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4（博士&特蕾西娅）][黎明骑士]Chapter12 恍如隔世（上）
画面再次模糊。
特蕾西娅知道，自己又要陷入下一个情景。
她开始有点后悔一开始听了那个血魔的话就急匆匆的跑到这里面来。
毕竟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虽然是为了要看到赫伯特的早年经历，但也没打算要看到这些东西……还是以另一个人的视角。
他相当有魅力，无论是人品还是才能。但是……却离那种统兵作战的指挥官的形象相去甚远。
不如说，在现在自己已经看到的片段里，少有表现他作战谋略的场景，反而是亲身犯险的次数比较多。
这对自己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看来是有人故意不想让自己了解到有关的消息……果然是他？
都不用考虑，到这里为止，见到的就只有一个表情真挚，神神秘秘的血魔，不是他是谁。
看来是他故意给自己下绊子。
亏得他还故意表现出一副特别友好的样子。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为了让自己放下戒心，自愿进到这里面。
现下最麻烦的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出去。
自己还不清楚那血魔和赫伯特的关系，也不知道这一切是否在赫伯特的计划之内。
只是，这一切都建立在自己绝对信任他的基础上。
可现在自己还有的选吗？
在有限自由的方面，这次奇异的精神链接倒是相当值回票价。
单论这种体验记忆的方式便相当奇妙——感觉就像在经历另一个人的人生，甚至比自己现在的生活轻松得多。
想到这里，特蕾西娅一下子坦然了不少。
有点儿向往，但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在现实里拥有。
但反过来想想，能在这里暂时体验不一样的生活，还不用担心自己的责任会被荒废辜负，也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
眼前的情景一次次变化，特蕾西娅感觉自己逐渐为这样的生活着迷。
她看到了许多之前以自己角度难以体会的画面。
午后的阳光下，气氛温和的博物馆和教堂；行人来往的十字路口和它旁边的古旧小楼；绿树环绕的小村落、高楼林立的城市。时而经过的电车，集市上嘈杂的声音。书桌上有些落灰的台灯，抽屉里长久不用的钢笔。
平淡安稳——她想着。
若是赫伯特的生活能这样下去就好了。
双月高悬，和天空中群星一起闪烁的海面，冰凉的潮水缓缓涌来，又缓缓退去，冲刷着两人的足迹。
夜深人静，静静流淌的山泉悄无声息地流过，正如坐在屋内看着这一景象的两人内心般宁静安逸。
画面又开始逐渐变化……但特蕾西娅突然心有感应，感受到一丝不寻常之处。
这是……缺陷？
不。
是屏障。
她强迫自己运转技艺，打断这种随波逐流的状态。
周围的一切都陷入绝对停滞，诡异的平静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
她很确定，是有人不希望自己按照自己的需要自由选择获得自己需要的记忆或者这记忆洪流之外的部分。对方似乎更希望自己在这样的精神牢狱中不停打转，直到赫伯特那边主动断开链接。
特蕾西娅很自然的把这些归结到刚刚哄骗自己的血魔身上，却没有怀疑其实是赫伯特自己本来也不清楚自己的精神状况……
她试探着运转技艺，在这空间中运动、摸索。
果然啊……特蕾西娅暗叹一声。刚刚运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却只是能触碰到一层若有若无的阻碍。尽管那阻碍看上去虚无缥缈，但是却好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唔……那就如此吧！
特蕾西娅凝聚自己的技艺，狠狠撞向看似不存在的边界。
什么都看不到，仿佛石子沉入湖中。但意识中传来一声脆响，好像什么被打破了。
一开始只是些许细微的声响。
随着技艺的增强，黑色法术凝聚，占满空间，紧接着，就像玻璃杯被摔成粉碎的声音。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在心中升起——特蕾西娅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自己的技艺这样有意义。
不同于那种被动的拉扯的感觉，现在的感觉更像是……自由的选择。
她心情轻松了不少。
现在应该就可以了……吧？
那么……让我看看，这被封印起来的，究竟是什么？
感受到周身一阵温暖，特蕾西娅又失去了意识。
漆黑的密道里，一队装扮奇异的萨卡兹战士像邪恶的幽魂，飘荡在空中一般，按照特定的韵律行走着。
赫伯特站在他们身边，仔细观察着他们身上的挂饰和手里的法杖。法术波动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逐渐皱起眉头。
