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兆之光【第十八章 迷失的弃儿(1)】
艾克的尖叫声从未停息。
它淹没了远处的每一声乌鸦叫声,或是隧道里神秘的刮擦和抓挠声。整个团队牙关紧咬,警惕地看着每一个影子。
刀疤携带的包裹上的血渍一直留在他们的脑海里。可能祖安之怒现在不再追捕他们了,但也许还有其他东西。
艾克的叫声惊动了周围的人和一切。然而,即使那可怕的声音没有将好奇者和觅食者驱离他们的道路,那么在看到他们武装精良的队伍之后,也没有人会胆敢挡在他们面前。
在她的整个军火库中,金克丝只拿到了砰砰枪。她明显渴望取回剩下的玩具。拉克丝感受到了金克丝脊柱和肩膀上盘绕着的期待,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每次金克丝与野火帮擦肩而过时,她的心都在喉咙附近徘徊。
就他们而言,这群蒙面义警保持了忧愁的沉默。寇夫和杰姆卡、刀疤和米拉轮流守卫和侦察他们的侧翼。在前方,她的法杖发出柔光,照亮了前面的道路。在她身后,金克丝拖着他们被迫绑住的领导人的临时担架。他们并不想把担架交给她,但如果他挣脱了束缚,她是唯一一个足够强大能够约束他的人。
第一次尝试时,水晶都做不到固定住他。他把它们挤裂开,差点把刀疤勒死,他的脸在茫然的愤怒中扭曲,青筋爆出,眼睛发红。
“第一次总是最难受的,”金克丝说道。当他最终被制服时,身上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层水晶,让手臂一直到肩膀,大腿一直到脚踝。他只能徒劳地挣扎扭动着。
“...我们知道,”刀疤仍然呼吸沉重,在尖利的白色面具之下,他的眼睛眯得很细,“我们大多数人都是你父亲微光泛滥的幸存者。”
他仍然瞪着她,转动前臂,显露自己肘部内侧旧的针状疤痕。
“我们记得。”
金克丝对他笑了笑。
“那你很棒!这样你就知道粉红果汁是如何释放你隐藏的所有压抑的仇恨和愤怒了。”
金克丝回头看着艾克,咬了咬嘴唇,紫水晶的火眼背后闪烁着一种脆弱而痛苦的暗示。
“我猜他的心思没怎么藏住。”
她转回身来,耸耸肩。
“...又或者他只是失血过多而已。”
听到她的话,拉克丝打了一个颤。
金克丝正伸展曲张着她的手指,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新伤疤,那个切开手臂为艾克输血的伤疤。进入他的伤口,进入他的嘴里,拉克丝永远不会忘记金克丝脸上的那个表情。
血,金克丝的血。它的景象和气味一次又一次地在拉克丝的感官中游荡。‘溅在碎裂的地板上,溅在狼的爪子上...’
‘不,不,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它深埋在她体内,在它应该存在的地方’
现在,金克丝的代价只是一道伤疤,一条锯齿状的缠在她胳膊上的布条。很快,它就会像她所有的其他伤口一样,变成一条褪色的银白色线条。就像沃里克的爪子在艾克胸口留下的野蛮痕迹,以及下面的内伤。拉克丝亲眼目睹了稀碎的内脏器官扭曲挤压生长——
他的死里逃生看起来既神奇又可怕。微光依然在艾克的血管中爬行,在他的眼睑下燃烧,从眼角流出磷光般的泪水。自从拉克丝参观了法师监狱,听到遭受毒药摧毁魔法的惨叫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尖叫声。
拉克丝希望这对他来说是值得的。
没有人质疑金克丝和拉克丝为什么仍然和他们同道,或者她们要去哪里,也许只是单纯地出于安全考虑。也许事实并非如此,但没有人对她们的同行提出异议。艾克发出的愤怒和绝望的交响乐扼杀了所有的话题。
这也让拉克丝无法通过闲聊来分散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恐惧——‘我死了,我看着她死了’——
她的靴子在脚下的锈迹和黏液中发出的每一声嘎吱声,都像是沃里克的牙齿穿过她自己的颅骨时发出的嘎吱声;每当她看到金克丝闪闪发光的眼睛摇曳时,她都看到它们的光芒在死亡中消逝。
只是光影的把戏而已,这不是真的,这并没有发生。
“你记得,对吗,”金克丝低声说道。艾克终于因为声音嘶哑而停止了喊叫。
拉克丝脸色发白,点了点头。
金克丝凝视了她一刻,然后用胳膊碰了碰德玛西亚女孩,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对着她耳语。
“只有我们,”金克丝低声说道,“我猜艾克的小发明让他能够带着记忆回溯,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拉克丝的声音有些粗。
“因为根本就没发生,”金克丝低声笑着,看着野火帮照顾着他们的首领,“如果你根本就不在那里,那又怎么会记得发生什么呢。”
“但如果它从未发生过,我们又怎么可能‘在那里’?”
后面的艾克又开始呜咽,金克丝耸耸肩。
“因为我们是戏梦者。”
“戏梦者?”
