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后传(第十六回)无天识破假灵童 行者浴血战群魔
却说三藏又闭上眼睛,无天口中念念有词,一幅幅活动图景又在他眼前开始展现:
夜,妓女阿羞房中,阿羞正与一个男人翻云覆雨。那男人高声叫着。俄顷,阿羞全身赤露走下床来,抓起那男人的右手,放在她的身上上抚摸着,她的另一只手从桌上拿起一柄薄如蝉冀的锋利匕首,猛地一拉,那男人一声惨叫,手指掉了下来。男人疼得在床上抽搐打滚,而阿羞的兴奋似乎到了高潮,她贪婪地吮吸着那男子的血手,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之色。她冷冰冰地对床上的男人道:“你可以出去了!”说完,她慢慢走进了里间。―名小丫环给她端来一盆水,阿羞站起身,洗去手上的血迹,用手巾擦拭全身。血红色的水在盆里晃动着。忽然水中映出一张扭曲的人脸,把阿羞吓得差点灵魂出窍。她不敢回身,只是小声问:“谁?”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你只把我当成一股轻烟,飘进来和你聊天解闷儿就可以了。”这声音非常悦耳,阿羞那颗狂跳着的心顿时安静了许多。她回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僧人,正是紧那罗。阿羞望着他,笑了笑,请他坐下。紧那罗微笑着点头,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下。阿羞忙将敞着的纱袍系上,她似乎第一次感到了害羞。紧那罗问:“我想问一问,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营生呢?”阿羞道:“我只是觉得绝望。”紧那罗问:“为什么感到绝望?”阿羞摇了摇头,没有答话。紧那罗望着她,眼中放出了温润的光芒:“你很漂亮。可你为什么嗜血呢?”阿羞慢慢抬起头:“只有血和男人的惨叫声,才能让我兴奋,才能让我找到快感。”紧那罗点了点头:“在你十一岁那年,曾经有一个沙罗门为你占了一卦,他说你的身体是圣体,没有一个男人可以使你满足,你必须嫁给国王。我说得对吗?”
阿羞惊得目瞪口呆,猛地站起身来:“你,你怎么知道?”紧那罗笑了:“我什么都知道!你本应该嫁给国王,可是你不愿意,找了一个不相识的男人破了你的身体。”泪水划过阿羞的面颊。紧那罗继续道:“国王震怒了,本要抢你回去,可你进了妓院。你真的想做娼妓吗?”阿羞点头:“我要找到能令我颤抖的男人。就是为他死了,我也心甘。可是……那个沙罗门说得对,我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紧那罗道:“于是每次接客后,你就觉得更加绝望?”阿羞点点头。紧那罗问:“那你为什么要割男人的手指呢?”阿羞答道:“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血能给我带来刺激。从那时起,只要是和我上床的男人,我都要割掉他们的手指,直到遇到能令我发抖的男人!”紧那罗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阿羞面前,伸出双手捧住了阿羞的脸。阿羞望着他,喘息渐渐加重,眼中射出渴求的光,丝袍滑落在地上,僧衣也落在了地上……
阿羞躺在床上,安静地熟睡。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身旁的紧那罗不见了。她一骨碌坐起来,轻声道:“你还在吗?”“在。”阿羞这时才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紧那罗。她走下床来,把身子偎依着紧那罗,小声道:“现在我就是死了,也心甘了!你不是凡人,你一定是个神仙!”紧那罗缓缓睁开双眼:“你的心里还恐慌吗?”阿羞摇了摇头:“我想我的心和你一样踏实。”紧那罗问:“你还想继续留在这儿做妓女吗?”阿羞笑了:“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从今以后,我绝不允许别的男人再碰我一下,否则,我就死了。”紧那罗微微一笑,转身走出房间。
