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的日常生活(特别篇目)

一位罗德岛医疗干员的自述故事(贰)
我问过凯尔希医生这样一个问题:
“老师,我们医生的职责是什么?”
“你自己认为呢?” 她反问道。
我犹豫了片刻,说:“救死扶伤?”
“不对。”她摇头。
“拯救苍生?”
“也不是。”
“那究竟是什么呢?”我感到困惑。
她把手插进衣袋里,说道:“假如有一个病人被紧急送往医疗部,可他已经被确定没有生命迹象了,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我被她给问糊涂了,“填好死亡证明?…………”
“不,不。”她取下脖子上的听诊器,说道:“你第一件做的事,应该是给他做心肺复苏。”
某天,我接诊了一个叙拉古的病人。他正和自己的未婚妻自驾出游。可没想到车突然爆胎,撞上了路边的围栏,车翻了个底朝天。路人帮忙撬开车门,把他的未婚妻拉了出来,而他也是厉害,自救逃命。可惜没跑多远,车子突然发生了爆炸,全身大面积烧伤。
患者情况非常严重,我必须得和患者的未婚妻做一次深刻的谈话。结果我刚开口,她一摆手拦住了我:“医生你不要再说了,你要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听别的医生说了无数遍了。情况我了解,救不活,我不怨你们。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请你们尽最大的努力。费用你不用担心,大不了我变卖自己所有的家产。我只爱他一个,他残废了,我养着他;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同族的我,无言以对。
不做手术,必死无疑。但患者在这种身体条件下做这么大的手术,过程会极为凶险。很有可能会出现医生最怕碰到的局面:患者死在手术台上。就算能勉强活下来,手术本身对患者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术后患者的病情会在极其危重的情况下进一步恶化。当然,最幸运的结果,是患者能在医生全力以赴的救治下,顽强地扛过手术的打击,在全身大部分坏死的皮肤被去除并妥善覆盖后,在滑向死亡的深渊之前,达到那个病情的转折点,并最终得以存活。
我问患者的未婚妻:“赌不赌?”
她说:“我赌,我相信你。”
我说:“那我陪你赌。”
手术完成了,患者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从手术室活着回到了病房。但是,和预料的一样,此后患者的病情迅速恶化,心肺肾都已经衰竭,完全靠机器和药物在生死线上挣扎。
那一段时间,我像失了智一样,天天守在患者身边,操纵着各种最尖端的抢救仪器,和死神疯狂地搏斗,一次次帮患者挡开他的镰刀。
但是,患者的情况依然无法阻挡地继续恶化。某一天凌晨四点,患者的血氧饱和浓度难以阻止地降到了85%以下。85%是一个重要的关口,再降下去,患者的脏器就无法维持最低限度的氧供应。而此时,呼吸机已被我用到了极限,无论如何调整都没法改善了。
我坐在监护室里,一遍遍地反复检讨我的治疗方案,最后确信: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默默地拿出一张死亡证明书,将患者的信息填写完毕,只留下死亡时间一片空白。
当我 放下这张证明时,突然听到旁边的医疗员喊道:“格拉斯医生,患者的血氧浓度开始回升了。”
我抬起头,看到监护仪上的数字缓慢却趋势明显地在上升,87,90,92…………
患者的血压开始稳定,尿量开始增加。
我苦苦等待的转折点,到来了。在无限接近死亡的地方,死神的镰刀已经碰到了患者的咽喉,但最终擦着咽喉而过。
我们赌赢了。
剩下的,已经难不倒我了。
患者终于脱离了危险,转到了普通病房。夫妻相聚,抱头痛哭。
回到我开头提出的问题:
“为什么,他不是已经…………”
没等我说完,凯尔希医生打断了我:“医生的确是救人的,但你还得明白,孩子…………”她走过来,拍着我的肩,“我们得心怀信念地去救人。”
那次治疗结束后,我悄悄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擦掉了眼中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