轮廓中闪光。兽人短暂地被电流力场的亮蓝光晕所笼罩,随后是一声脆响,它终于松开了斧头。
兽人倒在地上,彻底一命呜呼。
利齿鳗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它的电流力场已经耗尽。没有它的保护,奥德里安看起来脆弱异常,而第二个兽人正把弓臂砸向他的背甲。这一击使阿凯兰失去了平衡,栽向地面。摔倒和落地可怕的陌生感几乎和打击本身一样令阿凯兰震惊,当他的脸陷入冰层时,奥德里安才痛苦地哀嚎出声。
“奥德里安!”
琉瑞恩全力驱策着毒液,赶到他的随从身边。
兽人正与失去了骑手的利齿鳗搏斗,手指夹住了它咬合的下颚。琉瑞恩将地狱剑刺入兽人的脑侧,穿透粗陋的大脑。它大张的嘴里喷出了些许金色的粘液。琉瑞恩哼了一声,试图抽出剑来。在他身后,一只凶猛的绿皮发出了挑战的吼声。他转过头来,目光越过自己的肩膀。一头残破不堪的兽人,胸口被地狱剑留下了伤口,深绿色心脏的一个心室依然在顽强地跳动,它拿着斧头跑上了海滩的斜坡。毒液嘶声怒吼,和琉瑞恩一样对兽人的韧劲感到恼火。他扭动着身子,愤怒地拽着那插进兽人头骨里的剑刃。它被卡住了。他四处寻找其他的战士,但其余的伊什兰已经冲散了对方弓手,跟上了莫萨尔卫队的步伐。
奥德里安呻吟着,缓缓从冰面上支起身来起来。
琉瑞恩发出一声咒骂,从毒液的鞍座上翻身而下。他在坚硬的地面上打了个滚,翻滚之间夺过了奥德里安的武器,正好赶上兽人的重击。兽人的斧头狠狠地撞在地狱剑上,力量之大足以使那粗制滥造的骨头武器开裂,并将阿凯兰剑剑背的钝刃猛推向琉瑞恩脸颊。绿皮踹了他的胸口一脚,使他在冰面上滑开,并把它的几乎报废的武器再次拖起,打算进行致命一击。它肌肉发达的躯干如杀戮的海浪般膨胀。血液在琉瑞恩的脑海中咆哮,他高喊着起来,被求生的欲望所征服。一阵呼啸突然间充斥着他的双耳,他推测这是生命逃离海灵躯体时响起的声音,直到他看到箭从兽人的后脑穿入。它像一棵被砍倒的树般直挺挺地倒下,琉瑞恩急忙分开双腿,以避免他的脚被倒下的尸体压住。
纳玛瑞尔放下了她的轻语弓。艾尔盖恩的掠夺者们从她身边掠过,快速前进着向海滩上更远的目标射出箭矢。
“我以为随从的职责是保护领主,”她说道,“而不是反过来。”
“奥德里安自有他的用途,”琉瑞恩答道。
“比如说,他能衬托得你剑术还算勉强不错。”
琉瑞恩弯腰向奥德里安伸出手时瑟缩了一下。他的胸甲首当其冲地接住了兽人踢来的一脚,但他仍感觉到胸前的瘀伤正在蔓延,带来一阵怪异的不适。奥德里安看着他的手愣了一会,但很快意识到他们不再身处艾尔盖恩,于是便抬手起手来,紧紧回握住王子的手,从地上被被拉起身来。阿凯兰点头表示感谢,随后爬回他的利齿鳗鞍背上。受伤的缚魂战兽在他的重量下低下了脑袋。
琉瑞恩回头看了看纳玛瑞尔。
“你们应该在更后面。”他说。
“我们确实在更后面,”纳玛瑞尔应道,“你已经落后了。”
对战斗和幸存的喜悦与对他的准新娘的恼怒在琉瑞恩的思绪间交织。他打定主意一回到艾尔盖恩就坚持与拉瑞梅私下会面。他要留在那里,直到伊莎兰帮他找到一种方法来摆脱他的誓言。
“我是个新手。”他辩解道。
“即使是梵格里尔也不会第一次就做得尽善尽美。”奥德里安接茬道。
“你需要做得更好,”纳玛瑞尔不留情面地说,“或者至少看起来更好。”她转向奥德里安并深鞠一躬,“所以多谢你,奥德里安大人。”
阿凯兰怒目相视。
