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瓶邪#归矣十载 第三十三章 折腰
黄有量身后的伙计麻花，立刻摘下包上的军用水壶，冲那小太阳砸了过去。
姬玉升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猛地甩开阿镂，双腿一蹬，朝水壶扑去。阿镂被扔出棺墙头范围好几米远，人直接自由落体往中间的棺床去了。
这十几米高摔下去可不得了，但他就像毫不在乎自己性命一样，也不知从身上摘下个什么东西，嗖地一下仍向光球。与此同时，黄有量的望远镜、伙计二蛇的手电筒，也一起掷向了那个小太阳。
姬玉升抓住一个水壶已经是极限，人在半空，根本不可能再转向去拦其他几样东西。只能不甘地嘶吼着，像阿镂一样笔直朝地面坠去。
就听“砰砰砰”三声巨响，本将砸碎金乌燎的几发“炮弹”，竟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弹开了。
谁都搞不明白望远镜手电筒这些小玩意为什么能砸出如此巨响，将阿镂和姬玉升坠地的声音都给盖住了。
吴邪只顾捂住呦呦的耳朵，自己被震得瞬间失聪，感觉像被雷劈了天灵盖一样，疼得太阳穴突突跳，脑海里只剩下耳鸣，整个人都是麻的。
眩晕过后，吴邪使劲甩了甩头，将眼前的金星都甩掉，趴到棺材缝中间，用力睁大眼睛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这一看，心立马提了起来。
只见阿镂上半身仰面躺在棺床上，下半截耷拉在地上，一只脚还卡在蜂窝状的地洞里，腰部以接近直角的角度反向弯折，贴在石台边缘。
很明显，他的腰椎摔断了。
而姬玉升的情况更加惨烈。吴邪眼睁睁看着他，用两条已经折断了胫骨的腿，撑起整个身体，从地上立了起来。
他的脖子、双臂，甚至整条脊椎，看起来都像面条一样，即使穿着衣服，也能看出有很多处开放性骨折。而伴随着他整个人从地上站起来的动作，这些断肢连晃带甩，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想要复位。就好像每一寸骨肉都是可以独立存活的生物，被打散了就想重新聚合起来。
这种完全非人的肢体动作，换一般人看，定是要被吓得嗷嗷叫着，能跑多远跑多远。但吴邪看到后，满脑子都是——引魂灯。
不，那东西叫魂盅。
姬玉升从支离破碎到慢慢复原的身体，让吴邪想起了早前那盏蒸不熟、煮不烂、砸不碎、甩不掉，如同滚刀肉一般的魂盅。虽然他现在听不到声音，但已经脑补出了姬玉升身上似乎正发出断裂金属拼合的摩擦声，不禁打了个寒战。
怀中的呦呦似乎也感受到了吴邪的恐惧，伸出手摸摸他爸爸的脸，似乎在安慰他别怕。吴邪握着呦呦的小手，以最快速度平复翻腾的思绪。再看向墙内时，便发现老痒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他背上的大猫也醒了，正警惕地看着不远处全身抽搐的姬玉升。
吴邪不敢叫他们，也不敢动。但躺在棺床上的阿镂却突然动了，猛地抄起掉在他手边的手电筒，狠狠抛向距他至少有十五米高的金乌燎。
吴邪下意识抱住呦呦的脑袋，护住他耳朵，但预想中的巨响并没有出现。伴随着玻璃鱼缸炸裂的“哗啦”一声，整个墓室陷入黑暗，只剩下墓道口漏进来的微弱光芒。
四周静悄悄的，吴邪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聋了，还是真的没有人发出声响。他紧紧握住腰后的刀柄，慢慢将刀抽出鞘，心理上勉强有了一丝倚靠。用后背贴着石壁，静静站了一会儿，等待墓室中的其他人报平安，或者墓道里那俩伙计发觉不对进来接应他。
但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吴邪有点站不住了，而且，他明显感到山洞里的温度在上升。最初那种几乎能冻住眼球的极寒消失，仅凭脸部皮肤感受，目前的室温至少上升到零度左右了。
这么短的时间，温度上升这么快，吴邪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这是一个有地热活动的山体，如果打碎金乌燎相当于破坏了这里的冷却系统，那一会儿……能不能热到蒸熟他们的程度，谁也不敢打包票。
想到这，吴邪等不下去了，开始标着前方唯一一点光源，慢慢往墓道口的方向蹭。
可走着走着，吴邪便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他发现，走了这么半天，目测距离竟然离墓道口更远了。
想到老痒之前转圈狂奔的样子，吴邪猜测，这种情况大概跟鬼打墙差不多。眼前出现了幻觉，最好的办法就是原地不动，抽根烟或者撒个童子尿之类的冷静冷静。
可烟他早戒了，穿这么多也不好脱裤子，心里不禁骂骂咧咧：童子尿我是没有，但是呦呦的尿片有的是！
一不做二不休，拉开呦呦连体羽绒服屁股处的拉锁，一把将他的尿不湿拽出来，拎在手里。伴着浓郁的鸡蛋黄味儿，吴邪又冲着墓道口走了几步，但这次依然没有靠近。虽然还在原地踏步，但至少没有更远了。
