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G大学分院附属疗养院采风实录（1）

        可以说是出乎料想，对比我幼时因病暂住的医院，这里的环境倒颇有高级宾馆的意味。没有颐气指使护士而在走廊吆五喝六的家属，没有拥挤在候诊室里的大批患者，没有抱着患病孩子焦灼的长辈……空旷的走廊里只能偶尔听到值班医护人员沙沙的脚步声。

        “但话说回来，这种井井有条可不是生命充满活力的体现……”

         是的，如同保温箱里的婴儿，约占病患八九成的风烛残年老人正安详地躺在床铺上。有些已然失去意识，有些则用呆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他们对现实的感知早就模糊不清，却仍在更迭的昼夜里做着不间断的梦。

         那么现在是18点整。我瞥了下前台接待处的时间表。此时白班医护人员将为负责的患者进行擦洗身体和提供食物的服务。（尚有意识和行动能力的病人就喂他们吃一点，完全昏迷的就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了。）

         “不知道他们得忙活多久，但接下来就是由晚班护士替换白班护士的交班时间。”我闭上眼睛想到。“这“未成年人不许探视患者”的规矩可有够愚蠢的，不过，身穿校服来到这里，断绝假装成年人机会的我更蠢。如果再在疗养院和医护人员吵一架以至于捅出什么篓子，那可真是实实在在地不可救药了。”

          所以白班和晚班的换班时间是唯一的机会。我必须趁护士交接的节骨眼找机会赶到302号室，和她聊一聊。……话说那个所谓的“器官缺失症”到底是多严重的病？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如果她根本不肯和我说话，那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罢了，不如说从小到大根本没一件事是顺心的。来都来了，不设法见一面也说不过去。

         话说这样偏僻的城乡结合部，竟然会有如此高级的疗养院（临终关怀院？），也够离奇——

          “这有啥可咋呼的？” 

          “哈？！”

          我惊觉自己把想的都念叨出了口，而刚刚说话的正是一个小护士。她在一旁看着我，似乎已经呆了好一会儿了。

            “抱歉，如果有冒犯到，请你相信，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我站起身长鞠一躬（甚至巴不得给她磕个头，但求别耽误到一会儿溜进病房探视的时间——）

            “好，我来和你掰扯掰扯，”她不由分说地我又摁回椅子上，扳着手指头说到：“亏你是个学生，这点道理都不懂？市区里租这么大一栋楼得多少钱，这里又多少？家里人几个月来看一次都不错——再说，能来看又咋的？这一层楼里有一两个老头老太太还叫能得出孩子名儿，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一个月6千多块的住院费，吃喝拉撒全我们管。家属尽了孝又不操心，就算想来看看老人，随口一句“太远了”也就不用来了。你说说，怎地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