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第一场:骗子中的魔术师
金纺城有着一句古语——“一日之计在于晨”。
这句话可是诞生于七千年文明长河之中啊,毕竟只有金纺城所在的国度经历了那么多的年月,是最古老的国度。
冰用三根手指捏着茶杯的握柄不出声音地微抿了一口,叹了口气。
她此时反而是穿了身旗袍,在寒雾很少有人穿这种服饰。
旗袍是白色为底色,蓝色为辅色的,上面有水墨画风格的图案,画着芦苇荡和白鹤的纹饰。
“嘿,来自东方的小姐。早上好。”
看着玻璃窗外雾气的冰瞥了一眼,发现有个男人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
“早上好。”
“哦,真的是很有东方情调的装扮啊,在寒雾很少见的。”
冰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今日是清明,在金纺城是要穿成这样的。”
“但是这是在寒雾啊。”
“我当然明白,嗯……我不考虑把这身旗袍拿回去让你们研究,万一糟蹋了就不好了。”
“说了那么久话了,能正面看我一眼吗?”
冰将视线移到了对面,一眼看上去就能得知是一个魔术师打扮的人……而且有些出奇的高,应该都有一米八以上了……
“切……”
“我猜猜,你是因为自己的身高自卑了。”
“少啰嗦,目前年纪算小,还能长高很多。”
继续打量下去,此人上身穿着黑色的短款燕尾服、戴着一个黑色的礼帽、礼帽上别着一支白色的大理花……
“你刚刚皱眉头了。”
“是啊,大理花的花语可是欺骗啊。”
“当然了,魔术师的本职就是欺骗的啊,用观众不知道的手法把观众蒙在鼓里……就是这样。”
不过说到这里,他肩上的画有金黄色六芒星的紫色披肩和耳朵上那对有硬币大小的金色六芒星金属耳坠才是识别他身份的一大亮点。
他的右眼上戴有焊着金色细锁链的金色框架的单片眼镜,眼镜下盖着一双绿琥珀一样的眼睛。
所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身为作家的冰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笑眯眯的眼睛蒙了一层蓝色的雾,即使无法看全,但也意味着对他一定不能大意。
跟眼睛蒙着雾的人打交道,一着不慎就会全盘皆输。
“你揣摩了我多久啊?牙都没长齐的小朋友。”
冰没有理会,此人过来一定是有目的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着目的的。
直觉告诉着她……
这件事开始有趣了,也难摆脱了。
即使目前用咖啡厅路过的普通民众视角来看,不过是一个充满善意的年轻魔术师来找穿着怪异的小女孩来打趣罢了。
但是……棋局已经开始了啊。
“哎,意识到游戏已经开始了我就不装了。”那家伙将礼帽取了下来,露出了散乱着的黑色短发,眼神也不再笑眯眯的,而是严肃了许多,“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吧?”
“开……开玩笑……我是出生在金纺城的,年纪十三岁,住在寒雾港北城戏院一带,当然未婚……而且……”
“你暴露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或是说这个世界是你笔下创作出的?”
“………”
空气稍微有些难言的尴尬,冰只是觉得对方可能是个十足的骗子。不过她也发现,对方刚刚似乎成功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打断了自己的思维阵脚。在这期间他做了些什么呢?
“没错哦,你看。”冰将手伸进旗袍里,从旗袍下的背心口袋中拿出了一支外貌普通的钢笔,“就是这支,我是用这支笔来书写这个世界的。没错吧?”
“你想用这种话来打断我的思维吗?没用了,因为在你刚刚恍惚的时候我已经得手了啊。”
“得手?”
冰感觉钢笔的重量与平时有些不大相似,她将钢笔盖打开,原本该是笔头的地方出现了一束白色的大理花。
“那支笔该还给我的,我不用那支笔就写不出文章了……”
“你的脸色发红了,应该是愤怒啊……果然,这支笔对你来说很重要。”
“你把它放在哪里了?”
“我不拿出来,拿出来你不就抢走了吗?”
木制的桌面发出了紧促的由手指敲击的细微声音,越来越紧促。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自己高兴。”
“高兴?”
“来,你猜猜什么能让我高兴起来呢?”
魔术师将双手叠加着支撑起下巴,双臂支撑在桌面上。他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果然是寒雾人吗?多少钱?”
