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选自 Phil Kelly 所著英文小说《Shadowsun: The Patient Hunter》，该译文作为练习仅为个人与交流使用，不用作商业用途。 

第十三章 

匿踪舰真理使者号，星潮节点宙域附近

真理使者号（1）的内部又窄又潮，但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它小巧玲珑。盲鲨匿踪舰（2）的舰身十分紧凑，土氏往里面塞了如此之多的隐形技术，同时居然还能让它保持了（原有的）虚空航行能力，这让影阳感到十分敬佩。它的舰体结构大约有70%都被拿去安装隐蔽用的原型设备了。这艘飞船的驾驶茧舱是空的，因为操作它的是一台预先设定好的自动驾驶仪，由于影阳的任务涉及许多灰色地带，所以在经历了一番漫长而又艰难的对话之后，烁空（3）才把它装了上去。

（1）The Bringer of Truth

（2）Blindshark stealther

（3）­Shimmersky

虽然它的货舱刚好能够装下一队XV8，但这艘匿踪舰却几乎无法被其它飞船察觉到。它不仅可以飞到任何一艘钛族主力舰的传感列阵底下，而且还能轻而易举地躲过人类帝国的舰载鸟卜仪。作为一款后穆'古拉斯时代的型号，它的嵌入技术大都基于鬼覆隐形战斗服，那是一款更为巨大的、用于前线作战的隐形甲胄，经过优化后，影阳的那台重新构建起来的XV22也采用了这些技术。

让影阳感到无比欣慰的是，她在星潮节点的医疗仓里穿上的那件光滑流畅的全封闭治疗服几乎完全不会对自己的行动造成影响。不仅如此，正如显示器中所宣称的那样，它的规格能够与英雄战甲兼容一致。直到几年前，土氏几乎还在靠静滞医疗球来治疗重伤，但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他们设计了一种便携式的版本。尽管战斗服的触觉环路和视觉启动装置都需要重新调整一番，但从侧面看过去，由于那件治疗服和装在她胸前的奇怪的分段式装置是如此的贴身，所以XV22依旧可以很好地读取她的输入信息。

为了避免引起剧烈的咳嗽，影阳小心翼翼地将淤息吁了出去，然后慢慢地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经过了处理的空气。她在战斗服里往后一靠，觉得自己的状态几近正常，尤其是自己大腿上还贴着一份超级兴奋合剂。只要别把注意力集中在医疗显示屏上——它是如此地接近红色区域，以至于到了令人忧心忡忡的地步——她就可以装作一切安适如常。

她很快就要直面鸠'荣'刹了——还有他们恐怖的盟友，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那些生物压根就不属于这个位面。而影阳也在奈姆'雅环礁找了一些最优秀的异族盟友与她并肩同行。

他们会和自己共赴黄泉。

在其战略显示屏上的虚线的引导下，影阳从敌方舰队的零散残余中横穿而过，他们越过了那艘第二大的飞船，然后沿着一条截击线路直奔对方的旗舰。她再度调出了气氏关于这艘庞然大物的视觉资料，并试图解读蕴藏在其结构下方的原始逻辑。

“自动驾驶仪，” 影阳如此说道，“和菲欧'欧·柯贾塔（4），海军上将视界之子（5），还有人类的灵能者马肯德拉·薇拉（6）建立通讯链接。”

（4）Fio'O Kejata

（5）Admiral Horizonchild

（6）Makendra Vella

“正在建立，” AI程序如此说道，“当链接稳定后，我会通知您的。”

影阳迫使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人身上。要说真理号里面的其他四名乘客是折衷主义者的话，那就是在给钛帝国添大麻烦。由于年事已高的，再加上对铵'拉（7）统治精神的忠心耿耿，人类马肯德拉·薇拉拒绝了至高司令官的请求，因此她未能与众人同行，但其他与影阳接洽过的人都已经看出，她的任务需要有上上善道的名义才能获得成功。其团队中的异族盟友代表是从她社交圈子的边犄角旮旯里招募来的，而确击的那条令人望而却步的禁令也从字面意义上得到了恪守，里面没有一个是钛星人。

（7）Aun'La

“在真理号助飞之前，我建议大家（再）明确一下目标，” 她如此说道，“我们把弹药都装好了吗？”

