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神明
高墙之外，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守矢神社算是长野县比较有名的神社了，而我从出生的那刻起，就背负上了作为巫女的重任。可是，对于我来讲，巫女又算什么呢？周围没有高高的墙壁，也没有所谓的牢房，然而这与世隔绝的景色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把我和其他人隔离开来。
“你未来会是东风谷家族的巫女，你要背负起属于家族的责任。”
烦死了，不是吗？
早上，一如既往，沐浴更衣，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前来服侍早苗的侍女：“早苗小姐，今天巫女大人让您换上这套衣服。”
仔细想来，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是每一个巫女在一生中只会经历一次的大节日——敬神节。当新代巫女到达9岁生日的这天，就要请神明降临。
早苗换好衣服，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正厅。
今天是守矢神社的大日子，许许多多的人都集合在了这里，母上对早苗伸出了手，那一刻似乎倍感温暖。有母上在身边，似乎一切都轻松了些，人们吟诵了各种各样的词汇，那些我所听不懂的词汇。
所谓信仰，又是什么呢？
自己从出生那天，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到底信仰着什么？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我得到了答案。
祭品是早早已经选好的，选取的是一个刚刚出生的，不带有任何污秽的孩童，经过用圣水的精心洗涤和浇灌之后，被处理干净，然后精心装点，选取了最嫩并且最有味道的部位，放在那供奉台之上。
“那是人的肉，是祭品，是信仰的具现，用以请神，用以敬神。”
早苗摇了摇头，身体不断地向后退：“不，我不吃。”
谁都可以违背命运，只有巫女不行，因为巫女所拥有的，是命运所赋予的，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再回头了。守矢神社，之所以能延续百年，靠的就是这个封建却又同样进步的仪式，从神明那里，寻求祝福。
有了神明的赐福，守矢神社，能延续百年千年万年，甚至能左右这个世界的未来。
人们一拥而上，将我摁在地上，不顾我的挣扎，用手强行地扒开我的嘴，我向母上投去目光，寻求庇护，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答案：“无论是我们，还是祭品，都是自愿的。”
当我吃下了那块肉之后，神明如约而至，人们把我捧了起来，庆祝新一任的巫女降临，几日后母上寿终正寝，而我成为了新一任的巫女。
这算什么神明啊，为什么要去求这样的神明？神明算什么？我不明白，我一直都不明白，这样的疑惑困扰了我很多年，直到后来，我从神奈子那里得到了一个答案：“祭品，仅仅是让神明得以存续，而神明，会让人们得到信仰，让这个世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这是一个谎言，从一开始就存在的谎言，为了让人们信仰，要求人们献上所谓的祭品，要求巫女必须去进食所谓的祭品。吃过人类的我，还真是丑陋啊，丑陋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看，很久以来，守矢神社是没有镜子的。
那么，幻想乡，是不是也是同理呢？
在一次又一次进献祭品中，我逐渐麻木，我随着神明来到了这个所谓神明生活的国度——幻想乡，然而这个幻想乡，和我所认知的人类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去为我们争取足够的信仰。”
巫女是什么？到头来只是用来侍奉神明的傀儡罢了，但是我心甘情愿想当这样的傀儡，毕竟面对这两个神明，我至少知道，我在这个世上还有某种存活的意义。
曾经的我，想学画画，想唱歌，想像一个正常的同龄人那样去自由自在生活，然而母上来到我的面前，把我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画，撕得粉碎。
“早苗，你未来是要成为受人敬仰的巫女，不能去做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我尝试逃走，尝试过很多很多，然而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原来你是巫女大人，对不起。”曾经的玩伴哭着跑开了，那一时刻，我哭了，我不想让人把我当成巫女，只想让人把我当成早苗。
如今我是什么，一个傀儡，一具活着的尸首罢了。
争取信仰的意义是什么？科技发展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灵梦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然而，在两个神明的要求下，我却不得不向灵梦宣战，这又是为什么？我到底是为什么活在这个世上的？我已经厌倦了，厌倦了去吸收信仰，厌倦了活着，我想死掉，死去也许是个选择。
“早苗。”门外响起了灵梦的声音，“一起去退治异变吧！”
灵梦小姐给了我一个意义，给了我一个存活的意义，和灵梦一起退治异变，我在那里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命运。然而，这样的生活也就只有那么几年而已，如今，已经近十年没有发生过大异变了。