大祭司提出的三个条件,紧那罗已经全部做到。第二天,紧那罗来到大祭司府邸,对座的大祭司禀道:“三天期限已到,你要我办的我都办到了。阿溜斩手不偷,阿刀遣散了恶仆,阿羞已改恶从良,我可以在这里传教了吧?”大祭司把脸一沉:“好大胆的紧那罗,什么三天期限!你在城中妖言惑众,滥施淫法,真是罪不容诛!我已禀报国王,像你这等妖人定要处以极刑方,以敬效尤。来人,将紧那罗拿下!”紧那罗呆了。祭司们一拥而上将他捆绑起来。紧那罗抗议道:“我中了你的诡计!我要面见国王!”大祭司阴阳怪气道:“明天就要执行火刑,恐怕你已经来不及了!”说着,他冲祭司们挥了挥手,祭司们立即将紧那罗押入地牢。阿刀、阿溜和阿羞闻说此事,聚集在阿刀家大骂大祭司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商量如何营救师父。阿刀愤愤道:“我带人杀进府去救出师父!”阿溜道:“你忘了师父是怎样教导你的,他法力那么高,按道理说轻而易举就可以逃脱,可他没有那么做,他怎会期望你又打打杀杀呢?”阿刀搓着手:“那怎么办?我不去难道让你们去?”阿溜无可奈何地摇着头。阿羞猛地站起来:“我去找大祭司,要他放人!”说罢,她站起来要走,阿溜、阿刀把她拦住。阿刀道:“这应该是我们男子汉的责任,怎能让你一个女子去冒险?”阿羞不予理会,迳奔祭司府去。
大祭司正在欢乐饮宴,一名祭司跑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大祭司一愣,赶忙道:“叫她进来。”阿羞走进来,站在大祭司面前,冷冷地道:“我有话要对你说!”大祭司色迷迷地道:“有什么话,尽管说。”阿羞看了看四周,大祭司会意,赶忙将身边的人打发出去,转身对阿羞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说吧。”阿羞道:“今晚我陪你过夜!”大祭司一愣,继而脸上现出了饥渴的表情。可忽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赶忙摇头,伸出断了两指的手来:“我只有八根手指了!”阿羞道:“我不要你的手指,我只要你把紧那罗放了!”大祭司一愣,沉吟了一番,终于点头允诺。是夜,阿羞留在大祭司府,陪大祭司过夜。大祭司说到做到。次日晨,紧那罗从大祭司府的地牢里走了出来,等候在门前的阿刀和阿溜赶忙迎上来叫“师父”。紧那罗笑着点头。他不明白大祭司为何又放他出来,询问之下,方知道原委。紧那罗闻说,先是目瞪口呆,随后脸呈不悦之色。他忙问阿羞现在何处,阿溜、阿刀摇头说不知道。忽然,紧那罗大叫“不好!”立即向附近一个山头飞去。阿溜、阿刀莫名其妙,望着他的背影。
却说阿羞深感自己违背了誓言,自知无颜再见紧那罗,便偷偷来到一个山顶,举刀自刎。等紧那罗赶到,阿羞已经气绝。紧那罗在她身边坐下来,静静地望着她。忽听空中传来阿羞的声音:“紧那罗,我答应过你,绝不再让男人碰我,否则我就死。现在我做到了!你是令我发抖的男人,我爱你!我死而无憾了。”那声音越来越远,终于消失……
到此,三藏眼前的画面消失,他慢慢睁开眼睛,忙问:“后来呢?”无天仰起头,长叹一声,他的眼里似乎含着泪水:“后来,紧那罗面见了国王,陈明了一切,终于得到国王允准在南部传教。然后他带着阿羞的尸体回到北部,面见优婆罗陀……”三藏关切地问:“优婆罗陀知道他在南部的事吗?”无天道:“紧那罗菩萨将在南部的经过一五一十如实禀报,谁知因此闯下大祸!”三藏道:“莫非是因为他跟阿羞的关系?”无天点头:“正是!”当下优婆罗陀高坐在莲台上,听紧那罗述说全部经过。当他听到紧那罗与妓女交媾时,当场大发雷霆:“你身为菩萨,竟胆敢破戒与妓女交合,真是罪大恶极!不管紧那罗如何解释,优婆罗陀总不予宽恕,斥责紧那罗是佛门败类,即刻宣布把他逐出佛门。”三藏问:“这是佛界最严厉的处分,紧那罗怎样反应?”无天道:“紧那罗本来脾气暴躁,性格刚烈,他怒不可遏,眼中冒着怒火,从地上抱起阿羞,渐渐地,他的白衣变成了黑色,他的脸在不断地变形。他抬起头来,发出一声低吼:‘从今以后,我不再叫紧那罗,也绝不再是佛门弟子!优婆罗陀,我会让你的徒子徒孙们以百倍的代价来偿还你对我和阿羞的侮辱!’说完,他猛地一声大吼,化做一阵黑气,消失在大殿中。”无天说完,望着三藏:“这个故事你听了有什么想法?”三藏慨叹一声,微微摇头,半晌无言。无天冷笑道:“这就是你笃信的佛教!”三藏问:“大僧,你讲的是自己的故事吧?”无天没有说话。他默认了。三藏道:“原来大僧本是佛门护法,只为此事才背门出教!”无天恨恨道:“什么背门出教!我与佛教势不两立,听了这个故事,你还觉得如来说得对吗?”三藏一时语塞,半晌才道:“贫僧只知道正心,正意,正行,是非还由公众去评定吧。”无天问:“如果你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样?”三藏沉默良久才道:“我也许会和大僧一样。”无天点头:“好了,说得够多了,你还是与我回灵山吧。”
