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游破罗志 第七十五回
马大师计杀衰勇士 混元功名满天平州
移肝换心不成事,思歪频乱实蹉跎。
不拴金猿戒慵懒,随放意马乐怎多。
玻璃点起琉璃盏,隐却珍珠宝贵过。
辱家丧门言护邦,贪私也能称保国?
且说上回,马叫马护邦“荣归故里”,骑在高头大马上四面问好,徒弟打着幡走在前头,引马叫归家,行到马府前,散了众人,只带着几个亲传弟子,马叫翻身下马,拍门数下,皆没反应,马叫遂喊道:“爹、娘,马叫回来了!”后壁厢转出一个老人,约六十出头,哑着嗓子道:“马公子回来了!”
马叫问道:“汝何人也?”老人道:“公子忘了,我是守门的马安。”叫方才想起,忙问道:“我父母哪里去了!”这马安不说,先请马叫并四个徒弟进隔壁小屋里坐下,茶也不泡,流下泪来,背后马叫大徒弟梅本世急道:“老人家何故哭泣,我师公如何了?”安道:“公子一走二十多年,老爷太太无一日不思念,到处寻找不到,前年听闻公子名大,就请人找来,谁知没走几天,让一个恶霸找到家里,那厮强占了马家,将老人家赶出去,强纳了少奶奶,当晚便一头撞死了。”
众人听了大惊,马叫拍案而起,喝道:“这该死的恶霸!我父母哪里去了?”马安道:“二老没有活命钱,只靠亲戚收留,那恶霸又要找事,二老安置不得,就在县南巷子里安歇。”马叫大叫一声,赶步去寻,马安等跟在后面,四个人煞气腾腾,行一半,飞来个小童,对马安道:“不好了!夫人老爷死了!”惊得马安魂飞魄散,马叫道:“发生甚么事了。”众徒弟见师父安稳心想:“师父真的功高,父母遇害,也能安然不动。”
小童道:“刚刚二老借钱回来,正撞上恶霸,老爷张嘴就骂,被恶霸打倒路上,正飞来辆马车压死了,太太见了当场惊死。”话音未落,几人急赶去,见二老横尸街头,马叫放生大哭,四个徒弟急忙扶住,不五分钟,马叫收泪,问马安那恶霸哪里安歇,安道:“却在前面开武场,每周末到宅歇息。”叫取出银子道:“老哥哥且去收我父母尸首,待我打死那恶霸,用其首享祭我父母!”迈开大步走去,四个徒弟紧跟后面。
没行多久,果真见得人山人海,最远处立着个大棚子,上面两个人打斗,马叫几人撞开人群,梅本世当先大喝道:“搭棚子的狗头出来说话!”人群听得散开,台上二人忙退下,大徒弟复道:“俺混元功门掌门人马大师在此,那恶霸出来说话!”这壁厢转出一条大汉,乃是:
浑黄身长一丈,头圆整片精光,金髯尖耳似妖精,鼻挺嘴大比诸刚,短衣襟摊开胸口,踏布靴走时风响,真个恶煞神下凡,露獠牙雷声起吭。
这大汉后边跟着几十个猛男,一片煞气,走到马叫前,头也不低,问道:“哪里来的混贼?”大徒弟刚要出手,马叫道:“你是何人,为何抢占我的宅屋,杀我父母?”大汉道:“爷名皮德锷利,大柱国都好汉也,平生专杀强盗,哪里抢人房屋?”马叫道:“你不是抢了我马家的房子?”皮德笑道:“我看你是不知道,这马家几十年前仗着懂些文字,给外国人带路,做了国贼,靠着积蓄的金银,才重发的家!当年我祖上为军官,为国征战多年,却被这马家人害死,我如何不报?哪里杀错了?”
话音未落,马叫喝道:“我祖爷爷做过边疆知州,剿匪无数,我爷爷杀过马骑鬼子,我父亲写书骂过老苇名!你是甚么东西,敢侮我祖宗!”两边说着拉开,那大汉晃荡身体,撤出几步,摆开架势,就要打时,见马叫不动晃荡,徒弟喊道:“我见你不知我师父本领,告诉你,我师父马叫是一代武林大师,没有在黄土地上锤人的样子,且铺开场子,聚集众人,画了押打死无怨,我师父这才敢跟你打!”
