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三十八章 下
担心他？真是白浪费感情。
医护人员对周巡的加入明显感觉不适，基本上都站到了担架车的一侧。像是这种待遇周巡还真是挺少经历的，他毕竟长得不是凶神恶煞那种类型，人民群众在他不开口时也不总觉得他特别讨厌。
周巡撩了撩头发，“那什么，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啊？”
“初步判断腹腔主动脉损伤。”其中一个男医生谨慎地回答，“目前病人有失血性休克症状。其他脏器还得再检查确认。”
周巡皱了皱眉，低下头，端详着这犯罪嫌疑人。因为用了束腹带止血，现在已经没有汩汩流淌的架势了，但从嫌疑人原本穿着的白大褂上沾染的血迹颜色和血量看，确实是动脉血。这活口恐怕还有危险。幸运的是出事儿的地点是医院，抢救会很及时。不过结果如何也要看这货的造化了。
等会儿，周巡眨了眨眼，他看了这么大片血迹这么长时间，并没有之前那眩晕无力的感觉啊。
我操，这玩意儿还有间歇性发作的？他疑惑地想。
大概是手术进行到将近两个小时时，赵馨诚一脸疲惫地溜达了过来。
“这边儿情况怎么样？”他问。
“没结果。”周巡坐在等候区第一个椅子上，两条长腿全伸出来。他是在手术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时候坐下的，期间做笔录的同事过来一趟，他把那支缴获的枪交了；周舒桐来了两次，一次拿他的车钥匙锁车，一次来还钥匙。期期艾艾地想问话，但又不敢。周巡知道她跟高亚楠都在等信儿呢。
在周巡自己心中出现那一闪念的魔魇之前，他对高亚楠从理智上能理解，但从情感上在怨愤。
而现在他只想庆幸自己跟高亚楠不一样，还能坚持咬住底线，没有屈从于情感。
只要是个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对身体上的痛尚且能忍受，因为那痛是有极限的；对心里的苦，有几个人能甘之如饴的接受？
那苦，没边没沿儿，只会一刻比一刻深，一秒比一秒难捱，没有止境。
他没资格指责高亚楠不信任老关跟他或者几乎毁掉他们的心血，因为他体会不到高亚楠的苦；而高亚楠，她也没资格指责他周巡是个冷血动物，偏爱死咬着不松口，她没扛着他的责任和信仰，不明白砥砺前行的滋味。
打和了吧。
所以他告诉小周这边的情况一片大好，犯罪分子都已经伏诛，好人安然无恙，让她赶紧安心该干嘛干嘛。
希望高亚楠也能安心睡觉吧，他们家关宏宇比她认为的要强大得多，且死不了呢。
那化敌为友的本事，别人周巡不知道，他自己可没有。
赵馨诚差点没绊倒在周巡的腿上。他踢踢周巡，示意他给让条道。周巡把腿略收了收，让赵馨诚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那边儿情况如何？”周巡问。其实他特别不想问，因为他大体可以猜测出那边的情形。但是总不好意思一点也不关心战友吧？
“尹昆，荣华派出所的民警，二十三岁。”赵馨诚声音低沉，“家属过来了，爹妈，还没结婚……本来定在今年十一。”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
周巡知道赵馨诚肯定是借口查看这边情况跑来避难了。这就是支队长的好处了，关键时刻他有合理的借口走开——同袍的认尸现场搁谁谁也受不了。
俩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李凯，就是其中一个押解刑警，中了三枪，其中一枪打断了右腿股动脉，在拐角那边的手术室抢救呢。”赵馨诚又道。
周巡抬手捧住左侧腮帮子连带着盖住半只眼睛，整个人往下出溜了一点，胳膊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心想你他妈能不能闭嘴了，一点好消息没有就别说话了。
“那……”赵馨诚显然没领会得了周巡的心声，又开了口。
“你他妈是怕我犯困到这儿来给我讲点扎心的故事提提神儿是吗？”周巡在对方刚说了一个字的时候，抢先说。他没转头，只是转转眼睛，横了赵馨诚一眼。
“不是，老周，你想过没有？”赵馨诚扭头看着周巡，带着这一脸戳人肺管子的善意。“个人问题得抓紧呐。”
周巡知道赵馨诚有个公安系统里的女朋友。之前赵馨诚因为林佳音失联而擅自行动，被专案组扣押那会儿，那女孩找过周巡帮忙。这一点上他还是真聪明，周巡指的是他选了一能多少理解点他工作性质的女朋友。阴暗得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赵馨诚才啃的窝边草。