无天身后突然升起了一团白气,一个身着白衣的僧侣出现在他的身后,此人与无天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衣服的颜色。他就是白衣无天,黑衣无天的另一半。三藏惊叫:“大僧,你的身后有人!”无天似乎有所感觉,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回头,厌恶地说道:“你怎么来了?”白衣无天:“不是你的善念生发,我怎么能离开你的元神黑莲?”无天道:“哦,我的善念生发了吗?我怎么不知道!”白衣无天道:“你讲到了紧那罗,讲到了阿羞。看来你非常喜欢这个唐僧,否则,以你的脾气是不会对他讲那么多话的。你动了真情了!”无天冷冷地道:“你总是那么多嘴!”白衣无天笑了笑:“喜欢、感情都是善念,所以我来了。”无天转过身,喝道:“我讨厌你!”白衣无天点了点头:“我想这一点没有人比我的心里更清楚!可是我也不能不再次告诉你,我也是你的一部分,在外人面前,你永远是冷酷和傲慢的化身,可你也有善良的一面,那就是我,这一点,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无天大喝一声:“闭嘴!我要你立刻回到元神黑莲里去!”白衣无天摇了摇头:“你无法命令我,你只能用你的法力镇压我。现在你统领了三界,可能更难明白善良的含义了。”无天气得脸都变了形,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猛地抬起头,一声大喝,天灵中开,一朵黑莲凌空而起,从中放出一道乌黑的闪电,“轰隆”一声巨响,白衣无天立刻化做一阵烟雾,眨眼间便不见了。无天大汗淋漓,坐倒在地,喘气着。他因用力过度,筋疲力尽。三藏惊奇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无天看了他一限:“你为什么不跑?”三藏笑了笑:“大僧说要抓我回去,而我也应战了。我不能在大僧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偷偷溜掉。”无天看着三藏,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三藏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小僧有什么不妥吗?”无天轻轻摇了摇头:“三藏啊,刚才白衣说的确实很对,我非常喜欢你。你是那种少有的诚信之人!”三藏道:“多谢大僧夸奖。小僧有一事不明,想在大僧面前请教。”无天请他讲出来,三藏道:“以大僧的耳力,即使是三界之内的虫鸣之声,也难逃脱,可刚刚那白衣人站在身后时,你为何毫无觉察呢?”无天点了点头:“问得好!因为那个白衣人就是我另一个自己。”三藏一愣:“大僧的意思是……”无天摆了摆手:“不要多问了,你走吧!”三藏一惊:“走?大僧不要抓我回去了?”无天道:“我已经无力再对付你了。可你记住,你是跑不了的!”三藏双掌合十:“小僧谨记。”说完,腾空而起,驾云望西方而去。无天倒在地上躺了好久才起身回灵山去了。
忽一日,无天升坐灵山大雄宝殿内的七宝莲台,至胜金刚大步走到莲台之下:“世尊,孙悟空已将无天灵童带回!”无天点了点头说让他进来吧。行者、八戒带着灵儿大步走进大雄宝殿,在莲台下站住,向上施礼。行者禀道:“佛祖,妖佛灵童已经带回!”无天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行者身旁的乔灵儿。乔灵儿木木痴痴地站着,既不动弹,也不说话。无天的脸上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行者的双眼紧盯着莲台,这假佛祖的每一个极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佛祖问:“这真是无天的转世灵童吗?”行者道:“正是。”说着,他将灵尔后背的衣衫一把撕开,将他的身体转向佛祖:“请佛祖验明正身!”但见灵儿后背上刻着一个很大的“卍”字标记。佛祖望着行者,脸上慢慢绽开了笑容:“你的确是绝顶聪明之人!我手下的人要有你的一半机智,也就不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了。”行者也笑道:“你过奖了。”佛祖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行者道:“如果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我也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佛祖点了点头。行者道:“第一,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二,护法大鹏是绝不会引我去见妖魔灵童的。第三,双塔寺中之事绝非巧合。第四,灵儿行事以慈悲为怀,绝不像是妖孽之灵。这些足够了吗?”佛祖笑了笑:“对你来说足够了。是我低估了你。好,你有什么问题?”行者一指身旁的灵儿:“他是谁?”佛祖点了点头:“问得好!”行者道:“你完全可以放心地告诉我,因为你法力通天,我是逃不脱你的手心的!”佛祖笑了:“他是如来佛祖的转世灵童。”行者点头:“我已经想到了。