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不苦》【飒卷】
灵感源于小破游的尸人剧情——红豆项链,引用了设定背景,其他无关。
苗人飒×汉人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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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今天又看到他爹的手下大祭司长带了一堆人回来。
枫华谷周围附近的几个村落里基本都没活人了,这次不知道大祭司长又从哪儿弄来的人,看服装都是汉人。
大祭司长命手下将这群昏迷的人扔进半人高的陶罐之中,盖上木盖,按照顺序在祭祀台附近的场地中摆好。
飒在这群人里看见个年纪大概比他小个一两岁的男孩子,皮肤白嫩,五官清秀,处于半昏迷状态,迷失焦距的眼睛好像看见了他一样,干涸的嘴唇一蠕一蠕,飒不知道这个男孩子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个男孩子眼中充满恳求,只是很快又昏了过去。
飒一家是苗族,他今年刚十五,正是好奇的年龄段,他的爹爹加入的天一教,总是去中原做事,一走就是一年两年的,回来也就待个四五天。这次他费劲口舌使出泼劲儿,才准他的爹爹带他一块出来。
祭坛附近有许多巡逻的手下,各个拿着武器,飒躲在一颗树干后头,露着脑袋看前方。
场地中央散发着浓浓绿雾,那些手下脸色都不太好,微微发青,就像死了很久的尸体一样。
飒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巡逻守卫在罐子周围走来走去,那些罐子有的里面还会发出声响,好像是里面的人在挣扎。罐子附近也有零零散散的蜈蚣蝎子,飒对这些见怪不怪,这都是他们苗人常用来炼药或蛊的虫子。
罐子里不放蛇蝎毒虫,反而装人……飒放大的瞳孔里布满恐惧,他不知道他的爹爹为什么要抓这么多人回来,那些人就像被腌萝卜一样塞进罐子里,三天都不会被放出来。
“小鬼,走远点儿!”一名巡逻的守卫长发现了飒,即使认识飒,对飒也没有半点尊敬之意,把飒扯到不远处,不准飒靠近祭坛。
飒等人走远了,才缓过神来,跑去找他的爹爹问,爹爹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人装进罐子里。
他爹不理会飒的问题,把飒赶了出去,和身旁的两位大人继续商讨重事。
飒心中得不到解惑,他的爹爹总是和那些个南诏人待在一起,每天都在房子里聊事情。
飒又跑去祭坛附近,观察着那些装着人的罐子。
三天过去,这批罐子期间动静越来越小,守卫们将里面的人一个一个都放了出来,堆在地上随意躺着。
飒跑进去,大概是周围守卫忙着搬运这些汉人,没怎么管他。
飒在里头看着那些昏迷不醒的人,在找三天前见到的那个男孩子,很快就在一个树下找到了。
这些人的脸色和装进罐子里时并无差别,三天时间,装在一个密封罐子里,滴水未进,却仍然没有变化。
飒心中大异,蹲在这个男孩子身边推了推他:“喂?”
男孩子缓缓睁开眼睛,等看清了飒,抱着身子往后面退,身板抵在树干上摇头:“别抓我……别抓我……”
有守卫注意到了飒溜进来,便过来冷着那张青色硬脸过来呵斥飒,飒连忙拉起还在害怕发抖的男孩子离开:“我这就离开!”
男孩子说他叫卷儿,是小茂村的人,他也是在被抓来路上半醒期间,发现他们村里的人都被抓了过来。
“你们抓我们做什么……”卷儿抱着肩膀,眼睛里充满警惕。
飒本想说不是他抓的,可是他爹做的事,不就相当于也算了他吗?
飒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我也不知道我爹抓你们做什么……”
卷儿看了看周围说:“我想离开,你能放我走吗?”
