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笙 第五幕 柳絮雪（十八）
“感谢胜嘉良先生激情且富有建设性的讲话，以及他对我们静海师范大学的付出！”主持人再度上场，拿着话筒装腔作势，“接下来，请欣赏由胜利集团员工们表演的舞蹈《独一无二者》，让我们热烈欢迎！”
穿着制服的员工们纷纷上台，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便排列成一个落错有序的方阵，在惊叹他们惊人的服从力之前，沈笠就已经在心中暗自夸赞了不下十遍。
“云堤城，听令！”
“向右转！”
“一！二！”
“向右转！”
“一！二！”
“向右转！”
“一！二！”
“向右看齐！”
队列整合完毕，方阵更加有模有样。
紧接着，音乐声响起，他们开始跳起了舞，而胜嘉良也在他们列队的期间回到了餐桌，他先是用纸巾擦拭身上的雨水，而后拿起酒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怎么样？各位，我看起来如何？”
“胜嘉良阁下的演讲在富有逻辑性的同时还富有激情，简直可以写进教材里面了。”
“庄学民博士你过誉了，那也不过是临场发挥而已。”
“果然——云堤城是一座排外的城市啊。”突然，昭雨筠这么说了一句，“一提到什么‘云堤城精神’‘云堤城的人们怎样怎样’之类的话，学生们就这么激动。话说所谓的云堤城精神到底是什么啊？”
“哦，那个，我稍微了解了一下，那个是蒋春文市长上台后一直奉行的一个理念。”云倧拿出手机，准备查找一下原来的旧闻，“诺——这是她的就职演讲，云堤城电视台的网址上面有高清视频。”
“你分享一个链接给我吧，回头我去看看，我们即将要见面的这位市长是一个怎样的人。”
“昭雨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沈笠试探性的问道，他不希望对方认为云堤城排外。“所谓的云堤城精神，就是改革创新与艰苦奋斗，还有发扬云堤城的‘雨文化’，毕竟我们这座城市是一座移民城市，初代建设者们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了下来，我们应该居安思危；这怎么会和排外扯上关系。”
“不好意思沈笠，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突然想到的罢了；但是，云堤城排外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希望为云堤城打造一个包容的形象？”
沈笠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只能默不作声。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只是把自己的角色代入到这座城市中去了。沈笠是一个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朋友的人，再加上自己神经病一样的性格，也不会有人愿意接纳自己；但是，他却又近乎痴狂一般的渴求有人能够理解自己，这种心理作用，让他无法面对云堤城排外的现实。
极度自卑的同时又极度的自负，这恐怕就是自己心理最真实的写照。
他期望着一个性格开朗的沈笠，而不是一个经常发疯摈弃一切社交的沈笠。
——可是……做不到啊。
今天昭雨筠的这句话，就像是劈头盖脸的将沈笠拉到这个尖锐的问题上，这种措手不及的感觉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沈笠虽然你身为科学家，但也算是教育界的一员。你看看刚刚胜嘉良将那些话时孩子们的反应，只要是强调云堤城市民身份的话，他们脸上就无一不露出灿烂的笑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哪怕是伦敦贫民窟最贫穷的人，在谈论起大英帝国的财富时，也会骄傲的挺起胸膛’，不要小看思想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够将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可是云堤城也没有这么富有啊。”
“我只是作类比，当然了，云堤城今后会变好，这是毋庸置疑的。我想要说的是，如果一个人的思想出了问题，那么这个问题很有可能会被带入整个社会，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沈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昭雨筠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导师楚立群；在自己思索的时候，窗外传来了又一阵歌声，那是学校音乐社的人发出来的，这歌声和舞台音响播放的声音杂糅在一起，显得杂乱而迷茫。
悲戚的国王心神不安勾勒愤怒的高墙
愁容满面的骑士了然唾骂模糊的港湾
被霸凌的孩童戴上面具成为旧时代的曙光
陨落的天才将守候最后的善良
Cloud Bank！（slave！）Cloud Bank！（slave！）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Capital！（slave！）Capital！（slave！）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游民祈求神明借贷最后的锋芒