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可以让我见见你的真面目吗?”无天一声长笑,现出了原身:“孙悟空,我一生极少赞许别人,可这次我不得不说,我非常佩服你!”行者回头看了看身旁被惊得呆若木鸡的八戒道:“兄弟,你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八戒莫名其妙:“哥呀,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他是谁?”行者道:“无天!”八戒“哎呀”一声跌坐在地。行者问无天:“现在你想怎么处置我们?”无天道:“我并不想处置你。我只想知道,真灵童在哪里?”八戒更加莫名其妙:“什么,这个灵童是个假的?”行者点了点头:“不错,他是灵儿的衣衫所变。”说着,他伸手一指,灵儿不见了,一堆衣衫落在了地上。无天道:“三界之内能够瞒过我这双慧眼的,只有你一人而已,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无天的口气简直就是在商量,这使莲台下的群怪诧异非常。行者笑了:“我当然能够帮你,只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无天道:“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行者点了点头:“能让我考虑考虑吗?”无天道:“当然可以。今晚你们住在大霄山峰顶灵鹫洞中,由我的六位灵将负责你的安全。明天一早,我听你的回应。”行者微笑合十,挖苦道:“谢大僧想得周到!”无天一一呼唤六大弟子的名字:华莲、铁马、灵陀、圣那提、孤扬、婆罗门。六大灵将应声而出。无天道:“见过斗战胜佛!”六灵将向行者躬身施礼,行者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罢了!”无天吩咐道:“你们带斗战胜佛到灵鹫洞去。今晚由你们负责他的安全!”六灵将躬身答允,当即将行者八戒押去灵鹫洞,六灵将守在灵鹫洞前。
入夜,灵鹫洞内,石案上点着一支蜡烛。行者和八戒坐在石案两旁。八戒长长地叹了口气:“哥呀,没想到还真被你说对了。佛祖竟然是假的。”行者笑了笑,没有言语。八戒道:“猴哥呀,这次我是真的佩服你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行者道:“你这呆子,只是这般还要嚷着让老孙快些带灵童去见佛祖!现在好了,被关在这灵鹫洞中,连俺老孙也无计可施。”八戒笑道:“哥哥啊,你莫哄我,瞧你稳如泰山,肯定有脱身之法。”行者道:“你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出来进去?这是如来成佛的圣地!莫说你我,就是法力再髙十倍的,被关在这里也是无可奈何。老孙只是觉得无法可想了,才安安静静地坐着。”八戒笑道:“我就不信,就这两扇石门,哥哥只要一棒便打开了。”行者道:“也罢,你的钉耙也有三千多斤,你筑一下试试。”那呆子闻说,真的掣出钉耙走到门边,朝着两扇厚厚的石门狠狠地筑了下去。只听“嘣”的一声,石门上放出一道金光,将钉耙震得飞出去好几丈,八戒踉跄两步跌倒在地,大叫一声:“哎呦!”行者笑道:“怎么样?”八戒摇摇头:“好厉害!”说着,他拾起钉耙:“如此说来,你我是逃不出去的了?”行者点点头。八戒道:“罢了,我们还是睡吧,有什么话明早再说。”说着,他往地下一躺就要睡去。行者上前一步拽住他的煽风耳将他拉了起来:“你这呆子,甚不成人,都到了什么时候还敢睡觉?真个是猪性难改!”八戒嚷道:“哎呀,哥哥,你放手!逃又逃不了,又不能说出灵童的下落,不睡怎的?哎,对了,哥哥,你把真灵儿藏在哪了?”行者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的时候,小心隔墙有耳。”八戒这才醒悟,赶忙点头。
与此同时,大雄宝殿上,无天静静地坐在七宝莲台之上,微合双目,已经进人瞑想。忽然殿外刮起一阵阴风,送进来一团黑气,黑气中幻出一朵小小的黑莲,飘飘忽忽进了大殿,悬停在无天面前。无天没有睁眼,只是问道:“你来了?”黑莲中发出了一个声音:“佛祖,孙悟空是不会降服我们的!”无天睁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像他那样聪明绝顶的人,既然已知这是个骗局,为什么还要带着假灵童自投罗网?”黑莲道:“我想,他是为了弄清乔灵儿的真实身份。”无天点头:“也许吧,我已经用慧眼观遍了三界,仍然没有找到灵童。看来,他敢来,也是因为有恃无恐。”黑莲献计道:“依弟子看来,应该放走孙悟空,才能找到灵童。”无天抬起头:“你有把握?”黑莲道:“我想是的。”无天点了点头:“可是,怎样放走他,才能让他不起疑心呢?”