所有的人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仍然做着自己原本该做的事。很难相信，在这样的场合，这些训练有素的战士居然会任由一个不属于他们阵营的陌生人在这里走来走去。
正当赫伯特打算靠近那个法术祭坛的时候，一阵恍惚突然袭来——毫无征兆。赫伯特看着自己的身体闪动了一下。
这是……
那条阻滞，被打破了？很会玩嘛，殿下。
不过……想必你不会愿意看到那些的。
连我都不想回忆起的事，不敢回忆的事，会是什么呢？
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低不可闻的叹息。
我也很想知道啊。
身着灰色长裙的少女喝完杯中的最后一滴咖啡，看着放在桌上的旧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一脸无聊地看了看手上不走字的手表。
“喂，你什么时候把她弄出来？”一个蓝发青年仰面躺在摇椅里，杂志一样的书扣在脸上，显得他即将睡着一样。
“嗯……我估计差不多了。她现在应该在赫伯特的论辩经历中打转吧？”
她尚且不知道，特蕾西娅不仅完美符合她的预期，甚至远远超出了——几乎差点儿到了比现在的赫伯特还要了解他自己的程度。
“说起来我们其实没必要非要她用那种方式参与吧？一般我们不都是用旁观者的那种……叫什么来着？不知道凯尔森在想什么。你也是，居然由着他胡来？”
“我有什么办法？我把那小家伙儿送回笼子里的时候，刚到那，一切就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而且，要是让我来的话，恐怕还真得犹豫一下。不过，凯尔森也算是解决了我的纠结。挺好的啊，要是让她自己来的话肯定就是最轻松的咯，但是……让她体验一下做赫伯特论敌的感觉不是很好么？又不需要在现实中负责。你难道不期待她体会到被赫伯特怼到无话可说的感觉？”
“你这就叫死了都不让人省心。你不知道和他的观点最不对付的人是谁？你不知道是谁让他费尽心思才能保持那么一丢丢尊严？我说……那位特蕾西娅毕竟是这个卡兹戴尔甚至泰拉的未来，一言一行都牵扯着万千人的生命。”
“嗯……不会吧？不过也没什么。卡兹戴尔？和我有关系么？泰拉？早晚要毁灭的。而且你总得承认吧?我这是优待——毕竟在这里她一句谎话都没说。要不然……我就把她永远留下。”
“万一她打破了赫伯特的界限，怎么办？万一她看到一些……不合适的。许多是‘他’的碎片。收拢它们，防止再次暴动可不是轻松的事。”
“她应该没那个本事。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把那块切去就是了。”
少女气定神闲，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她身上的气息让人熟悉哦。我得去路德维希那边看看。你快把她放出来吧，趁她还没探到我们的底细。”
蓝发青年起身离开，顺便带走了自己的热茶和座椅。
“……嗯。我这就把她弄出来。”
少女脸色一黑，放下手里的茶杯。把书朝着空中一丢。
黑色光芒一闪而逝，那本书便无迹可寻，凭空出现了一个萨卡兹女人，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少女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伏在地上，脸色绯红，嘴里还有不知道为何而发的低吟，身体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好像才明白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大图书馆，看了看周围，长处一口气。只是脸上还挂着刚刚记忆里经历的余韵。
“你好啊。怎么样，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么？”
少女笑眯眯的看着她。
“嗯……嗯……你好。”
特蕾西娅借着少女伸过来的手，有些勉强的爬起来，挤出一个笑脸。现在两腿还有些发软，而且……
一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特蕾西娅便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那种奇妙的感觉还残留着一点影响，整个人似乎都要融化了一样，任由摆布。也不知道刚才发出的声音到底是自己还是那个片段里的人。
甚至都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赫伯特。
“我是接替那个血魔的。呃……你情况好像不太好。身体不太舒服？”
少女看着特蕾西娅脸上的红色，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已经知道她做了什么，让特蕾西娅越发无地自容。
“不……没什么。只是……还有别的有关的……”
少女牵着她的手，走到沙发旁，自始至终没有松开。
这让特蕾西娅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即便她和那个血魔是一伙儿的，但至少对方不把自己当成敌人看待。