提线的木偶师在幕后露出骇人的面貌
唱竽的南郭处士成为瞩目的明星
无害神像在日暮中泛着苍白的光芒
Cloud Bank！（slave！）Cloud Bank！（slave！）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Capital！（slave！）Capital！（slave！）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喂，那些人在唱什么啊？让他们安静点。”似乎是被歌声搅坏了兴致，胜嘉良喊来了他的下属职员，“你去和学校管事的说一下，让那些人别唱了。”
“我说，人家唱歌又怎么了？”云倧拿着手机一边翻动旧闻一边问道。
“我的员工在跳舞呢，我可不希望有不一样的声音出现而打乱了节奏。”
“唉——真受不了你这家伙，随你的便吧，你这么做我也理解。”
“怎么？搞得好像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有所谓啊，我这不没有表态嘛，正常来说我肯定会阻止你。”
在他们争执音乐的时候，沈笠朝着窗外望去，只见收到胜嘉良消息的工作人员，急匆匆的跑到那支乐队旁，及时组织了他们的歌曲继续演奏下去。沈笠注意到，在那支乐队中，有一对男女青年看起来明显不是学生的年纪，难道说有外来人员混进学校里面了么？不过既然是音乐社，请校外的人来进行演奏也不是什么问题。
——希望不会带来什么安全隐患。
先不管乐队的问题，餐桌上的食物几乎已经被大家一扫而空了，还剩下的就是那个没有人动过的果盘——西瓜和香蕉葡萄等水果被食物造型师摆放的像是个龇牙咧嘴的八爪鱼。至于其他人，则处在一种饭饱神虚的状态，丰若英应该是吃撑了，她躺在椅子上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露出肚子一个劲儿的揉，庄学民和仇黎似乎是在玩手机上的一款双人对战类的游戏，至于诺可，则是跑到自助台寻找有没有她喜爱的冰激凌。
“喂，诺可，少吃点冰激凌，一会回家了小心肚子疼。”
“我知道了博士。”
本还打算再去拿点吃的，徐振海却在此时站起来阻止了沈笠。
“各位……我看吃得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就此别过吧，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孩子要睡觉，我们也需要休息来面对明天的各种问题。”
“我说徐振海，你才刚到不久，这也太扫兴了吧；而且我看你也没吃多少，再吃点吧。”庄学民说道。
“你们不必为我做出太多的考虑，而且我回家还有自热火锅呢，有人需要我载一程吗？”
“我！嗝——”丰若英举手，“我住在天文台，能麻烦你吗？”
“当然没问题，请上车——”徐振海弯腰做出服务生的礼仪标准动作。“当然车不是我开的，我叫出租车，正巧也有机会了解一下丰若英博士的故事。”
“哈哈——你还真是个绅士，想必你的对象一定很喜欢你吧。”
“各位就别拿这件事情调侃我了。”
徐振海和丰若英走了，剩下的人也要计划好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我和仇黎准备再去学校夜市逛逛，听说南面的校区还有一些好玩的东西。”
“嗯？庄学民你们还没玩够么？”
“现在还不困，但是诺可要睡觉了，你开我的车回去吧，我和仇黎一会坐轻轨就行。”庄学民将车钥匙丢给沈笠，也离开了餐厅。
“那么，我们三人组也就此别过吧；关于蒋春文市长的事情，还请沈笠博士你多多帮忙。”
“一定一定。”
昭雨筠一行人也离开了，沈笠不知道她们接下来要去干什么，虽然对方总说双方是朋友，但他就连自己的新朋友的性格都还没有摸透，看来自己这个朋友也是不合格的啊。在冰激凌处拽走诺可后，沈笠牵着她朝庄学民停车的大草地走去。
在他们下楼，经过小径拐角的时候，刚刚演奏音乐的那支乐队中，样貌明显和旁人不符的男女青年出现在了面前。他们正站在电话亭下方避雨，同时收拾着自己的乐器，因为看到陌生人的出现，两人不约而同的朝这边看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在这里避雨，不会久留的。”男人率先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哦不……我不是学校的安保人员，我是这里的老师，曾经是……我是沈笠。”
“那实在不好意思了沈笠先生，将您认成了安保人员。”
“你们是音乐社乐队的人么？”
“不是，我和我爱人只是义务来协助他们的，毕竟我们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受到了他们的很多帮助。”男人看向身边的女性，眼睛里面满是爱意；不是那种看起来肉麻麻的感觉，而是十分温暖的目光。
“你们的歌很好听。”沈笠不懂音乐，不过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说夸赞的话。
在得到评价后，男人身边的女性微笑着用手语比划，好像是想要什么，对方是一个失语症患者，沈笠不懂手语，所以也就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啊啊——抱歉，她说不出话。刚刚的意思是‘很高兴认识你，谢谢夸奖’。”
“不能说话……那样的话，姐姐和别人交流不会很困难吗？”诺可有些焦急，似乎她很担心对方，这让沈笠有些惊讶。