话分两头。再说那漆黑的灵鹫洞内,八戒已经沉睡,行者双目闭合,已经入定。他在梦境中看到一道金光自远而近,来到他的面前,金光中幻出了燃灯上古佛的金身,他面带微笑,轻轻叫了一声“悟空”。悟空赶忙上前施礼:“古佛,别来无恙?”燃灯缓缓点了点头:“悟空,这大雪山灵鹫洞乃是佛门圣地。若想出去,一定要找到洞内所藏的乾坤图!”行者忙问:“乾坤图在哪里?”忽见金光渐渐消失,燃灯的金身也融进了夜色中。
行者一声大叫:“古佛!”他惊醒了,睁开双眼四下巡视,洞内黑沉沉的一片。八戒也被这一声大喊惊醒,问道:“这是怎了,半夜三更大呼小叫做甚?”行者站起身点亮了石案上的蜡烛:“八戒,快起来!”八戒道:“睡得好端端的,起来做甚?”行者道:“我已找到了出去的道路!”八戒高兴,翻身坐起:“真的?在哪儿?”行者没头没脑地喊道:“乾坤图!”八戒莫名其妙:“乾坤图?”行者点了点头:“刚刚燃灯古佛在我梦中明示,只要找到乾坤图便能逃离此地!”八戒道:“这劳什子乾坤图却在何处?”行者摇摇头:“我们找找看。”他端起烛台站起身来,四下里寻找着。八戒也来了精神,跟在行者身旁,二人细细地找了起来。可石板地平平整整的,一尘不染,地上也没有任何东西。二人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八戒直起身来骂道:“这个燃灯上古佛却也惫懒,既然给你托梦,说清楚也就罢了,怎么如此藏头露尾,不成个正果?”行者道:“兄弟莫埋怨,只是这般磨难才得成正果哩!地上找不到,好道是在墙上。”举起蜡烛向墙上照去。石壁之上刻满了壁画,山川形胜、人物传说,应有尽有。行者仔细地看着。八戒在一旁催道:“莫赏画吧,先找到乾坤图才是正事!天一亮那无天就要来,到时我们就插翅难逃了!”行者不语,他静静地看着石壁。八戒在一旁像没头苍绳似的边骂边找。忽然行者仲出手,石壁上的一幅壁画摸去,双手在壁画四周不停地摸索着,八戒不耐烦地抬起头:“哥呀,要明杖不?又不是瞎子乱摸些什么?”行者道:“呆子莫胡言!这壁画上定有蹊跷。”八戒站起身来走到行者身旁:“好好的壁画有什么蹊跷?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说着,转身欲到别处寻找。猛地,石壁上发出“咔”的一声。八戒一惊,扭过头,只见行者触摸的那块壁画竟翘起了一个角。行者赶忙伸手微微使力,一声轻响,竟将那块壁画揭了下来,壁画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洞。行者伸手摸去,掏出了一根金绳。八戒道:“这是什么?总不会是乾坤图吧?”行者略一沉吟,将金绳揣在怀里。又将旁边的一块壁画起了下来,骂道:“呆子,傻站着做甚。还不帮手!”八戒不知所措,问怎么帮?行者道:“将这墙上的壁画尽皆起下,放到地上!”八戒笑了:“哥呀,我明白了,你是看佛界呆不下去了,因此把这画起下来,拿出去典卖,赚上几个钱以备后用。”行者喝道:“活呆子!再要多言,铁棒便打上来了!”八戒这才赶忙上前,将石壁上的壁画一一起下。行者看着一地的壁画,缓缓走过去,拿起了一块放下,又拿起另一块,放在刚才那块的旁边,就这样一块一块地拼着。八戒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地看着,也插不上手。不一刻,壁画拼好了。行者喊八戒:“呆子,过来看!”八戒赶忙过来,一看之下竟发出了一阵惊呼。那拼好的壁画,竟是一幅灵山瑞气乾坤图!图中,佛祖高升大雪山顶,祥云朵朵,瑞气千条。莲台下三千诸佛肃立听经。