在琉瑞恩来得及干预之前,一群武装着兰马里战戟的纳马提奴兵匆匆向他们靠来,用利刃将还在挣扎的兽人迅速地刺倒冰面。裂魂者吉拉尔,身穿镶嵌着海星的盔甲,脚踩鲨革的长靴与腿甲,将她的割魂战钩插入坚实的地面,透过不露表情的战盔观察这场屠杀。裂魂者的战钩握柄乃符文木所制,那是一种来自布里奥达最深的裂隙中生长的黑暗而扭曲的罕见橡树,又冠以一颗艾尔盖恩珍珠,闪耀着幽深的光泽。球体表面的图案色泽图案随着灵魂的搏动而扭曲蠕动,在垂死者的躯壳上沉淀,如同无度王子沸腾的目光。她将割魂之珠下垂至兽人的眉心,它的挣扎便随着灵魂被抽离而停止,身体却依然在继续呼吸。这颗珍珠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了些许。
当吉拉尔走过纳玛瑞尔和其他掠夺者身前时,她粗略地检查了他们的伤势,并确信他们所受的伤害稀少而轻微。她摇了摇头,叫他们离开。琉瑞恩乐见吉拉尔的节俭。通过每个纳马提都刻有的纳马斯提尔符文,裂魂者的力量可以疗愈受伤的战士,甚至将精灵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但是,当然,这样做所花费的正是他们上岸来收集的资源。
“我们为艾尔盖恩收获了多少灵魂?”琉瑞恩问道,他再次抓住了毒液的缰绳,把她拉回了自己身边。
“几十个,”吉拉尔脆声说道,她的声音温柔而冰冷,在她密封的头盔内回荡,“如果你算上它们的牲畜和牧兽,那就是三倍的数字。即便不能用来赋予纳马提生命,对制作灵魂物品也相当有用。”
“几乎不值得这样的努力。”琉瑞恩评价道。
吉拉尔的意见仍然令他捉摸不定。
“如果我们拿下要塞呢?”琉瑞恩遮住眼前纷飞的雪花,抬头望去。
海滩被寒冰与巨浪雕琢,倾斜而崎岖,坚硬的冰层之下是粗粝的岩石。悬崖突破了岬角,四周萦绕着叽叽喳喳的史奎格与凶恶的海鸟。悬崖脚下的地面布满了骨制的冰屋,半驯化的战猪和丧牙兽在其中奔突踩踏,身上冒着蒸蒸热气。而大片的后岸则散落着兽人既没法吃也没法用的杂乱废品。
永霜猎团食人魔的堡垒从悬崖的冰面上雕凿而出,受尽水花的冲刷洗礼,挖掘的水道将海浪引向远离断裂带的深处。它的设计很粗糙,从本质上不过是一座临时堡垒,如果让孩子们画一幅城堡的图画,他们画出来的东西也会和这个大差不离,但只考虑规模便能使它看上去足够危险。一股刺骨的寒气笼罩着城垛,即使从远处看去,也让琉瑞恩双眼刺痛。费伦迪尔的以太海没有延伸得那么远。相反,它拍打着周围布满冰冻岩石的光滑小岛。这些小岛彼此之间被咸水池和沟渠分隔,由粗糙的桥梁横跨连接,并由最大的几栋兽人冰屋所占据。
奈尔和他的莫萨尔卫队现在正在洗劫这些冰屋。
在琉瑞恩的注视下,它们开始断裂,像破碎的浪花一样滑向大海。他已不在其中的伊什兰卫队仍在继续前进,他们的侧翼有掠夺者和奴兵队的支持,但一旦遇到撤退的莫萨尔卫队,他们就会散开队形。一头好战的长尾鲨在战阵的最右侧来回巡游,远离永霜猎团的堡垒,阿凯兰骑手用鱼叉将兽人赶向吉拉尔和她的割魂勾。琉瑞恩可能希望这里能有一头巨甲龟,但他也可能希望有更多的东西,不论如何现实都叫他失望。艾尔盖恩是一个小渊国,海洋中的巨兽大都会将它绕开,也不像图拉赫那样拥有技艺娴熟的驯保者。
“唤潮者费伦迪尔得为坐骑扩展以太海的范围,才能让我们去那么远,”吉拉尔的回答正如他所想,“我怀疑这老精灵是否有此能耐,如果我们试图从食人魔那里夺取灵魂,我们正需要这样的能耐。”
琉瑞恩点了点头,虽有不满,但还是接受了裂魂者的观点。
