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黑暗,却仍向阳而生——怀念刘学州(二)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给刘学州写悼文,因为我跟他的关系仅仅是知道他已经死了的普通路人网友罢了。而且论年龄,我也只比他大了4年零9天而已。但是他的一生是那么的让人悲痛,所以请允许我为他送上一份哀思。州州,就让我这个小哥哥以这篇文章向你挥手告别吧。
你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遗言只有八个字:“生来即轻,还时亦净。”这八个字是这么简短,却又那么沉重。出生不久就被亲生父母卖了换彩礼,随后便开始了灾难深重的一生。好不容易找到了亲生父母,却又遭遇了二次抛弃和网络暴力的洪水猛兽,落了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轻”,说轻不轻;“净”,说净不净。你用这两个字概括了你的一生,可谁又知道这两个字背后藏了多少疾苦?
你是一个喜欢大海的孩子。你说“大海可以容纳很多声音”,所以你要“把所有苦难说给大海听”。州州,哥哥也和你一样哦。我是一个在海边长大的孩子,所以对大海爱得深沉。大海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每当我有什么心事时,我就会到海边,默默地伫立在那,祈求和大海心灵相通。大海是很广博深邃的,所以我也认为她能包容很多东西。每当我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事情时,海浪总是在对我说:“包容它吧,放下它吧,就像我一样,平静地对待这个世界。”所以我想大海也一定温柔地抚慰了你的苦难了吧?
你说你要做一个像风一样的人,有温柔也有英勇。你做到了。
你放弃了对亲生父母的诉讼,因为你不想让你的兄弟姐妹们同样过着无父无母的生活——你甚至宁愿独自背负这一生的悲愤来换取他们的幸福生活;当你找到亲生父母以后,你仍然没有忘记那些和你一样的孤儿,主动帮助杜小华叔叔寻找他的米奇——米奇甚至比你还年长一岁;你还帮助过一个女孩到公安局采集血样,甚至不忘把所有的抖音礼物和一半遗产捐给石家庄的孤儿院。淋过雨的人才会替别人撑伞,自己都还没有脱离苦难,却不忘成为一束光,温暖别人的人生。你说“生活不是选择,而是热爱,我和我的日子都会发光”,其实每个人都能变成光的,不是吗?在我心中,你就是一个小太阳!
小小年纪的你早就看透了大人们的虚伪——提钱就翻脸。所以你说要“活成一束光,一切靠自己”,成为一个自强的孩子。你从18年就开始打工,那时候你才12岁啊!回想起我的12岁,仅仅才从小学六年级升到初一啊!可你的12岁,前脚刚从校园霸凌的狼口逃离,后脚又掉入了被男老师性侵的虎穴。而你却仍然通过半工半读和国家补贴的方式解决了学费和生活费,不仅一切自给自足,甚至还攒了点积蓄。就算如此,就算上了中专,你也依然不忘学习,依然希望让姥姥捧着大学本科录取通知书。你的学习成绩总是那么好,还用自己挣的钱买了一台笔电用来学习,奖状摆满了屋子,还当过初中的学生会主席。虽然黑暗缠身,可你一直都在向阳而生啊!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想努力的寻找一些阳光的标签贴在身上,可是找来找去,却只有‘坚强’。”你的标签不止“坚强”,而你的坚强我们有目共睹。同时背负着悲惨的身世、被性侵的恐惧、重度抑郁症的折磨和学业工作的双重压力,却依然要挤出温暖治愈的笑容。我无法想象你究竟背负了多少,恐怕是对来自亲生父母的爱的渴望才支持你坚强下来的吧。
当你和亲爸相认时,你认为已经“尘埃落定”;当你和亲妈聚餐时,你说“今天是个幸福的‘小朋友’”。可惜谁能想到,这根本不是幸福,而是另一个深渊!一切都是这么的出人意料,又是那么的残忍。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你说“本是向阳而生,何惧小人之心”,可你还是没能坚强到底。可是,你不是说你想努力发光的吗?你明明在1月5号的时候还说你有在好好生活的呀!一个小太阳似的少年,就此永远地消逝了。你明明还在尽力追求并成为一束光,你明明还在努力地热爱生活,你明明在勇敢的做最好的自己,你明明……你的死是如此突然,可一切线索却又说明你早有预谋。
你的好朋友林霞透露,有一天晚上你在被窝里哭了一顿。你在哭什么呢?是在网上又挨骂了吗?还是为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感到不舍或委屈?亦或是牵挂家人?其实你也想好好活下去,对不对?你不止一次的说“我才15岁,还是个孩子,根本承受不住这些。”是啊,你才15岁,直播间里的你依然稚气未脱,清晰的自我定位却又透露出一丝成熟,怎么能叫人不心疼呢?可是……
哥哥很喜欢《泽塔奥特曼·四次元狂想曲》里的一段台词:
“我很明白我不可能保护得了所有人,就算我有心想要伸出援手,但这双手的长度也是有限的。所以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坚持心中的那份正义,并且全力守护好想要保护的人,我认为这就是我的使命。那些我到最后也保护不了的人,甚至还有因为我而受伤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忘记他们的。”
很抱歉,哥哥来晚了。我没能在生前带给你温暖,那就让死后的你感受哥哥的爱吧——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继续好好的生活下去,见证我的一生。
哦对了,谢谢你。谢谢你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让我顿悟了生命的真谛。虽然这很不厚道,但我还是想朝你的背影对你说一声谢谢。五年前的我可能会不甘示弱的说“没有阅历又如何,读万卷书一样可以弥补!”,可是当我见证了你的陨落之后,现在我可以对五年前的我平静地说,“走万里路和读万卷书一样重要”。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最后,让我用一首程响的《等你归来》和你送别吧。阳光照在大海上,而你终将归于大海。我们笑着说再见,却深知再见已遥遥无期。我还有一些想说却没说的话,又不知如何开口。留一些不完美吧,就像你的人生一样。你说你下辈子想在妈妈爸爸的怀抱里长大,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的。愿你下辈子有个幸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