“对,”金克丝说,“你和我总是在中间窥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是我们。”
金克丝再次耸耸肩,用鼻子摩挲着拉克丝的头发,丝毫不在乎在经历重重折磨后它们有多脏。
拉克丝感到她热呼呼的气息在脖子和耳朵上搔痒,浑身发抖。在其他情况下,这可能是一种非常不同的感觉,但现在拉克丝因为恐惧而麻木,以至于金克丝的呼吸在她的皮肤、脸颊、肩膀和头发上的吹拂,都让她感受到现实的真实,努力抵御自己想要哭出来的欲望。
“...戏梦者,”拉克丝咀嚼着这个词,声音嘶哑。
“你有你的闪光,我有我的微光,”金克丝用指尖拉了下眼睑,调皮地咬了咬舌头,“...又或者它一直在那里,在我听到的所有抓挠、声音、疯狂...”
“...如果我们在做梦,”拉克丝咬着嘴唇说,“这是否意味着其他人都是醒的?”
“不,”金克丝哼了一声,吹歪了拉克丝的几根金色头发,“...不,小金毛。他们睡得很熟,像个舒适的婴儿。”
拉克丝眨了眨眼。
“那么谁是醒的?”
金克丝的笑容一闪而过。
“没有人。”
艾克又开始尖叫,他们又开始前进。
又是一次缓慢而可怕的攀登,那些带着飞板的人守卫着那些没有的人。艾克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米拉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他会这样多久?”
“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金克丝沉思着,异常严肃地说道,“它是直接来自我身上,你懂的,我不知道它会对别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你搞砸了,这就是你做的,”米拉咆哮道,“如果他就...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你更喜欢他变成一具尸体的样子吗?”金克丝朝她笑了笑,她沉默了。
“微光总会消失,”杰姆卡在米拉的肩后开口,但他说的听起来并不令人信服,“...最终会的,对吧?”
金克丝耸耸肩,转过身去,与拉克丝贴在一起。
艾克已经花了三个小时在痛苦和愤怒的尖叫声咆哮声之间摇摆,用拉克丝现在知道或不知道的多种语言爆发出来。
拉克丝从能听懂的混乱言语中挑出的几句话并不令人鼓舞。有时他恳求他们杀了他,有时他向父母乞求。
金克丝无视了这一切,拖着他向前走。
当他们最终通过了最糟糕的污水坑地带,进入了夹层的混乱工业区时,拉克丝停在了金克丝旁边。
野火帮正在侦察,但相隔距离并不近。他们从一条通道出来,进入一个废弃的小工厂区。在远处,一缕缕烟雾和蒸汽在人行道和桥梁之间升起。
他们仍然需要攀登才能到达已知的有人居住的地方,但他们已经离开了祖安那被遗忘的荒废墓地。
在这座狭小的外围建筑里,他们可以在最后一段路程之前休息片刻。这里牢固、阴暗、防守严密,可以清楚地看到夹层区。
金克丝片刻间就扑靠在沾满涂鸦和污渍的混凝土墙上,拉克丝透过霓虹的化学雾霾与她的目光相遇。
拉克丝松开呼吸器,咳嗽了一会儿,以适应恶劣的空气,然后开口说话。
“你还撑得住吗?”
金克丝耸耸肩。
“小金毛,我得跟你坦白,”她侧着嘴笑着,“这可不是我预期的有趣约会。”
拉克丝低声笑着说,“我也一样,”她承认,“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以后就不会期待一场。”
“如果他没抓到我们的话,”金克丝说,“那你可以期待期待。”
“‘他’?”米拉突然走了过来,刀疤和其他人就在不远处,“是啊,我想你们俩是时候该跟我们坦白了。”
拉克丝离开了墙壁,双臂交叉,保护性地站到金克丝面前。
“你说什么,米拉?”她礼貌地微笑着问道。
“你没有跟我们说出完整的真相,”寇夫说着,站在米拉的左后方,与金克丝在拉克丝后面的位置一致。“所以,是时候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灰雾中的怪物,”金克丝仍然靠着墙,弹着舌头,“每个裂沟的孩子都知道他们在下面...”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在低垂的眼睑下闪闪发光。金克丝手里把玩着一只嚼火者手雷,大拇指沿着它锯齿状的下颚抚摸。
“你行走于我们的世界里,我们行走于你的世界里。”她轻声笑着,举止突然改变了,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么,你想要听什么样的鬼故事呢?坏脾气的小狗还是吓人的刮脸鬼?”
“那就从我开始吧,”寇夫说,“那该死的炼金大狗是什么东西?”
“是的,”刀疤摩擦着他的胸部,仿佛他的身体想起了只有拉克丝和金克丝记得的撕破另一个他的幽灵利爪,“你知道它要来了。怎么回事?”
拉克丝的身体绷紧,看着野火帮们在金克丝面前聚集。刀疤站在她的对面,退后一步让年轻人说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事情开始变得暴力失去控制,也许他会介入并控制他们,亦或他会加入。
拉克丝移到一旁,但让人们能看到她在金克丝身边,站在她和仍然昏迷的艾克之间。金克丝只是若有所思地斜视了艾克一眼,然后看着拉克丝的眼睛。
‘她不会告诉他们的,不会全部说出来。如果她决定要说的话,那也是说给艾克听的,如果他也认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