一开始灵梦还来找过我，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没有异变了，巫女也就无所谓了。每次的祭典我都会去参加，但是每次我都感觉特别空虚，似乎自己一无所有。
人们有说有笑，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河城荷取正在向幻想乡募集新机甲的设计图，旨在制作一个可以上天入地的机甲，我有点感兴趣，便随手画了一个送给了河童们，没想到河城荷取第二天就找到了我：“早苗，这是你画的？”
我点了点头，河城荷取便邀请我同她一同前往玄武之泽，在那里我见到了很多河童，河城荷取走到了众多河童的中间，正式宣布道：“大家注意啦，本河童正式宣布，从今天开始，东风谷早苗小姐就是我们未来的机甲设计师！”
听到这句话，我震惊了，连忙摆手推脱，可是，河城荷取却不由分说地给我介绍起了工厂的构造。很快，她带我来到了一个装满各种各样原料的房间，河城荷取拿出了我的设计图，说道：“这些原料，在一个月后，就会变成你设计图上画的样子！”她又继续补充道，“早苗，你的设计简直太完美了，完美到我都挑不出来一点瑕疵！”
那一时刻，我再次拥有了存在的意义，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成为别人所需要的那个人。河城荷取向我再次提出了邀请：“早苗，最近一段时间，你就呆在玄武之泽吧，八云紫想征服幻想乡外的世界了，最近对高科技的需求愈加频繁，所以，你能不能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我答应了，那几天是我生活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不用再去操心什么信仰，不用再去想什么神明，只需要每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河城小姐，我觉得这里这么设计一下比较好。”
“我怎么没想到呢？早苗，你真是个天才。”
河城荷取给我办了一张银行卡，她往里面给存了很多钱，算是我工作所获得的报酬。我拿着这些报酬，久违地去了次高档餐厅，久违地和灵梦举杯痛饮，灵梦笑着调侃我，说道：“你还是不愿意喝酒，天天喝咖啡对身体可不好。”
“只是对咖啡有点上瘾而已。”
离开了餐厅，走上了和守矢神社不同的方向，我来到了玄武之泽，回到了河城给我准备的房间，拿起桌上的笔和纸，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然而，一个电话打破了一切，是神奈子打来的：“早苗，你最近一段时间上哪里去了？”
“我在玄武之泽，给河城……”
“我知道，你在给河城荷取设计机甲，对吧？你别忘了，你可是守矢神社的巫女，身为巫女去做这种事情，你还想不想要信仰了？”
我害怕了，带着各种各样的心理，回到了守矢神社，见到了那两个所谓的神明，已经反感了，腻烦这一切了，不是吗？
如果我不是巫女，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只要能在外界快快乐乐生活一辈子，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所谓巫女，追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信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如今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从一开始作为傀儡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照着那些人们早已铺好的路不断前行，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我似乎看到了那个对着人肉大快朵颐的自己，看到了浑身上下被缠着人偶线，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自己。
神奈子威胁了河城荷取，我失去了一个能跟我推心置腹交流的朋友，然而，这两位所谓的神明，把我辛辛苦苦赚到的钱，花的一分不剩。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这两个神明用来满足自己的工具吗？
我已经受够了，不是吗？守矢神社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所谓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又在哪里？海啸台风一次又一次冲刷着这个脆弱的国家，你们所谓神明的恩赐又在哪里？
守矢神社几千年来一直信奉着你们二位神明，你们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欺骗，谎言铸就了你们这些所谓的神明，所以还不如死了呢！
早苗提着刀，一步步向面前的诹访子走去，诹访子吓得不轻，整个人瘫倒在地面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绝望又恐惧地盯着早苗，似乎在用目光求饶。早苗并没有在意，她举起刀，目光冰冷又无情，用不带任何情感的腔调说道：“你们还不如死了呢，现在我要去侍奉真正的神明了。”
瞬间，手起，刀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