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琳50万粉丝回】【n70】两难人

最难看清的选择,最先出现在梦里。我像大多数人一样,记不得梦中细节,只记得醒来汗湿衣衫,一种隐约的空虚死死拽住心肺,燥得喉头发干。
凉水放隔了夜,总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喝了解渴不解愁。生活中太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我几乎不再对人、事保有执着,日子过得敞亮又开阔。同桌新转来的女生很好看,但与我无关。她很爱唱歌,声音也很动听,如果不是这种怪异的偏执,我想我早就沦陷了。
可是我不能动心,再不能了。那种致命的空虚,留在梦里就好了;夜里惊醒,哭得不知所以,偶尔体验就足够刺激了。
…
她真的很像那个女孩儿。白金色的发丝在我眼前飘摇,烛台倾覆了琉璃盏,那火苗迅速攀上殿前金帘。可她毫不在意。灰头土脸归了一码,她举手投足依然妩媚。这时我便没有办法分清梦境与现实了:是现实么?可她美得那么飘渺。是梦么?可我听得清自己每一下心跳。
我不再是我,可我也与梦中的自己无关。我不知道ta是什么人,但寓居金殿,想必出身不凡;我也不关心ta是什么人,我并不知ta生平事迹,实在难有共鸣。我不了解梦中人,却又太了解ta。明明是两颗不相干的心,却跪倒在同一人面前,顺从地、规律地跳动。亡国的火焰描摹热情,炽热的心跳为其助力。
我也不了解眼前的姑娘。她不像个人类,身缠九尾,明明是个狐妖。可我却没见过哪个姑娘有她这般灵动的眼眸。都说眉眼传情,她骨相皮相默默描绘着有情人该有的模样,我明明断了念头,可她轻易就替我拾起。
我看得出,她眼中有自由的光。我,或者梦中人,都不该把她羁绊身旁。她向我走来,明明呼吸都因为火焰的高温变得困难,她面目深情依旧不改。我只好下意识偏过头去,那不是为我这种人露出的笑容。我最恨自作多情,最恨梦里情字磨。
她越近,我肺里那种灼烧感越剧烈。我在哪里见过她,不是在这火烧破败的金殿上。是在夏日黄昏的海滩,是在冬季窗外飘雪的大厦,是在午后阳光偏斜的教室。我没见过她,可擦肩的每个人眉眼都似她。我想知道她是谁,我想听她说说话。
“大王,我不走…”
是说我吗?她想要牵起我的手,满眼情深,可我把手抽回来,藏在背后。她依旧不死心,笑着看我,好像在看闹别扭的孩子。我难免犯了羞。
“我不走…”
陪我送命么?我动不得腿脚,但她来去自如。她真的很爱梦中这个人吧,我看得出。虽然我全没有与她相识相恋的记忆,可看着她我莫名心里被狠狠抓了一下。比烟灰呛进肺里还要灼热。这份痛苦是她加之我身,我想她走。她走了,我便放过自己,也放她自由。
可她先我一步,点住我的嘴唇,要我听,
“今宵勾却相思债…”
这戏词我见过。在哪里见过呢?或许在书上,或许我亲口说给那女孩儿听过。“相思”,最配如此美人,最消磨凡人意志。她可曾尝过相思滋味?貌美如她,何必受相思所累。
“爱妃当去便去,是孤碍你半生,命里该有此劫。”
“大王与我双向而来,何谈该当此劫?”
她就连失望都那么迷人。梦中人打定主意,要她走。这实是两难,她若走,终身困顿相思二字;她若留,见梦中人身死,难免痛断肝肠。她走了好,相思留在梦里慢慢磨,好过受这肝肠寸断。我想回她以戏词,
“悲欢离合古来定,劝卿莫作两难人…”
那梦中人不知什么下场,我仿佛从ta身子里掉出来,又看到她双目泣泪,
“只恐相逢在梦中…”
这才叫人痛断肝肠。
…
或许她也像梦里那人一样情深。那眉眼间都是无关风霜的思念,真不像她发丝如雪。她也有着与梦中姑娘一样的嗓音,初闻俏皮可爱,再听暗自神伤。
“我叫乃琳~今天刚转学过来的~”
梦中那姑娘,我忘了问她名字。我倒是不后悔,知晓了姓名哪里还止得住好奇。我看着她的面庞,仍然把头偏过去。
她很识趣,碰壁一样苦笑了两声,戴上耳机轻轻哼唱。梦里那姑娘,一定也爱唱歌。虽然故意不看她,我却偷偷地听她哼唱。全怪她,何苦告诉我姓名,我若日夜念诵,再逃不过相思。可我偏爱听她,一定要听。
她戴着手套的手有些冰凉,轻轻覆上来,我不由得一惊。正正好好的微笑,藏在午后的轻风里,
“从来帝王多薄幸,此生才得两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