“你刚才不会是看了一些隐私之类的东西吧？”
“嗯……唉，看的很清楚。”
特蕾西娅脑海中又回想起看过的情景。黑色的怪物，不稳定的源石结晶，激烈的争斗。也有静心的研究，愉快的假日，还有……感情的交流。
她又不禁回想起最后一段记忆中的情景，顿时感到身上又有那种灼热火辣的感觉升起。
少女拍了拍手，把特蕾西娅叫醒：“喂，小家伙，醒醒。”
“啊……抱歉，我只是有些走神。”
“你是不是接触到一些……不太雅观的回忆了？”
“咳……”
少女很是“宽宏大量”地挥了挥手：“算了，我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还是说正题吧。你觉得赫伯特怎么样？”
“是个很好的人。”
“很理想，是吧？毕竟是我弟弟。”
“……虽然你说的对，但你这话还真是……嗯？你是他的姐姐？”
特蕾西娅有些惊讶——在这些天的谈话中自己完全没有听说他除了凯尔希之外还有别的亲人。
少女对这样的问题显然没有惊讶。
“你们毕竟才认识了一天，他没必要把所有的亲友都告诉你。嘿，顺便说一句，我其实是死了。嗯。只是执念让我留下那么一丁点儿碎片，作为这附近运作的机制之一。不仅如此，那个血魔，还有其他的朋友，也都是。赫伯特不知道我们存在的价值，也不知道我们的意义，但我们知道他，知道他们，也理解他们正承受着什么。”
说到这里时，少女一向活泼的语气还是掺上了一丝忧伤。
“所以你们是用这种形式陪着他么？”特蕾西娅突然感到有些心疼。
既是为了不明真相的赫伯特，也是为了这些在赫伯特背后默默陪伴的人。
“不……我们不是实体，更不算是什么独立意识。如果你非要类比的话，不如说是他在陪着我们。我们连自我都没有，只是某段和某人极像的片段，作为装置的零件维持着运作。现在他的生活就是我们的意义。”
“……你们都很好。”
“是啊……可惜根据以往的印象，好像是我们的前身一直在伤害他。好了，不提这个。你是不是……解开了什么？”
少女意有所指，语气里的俏皮让特蕾西娅感觉有些不妙。
特蕾西娅果断地选择说实话：“嗯。我感觉到了，有些阻滞。我以为是你们设下的障碍。所以我就冲破了。”
少女的脸色迅速变化，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还掺杂着些复杂的情绪，最后还是恢复正常，微微叹了口气：“哎……我知道。赫伯特那边可能收到了一点点影响。我说……我们没有说过的事不要随便尝试啊。你这样是对你们两个人都不负责，明白么？”
“会伤到他吗！？”
“就你这样的还想伤到他？”少女的口吻有点恢复她本性中的倨傲，不过又很快收敛起来，“只是，他不知道你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会担心你。毕竟，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屏障是怎么来的。只是，那里似乎藏着很多会摧毁他现在的神志，令理性转移到内侧的开关。至少在你冲破牢笼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那家伙安分了一些。是什么能让它老老实实回去？怕是取得了某些成果，得到了某种满足。不过，有赫伯特放任的成分也说不定。”
“……对不起。”
“不用自责。毕竟赫伯特从来就没有把那一面看作是不同的个体。即使某天你发现他性情大变，也不必惊讶。事实上，他只是回归本性罢了。”
“回归本性？”
“是啊。你不觉得，他现在很压抑吗？好像在竭力表现自己的理智、冷静，偶尔却又疯狂到让人无法接受。”
“有些部分，还是不太清晰，至少很多人的名字……我听不到。又或者是没有说清楚。”
听到这里，少女表情又变的轻松起来，靠在沙发上。
“那是你没能完全解开。没事，不知道也无所谓。顺便说一下，我叫——。”
少女看似随意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但特蕾西娅一脸茫然的样子，显然还是没听明白。
好吧，那这样也好。
“那个，我还是听不懂那个音节。”
“就是受赫伯特认知的限制。看来赫伯特对我们也只是留有一点儿印象罢了。”
“……”
“不提这个了。我们回到原本的问题——你要找的部分并不在那个小本子里。”
“……的确。”
“而且，我们经历的战斗，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毕竟情势不同，我们又不能把所有的战局都一一铺陈在你面前。赫伯特的计划往往牵涉到几个国家的长远命运，而不仅仅在于某场战役的胜负。事实上，为了达成目的，他并不介意输掉一场甚至几场自己指挥之下的战争。”
“那，我又该做什么？”
“不如……你仔细想想，之前有没有见过赫伯特？”
“嗯？”
“我才找到，我终于找到了……特蕾西娅，一位无名的萨卡兹贵族小姐？”
少女突然一副恍悟的神情，毫无征兆地抽出法杖点在特蕾西娅的头顶。
萨卡兹小姐毫无防备，便感到自己的脑海中瞬间被一段陌生而熟悉的碎片信息填满……
那是一份作战计划书，还有……
这是哪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