八戒惊讶地问道:“这就是乾坤图?”行者点了点头。八戒对着乾坤图道:“乾坤图啊,乾坤图,我们费尽力气找到你,请你带我们走出灵鹫洞!”地上的乾坤图毫无反应。八戒慌了:“哥呀,这图定是假的。那燃灯老不尊,耍弄我等!”行者叫他闭嘴。呆子乖乖地闭上了嘴。行者从怀里掏出了那根金绳,在图上轻轻一挥,猛地,石壁组成的乾坤图,竟然像纸一样卷了起来。八戒大呼小叫道:“卷起来也!卷起来也!”行者骂道:“这呆根,大呼小叫做甚,真个讨打!”八戒赶忙行者用金绳将乾坤图系了个活结,抬起头:“呆子,准备好了吗?”八戒应道:“好了!”行者猛地纵起在半空中,双手迸出一道金光,大喊一声:“开!”轰隆一声巨响,乾坤图飞快展开,图中喷射出万道霞光,瑞气千条,霞瑞中,一条大路铺在行者和八戒面前。八戒惊得正在发楞,行者一声大喊:“八戒,随我出洞!”喊着,行者从半空落下,一把将八戒拉进霞光中,随着展开的乾坤图向洞门跑去。乾坤图飞快地延展着,已到了洞门,只听两扇沉甸甸的石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二人冲出了灵鹫洞。
守门的六大灵将大吃一惊,华莲一声大吼,抡起莲花伊猛扑而上,其余五人立即加人战团。行者一声大吼,耳中掣出如意金箍棒,八戒抡动九齿钉耙,霎时间与六大灵将战在了一处。那行者戒八勇猛异常,而六大灵将各个也身怀绝技,二僧六怪这一场好杀,一时间竟然难分胜负。行者焦躁起来,大喝一声,天灵中开,金光万道,一尊金猴佛像冉冉升起,将黑沉沉的大雪山耀得亮如白昼。六大灵将被这万道金光刺得睁不开眼睛。数百位行者的化身从金猴佛像中幻化出来,直向六灵将扑来。六灵将本已双目难开,此时又有数百个行者、数百条铁棒一齐涌来,六人一下丧了锐气。孤扬一个晃身,被行者一棒击中左肩,大叫一声跌落尘埃。八戒嘴里咒骂着,恶狠狠地向圣那提扑来,手起一耙,将他的护身宝甲打得粉碎。圣那提惊叫一声,赶忙跳出圈外。华莲一见大势不妙,沉声喝道;“众位师弟,快撤!”六灵将一声叫喊,化做一团烟雾直奔灵山而去。行者一见六人逃走,赶忙收了元神,对八戒道:“八戒快走,不可恋战!”二人化做一道闪电,向东方飞去。
黑袍带领六大灵将急匆匆地闯进了灵山大雄宝殿,进门就大喊:“佛祖,不好了,孙悟空逃走了!”无天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了微笑:“华莲。”
华莲赶忙踏上一步,倒身下拜:“弟子无能,请无天佛祖处罚!”无天宽慰道:“你们无过,我为什么要处罚你?起来吧。”华莲一愣,站起身来:“佛祖,孙悟空他跑了!”无天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和他交手了?”华莲点点头:“弟子惭愧,六对二,竟被他将孤扬和圣那提打伤。”无天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很好,看来你们已经出尽了全力!”华莲道:“弟子等确实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无天点点头:“你们六人是魔界所有众怪的老师,可是,你们与孙悟空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华莲道:“弟子等确是不如孙行者。”无天道:“可这次,你们却立了大功!”华莲一惊:“弟子愚顿,不明白老师之意。”无天笑了笑:“你们去吧。带孤扬和圣那提去治伤。”华莲一脸迷茫躬身答应。六人走出大教。无天叫黑袍留下,黑袍赶忙来到座前。无天道:“你立刻带人在殿外候旨,一有动静,立刻出发!”黑袍一愣,不知无天是何意思,但立即躬身领旨。
