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Chapter 10
利奇马的第一次巅峰只达到了C4的级别,离他的梦想还差得很远。就算没有蝴蝶压在头上,他也不敢奢求这点强度能拿个年度第一,除非是像2017年那样的情况,那倒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可遇而不可求。但是身为西北太平洋的儿女,他们也有自己的傲气,如果一个风季的风王连C5的最低标准都达不到,他们怎么敢称自己为“台风”?(17风季集体被骂到)然而造化弄人,就在他憋着一口气准备冲击更高强度的时候,他的底层开始出现裂痕,他只能无奈地暂时偃旗息鼓,迎接很多台风都非常熟悉的眼壁置换过程。没关系的,他安慰自己说,置换之后达到更高强度的台风也不少,他还是有机会的。他还记得自己的上一世因为季节缘故没能完成这一过程,但是现在是夏季,海水热量充足,他说不定可以弥补之前的遗憾。
但是这一次的置换过程似乎并不是那么顺利。内眼比他想象的顽固许多,他的外眼形成得很完整,内眼却迟迟不愿消散。于是几个小时过去,他就这么一直维持着双眼结构,强度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他觉得自己像被扼住喉咙一样难受,拼命地想迅速解决这个问题,然而欲速则不达,在经过一次猛烈的攻击之后已经隐约出现裂缝的内眼竟然又自动围上了!
利奇马气得咬牙切齿,但却无可奈何。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离陆地已经很近,如果再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登陆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等等,他怎么会离陆地这么近?
刚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置换上,等到抬起头,利奇马才意识到自己的路径比先前预计的偏西了许多。原本可以在近海擦过的他,现在登陆几乎已是板上钉钉。可是这不应该,范斯高已经消散,副高东偏,应该没有引导气流能把他往西推这么多。
(好像罗莎也没有推很多……)
除非……
利奇马猛然回过头,身后的罗莎也正好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恍惚间利奇马似乎从那洁白的云带中看见了她飘扬的黑色长发。
在他今天的发展陷入停滞、进退两难的时候,罗莎不知何时已经完成了她的爆发。充分利用脚下仅有的ohc,现在的她虽然和他比稍显薄弱,但是也达到了MH的级别。云团紧密地簇拥在核心周围,雨带翩翩然向四周辐散开,从云图上看去,他们的组合简直是地球上最美丽的风景。然而却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已经貌合神离,分道扬镳了。
利奇马呆呆地站在那里,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顿时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心口扭曲般疼痛起来。他想起了先前罗莎听到他的话时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他捂住自己的脸颊,许久,发出无声的狂笑。
原来,这就是你的报复是吗?
你知道登陆那个地方除名概率有多大,所以才把我朝那里推是吗?
笑容在持续一段时间后慢慢消失,他的嘴角依旧是上扬的,嘴唇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眼泪从捂住眼睛的手指缝隙之间流下来,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利奇马哭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痛苦。明明他认定了罗莎才是那个先伤害他的人,可是现在,他却不是因为气愤而哭泣。这时候他彻底忘记了最开始发生的事,罗莎带给他的痛苦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只是为罗莎狠厉的报复行为本身而伤心欲绝。
如果这时候他还清醒的话,应该能明白发生这种情况的缘由。在他的内心深处,仍对罗莎有着留恋。以为已经斩断一切,却仍然藕断丝连。
可惜这些,他不会知道,罗莎也不会知道。
之后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也许是垂死挣扎却斗不过命运,也许是明白了自己命定的结局而放弃了努力,又或许潜意识里还想着实现罗莎的心愿,总之利奇马就这样维持着双眼结构登陆了浙江,还因此刷新了当地的最低气压纪录。而听惯了“狼来了”的故事的华东沿海也因为疏忽大意遭受了猝不及防的打击。尽管利奇马在登陆之前已经减弱,没有带来桑美云娜那般恐怖的风速,但实打实的特强降水凶猛地袭击了这片土地。利奇马离去后,留下的仍旧是满目疮痍——是不可忽略的创伤。
而利奇马也不好受,登陆后他的结构迅速崩坏,就和所有登陆的台风一样,他会被地形摩擦得不成样子,即使再次出海,也无法再实现此前的辉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苟延残喘着没有消散。在拖着几近崩溃的残躯一路北上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往海上看去。他想看看罗莎怎么样了。
罗莎的状态很不好。在短暂的巅峰过后她就一脚踏进了冷水区,因为卡鞍场的缘故,她脚下的冷水上翻,把她的结构搞得乱七八糟。原本漂亮的形态变得令人几欲作呕,厚实的底层变得空空如也,庞大而松散,强度直线下滑,显得可怜又悲惨。副高确实帮了她,但也令她陷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她感受着周身密不透风的寒冷,在几乎冻僵的意识中看着自己破烂的模样,有些自嘲地想,这大概就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但是也就到此结束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她和利奇马的缘分到此为止,在这段故事中没有人是赢家。她孑然一身到来,又孑然一身离去。日后的某天,也许她还会记得那一瞬间的心动,也会记得它终结时的感觉,但是这个故事已经没有被续写的机会了。
而远处同样已是风烛残年的利奇马,在疲惫与苍凉中默默地看着她。
8月13日利奇马先撤编。在回到宿舍区后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传送平台附近一直等着。没有人劝得走他,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直到三天之后,罗莎从传送门里走出来,利奇马一看到她就站起身,迎着她走了过去。
“你是在等我?”罗莎抬起眼睛,直视着他的脸问。
“是的。”利奇马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好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罗莎,我们分手吧。”
“好的。”罗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就像回答1+1等于几那样的问题一样自然而然。
两人都没有丝毫迟疑,即使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但因为只有他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只有他们清楚自己在过去几天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因此他们的分手是那么水到渠成,就和六年前他们许下誓言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