“当然了，至高司令官，” 传来的回答声高亢而又尖锐——欧伊-赫伊 3-0 （8）有些露怯了。经过长时间的数据重建后，这台机蜂——说得更确切点，是机蜂装在新底架里的感知能力——对重返岗位感到十分欣喜。从奈姆'雅主机上下载下来的人工智能并不完整，因为这台机蜂的记忆只保留到上一次通讯链接的时候，然而他已经与那个谨慎的小助手相差无几了，只要靠近对方，影阳就会感到更加自在一些。每当她向欧伊-赫伊看过去时，他那宽大的碟状机身都会快乐地摆动起来，每一次都能让她的精神振奋不已。出于习惯，她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想要瞧瞧欧伊-肯-雍是不是也在附近飘着，见到斯人已去，她顿时感到一阵失落的痛楚。

（8）Oe-hei 3-0

“在进入时，我们要尽可能地快速有效，” 影阳如此说道，“烁空的程序会带我们去里面。我们尊贵的尼卡萨朋友，文·塔·雷加（9），已经自告奋勇，她会在最初的扰敌行动中担任先锋。”

 （9）Ven Tah Regah

那位尼卡萨人点了点头，她是影阳从第四次星穹扩张代表团的残部中招募来的，尽管外表古怪，但是她的重量和气场却让人很是放心。作为一个异形，她人高马大，那颗长有吻鼻的脑袋、覆有浓密毛发的躯体和铲状的利爪和熊属掠食者颇为相似，但她的胳膊又瘦又长，而且平的出奇，这让它们看起来更像是丛林猿的上肢，而不是熊的臂膀。尼卡萨人的后背上长着一沓沓向下凸起的棘毛，尽管看上去锐利多刺，然而和她手掌上镰刀一般的曲爪相比，它们的致命性还是要逊色不少。虽然身上只有储物带和一层闪闪发光的油性力场，但她依旧自豪地昂着头颅。

只见影阳双掌交叠以示由衷感谢之意。“她的灵能护盾，再加上由欧伊-赫伊生成的力场，应该能够偏转任何形式的反击，直到为一场完整的登船行动争取足够长的时间。”

“你是知道的。我们尼卡萨人，” 文·塔·雷加如此说道，她的种族语调生硬，口音沉重，每次陈述完毕后都会哼一下鼻子，“虽然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战斗。但我们很能打。” 她的声音浑厚低沉，就像一个有教养的巨人在唱男低音一样。“对此我心知肚明。在踏上最后的旅途之前，我必须战斗。舍我其谁。”

“我敢打赌，如有必要的话，你甚至可以把一个鸠'荣'刹突击兵大卸八块。” 欧伊-赫伊如此说道。

“如果我是那种会打赌的人，” 文·塔·雷加一边讲，一边看着自己弯曲的爪背，“那我会说，我要退出这个任务，就像我加入时那么干脆。” 那个巨大的异形垂下了自己鼻吻，她俯视着右边的那位系着安全带的战士，对方看上去很是野蛮 ，“这个克鲁特人也会如此吗？我可不敢为他打保票。”

“我才不想吃瘟疫呢，” 欧匹克·塔克（10）悠然地坐着，他在一把绑在舱壁上的、看上去似乎很原始的反坦克步枪上敲击着自己的指节，“我打算尽可能拉开距离作战。” 这款武器叫克鲁特炮，它通常都是装在一头公牛一般的巨型生物的腰背上的，然而事实证明，塔克拥有足够的气力，就算往上面装了克鲁特狩猎步枪上的弧状长刃，他自己一个人也能拿的起来。

（10）Opikh Tak

鉴于其对疾病的厌恶，大塑型者居然会答应与众人同行，这让影阳感到十分诧异。然而，和文·塔·雷加不同——她是在经过了一番认真的劝说后才最终同意的——塔克很快就加入了影阳的事业。

“你确定呼吸器能提供足够的防护吗？”

“对此我非常怀疑，” 他接着把话说了下去。这就是克鲁特人在模仿艺术上的天赋，他在几天之内就熟练地掌握了钛族的说话方式。“至于贵方的土氏是否会为一个克鲁特人准备一台隐形战斗服，我同样表示怀疑。作为一名猎手，我还蛮欣赏这些玩意的。不过，我依旧会确保敌人的毁灭。”

“听上去很不错啊。” 欧伊-赫伊不动声色地幽默了一句。

“然后我会回来跟我的亲族一起大快朵颐，要知道对我们家园世界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钛'瓦已经欠你一份人情了，” 影阳如此说道，“如果我们想要溜进对方的舰桥，并从内部瘫痪这艘飞船，我们就得需要一名优秀的寻迹者。如果你能回来的话，我会想办法为你弄一台隐形战斗服。哪怕是一台XV95。”