“也许改天吧。”奥德里安说道。
“我有一个僭主要杀,还有一顶王冠要夺回,”琉瑞恩反驳道,以及,如果可能的话,还要逃离一个誓言。“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费伦迪尔在哪里?”他问裂魂者问道。
“他随潮水而行,”她说,“潮水也随他而动。”
“我的女士,”吉拉尔的一个兰马里奴兵急切地轻声喊道,他的巨剑垂到冰面,尖端指向悬崖,“奈尔王子。”
在他们随着奈尔的战阵启程之前,琉瑞恩曾问过纳玛瑞尔,为什么她没有在布里奥达给他一柄电流长矛,好确保他在莫萨尔卫队中能有一席之地。艾尔盖恩的莫萨尔卫队很难与图拉赫精锐阿斯格利尔,甚至是布里奥达的潜蛇卫队(Slitherguard)相媲美,但琉瑞恩深知一场战斗的荣誉将在何处赢取。最先登上海滩的便是莫萨尔,他们带头冲锋,垂下长矛,为身后的裂魂者和掠夺者大破敌军。纳玛瑞尔悄声解释说,只要琉瑞恩能活着,当前面的战士倒下的时候,他就可以从他们那里捡回荣誉。
顺着奴兵手指的方向看去时,他才开始明白她的意思。
一群骑着战猪的狂野兽人从岬角的畜栏里冲出来,像融冰汇成的涧流般涌向莫萨尔卫队。霜齿虎成群而动,白毛剑齿的狮形猛兽涌动在队列之中,渴求着自己的那份杀戮之宴。
伴随着碎骨般的爆炸声,一头琉瑞恩从未见过,也无从想象的陆地巨兽大步踏过了兽人简陋的栅栏。一个裹着白毛披肩的壮硕食人魔坐在巨兽高耸双肩架起的轿鞍上,操纵着一台装填着大块碎冰的投石机。这头战兽的体型几乎让琉瑞恩的心跳停滞,而以太
海本身都在它的寒气逼近时凝固。琉瑞恩低声祈祷,希望某位神明仍在聆听伊顿尼斯的绝望恳求。巨大的野兽用鲸骨一般的獠牙砸向冰冻的以太海,但凝固的空气确实减缓了怪兽的速度——足以使它在兽人冲锋反击到达海灵的面前时仍在海滩之外的一百码处。
那里上演的是一场屠杀。
战猪用獠牙刺穿巨大的鳗鱼,当它们把入侵的野兽踩在脚下时,发出了猪类特有的兴奋的哼叫。野蛮的兽人每只手里都挥舞着一把斧头,脸上挂着狂热的大笑,将电流长矛砍成碎片,并继续对盔甲和血肉进行着屠戮。高高跃起的霜齿虎将阿凯兰骑士从鞍座上扯下来,用前爪将精灵们钉在冰面,用恶毒长牙撕扯着他们的躯干。蛮荒兽人和莫萨尔骑士们周旋混战在一起,在两片大洋的交汇处形成了致命的漩涡。奈尔的剑闪闪发光,泛起珍白色的光亮。
琉瑞恩突然为自己在伊什兰卫队中的位置感到非常满意了。
原本应当有条不紊的退潮被冲到了参差狰狞的绿色岩石上,汇向那些被分割出来,永远无法回到大海的水坑。伊什兰的冲击还未开始便已然结束,而纳马提掠夺者则放出箭来掩护无序的撤退。
“我们应当撤退。”纳玛瑞尔说道。
“这这么撤退?”琉瑞恩反问道。
“这就是我们作战的方式。来回往复,如同像潮水一般。”
“那奈尔怎么办?”
“拉瑞梅会感到悲伤。然后她会发现,她需要一个新的继承人。”
琉瑞恩愣了一会儿,他在脑中琢磨着纳玛瑞尔的直白建议中的暗示。并非每一条都是坏事。他摇了摇头。“我不会成为那个回去告诉拉瑞梅女王她的儿子已然陨落的精灵。如果我想在有限的时间内立下足够大的功名,我就必需要做一些能让这些勇士们在回家后还能谈论的创举。”他把脚插入马镫,翻上了毒液的脊背,将利齿鳗的脑袋调转向背腹受敌的莫萨尔卫队。他兴致昂扬地举起剑来。“以泰格里斯的严酷和泰瑞昂的狂怒,为了拉格塞和拉瑞梅,为了布里奥达的翡翠王座——海灵们,同我一起!”他将靴刺踢向毒液的侧翼时,剑尖落下,指向了海滩。
“冲锋!”