黑袍带领一众妖魔在殿外候旨。忽然殿内传来无天浑厚的声音:“灵童在乔家庄,你们火速赶去!”黑袍一挥手,众怪随即纵身腾云而起,直奔乔家庄去。再说行者与八戒在乔家庄上空按住云头,落了下来。八戒埋怨道:“你竟把灵儿藏在乔家庄?要是让无天知道,那……”行者笑道:“兄弟,你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八戒点头:“是倒是如此,只是太危险了!”二人闲话间,已经到了乔家门前,行者四下看了看,纵身跳进围墙,八戒紧随其后。乔灵儿房间漆黑一片。行者把门打开,月光跟着洒落进来。行者、八戒走进屋子,屋里空无一人。八戒奇怪道:“人在哪儿呀?”行者走到床前,双掌合十。一道金光射在空床上,慢慢地,一个人影显露了出来,正是灵儿。“太好了,出来了!”八戒喜得忘乎所以,喊将起来。行者嘘了—声:“三更半夜,莫要大呼小叫!”八戒称奇:“这地方藏得可真是太好了!无天就是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啊!”行者笑道:“这就是元神隐身法,无天就是法力再高,也是看不见的。”二人正说着话,西方黑沉沉的天空中划过了一道闪电,紧跟着空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将半边夜空染成血红色。烈火中传来阵阵雷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乔家庄的人们从沉睡中被惊醒了,大家纷纷跑到外面观看。熊熊烈火已经烧到了乔家庄的上空。猛地,一条火舌喷到地上,柴草立即燃烧起来。火焰从中裂开,黑袍带领至胜、泼法二金刚和一众妖魔从烈火中走出来,径直向乔灵儿家走去。村民吓得连声大叫“妖怪来了!”四散奔逃。
乔公披衣而出,走到院内。乔父、乔母和家人们也纷纷跑了出来。乔公问出什么事了?话音未落,忽然大门“砰”的一声打开,黑袍带领众怪闯进院子。他走到乔公面前,喝道:“乔灵儿在哪里?”乔公一见身周这些妖魔鬼怪,已经明白了大半:“众位老爷,灵儿早就被你们带走了。我求求你们,让我们家安生一些吧。”黑袍叱道:“老东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一声大喝,一掌按在了乔公的头顶之上,乔公身上冒起一阵轻烟,霎时间便化作了一堆白骨落在地上。乔父大哭着扑了上来。黑袍对众怪喊道:“给我搜!”众怪一拥而上,霎时之间,几名家人尸横当地。忽闻背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大喝:“住手!”黑袍只觉得脑后风响,并不回头,只用手指轻轻一弹,“铮”的一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的惊叫。黑袍回过身来,白莲花摔倒在地,两眼狠狠地瞪着他。黑袍问:“你是何人?”白莲花道:“我是乔灵儿的妻子白莲花。你们害死了灵儿,我跟你们拼了!”说着,她一跃而起扑向黑袍,黑袍一声冷笑,伸出手掌,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伸手将白莲花一把抓住,轻轻吹了口黑气,白莲花登时晕了过去。黑袍对身旁的妖怪道:“将她带回灵山,也许以后用得着。”正说着,至胜和泼法跑过来报告:“大护法,哪都没有!”黑袍沉吟了一下:“黑莲圣使的消息绝不会错。难道他们又跑了?”他看了看伏地哭泣的乔家大小,把手一挥:“一个不留!”众怪得令,发疯似地行动起来,见屋就烧,见人便杀,乔家庄顿时尸横遍地,一片火海,不大一会儿,只剩下一片冒烟的瓦砾废墟。黑袍看着他的杰作满意地笑起来,对身边的至胜道:“自从孙悟空受命寻找灵童以来,咱们一直偷偷摸摸地行动,生怕露了马脚,难得今天痛痛快快地烧杀一场!”众怪听罢高兴得大笑。突然黑袍怀中的黑莲徐徐升起,里面传出无天的声音:“他们在凤头山,尔等火速赶去!”