塔克笑了起来，他发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鸦鸣，就像一只呼叫的丛林鸟一样。“啊，平安归来。是啊。这主意的确不错。但这需要快进快出。要是你在战斗中倒下了，大个子，”——说到这里，塔克用其灵巧的手爪敲了敲文·塔·雷加喉咙旁边的隔离壁——“我可无法保证能忍住自己的饕餮之欲，它对你为什么能变得如此之强可是好奇的很呐。”

空中闪起了一道紫罗兰色的奇光异芒。

“野蛮。”

紧贴在舱壁另一端的查尔帕克汀长老（11）发出了愤怒的柔光。即使在经验丰富的影阳眼中，这些没有性别的奇异生物也远远谈不上身具人形，他们的外观有点像一个长有棱纹的圆筒。查尔帕克汀人的身体下方是一簇长长的菌丝卷须，它们就像蕨叶一样摊在那里，而另一簇则凸自他们的腰际。他们的上半身覆有一顶又宽又硬的肌肉菌冠，其紧绷的表皮上散发着涟漪一般的光芒。他们被称为阿'海雅（12），在所有和影阳有过合作过的客方种族中，他们是最为奇怪的。查尔帕克汀人并没有清晰可辨的面孔，他们套着一层半透明的外鞘，这层外鞘能够将他们的体色调成一种杂乱无章的灰黄色。鉴于他们发出的光芒可能会引发数十种无意识的生理反应，从痉挛到神经元响应的完全停止，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11）Charpactin elder

（12） A'haia，从“他们”一词来看，查尔帕克汀人应该是一种由菌丝构成的集合生命体。

“在我的星球上，吃掉盟友是一种令人不齿的行为，” 他们接着聊了下去，“伟大的钛'瓦居然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伟大的钛'瓦允许这样？” 影阳如此问道，“钛'瓦是一种哲学理念，它不是神灵。”

“换句话说，” 查尔帕克汀人如此说道，“我敢肯定她不会因用词不当而感到冒犯。” 他们将身上的菌丝成簇地展开，然后将其组成了一个扇状的类肢体，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在布满褶皱的躯干周围摆出各种各样的姿态。“而那种吃掉死去盟友血肉的做法可就不一样喽。”

只听克鲁特人的翎羽嘎嘎作响，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阿'海雅，对于我们最重要的盟友来说，你所谓的野蛮是他们文化的关键组成部分，” 影阳如此说道。她作了一个群星巧然而列的手势，尽管查尔帕克汀人摆出的多肢之举让她备感紧张，但让人高兴的是，XV22能够让她的双手自由地作出回应用的方言手语。“克鲁特之所以进食并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是为了利用有益的基因促成自身的进化。虽然这一幕会让人感到不适，但这么做是值得的。要是没有他们那令人生畏的食肉者小队，我们的帝国早就崩溃了。”

“那么，要是你的种族能够早一点遇到我们查尔帕克汀人，” 阿'海雅无唇之口上长有奇怪的毛刺，他们言语中的所有辅音几乎都被这些毛刺抹得一干二净，当他们加入谈话时，影阳发现自己不止一次地瞥向了自动翻译器，“有了你们水氏的微妙技巧，再加上我们的专业外交家，我们的钛'瓦可以在一枪不发的情况下建起另一个帝国。” 只见一条伸出的触手懒洋洋地向欧匹克·塔克比了一下，“而非吞噬一具尸体。”

“可别因为我的缘故而把你的褶子都绷没了，心灵扭曲者，” 塔克如此说道，“我发现巨型真菌的味道清淡得令人生厌。再说了，你也没啥值得继承的力量。”

影阳把身子转了过去，自己的团队至少能够相互交谈了，她感到很是高兴。虽然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是非常重要的，但她知道最好不要直截了当地向一群截然迥异的异形政提出这种要求。

“有时候，我很庆幸自己能是一台机蜂，” 就在他们的同伴继续你争我吵之际，欧伊-赫伊轻声说道，“我不明白，这么多不同的种族，没有水氏成员的协助，你究竟是怎么跟他们一起共事的？”

影阳叹了一口气：“老实说，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能是一只机蜂。”

“克鲁特人不会吃合金吧，对不对？”