“你上次见你女朋友是什么时候？”周巡问。
赵馨诚犯难了。这两天他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了，连家都没回。再往前推是备勤，还逮个入室偷窃被发现改抢劫的；再再前面是执勤，那肯定二十四小时在岗没跑儿了。
“上礼拜……上礼拜一，在彬的咖啡厅大家聚了一下，那天肯定见着了。”他肯定地说，忽然发现自己见女朋友还没见韩彬多，不禁有些心虚。
“你下次约会什么时候？”周巡又问。
孙进、王海龙俩尸体，楼上的尹昆，已经让小刘押回支队那周巡按住的袭警同案犯——因为是海港区范围的案子，所以周巡当时强行把人留给他是正确的，不然也得办理移交——再加上手术室这里这位主犯。
这一大串连审讯带调查，还有连影都没摸到的一连环杀人凶手，再加上涉及到关宏峰这个大案要案，更别提背后隐隐的涉及到警队中的败类群体，就算赵馨诚自己不紧上面也得往死了压，估计这段时间喘气儿的时间都得费劲往外挤，还妄想约会？做梦吧。
“我估摸着，清明节前应该能一起吃顿饭。”赵馨诚沮丧地道。为什么这么笃定清明节前能吃饭呢？那是因为清明节小长假肯定又是个多事之秋，值班还来不及能吃个屁？所以要吃必须在节前搞掂了。清明节后连着五一，这都是刑事案重头戏时段啊。
“你能不祸害人家姑娘了吗？”周巡把脑袋靠在椅背上，说。
赵馨诚觉着自己真恨周巡，恨不得揍他一顿。
每次跟他说完话都觉得特绝望。
本来自己还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呢。
虽然这希望其实挺虚假。
实话说他内心里也知道这一点。女朋友这东西她毕竟跟充气娃娃不一样，不是说你没空了就能把它藏床底下，有空想要的时候就翻出来打个气儿就能用。
——他都快想不起上一次干爱干的事是什么时候了，可是他还能想起上一次把歹徒扑到是哪天哪时哪刻。
得多难才能遇到一个受得了他们这种生活节奏的女人？然后还得能扛得住他们说没就没的这种命运？
退一万步，真遇到一个，你真舍得这么坑她吗？
楼上尹昆家人的嚎啕大哭还如同回响在耳边。
一家子骨肉是没得选了，老婆这种奢侈品珍稀动物，就当积德放生了吧。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诶，我就纳了闷儿了，”赵馨诚扭过头，甚至都扭过了上半身，他皱着眉，打量着坐没坐样的老同学——估计周巡这货也是累瘫了，“你他妈天天靠什么活着呢？”
生活中那点美好的东西按照周巡的逻辑都是他们不配拥有的。
那他们还他妈的活个什么劲儿呢？
“我操，”猛然间他想起上一次在中心医院楼下的绿化带里这货的话，“你不是有自杀倾向吧？”他问，眼里带着警惕甚至是紧张。
“你他妈才有自杀倾向呢。”周巡白了这姓赵的二狗一眼，觉得他自从出了警校就他妈的完全没长进过，脑袋里就算没全糊着屎也至少满了一半，不然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懂一个认识了小二十年的老熟人，还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你们那些凡夫俗子的玩意儿谁他妈感兴趣，哥们儿有更高的追求。”
赵馨诚也觉得像是周巡蹦跶的这么有活力的一祸害是不可能有自杀倾向的。那种厌世人士哪儿来那么多精力把周边的一切生物都折磨得欲哭无泪的？
“我看你是要上天呐。”他摇了摇头，说。
不，周巡不想上天。
当他还是个实习刑警的时候，也有人介绍过几个不错的女孩。当然最后都不了了之。别说他时间没那么富余，就算是感情也没那么富余——哪怕仅仅是用来表面上巩固住一段稳定的关系的也不够。后来随着职级越来越高，当然属于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而他的心思也离那传统的幸福生活越来越远。
谁不希望过普通人的日子，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只是有的时候我们为了其他人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周巡没那么多奢望，他只期望在这条路上有个志同道合的人，让他可以不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