原来行者料到无天的人可能会血冼乔家庄,早就带着灵儿躲进了凤头山的山洞。八戒生性贪睡,呼呼地睡了一觉,等他睁开眼睛,起身一看,洞内只剩下他一人,不见了行者和灵儿!八戒一惊,猛地转过身,洞口的月光中出现了一条人影,正是行者,他这才放心。八戒抢上来两步喊道:“灵儿呢?灵儿到哪去了?”行者笑了笑:“我把他藏起来了。”八戒甚为不解:“哥呀,为何又要将灵儿藏起?”行者笑了笑:“我们逃出了灵山,无天是不会罢休的,他必欲得灵儿而甘心。灵儿跟着你我,太危险了!”八戒点点头:“那倒也是。这次你又把他藏在了哪里?”行者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说完,忽然一拍大腿,喊声“不好!”八戒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行者又狠狠地一捶大腿:“是我没考虑周全,黑袍带人将乔家庄所有的人都杀了!”八戒一愣:“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去到乔家庄?”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一个喊声:“孙悟空,猪八戒!快将灵童交出,免尔等一死!”行者说了声“来得好快呀!”起身走出洞外,八戒随后。洞外空中,黑袍带领众怪已将山洞团团围住。行者走出洞来:“你们找我?”黑袍喝道:“孙悟空,你再厉害也逃不脱无天佛祖的手心,乖乖交出灵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若不然……哼哼!”行者冷笑道:“如若不然,怎么样啊?”八戒道:“与他搭得甚话,事到如今想跑也跑不了了,且上去打便了!”他纵起云头,跃到半空,从身后掣出九齿钉耙,大骂道:“泼妖怪!不要走,吃你猪祖宗一耙!”说完,抡耙向黑袍搂头就筑。黑袍一声冷笑,从身后拔出蛇眼多棱杵劈面相迎。行者大吼—声,抡铁棒蹿到空中,由上而下向黑袍砸来。众怪一见纷纷抡动兵器,一拥而上,将行者和八戒围在了当中。一场大战在半空中展开了。八戒抡动钉耙,摇头甩耳,口吐粘涎,举耙朝众妖狂筑,嘴里喊着:“你们追得猪祖宗无处藏身,今天叫你们尝尝俺的钉耙是什么滋味!”他边喊边打,霎时间就打了个猪癜疯,众怪见他勇猛,节节后退。顷刻之间,便有几个妖怪被他筑倒在地。行者铁棒敌住了黑袍,一见八戒格外卖力,他大声喝彩:“好八戒,今日真个是有些样子!”说着话,铁棒大开大合,时起时落,交错飞扬,直将黑袍迫得连连后退。黑袍见势不妙一声大吼:“出击!”只见对面山头上卷起一层黑云,一队妖孽在至胜和泼法的带领下冲了过来。霎时间便将行者包围。围住八戒的众怪一见援军已到,立刻精神大振,厉声呼喊着冲过来,八戒立刻陷入被动。
却说这边至胜率众围住行者,行者勇不可当,铁棒转动如车轮一般,众怪挨着的就死,磕着的就亡,霎时之间,倒下了一片。黑袍四下看了看,猛地跳出圈外,向八戒扑去。八戒本已不支,黑袍一到更是无法抵挡,倒拽了钉耙便跑。行者一见八戒危急,舍了至胜直奔八戒而来。不想,黑袍已经埋伏在来路上,一见行者到了,他大吼一声现出本相,正是一条百丈巨蟒,头如峻岭,嘴赛湖泊,双眼如灯,直向行者奔来,行者怒斥一声,抢铁棒搂头就打,不防巨蟒山岭般的尾巴甩过来,“啪”的一声正击中行者的胸前,行者一声大叫,口吐鲜血,跌落尘埃。八戒大惊,按落云头扶起行者,大喊:“师兄!师兄!”行者叫他快跑。八戒背起行者驾狂风而逃,众怪在黑袍的带领下随后追来。
欲知行者、八戒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