“对，小助手，他们不吃。”

“高性能塑料呢？”

“不吃。”

“那电磁元——”

“你没有什么好怕的，欧伊-赫伊！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那股爆发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谎撒得如此明显，以至于影阳都感到自己像是突然瘫成了一团，然后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她把所有人都诅咒了一遍。

“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 文·塔·雷加缓缓地说道，“都是有意义的。我们的人民会感到骄傲的。今天，我们共处一室。这足以为哉。” 尼卡萨人停顿了一下，只听她的爪子在黑暗中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响声，“这是一趟无归之旅。”

然后，那只握紧的拳头静静地落了下来。

“我们还是要去攻击舰船的船颈吗？” 欧匹克·塔克如此说道，“而不是它的舰桥？这样去船艏更简单，难道不是吗？”

“我不想冒这个风险，” 影阳如此说道，“对方至少有一名心灵科技专家。如果他用某种方式察觉到了我们，那我们的匿踪能力立刻就完球了。”

阿'海雅发出了翠绿色的光芒，这种颜色起到了某种缓解的作用。“她说得对。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遮蔽我们的灵能信号，但是冒险去和目标灵能者发生直接的因果联系？这会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最后，是一阵轻柔的哔哔声打破了这份压抑的沉寂。“链接已建立，” 匿踪舰的AI程序如此说道，“正在传输。”

只见影阳的头盔显示器上露出了三个屏幕。在第一张屏幕上现身的是欧'柯贾塔，由于微型球状机蜂就像众星拱月一样绕着她的额头打转，其粗钝的面容显得有些冷漠。第二张屏幕上挂着视界之子的那张年轻的锥脸，这一位典型年轻人，他被过多的责任压得直不起腰。他们全都握着双手，以示问候之意。出现在最后一张屏幕上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其坑洼不平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她的眼睛上绑着一条带有循环图样的丝绸眼罩。

“影阳，” 马肯德拉·薇拉如此说道，“这么说来，你已经上路了。”

“是的，” 她如此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实际上，我对在座的各位都有一个请求。”

“尽管吩咐。” 视界之子如此说道。

“首先，” 影阳如此说道，“我需要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视界之子上将。我会把确切的时间发送给你，那将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我会自行判断，” 视界之子如此说道，“不过和往常一样，我愿意接受你的观点。”

“无论我们对前导舰施以何等的火力，那都是在白费力气，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然而那些较小的舰只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要是我们最终能够孤立并带走对方的一部分舰队，我们也许还能打散他们的力量。我们在虫洞另一端的战友会感谢我们的。”

“我的结论也是如此。” 视界之子笑了起来，然后，他的眼睛转了一下，“所以我并不觉得在追亡逐北的时候会违反任何协议。”

“尊敬的欧'柯贾塔，” 影阳如此说道，“能不能将星潮节点的稳定性暂时扰乱一下？”

”除非你愿意冒着将虫洞完全搞垮的风险，” 她如此说道，“事实上，就连我也无法完全理解它的参数界限。无论如何都参不透。”

“但确实有可能啊。”

“是有可能。这意味着要临时疏散该处设施，随后周边节点的稳定性将会被蓄意破坏。这是我为应对星潮节点失常而准备的几种应急措施之一。”

“那就这么做吧，在鸠’荣‘刹领航舰驶入节点的那一刻。这关系到本土家门的安危。”

柯贾塔将聚成球状的机蜂拉成了一个粗糙的六边形，然后一边敲击一边发出指令，直到它们将数据整齐地撒布在周围。土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一边翻来覆去地调试，一边用粗壮灵活的手指将冗长的信息拖来拖去。

“我想我可以将波形设置成量子形态，但最多只能持续几分钟，” 她如此说道，“要是超过这个时间，就会有彻底崩塌的风险，我们都会被滞留在本土家门的宙域之外。”

”我们不能让那个受到感染的怪物驶入本土宙域。你心知肚明。“

“这正是让我思考的唯一理由。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拦住它的。然而我们在这里面对的是一整支舰队。我们也许能干扰领头的那艘，但至于跟在它后面的…”

“我们需要动用极端手段，” 影阳如此说道，“没有别的办了。”

“我看得出来，” 柯贾塔如此说道，“从你的识别标志来看，你打算亲自登上敌人的飞船。”

“我收到的禁令是不得危及其他钛星人的性命。我自己的命可不算。”