他能听见纳玛瑞尔在后面尖叫,但他动作太快,走得也太远,即使他想听清楚她的话也来不及了。为此他心怀感激。寒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冰雪拍打着他的面颊。他俯身贴在鞍角上,紧抱住毒液的脖子,使自己难以被兽人的箭矢射中,他的披风在身后剧烈地鼓动。他无法判断纳马提是否跟随着他。如果他们这么做了,那么此刻就在他身后,但他不敢回头去看。利齿鳗是海洋中最迅速敏捷的野兽之一,它们在比陆地都高出六英尺的以太海中游过,无需担心任何地面的障碍。但是以毒液疯狂的速度,与漂浮的肢体或残片相撞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当他掠过奋力砍杀的战士时,他瞥见了一个伊什兰骑士震惊的面孔。瞬间的声响如此明晰。躁动的利齿鳗。叮当作响的挽具。琉瑞恩知道纳玛瑞尔所提到的战争教条。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熟识它们的,但这些内容他已在庇刃学院中饱尝。海浪袭来,随后退去——它不会在同一块陆地上爆发两次。
在他看来,梵格里尔会不厌其烦地在塔尔·玛瑟兰咆哮着他所教导的课程,直到他的学生被它们填满。
“转身,冲锋。”琉瑞恩在如割的烈风中大喊。
他不确定是否有任何一个伊什兰骑士听到了他的声音。连他自己几乎都无法听见。但他们不可能曲解他的意图。
顶着呼啸的狂风,他挣扎着举起剑。
严寒锐而刺骨。他以前从未意识到寒冷本身也是一种感受,而不仅仅是使身体对所有其他感官感到麻木的力量。
一堵冻结的咸水墙带着巨浪的排山之力从最外层的水道中喷涌而出。毒液猛地穿入其中。他现在就身处冰屋之间。琉瑞恩的胸口发紧,呼吸困难。他能感觉到毒液的喘息,她的鳃在颤抖,过滤着凝胶状的水。窒息的威胁会让一头小兽惊慌失措,但毒液曾是阿斯格利尔的坐骑,图拉赫的驯保者已经彻底摧毁了动物们的自由意志。琉瑞恩融化了那充满在他口中的以太海水,发出一声漫长苦涩的吼叫,随后持剑出击。
一头骑猪兽人倒地而死。
琉瑞恩如同一个被马拉奇彻底逼疯的屠夫,不顾四散喷溅的血花,在血腥的诱惑下左劈右砍,而毒液则凭借着冲击的势头在尖叫的战猪间犁过。她颤抖着试图呼吸,紧紧咬住一只霜齿虎的后肢,脖子一扭,便将猎猫甩到了一边。琉瑞恩在鞍上俯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在毒液飞驰而过时,刺穿了这只挣扎着的野兽的喉咙。他的胸口被寒冷灼伤。在任何一个凡人能够适应变化的速度之前,他已经身处混战的中心,一个漩涡的风眼,漩涡正向着死亡、黑暗和更糟糕的地方汇集——那是诅咒。
琉瑞恩在控制住毒液的同时,向两侧投去一瞥。随着惊慌的褪去,无数绿皮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成为失去骑兵的战猪的食物,而阿凯兰们再次集结起来。
甲胄精美的艾尔盖恩骑士们用电流长矛刺向兽人狂战士,当这些蛮族靠得太近时,便用珍珠镶边的匕首砍下牙齿和利爪。霜冻笼罩着他们的装备,使他们的脸颊泛起了海绿。奈尔莫萨尔卫队中,曾有十五名勇士骑鳗穿过帷幔潮汐门,而现在只剩下七个。其中有几个精灵正试图让他们的坐骑调转身体,朝海洋开路,但这些野兽反应迟钝,不住地开口喘息,拒绝回应阿凯兰的鞭打。
一声凶猛的咆哮吸引了琉瑞恩的注意力,一头霜齿虎重新沉下腰身,向毒液扑去,它前爪扬起,要把利齿鳗的脖子拖到冰面。琉瑞恩转过他的剑,但已经太晚了,正当他尖叫之时,一柄莫萨尔长矛插入了霜齿虎的腹部。爆炸的电流把它推到一边,这头野兽在冰面上翻滚着滑落。
艾尔盖恩的白王子丢下用尽的电矛,从绑在利齿鳗脖子上的鲸皮剑鞘中抽出了他的阿凯兰长剑。
“这算我欠你的,还是你欠我的?”