“不是哦,我不缺南利。”
“想要什么情报?”
“不是哦。”
“想要的东西和我有关?”
“嘿,那我就不装了,我就是来劫色的。”
“哈?”
“知道贯穿寒雾的那条河流吗?听说太宰治也是投水自尽的,来吧,和我一起从那里跳下殉情吧,死去之后我会把钢笔还给你的。”
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点玩笑意味都没有,反而是十分……庄重?
不过以反向思维来看,这人果然是在开玩笑。他到底想要什么……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听到这里的魔术师笑了起来,重新端正了坐姿。
“果然,虽然有些不可理喻,但你看懂了我的意图,看来你也是一样不可理喻啊。”
冰又叹了口气,之后开始讲述了起来。
【故事啊,要从一个山间的吊桥说起。
那座吊桥,是连接两座山峰的吊桥,位于两座山峰的山腰处,从上面往下看只能看到浓厚的白云。
而这座桥呢,险而又窄,勉强可供两人通过。
不过过去的时候,两人要肩膀靠着肩膀,背对着背才能通过。】
“等等!”
“怎么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桥修宽点呢?”
“可能是建材不够,可能是过路人少。想要理由总有理由可以搪塞。”
“原来如此。”
【一天,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着。一个想要从这座山到那座山,一个想要从那座山到这座山。
很简易,只需要在桥上相遇的时候背靠着背,互相走自己的路就可以了。
两人在桥上相遇时也照做了,但是……出了意外。
其中一人只觉背后没了触感,回头,发现自己背后的那人已经不见了。他被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人被自己挤了下去,就赶快到了山底。
之后发现,果不其然,那人已经死掉了。明显是摔死的,而此刻站在尸体旁边的他……就是凶手。
他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没有想到一个擦肩居然就把人给摔死了。他吓坏了,他十分的怕人看见。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远处有一个人影朝着离他相反的方向跑去,跑得很快,他追不上了。
尽管有着不安,但他发现快速逃离,兴许是最好的方法,将自己和尸体撇清关系再说。
他逃开了。
之后昼思夜想,他都在想那个人影……会不会去官府告发他,或是说那根本就只是一个别的什么的东西,例如他自己视线中突然出现的黑斑之类。
他开始想,他开始想。
他开始尝试哄骗自己,莫名其妙的哄骗。
他骗自己说那黑影就是个灌木丛,自己还去看过;他又骗自己说那人还没死,摔不死;还骗自己说死也没有什么,死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这最后的一骗,是他再次走过吊桥与另一个路人背挨着背时所想到的。因此想法,他为了省力,从桥上跃了下去。】
“原来如此,而那个路人会再次查看他的尸体,之后陷入循环。可那个黑影……”
“没错。”冰端起茶杯喝下了一口,“那个黑影就是附着在吊桥上的妖怪,他靠吸收着人们不确定的念头而过活。其命为‘坠’,是由不确定而凝聚成的妖怪。”
“鬼怪故事啊,是因为今日是清明?”
“有可能……不过相比之下……”
男人将放在自己旁边的帽子拿到了桌子上,用随身的黑色魔术杖朝着帽顶一敲,里面落出了一支钢笔。
冰将钢笔拿在手里,又用钢笔在手背上写了一下。
“你应该不会被那个叫坠的妖怪找到了。”
“我确定这真的是我的那支笔,我确定。”
“很不错的故事,我了解了。改日再会,孩子。”
“最好永远不见……”
魔术师走出了咖啡厅的木门,心里暗自想着……“傻孩子啊,我的咖啡杯子放在你的桌子上你却没注意到,现在我走了,那杯咖啡会由谁来付钱呢?”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一杯三十南利的咖啡钱不用自己出手。
而就算是很明智的读者,恐怕也没有看出来我们这位高超骗子的意图吧?
有时候,这位骗子会发现自己不是魔术师中的骗子,而是骗子中的魔术师啊。
他朝着贯穿寒雾的那条河流的方向走去。
……
索弗瑞走到了那条河流的一旁,当然,他是要过桥的。
不过走过桥的时候,一个迎面走来的路人被稍微松懈的他磕碰了一下手臂。
身后发出了摔倒的声音,那人好似倒了。
索弗瑞回身准备将他扶起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
那个人的脉搏停止了,他似乎……
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