柯贾塔摇了摇头，她的表情就像时间一样古老。“火氏啊，” 她如此说道，“跟你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感到无聊。”

“我们势在必行。”

“你要明白，那些鸠'刹'的护盾是和亚空间驱动器连在一起的，反而言之，这又跟某种心灵科技扯上了干系。就算是一枚超高速炮弹，它们也会在一瞬间将其偏移或者分解掉，如此一来，后面的发生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想要穿过那些护盾，唯一的办法就是关掉所有的系统，然后仅凭动量飘过去。”

“我是在达摩克利斯的战役中知道的，” 影阳一边说，一边浏览着XV22指挥-控制组件上的数据，“考虑到人类科技的不可预测性，这种策略的风险很高。我们必须相信自己（选择）的道路。”

马肯德拉·薇拉把她的脑袋侧向了一边。“对于一个如此世俗的人来说，这种措辞还真是奇怪啊。”

“真正的战士会把手边的任何东西都当成武器。”

“看起来，我也被算进去了。”

影阳就像感激的请求者一样将双手揖成了杯状。“是的，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但如果我们不想被当成工具呢，至高司令官？”人类接着把话说了下去，“我们到底要跟您说多少遍啊？”

“马肯德拉·薇拉，你不想陪我参加这次任务，我对此表示尊重，” 影阳如此说道，“我只是想请你去做一件你无论如何都会做的事情。只要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就行。”

“敢问何事？”

“在我现在发给你的这个确切时间点上向你人民心目中的上上善道进行祈祷。除此之外，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让所有持同一信仰的人在相同的时间一起祈祷。”

“您知道什么是祈祷吗？”

"我承认我对此知之甚少。但还是请你为我祈祷吧。它可能会让事情变得完全不一样。为了上上善道。”

“在鸠'维萨的社会中，我还是有点影响力的，” 马肯德拉·薇拉一边说，一边把下巴撅了起来，“让我瞧瞧能做些什么。”

“我相信你。你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我依旧和整个星系保持着联系，并且向所有持相同信经的亚文化族群传达了同样的请求。”

说到这里，阿'海雅在墙上发出了一道静谧的青色光漪。文·塔·雷加将她的曲爪连在了一起，这姿势象征着一种尼卡萨式的姐妹情谊，它被很好地译成了钛星语。就连欧匹克·塔克也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和议会里的塑型者同僚谈好了，就在当天的早些时候。

“我们到底要祈祷什么？” 马肯德拉·薇拉如此说道。

“如果信仰中真的蕴有力量，就像那些帝国人所坚信的那样，” 她如此说道，“那么，也许那些曾经和他们分享过信仰的鸠荣刹也会感受到同样的东西。通过仪式和信仰，我们可以用这种信念来对抗我们的敌人。我要你们祈祷他们败落。”

“您确定这会起作用吗，至高司令官？” 欧伊-赫伊如此说道，他的声音尖的有些发颤。

“不。一点也不。事实上，这和我对宇宙的理解大相径庭。但鉴于当时的情况…” 她回想起佩昆星上的藻类炸弹，以及实际上完全没有受前者影响的怪塑神庙，“我开始相信这也许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至高司令官，” 从控制茧舱那里传来了自动驾驶仪的人工语音，“我们会在三分钟之内抵达目的地。”

“有信号接触吗？目标扫测情况怎样？”

“没有反应。”

“很好。多谢各位朋友出手相助。我想我们踏上了唯一一条能够避免惨祸发生的道路，所以无论彼此相隔有何等遥远，我们都必须团结一致。我希望大家都能坚强起来，以钛'瓦的名义。“

她控制组件上的客人纷纷揖手作别，他们的屏幕一个接一个地折了起来。

不知为何，这让她倍感失落。

影阳将宏观分布组件上的六角镜头调大了一些。

它就在那里：敌方主力飞船的图样若隐若现，它就像某种不可思议的战舰，被潮汐侵蚀的不成船样。浓密的污物层层相迭，足有一英里之厚，在其结垢成壳的外表下，这艘星舰的形状几乎无法辨识

“完成这趟绕飞，然后开到它的下方，直到我们抵达最前端的部分，它会在那里逐渐变细，” 影阳对自动驾驶仪如此吩咐道，“我希望能接近舰桥，但我不想冒险被人发现。”

“那会比我们目前的航线多出48.6个百分点。” 自动驾驶仪如此说道，它的声音有点像烁空。

“我对此很满意。执行吧。”

