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的梦-债
刚从厕所出来就听到大堂一阵骚动,吵噪声中还混了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吼叫。我不禁好奇,快步走向大堂时,不断有人反方向跑过来,我随手抓了个人想问问情况,不料被狠狠挣脱了。我用了点力又拉住一个女生,她甩几下手发现甩不掉,恼怒而无奈地回头瞪了我一眼,我没在意,“发生什么事了?”快走吧!有个确诊的病人跑出来了!”“”是那个病?“不然是哪个?快放开!你不走我还要逃命的”我松开手,女生立刻朝门口奔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离开。在病患脱离控制的那一刻,医院肯定会派人堵住门口。于是我回到厕所,若我记得没错,放置清洁用具的那格有个勉强能通过一个人的窗子。这里很快会被封锁,所有人都必须接受强制性隔离检查。我不会染病,留下接受检查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我的秘密可能会被发现。果不其然,工具室位于尽头最后一格,那里有扇只能开一半的窗子。我闪身进入,关门开窗,用力把自己挤出去一边祈祷没人经过这里。
“我回来了。”
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中年妇女转头笑道:“小堇回来啦。医生怎么说?”
我叹口气,“妈,医生说的和我一样,我的骨头已经没有大碍了。”要不是她非要我去检查,也不会这么狼狈。不过所幸她没和我一起去。这时电视画面突然转换,一个穿正装坐姿端正,神情严肃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上。
“下面插播一则新闻。今日下午三点,xx医院再次确诊一例,这是本月我区发现的第四例病例。但由于医护人员的看管力度不足,患者情绪过于激动,逃离病房大吵大闹。目前暂未发现新感染的病例,xx医院已被封锁,院内人员正在接受隔离检查。广大市民若发现相关症状请务必到大医院进行检查,抑制病毒的药物正在研制,确诊患者无需太过担心。报道完毕。”画面切回原来综艺节目的画面。
这种病是今年发现的一种新型烈性病毒,通过呼吸道传播,感染性和毒性都极强,发现患者马上隔离的话,很容易会出现第二例第三例,命中率和死亡率都高得惊人。所以当时医院里的人才会跑得那么急,一旦被感染,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小堇。。。这,这不是你刚去的哪家医院吗?”
“是啊。。”眼睛从屏幕上移开,低头却对上母亲愧疚的眼神。
“我没有看到新闻上说的那个人,而且我不是回来了?没事的。
母亲摇摇头,“不行,等你爸回来一定得让他给你仔仔细细做个检查才行!”父亲是名医生,自病毒爆发后,基本的判断和检验方法是每个医生都必须学会的,工具也是人手一套,就为了尽可能控制病情的扩散。
父亲回来后,听母亲把事情说完,他急忙把我拉进房间做了一系列检查,终于在晚饭前放我出去。父亲还在收拾仪器,我一开门就看到等在外面的母亲。“结果怎么样?”
我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结果是阴性,别担心。”母亲松了口气,转身去喊妹妹吃饭。
吃饭时,那则新闻又播报了一次。父亲摇摇头,“就是总有这种病人给我们增加工作量,自己都要死了还要连累别人。”
我夹着菜,随口说道:“是啊,一个大男人,心理素质真是太差了。”
“男的?”
我意识到说漏嘴了,“我离开前听到有个男的在大喊大叫,说的应该就是他了吧。”
父亲皱起眉,“他出来的时候你还在医院?”
母亲的情绪也激动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
父亲打断了我,“行了行了,明天我在医院给你拿点药,这几天你好好待在家,按时吃药,等我回来给你做检查。以后遇到这种事别以为什么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说。”我点点头,继续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母亲怕影响我的情绪,只是和往常一样,只是眼神出卖了她的担忧。但我注意到,父亲看着我的目光一天比一天炽热,母亲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有一天检查完后,他告诉我,当时所有出现在大堂的人都染病了。
我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
父亲在一次次的检查中看到了希望。母亲选择了妥协。
他年轻时辉煌过,可惜那只是一闪而过的花火。他一直在寻找能够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还是想装糊涂。如果他不捅破那一层窗纸,一切都能继续下去。
如果。。。
“小堇,你也知道,你的身体构造和我们不同,你来我们家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病过,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这次不同,这种病毒研究了那么久都没什么成果,大家都在害怕,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染上这种可怕的疾病,害怕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如果你可以提供我一点血样,查清楚你体内发挥作用的免疫因子,最后能研制出疫苗的话那可是造福人类的大事!不是吗?”父亲眼神中的狂热压抑不住,手脚不自觉地小幅度挥舞着。
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但不意味着我会接受他的做法。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还会变本加厉。这条定理真是放哪都能用上。可即使是这样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毕竟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摆在这里,一点血算什么?就算杀了我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以前的日子恐怕回不去了,索求是永无止境的。
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有什么想知道的,你一次性解决完吧。就算解剖我也没事。”
“不,只是。。。”不知是不是被我冷淡的语气影响到,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死不了的。尽快准备吧,我也要收拾一下东西了。”
“小堇你这是什么意思?”父亲握着扶手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长大了,是时候试着在外独立生活了。”我站起身,离开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愕然的父亲,“晚安。父亲。”
那晚我似乎听到父母争吵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起来,母亲对我嘘寒问暖,父亲也想说点什么,我摇摇头示意都别说了。我更想在最后的几天维持自以为的往常。
几天后,到了手术的日子。我躺在手术台上,头顶的灯光亮得刺眼。我别过头,看到背对着我整理工具的父母,眼睛不觉有些发酸。
在我小时候我便知道我与其他人不同,不,是我和人类不同,尽管现在的我披着一层人皮。在我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被父母抛弃的原因,任谁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怪物这件事。那些年在社会底层滚趴滚打,我早早学会隐藏自己,学会察言观色,学会怀疑和背叛。这样的灰色生活一直持续到我被他们一家收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光。
我见证过父亲的辉煌,也看着他的沉寂。他没抱怨过什么,虽然我们都知道他是不甘心的,但他不会把这种情绪带回家,他对家人一直都很好。后来的某天,我的秘密被他们发现了。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一切回归平静,一些事说开之后,我们变得更加亲近。我在这个家度过了最幸福的十年。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下去。
我一直都这么以为。
父亲转身拿着针筒过来给我做麻醉。
我没想过什么娶妻生子,我只想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偿还他们的恩情。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身体的感觉变得迟钝,最后什么都感觉不到。药效发作了。我看着他剖开我的胸膛,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心脏的搏动,肺部的收缩,韧带的拉扯,以及肋骨的触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
我突然觉得好累。就这样吧,我歪过头,顺着药性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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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细节不清晰,除了逃出医院和开膛手术,父亲是怎么和我说的我也没什么印象,写得很硬。里面疫情要更严重,出行都受到限制的程度,像我这种能抵抗病毒的存在是非常珍贵的实验体,父亲没把我上交给国家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私心在做崇。还有一段同为医生的叔叔恳求我也答应他的手术的情节,但没写出想要的感觉,就不想写下去了。最后我离开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