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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煌羽

2021-04-02 12:41 作者:陵玄卿  | 我要投稿
“林小羽,出列!”
“到!”
“去,给大家演示一下三箭连射。”
“是!”
林小羽摇摇晃晃走向弓位,像一只小鹅。这是她为了让自己显得有男子气概而发明的一种走路方法,却不知少女的小身板,怎样都娉婷。
咻,咻,咻。
三箭连发。
第一箭正中靶心,第二箭在靶心上方一点,第三箭在靶心下方一点。三箭连成了一条直线。
完美的演示。
但没有掌声,也不会有掌声。
这就是军营,纪律严明的鹤雪军团。
队内其他人纷纷走到弓位前,开始进行一天的训练。
训练结束后,天色已暗,林小羽和其他人一起来到了营门前,寻找自己的亲人。
林静姝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广袖落风裙,很是乍眼,林小羽一眼就看到了,在汹涌的人群中,林小羽招手大喊:“姑姑,我在这儿!”
林静姝的丈夫和林小羽的父母在一次出海中音信全无,只留下林静姝一个女人,林静姝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和不满三岁的林小羽。
三个女人艰难度日,终于熬到了林小羽的十六岁。
林小羽自幼便在飞翔上展示出惊人的天赋,这使得她在十六岁时成功通过了煌羽的考察,并经主试官赏识进入了鹤雪军团。
煌羽中女性羽人的比例并不比男性羽人低多少,但进入鹤雪团的就寥寥无几了。军队,终究是男人的天下。
林小羽作为一个女性羽人,从小读书倒是尚可,但无才气,女红做的一般,做饭做得马马虎虎,唯独喜欢舞刀弄枪,尤其喜爱射箭,且于射箭一事上天赋异禀,有“神射手”的外号,唯有鹤雪团中人可以匹敌。
一来是人以群分,二来是为了每月600金铢的俸银,林小羽于十六岁生日第二天正式加入了鹤雪团。
鹤雪团在待遇上与一般的羽人军队没有多大差别,都是一人一个帐子扎下来,天刚亮就要集结练兵。每天天色还未明快,林小羽就如一只小鹿,穿越营地,穿越树林,来到小溪边汲水。等到她回去时,营里的人大多刚刚起床,于是她又提着木桶从臭烘烘的男人们中间走过,回到自己的帐篷。
不分男女,营中与林小羽年纪相仿的也不多,只有三个人:分别是十五岁的韩安特,十七岁的洛吉和十八岁的朱枭。他们都是男孩子。再往上的就都是二十岁以上的人了。
因而林小羽在营中倍感孤独。
但营中戒律森严,林小羽又没有别的爱好,便只能在演武场中一遍又一遍地射箭。
斗转星移,林小羽的脚下在日复一日中踩出了坑,而她的箭技已臻超神入化。林小羽起初只是一支箭一支箭射出去捡回来地射,后来渐感乏味,她便换着花样,几支箭连射,几支箭齐射,这样到最后竟也练成了四箭齐射和连射不换气的神技。林小羽成了鹤雪营中的神射手。
成为神射手是有用的。
校尉高看一眼,同侪也不敢因为她年幼又是女人就横加欺侮。
林小羽的世界就只剩下了练箭,射箭,以及,相依为命的姑姑和堂妹。
此次见到林静姝,林小羽心中五味杂陈。
“姑姑,您清减了。”
“小羽,你也瘦了,鹤雪团老是这么辛苦。不过也多亏了你们,才有我们的安宁日子。”林静姝说。
“您真的要嫁?”
林静姝愣了一会儿,说:“对。”
“那涟颜呢?”
“她跟着我,一块儿到穆家去。”
林静姝又补充道:“他们会对她好的。”
林小羽攥紧了拳头:“难道我每月六百金铢的俸银还不够吗?”
林静姝轻轻抚摸林小羽的额前发,道:“不是这个的问题……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林小羽明白林静姝是什么意思,她退后两步,到帐门前,对林静姝说:“姑姑,感谢您多年的养育之恩,请您好好对待涟颜。”她又顿了顿,道:“以后您不用来看我了。”
说完她一把掀开帐帘走了。
只留下林静姝在原地叹气。
“大哥,这孩子,可真像你。”
夏夜,轻风微凉。
林小羽坐在河岸边的草地上。
有人从她身后的草丛里拱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嗨!”