实际上，她一点都不满意。几天来的第一次面谈让她的喉咙变得一塌糊涂，她的胸腔和肺里满是块状的灼液。对于她的身体，这将会是一个沉重的代价，她可能永远都无法康复了。但她还有的选吗？

“那艘大船看不见我们吗？” 欧匹克·塔克

“对于真理号来说，想要骗过这些粗制滥造的帝国传感器简直易如反掌。但是他们的船上有观测舱，里面的人依旧能用肉眼发现我们。” 她停顿了一下，斟酌着是否要继续说下去，“或者是某种其它的东西。也许心灵科技，虽然我认为对方的力量远不止于此。他们在和来自另一个现实的东西打交道，那是我们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向量航线设置完毕。” 匿踪舰如此说道。

从中继屏幕上映入眼帘的是位于其意下方的肮脏的灰绿色珊瑚礁，这块令人瞠目结舌的天花板渐渐遮住了远处的星空。它的护盾闪烁着粼粼微光，只见层层的涟漪在巨大的曲能光墙上四处游弋。

“听我号令，” 影阳如此说道，“关闭所有系统。不管是舰基的还是个人使用的。”

“收到，” 欧伊-赫伊如此说道，“关闭中。”

“我们克鲁特人根本就用不着这些花俏的垃圾，” 欧匹克·塔克如此说道，“我们会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体、才智和灵魂。有它们就够了。”

“你还真是有够狭隘的，” 影阳如此答道，“顺便说一句，你的枪技术含量很高啊。”

克鲁特人纵声长笑。然后她发现自己也跟着对方笑了起来，虽然只有一会儿。尽管很痛，但也物有所值。

泛着层层涟漪的护盾若隐若现，太空中出现了一堵墙壁，在它的扭曲下，远处的群星显得有些变形了。

“然后…准备。”

片刻之后，影阳所坐的地方变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标在控制茧舱表面上部的达'利珊浮游生物条带发出了微弱的生物光，这便是她战斗服内部仅有的光线了。

信仰，她对自己如此说道。要相信钛'瓦。这会起作用的。

然后，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闪烁的微光，屏障被推开了。那道扑面而来的微光从影阳的膝盖和大腿上潺潺而过，接着便是她的双臂、面孔和躯干。不管它碰到哪里，影阳都会感到一阵腻乎乎的恶寒。这种不自然的感觉让她反射性地闭上了鼻隙。然后，随着一股令人头皮刺痛的错位感，一切都结束了。

灯光再度亮起，随着欧伊-赫伊的就绪报鸣，这艘船重新恢复了动力。

“真是教人不快。” 阿'海雅如此说道。

影阳没有理会他们。“飞行员，接触时间？”

“0.2个戴克（13）。”

（13）Dec

“很好。解除武器管制。”

塔克举起了他的长管反坦克步枪，然后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准星。在他的对面，查尔帕克汀人从半透明的外鞘褶皱中抽出了一连串的黯色球状金属，他们用初生菌丝体挤而压之，每一颗球状物都发出了淡淡的红光。

“接触前十秒倒数，” 烁空的AI驾驶员如此说道，“九、八……“

影阳一边将战斗服的总路衰减器调到了最大出力，一边检查了热熔爆能枪的反应，然后再对它们进行了虚拟充能，以此强化触觉回路。

“七…六…”

欧匹克·塔克就像炮手一样在距艉舱舱口数米之遥的地方蹲了下来，为了和船体内部的灰白色高能塑料保持一致，他的皮肤正在不断地变白。他一脚踢开了反坦克步枪枪头上的稳定器，然后将它架到了飞船内部的一处隆起的地方。

“五…四…”

文·塔·雷加森然而现，她就像一座冉冉升起的冰山。尼卡萨人朝船艉走了过去，那根左摇右摆的脖子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响声。

“三…二…”

欧伊-赫伊就在影阳的身边，身为先锋的他恭恭敬敬地降了降框缘，然后便张着微光闪烁的力场护盾滑到了尼卡萨人的跟前。

“一…接触！”

先是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便是一阵可怕的金属撕裂声。整个船体向下倾斜了片刻，影阳差一点就被掀倒在地，她的胸口感到一阵疼痛。飞船启动了位于船艉上方的电磁锁定器。随着一道嗡嗡的声响，它紧紧地卡在了敌军旗舰的下方。突破警报不停地尖叫着，很快，飞船完好性传感器的紧急信号也加了进来。这很可能是因为这艘靠在近旁的古怪的异星朽舰正在对它的系统造成影响。