“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当翻译，虽然旁人觉得是她离不开我，但出于某些原因，实际上是我离不开她才对。”男人摸着后脑勺傻乎乎的笑着，女人则用力掐了一下对方的腰子肉。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聂守信，而她叫做胡安。”
“你们好，听你们的话……你们不是云堤城的本地人是么？”
“是的，我和她是一边旅行一边靠着唱歌维持生计，因为听说云堤城是一座漂亮的城市，所以就打算过来看看。”
“那你们可能失望了，云堤城这座城市很排外的，不适合你们这些外地人待着。”沈笠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把刚刚昭雨筠调侃自己积攒的怨气，发泄到两个刚认识的人身上。
“说得对，我们找招待所的时候，老板看我们身份证后几乎也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叫做聂守信的青年看着叫做胡安的女性，然后又看向沈笠和诺可，“不过……我相信云堤城会变得越来越好的不是么？”
“嘁——”
不知道怎么，沈笠的心里面像是被针扎到了一样，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哦不……没有……咳咳……总之，你们外地人在云堤城待着可要小心了。”
“真有这么可怕么……”
话毕，沈笠拉着诺可离开了这对音乐情侣，虽然自己的穿衣风格也很土，但是他们那种2008年的风格更土，所以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话说。当然这不过是他的精神胜利法罢了，他之所以想要离开，是因为那句“云堤城会变得越来越好”的话。
——为什么外地人说这句话总感觉怪怪的。
——不不不不！我可不是一个排外份子！
“博士你刚刚的话好奇怪哦，那对哥哥姐姐好像也没有惹你不开心吧。”
“我故意用那样的口气给他们一个善意的提醒，再说了，我也没说错什么啊——”
“啊？”
“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真是的……”
走到庄学民所说的大草地，那辆黑色的沃尔沃就停在那里，二人上车，系上安全带，打开雨刷，远方云堤城城市的灯光与雨幕交相辉映，活像是一副印象派油画。欣赏美景的时间路上有的是，现在的他只想回到家躺在床上，然后好好的睡一个安稳觉。
于是他踩下油门，发动汽车。
可是汽车没有一点挪动的痕迹。
摇下车窗朝着轮胎的方向望去，原来汽车被陷在了泥里面，由于持续性降雨的原因，泥土变得十分松软，出现这种情况也在所难免；庄学民肯定也意识到了这点，再结合在数学社的时候他谈到自己裤腿上全是泥的话，沈笠大概也猜出个所以然来。
“庄学民！”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提供方：中国科学院属云堤城牡丹山天文台
读取人：丰若英
保密状态：B级
输入密码中……
指纹认证完成……
正在载入CAS云堤城独立数据库……
正在搜索源文件……
服务器状态：稳定……
加载数据中……
读取中……
读取成功……
●胜利集团：胜利集团是集地产、金融、健康、旅游及体育为一体的世界500强企业集团，董事长为胜嘉良，该集团总资产达万亿，年销售规模超4000亿，员工8万多人，解决就业130多万人，在全国180多个城市拥有地产项目500多个。根据《财富周刊》，胜利集团在世界500强中位列172位，《中国民营企业500强》排名第8，曾获得2031年中国企业营销创新奖。2032年与聚能生命科技有限公司争夺高新技术产业市场占有率爆发过价格战，2033年停战，根据知情人士披露，此次价格战后，胜利集团似乎有在云堤城开发的打算。
●远山区：隶属直辖市云堤城，与信业区、莲花区、出云区相邻，城市环境优美、商业商务发达、创新活力迸发、信息交通便捷，是云堤城对外交流的重要窗口。全区面积242.5平方千米，常住人口66.4万人，下辖13个街道，274个居委会。得益于立体农业技术，该区实现地区生产总值8903.68 亿元。标志性建筑为云堤城中级人民法院、中国科学院云堤城分院、云堤城第一人民医院、雨信公园、“雨凇”茶园、牡丹山生态保护区、云堤城雨花游乐场、淮月楼餐厅、云堤城国际机场、远山区第三中学、远山立体农业基地、远山区风力发电站。
●莲花区：位于直辖市云堤城中央，被出云、信业、远山、静海四区包围，其所辖地大多被牡丹山占据，虽位于岛屿中央却不是云堤城的市中心，是云堤城的旅游和教育大区。该区面积252.8平方千米，绿化覆盖率80.1%，常住人口42.3万人，地区生产总值7521.2亿元，标志性建筑为莲花池公园、桃花天台、星光穹顶酒店、静海师范大学、新海商业广场、云堤城雨凇大剧院、牡丹山、莲花区时雨路派出所、寒天寺、陈雨楼、牡丹山天文台、市政大楼旧址等。
●静海区：隶属直辖市云堤城，与莲花区、出云区、信业区接壤，该行政区由于地理因素，全区有40%的地区是咸水沼泽地，因此不利于开发，只能作为住宅区和旅游区而存在。该区面积624.2平方千米（包括部分海洋面积），绿化覆盖率76.24%，常住人口72.4万人，地区生产总值4563.2亿元，该行政区标志性区域有：李家四川味道、圣约翰大教堂、橙光别墅区、雨帘路农产品批发市场、凌雨影院、新华书店、橙光站、五四青年纪念公园（原为心雨儿童福利院）、新华书店、云堤城高级职业技术学院、濛雨港、静海师范大学附属中学、镇海酒店、镇海湿地公园。目前担任静海区区长的人为钱兴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