是韩安特。
“你怎么来了?”林小羽问道。
如果她没记错,韩安特所在的第三小队今晚应该前往阜城执行任务。
“任务临时取消了,原因不知道,队长的脸色,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的难看。”韩安特说。
这可是件稀罕事。
试问什么人敢给煌羽脸色看,又有谁敢对鹤雪团甩脸子?要知道,其他部队的将领对鹤雪团的人向来是毕恭毕敬,遑论给鹤雪团的人难看。
林小羽突然对这件事充满兴趣 但知道韩安特不可能知道什么,于是没再问什么。
“喂,你知道吗,”韩安特突然神神秘秘地说,“鹤雪团其实是前朝军队的名字。”
“哦?”
韩安特眉飞色舞道:“那个时候,像我们这样的煌羽,都叫做鹤雪。”
“嗯。”
“而且,”韩安特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那个时候的羽人们,长着鸟类一样的白色羽毛的翅膀,他们的身体构造也和鸟类一样。”
“所以你要告诉我,是什么造成了这种进化吗?”林小羽用了一个从古书中看来的词:进化。
“这我可不知道,”韩安特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可能跟我们没出成的任务有关。”
“这些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林小羽问。
“营里的人都在说。”韩安特说。
“哦,我知道了。你就当他们在讲故事吧。我有点累了,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林小羽说。
见林小羽倦了,韩安特点点头:“行,我先走了。”
韩安特走后,林小羽并没有再在河边逗留。她立马回了营地回了自己的帐子。
她有预感,山雨欲来。
青都皇宫大殿。
灯火通明。殿中舞姬款款扭动腰肢。
羽皇夫妇端坐在大殿中央,时而互喂水果,时而逗弄年幼的王子公主。
帝后感情甚笃,琴瑟和鸣,众人皆知。
“紫瑶,你累了吧,回去歇着吧。”
“不,陛下,臣妾不累。”
皇帝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就依你。”
“霍戈罗尔将军!”皇帝突然高声道。
“在。”将军放下酒杯,立马来到御前。
“霍戈,粮饷被劫案查的怎么样了,可有劫匪的踪迹?”
“回陛下,那名劫匪似乎擅长易容,神出鬼没,如果不下大力气,恐怕实难……”
“霍戈,我上次不是给你签发调兵令,允许你从鹤雪团调人吗?”
霍戈罗尔抱拳道:“禀陛下,此次所遇敌手实非常人,恐怕要出动鹤雪团中的神射手才行。”
皇帝听后,半晌,笑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安排的。今天本是庆贺明月节,不宜说这些事情,你下去吧。”
霍戈罗尔退下后,皇后问道:“陛下,还是粮饷的案子吗?这次的案子怎么这么棘手呀,连霍戈将军出马都不行吗?”
皇帝叹了口气:“霍戈坚持要调鹤雪团的神射手,此前未有此例。此案着实非同小可。”
“陛下不必担心,霍戈将军一定会破获此案的。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皇后在皇帝身边轻声说。
皇帝合上了眼睛:“但愿如你所言。”
枢机阁。
“蔡大人,您可别转了,您转得我头痛。”
“我这不是着急吗?”蔡伯偕说。
“您是中书省尚书,您来我这枢机阁是干什么?”
枢机阁梁大人一脸头痛。
“在你这儿,这不是,都是自己人好说话吗?”