影阳焦急地注视着舱门上的环形热熔切割机，它们转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圈都更为深入地钻进了构成飞船的物质之中。

“愿我们所有人都能得到伟大钛'瓦的佑护。” 阿'海雅如此说道。

随着一阵尖锐的嘶鸣，船体的内部射出了一抹金光，这表明气闸内部已经密封完毕。气闸轰然开启，只见对面黑的就像墓穴一样。

扑面而来的恶臭足以让死者为之一窒。

第一个冲过去的是欧伊-赫伊3-0，在黑暗中，他的力场护盾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泡泡。文·塔·雷加紧随其后，为了把犄角旮旯都检查清楚，她的白色长首正在不停地摇晃着。

有什么东西，它一边在黑暗中咯咯湿笑，一边向前疾蹿而来。影阳朝那个生物瞥了一眼，它的样子就像蛞蝓一样，而且还长着许多条腿。为了表示厌恶，尼卡萨人举起了一只爪子。尽管身处十米开外，但那个窸窸窣窣的生物还是被文·塔·雷加的心灵科技打得向后飞了过去，它在地上不断地翻滚，那身湿漉漉的皮肤开始干瘪剥落。片刻之后，从欧匹克·塔克的大枪中传来一记雷鸣一般的砰响。那只难以名状的生物被炸成了漫天的尘末和飞溅的粉红色液体。

影阳紧随其后，为了用回声定位的方式确定这艘远古旧舰的内构界限，她的战斗服向船里发出了声波脉冲。她眨了下眼睛，向飞船的自动驾驶仪打出了一道许可脉冲，于是，随着哐当一声轻响，匿踪舰从气闸装置上脱离了下来，然后滑进了虚空之中。

位于走廊前方的是一道如同三重叶瓣一样的截面，由咸泔鹾潲汇成的污流顺着底部的两条管路汩汩而下，一道看上去更像是多孔骨头而非金属的中央隔板将管路一分为二。XV22的传感器已经在她的指挥显示屏上绘出了前路的图像。通道——全都锈迹斑斑，就像是令人不安的有机器官——一直延伸到了视距之外，在定位回声的帮助下，它们被定义为需要探索的区域，这些模糊不清的线条也变得明朗了起来。

“舰桥在这边。” 她一边说，一边朝舰船的移动方向打出了一道光线。

“你确定吗？” 文·塔·雷加如此问道。

“人类帝国的舰船尽管十分庞大，但却非常古板。在式样上，一艘船往往和另一艘大同小异。跟我来，我带大家去那里。”

支柱，渗水的锈顶，还有那些扶壁和强化托梁，时光荏苒，在岁月的打磨下，船上的东西全都变形了，凡是影阳目力所及之处，就连一条笔直的路线都无法找到。这是一个可怕的处所，绿色、灰色和锈橙色杂糅相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彼此淌血，而且还有一种猩红的变色，它就像受到感染的鲜血一样贯穿了船上的舱壁，这让它们看上去更像是由血肉造就，而非金属铸成。就在他们越过第一条管状走廊的头一扇穹隆拱门、正要进入通往第二条管道的前厅时，影阳看到那些可怕的、长着犄角的滴水石像鬼正不怀好意地俯视着她，不可名状的液体从它们水喷如注的面孔上落到了粗糙的海绵状地板上。

“这地方真是肮脏。” 阿'海雅如此说道，只见它们的色彩在鞘革一般的皮肤下不断地变幻着。

克鲁特人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声音是如此的尖厉，就算透过他的喙式呼吸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为了对这种轻描淡写的说法表示赞赏，他轻轻地叩了叩自己的枪管。“你说的没错。”

“它已经被邪恶浸透了，浃髓沦肤，” 文·塔·雷加如此说道，她厌恶地皱了皱自己的长鼻，“我们不能让它驶入本土的家门世界。”

“只要我还没有倒下，它就别想过去，” 影阳一边说，一边将举起的热熔爆能枪推向前方，“我们先干掉它的船员，再废掉它的控制系统，然后让它从星潮节点的旁边开过去。接着设定航线，让它和星系里的太阳迎头相撞。火焰可以愈患疗伤。” 她紧咬着自己的牙关，惊讶于心中的情感居然会如此的激烈。

“这些家伙都会在炽热的烈焰中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