皮德听了道好,拉开场地,场东是马叫,场西是皮德,一帮看戏的围在台下,画了押,马叫摆个白鹤亮翅之式,那皮德缠了衣襟,舞动两个模板大的铁拳,两边人叫起好来,背后小徒弟甄裁碧道:“不须师父出手,让我来一会!”这小子不知死活,飞跑上场,来个冲拳打去,皮德侧身让过,抓住小子后脖,甩下场外,众人连忙叫好,三徒弟善伯宋大怒,陀螺一般打来,未到跟前,被皮德冲拳轰脸上,不动了,二徒弟贾跋冲来盖脸冲掌,皮德一耳刮子扇下,片时被打躺下三个徒弟,梅本世又上场,和皮德五个来回,被扔到台下。
那马叫心里也慌,勉强拉开把式,却道:“那恶霸,我也不欺你年幼,若是想用刀剑,我也奉陪。”皮德笑道:“我且让你几招,免得人皆道我欺负老人哩。”马叫心想好,动动袖子,众人不知,马叫双腕下各悬着一条宝木鞭,这袖子长,打时众人看不出来,虽是有暗器了,也怕自己近不得身,先被打个烂酸梨,正思想计策时,皮德喝道:“怎不来打?怕我不成?”马叫道:“我想你浑身蛮力,只在擂台上好使。”
台下人听得话,心想:“这老小子要拖时间。”皮德道:“甚么蛮劲,爷走南闯北,打遍天下擂台,世不出二,向你这等人,爷一脚踢出丈远来!”声落地一声雷响,一条大汉翻身上台,喝道:“你说的甚么算啥!”细看那人,果真是:
烂袍破氅身八尺,目涨眶外红面皮,饼脸滚圆带芝麻,大嘴长耳油光漆。不知哪处流浪汉,足踏神州八百里。三毒五害皆沾用,粗鄙狂妄难善终,弈国生出历简义,江湖人称走地龙。
这人翻身上场,道:“众位家人见证,看我展开神通力,细细的打这光头!”不及反应,轮拳乱打,那皮德展开金刚拳相迎,斗十来合不分高下,皮德道:“不想这傻子有点本事,你姓什名谁!”那人道:“爷历简义,人称走地龙。打你,如游戏一般。”二人又斗十来合,历简义飞扑个空,摔在地上,皮德一把抓起,朝腹一圈,这历简义也是铁汉,忍痛发动上勾拳,皮德急脱手,眼见简义胳膊折了,皮德大怒,歪着脑袋要杀人,马叫两个箭步上前,道:“不要再打了!”
两人不停,都要拼命,马叫抓过历简义,左右手折其胳膊,卡巴一声,重接上臼,马叫道:“你的头,也该折一下,怕你不敢,明日再战罢!”皮德吃一激,道:“怕你不成,快来复位!”马叫走上前,暗里手抹了一把药,两手握住皮德头耳,咯吱一声扭回来,这药顺着耳而下,皮德并不知觉,俩人走开行门迈开步眼,铜锣响处,马叫绑硬木鞭,抽脸一拳,皮德这才不对劲,浑身麻了一般,动弹不得,那鞭拳打到脸上,似打翻了调料店,砸的皮德五味杂陈,又连打四拳,皮德如何抵挡得住?躺在地上,不动了,忙有人上前检查,已没了气,吓的皮德身边人赶忙去报官,走地龙躺在台下,尚道:“好厉害的拳!”
这马叫横说:“此乃我家传雷霆五连鞭拳。”这一句话出,好事都起,取马叫叫字谐音为蛟,取下个绰号霹雳蛟,到处名传,说回来马叫打死了皮德,直走到官府去,上下打点,那地方通判等都得贿赂,将马叫放回,重整家业、祭拜父母不须细说,就在县里开了武馆,好生兴旺,马叫做着武功高手,也得人投奔,为首是走地龙历简义,及其丈夫訾才,还有鬼人昕尔、冰河蜃葛夬、盗士劳波,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汉。
马叫做的主意稳,志气也找回来,不甘为一介小人,一日酒席中与众人道:“现如今天下大乱,我虽有一身武艺,不甘苟图衣食,惶惶到死也。”这厢席中,有个人姓蔺名佑,算子出身,颇有计谋,有时灵光一闪,能出大计,故人称闪诸葛,听得马叫言语,道:“师父武艺超群,空在此抱怨,能飞上天乎?”马叫道:“叵耐腐儒,有甚么好计?”蔺佑道:“乞退左右。”马叫道:“左右皆是我心腹好友,畅言便是。”蔺佑起身道:“我闻游骑国内英雄四起,边境烽火不止,此诚公出世之时,公当在现四海慌乱之际,以工商为由,打通一条国都的路,结交些权贵,日后有大事发生时,任公为将,四海英雄必然纷投,那时退可保国,进可自立,龙骧虎步,上下在心,何愁空老此处?”
众人纷叹,其中一人面上颜色更变,起身道:“君欲让马大师留下千载骂名邪?”马叫细看,这人身长六尺五,面色发红,黄头发,乃是杂货人程入云,马叫道:“程兄弟何出此言?”入云道:“夫英雄,当顺天报国,尽忠一世,蔺君所言,无一不是忤逆之言,公既学得一身本事,不可效文恭、张元,当效岳飞、闻仲尔。”马叫道:“我何时说要谋权谋利了?玩笑话也。”遂搪塞去,心下打定了主意,就待做出事来,有道是:有意相见有计士,好运撞到好功人。直教五道国柱皆寂灭,捧出混元马大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