“唉,老蔡”,梁大人呻吟道,“知道粮饷的案子难查,但案子还在您中书省,还没到我这儿呢。等您把案子查的水落石出,把档案一装,送到我这边儿来,我在这儿给它一归档——这就叫各司其职……”
“老梁,”蔡大人说,“这个案子皇帝陛下让霍戈罗尔去查了,还从鹤雪团抽人手。我心里很不安定。”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能指望鸟人能给你多大信任……”
“老梁!”蔡大人一把捂住了梁大人的嘴,环视左右,见无人注意到这边,才松开了手,道:“说话当心。”
“鸟人怎么了?”梁大人嘟囔道。
蔡大人给了梁大人一个眼神:就你知道的多。
梁从戒也收了收懒散之态,正经起来:“老蔡,说说案情吧。”
蔡伯偕点点头,从头讲来:“粮饷是在陉州古道被劫的。那天下着大雨,路上泥泞不堪,押送粮草的是季金石将军麾下第四营,由纬千方军长领队。”
纬军长时而遛到队伍中间,时而绕到队伍后方,小心侦查着队伍的各个方位。就在行至古道一半的时候,迎面驶来了一只商队。这样说是因为他们拉着很多木箱,上面盖着稻草,像是运货的。
两支队伍正要迎面撞上时,颇有默契的左右错开了。纬军长想看清领队人的脸,可是因为下着大雨,双方都披着厚重的蓑衣,戴着宽大的斗笠,因而纬军长只看见了对方与常人无异的黄褐色的下半张脸和壮实的身躯。
双方的队伍纪律都很严格,一片死寂。
突变发生在双方队伍错开走了一半的时候。那个时候,商队的最前头的人刚刚走到押送粮草的队伍的正中间。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他们有刀!”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对方的武器主要为砍刀和环刀,出手凶狠,身上穿着笨拙的蓑衣似乎完全不影响他们的发挥。他们与军队打成了平手。双方都损失过半。
混乱中,不知是哪里起了一团火,就在这雨中,雨水浇不灭,在木车和死去的人的蓑衣上都烧起来,烧成一片,也烧到了粮草。
纬千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粮草被烧掉了。
混乱中,对方剩下的人成功逃走了。纬千方只能带着剩下的人撤回附近的驻营中,向当地守官报告此事,请求上禀。
事后,郡守带人去现场查看,发现遍地是蓑衣,但蓑衣内是空的,那些尸体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好在纬千方手下押送粮草的士兵的尸体还在。遗留在园地的木箱都是空的,雨水又将地上的血迹冲刷掉了,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一场闹剧。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有人搬走尸体。”梁从戒断言道。
“尸体那么多,要处理掉需要好大一群人,这样一队人一定会引起注意,但官府没有接到有目击到这样一群人的报告。那些尸体,就像自己蒸发了一样。”蔡伯偕说道。
“老蔡,”梁从戒道,“你觉得你们刑部和刑务司接得住这个案子吗?”
蔡伯偕沉吟道:“我执掌中书省这些年,从未遇到这样的怪事。老实说,我没有把握。”
梁从戒又道:“你觉得霍戈罗尔呢?”
“武将,兴许有别的法子,能另辟蹊径。”蔡伯偕道。
他又道:“其实,只要能把案子查清,为陛下分忧,别的,都无所谓了。”
“唉,老蔡。”梁从戒叹气道。
蔡伯偕与梁从戒本是东陆士子,只因东陆割据混战,内务腐败,诸国积贫积弱,世家大族把持朝政,有功名之人多随波逐流,攀附权贵,甘作幕僚,余下士人沉迷互相吹捧,不思上进,故以蔡伯偕、梁从戒为首的有志士子南渡碧波海,来到羽人的国度,向羽族君主自荐,将东陆的先进知识技术引进羽族,改革官制,改进税法,力图促成羽族的繁荣与人羽两族友好。
只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这些年,蔡伯偕也时常思考,自己究竟是在为羽族效力还是在为人族效力。
好在,这些年来人羽两族相安无事。否则,如果有一天,两族之间爆发战争,蔡伯偕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梁从戒则没有任何沉重的思想负担。他常说自己个长工,皇帝的长工,自己仅仅是打工拿钱而已。
每次有羽族保守派势力上疏朝中人族势力过盛请求裁撤部分朝中人族官员,蔡伯偕总是如临大敌,梁从戒在昏昏欲睡之时忍不住发表感言:“臣请求陛下允许臣告老还乡。”
“梁大人,我先走了。”
蔡伯偕起身拂衣,向枢机阁外走去。
梁从戒端坐在案前,没有起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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