吴邪“啧”了一声，心说：怎么童子尿掺了童子屎效力打折扣了？
正当疑惑之际，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咔哒”一声按手电开关的声音。这声音本该十分微弱，但在目前极度安静的环境里，却显得非常清晰，吓了吴邪一跳。紧接着，一束强光扫向吴邪，照得他完全睁不开眼睛。
手电的主人看到吴邪，似乎松了口气，立刻又将光源关掉。然后，吴邪便感觉到一个很矮的人在向他靠近，走路拖拖沓沓，跟鞋底不要钱一样，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但奇怪的是，吴邪并没有感到任何恶意。
那人很快到了吴邪身边，往吴邪没拎尿不湿的那只手里塞了一根登山杖。吴邪知道，这人是要他抓着这根棍子，将他带出去。而呦呦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伸出两只小肉爪，将吴邪的眼睛捂住了。吴邪没拨开他的手，就这么“摸黑”跟着棍子走。
登山杖一前一后两个人移动速度很慢，吴邪感觉得到，他们没有走直线或者弧线，而是一直在走人字形轨迹，走几步就要停一停。就这样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呦呦突然把手放了下来。
吴邪睁开眼，见自己已经走到墓道口，留下的两个伙计正往他这边跑来，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用登山杖带他出来的人，竟是阿镂！
此时阿镂嘴里还叼着登山杖的另一端，用两条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由于腰椎已经完全折断，他的下半身以一种割裂感极强的形态拖在地上。但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阿镂回头见吴邪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默默松开牙关，将头扭了回去。然后整个人就像突然没电的机器人般，一头抢在地上，昏了过去。
两个伙计将阿镂抬回墓道，跟黑瞎子并排躺在一起。吴邪便取了一个大号露营灯摆在墓道门口，给里面的人做路标。只是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有人过来，呦呦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饿极警报。吴邪只好回到墓道中，烧水给呦呦冲奶糊糊吃。
夏哈普此时也缓过劲了，问吴邪里面发生了什么。吴邪见他十分好奇，似乎完全不知道墓室里的动静，有些奇怪，但还是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夏哈普和两个伙计听完，都非常惊讶，因为他们都没听见那三声巨响，更没接应到其他人出来。
夏哈普看着墓道墙上的浮雕，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对吴邪说：“小时候，我阿帕给我们讲，山神吐尔洪与白冰川里的七十二个魔王大战，将他们打败后，囚禁在火狱之中。但魔王们十分强大，山神只好献祭自己的生命，铸造迷宫，使他们永世不能逃脱。你们会不会是进入了吐尔洪山神创造的火狱迷宫？所以才跑不出来？”
吴邪听完，感觉这神话故事还挺靠谱的，便跟夏哈普讨论了起来：“你阿帕讲过七十二个魔王都做了什么坏事吗？”
夏哈普点点头：“魔王自然是因为吃人才被叫做魔王的。”
结合夏哈普的童话故事，吴邪看着墓墙上那些“吹牛逼”浮雕，脑子里却是另一番解读。
这个叫吐尔洪的山神，很可能是一种象征，毕竟“吐尔洪”本身就是稳定的意思。而七十二个魔王，大概率是指冰川流动开裂、吞噬猎人的这个现象。整个故事其实是生活在这座山脚下民众的美好愿望，希望冰川能够稳定下来，养家糊口的猎人们不会意外死亡。
但如果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真的是这位墓主人，那么实际情况就是相反的。
这个墓主人应当是个外来者，拥有强大的武力，打败了这里的原住民，并将原住民首领的族群尽数杀害，做成人牲，连死后都要奴役他们。如此看来，墓主人与这些原住民必是有私仇，甚至不惜用自己作为阵眼一类的东西，想要囚禁他们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吴邪叹了口气，将晾好的奶糊糊喂给呦呦吃，准备一会儿再回墓道口那边看情况，想办法帮里面的人出来。
呦呦吃完，吴邪给他换了片尿不湿，正要将孩子绑回身上，突然发现阿镂醒了，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