“我想我们扯平了。”琉瑞恩呼吸着作答。
他转身去砍一个骑猪的兽人,但它凶猛的冲锋却把毒液逼退直到她与奈尔那头较轻的坐骑并肩而立。他们的挽具辚辚作响,倒钩交错。奈尔的剑刺穿了冲锋兽人的面部,珍珠般的剑身从它的后脑勺穿出。琉瑞恩喘着粗气。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同意让你加入我的战阵吗?”奈尔问道。
琉瑞恩摇了摇头,“乞丐别无选择。”
“我希望你会死,这就可以帮拉瑞梅解决她的问题。”
“我想纳玛瑞尔也希望从你这里得到同样的东西。”
奈尔咧嘴大笑。也许是非自然的寒冷迫使琉瑞恩的心脏将热血泵入血管,但他表弟表情中的某种东西让他激动不已。
“好吧,”艾尔盖恩精灵说道,“我们毕竟是家人。”
琉瑞恩的嘴唇刺痛。他一直觉得 “家庭”和 “家人”的戏码很是可笑,是一个经久不衰的乐子,那些明智的海灵会乐于牺牲那些重视它们的精灵。但当奈尔说出这话时,他几乎可以相信它们。
伊什兰卫队的到来使琉瑞恩得以避免言语上的尴尬。
骑士们的冲锋砸开了已经摇摇欲坠的兽人阵线,并将他们彻底击溃。胜利的伊什兰卫队将绿皮和他们的野兽赶了回去,就像海浪把一根木头推回岸边。琉瑞恩以剑向奥德里安致意,而他的阿凯兰同伴正敦促伊什兰骑士们把兽人赶下海滩,以便收割它们的灵魂,却看到他们畏缩不前。
冰块在树干般的巨腿踩踏下裂开,骇人的獠牙只消一扫,就将四个伊什兰骑士甩下了利齿鳗,远远抛开。
陆上的巨兽终于抵达了战场。
令琉瑞恩惊恐的是,被它抛出的伊什兰既没有漂浮在以太海中,也没有滚落在地。相反,周围的奥法海水正在凝结,他们停在半空,尖叫被压抑。战兽的食人魔骑手腹部颤动着大笑起来。纳马提掠夺者用箭射向野兽,但它厚厚的皮毛足以抵挡这种攻击。纳玛瑞尔接连两箭射穿了食人魔的脸颊和下巴,但她的箭头对这个庞大的战士来说,效果不过就像一根细针扎进块垫子。
在吉拉尔的命令下,掠夺者们向后退去,而裂魂者则向前走来。她挑出倒下的兽人,用割魂钩上的珍珠从它们体内里扯出灵魂,即便它们正试图团结,起来反击被震惊在原地的伊什兰卫队并返回战场。但即使是琉瑞恩也能看出,要想阻止食人魔和凛冬野兽把骑士们踩成肉泥,远需要比她所掌握的更强大的魔法。
“回到水边,”奈尔调转坐骑,几乎说不出话来,“回到玛瑟兰的庇护中去。”
'“不,”琉瑞恩阻止道,“我们可以拿下它,它们每一个。我们要把它们的灵魂带给艾尔盖恩。”
正当他说话时,一股复苏的潮水向他涌流。他的斗篷在他的手臂下翻动,飘向前方。琉瑞恩从脸旁拂开斗篷,回过头去,看到以太海中腾起巨浪,波光粼粼,翠绿欲滴,波峰之上正是唤潮者费伦迪尔。他伸出手来,掌心朝上,双眼紧闭,年迈的伊莎兰挥动着他的法杖。细小的涟漪化作狂潮,一记水锤击碎了战兽身体周围的以太海的冰冻。忽然之间,琉瑞恩再一次呼吸自如。
纳玛瑞尔将另一支箭射进了食人魔的胸膛。
它笑了笑,用巨大的手指把它弹了出去。
“撤退!”奈尔咆哮道。
“我们可以拿下它们每一个。”琉瑞恩重复道。
“我们没有这种力量。”
就在奈尔准备抽身而去的时候,琉瑞恩伸手抓住了他的臂甲,这种大胆而过度亲密的行为让艾尔盖恩的王子大吃一惊。
“那就让我们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一个更加富庶的目标。我们可以以英雄之姿回到拉瑞梅身边。”
“没有那样的地方。伊顿尼斯可以随心所欲地掠夺海岸的日子早已随着西格玛的战争风暴和死灵阵震的冲击而远去。”
“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琉瑞恩说道,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曾被迫待在母亲的密室内度过了如此多的时光,那时,除了记住她伟大的绿色深谷地图的每一个细节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更好做的事情。他松开了表亲的手臂。“如果你信任我,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