飒抬起脸,坚定点头:“好。”
飒隐隐明白,他爹做的事,一定不是好事,他不希望他爹做害人的事。
卷儿被飒偷偷带离了这片营地,卷儿十分感激,眼中噙满泪珠:“谢谢你,再见。”
卷儿跑得很快,他很怕再回到那个弥漫诡异恐怖毒雾的地方,对飒的感激他只能有机会再报答。
卷儿跑了半天终于回到自己的村里子,只是村里没一个活人,空荡荡的,到处冷冷清清,有许多人家院子里狼藉一片,显然经过剧烈争斗。
卷儿回到他自己的小房子里,看着已经冷却的灶台和烧灭的柴火,突然鼻头一阵酸意,蹲在地上环着膝盖痛哭起来。
他的养父母在半年前离家做生意,就没回来过,起初有书信联系,可是最近两个月已经联系不上,不知道他的养父母情况怎么样了。
天刚蒙蒙亮,卷儿觉得缸里的水不怎么清澈了,便提着水桶去附近山泉瀑布下取水,路上碰见了来找他的飒。
飒穿着苗族常见的服饰,卷发里夹着几根羽饰,随着空气飘飘荡荡,笑得一脸花:“卷儿,我来找你玩儿。”
附近也没什么人迹,他骑马跑了大老远终于找到卷儿的村子。
飒帮卷儿一块抬着水桶回家,在卷儿身后走得小心翼翼:“卷儿,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卷儿闷着头往前走,大概是飒第一次做粗活儿,水桶抬得晃晃悠悠,掌握不好平衡,洒出了许多,卷儿只能尽量走得缓慢:“嗯,我父母外出做生意了,没有回来。”
飒语气有些庆幸:“那真好啊,幸好出去了,能逃此一劫。卷儿,你知道吗,我看见营地里那些村民,已经有很多脸色不太对劲,就像死人一样可怕。”
卷儿停下了脚步,手松了开来,水桶猝然落地,倒了小半桶水,差点翻倒。
卷儿回头看向飒,脸上些许慌乱,嘴皮子磕绊:“是、是吗……”
飒的笑容渐渐失去,瞳孔布满震惊。
卷儿的脸好像也开始变得不对,莹莹白玉,却透出诡异的绿。
卷儿重新抬起桶走着,飒跟在他后头,满怀心事。
卷儿和那些村民一样被关在罐子里三天,那些村民什么变化,卷儿也是如此。
卷儿回到家生火做饭,一小锅浓稠的米粥,给飒也摆了碗筷,请飒一块吃。
等到天色越来越晚,飒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回去营地,临走还说明天还要来找他玩儿。
卷儿挺高兴,毕竟现在身边没一个亲人,甚至一个活人都没,没有人和他待着,他恐怕会窒息在这死寂的小村子里,飒的承诺给了他明日的盼头。
飒回到营地,他爹不知道是太忙还是根本没想起他还带了个儿子出来,飒消失一整天他都没问过,不是在房间里讨论事情就是去营地里的罐子附近转来转去。
飒回来时也去了一趟罐子周围,那些当时被装进罐子里的人都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地上歇着,有得睡着,有的瑟瑟发抖,有的微微走了远些,就有守卫拿着剑过来怒斥,不允许离开。
那些村民脸上除了惊恐,有的已经惨淡如灰,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如今的命运。
飒心里不踏实,又跑去找他爹问到底在做什么。
他爹正在桌前坐着,桌面摆满瓶瓶罐罐,都是他们平时的药罐。他爹冷冷盯着飒,眼神诡魅,让飒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匆匆离开了他爹的房间,回到自己屋子里关上门。
飒不敢相信,明明他爹回家时那么的慈祥和蔼,给他带许多中原好玩的东西,会对他说很想他,可是怎么一到了外面,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就像陌生人一样对他视若无睹,而且一说起这事,就会脸色大变,会骂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飒这夜睡得特别不安稳,他会听见外面有渗人的夜鸦鸣叫声,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的声音,撞东西似咚咚咚的,听在耳朵里特别让人发毛,他整夜的惊醒。
卷儿更是缩在被窝里偷偷地哭,因为晚上照镜子时,他发现自己的模样变了,他的脸透着青色,摸上去一股凉意,这样的变化让他不知所措。
飒第二天没吃饭就避开守卫的巡视离开营地去找卷儿。
卷儿在村外的河边蹲着,清洗的衣服被他遗忘在一旁,目光呆滞地看着河面上自己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就像个没有生气儿的尸体。
听见后头飒呼喊他的声音,卷儿眼中微喜,回头看过去:“你来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变化,卷儿又扭回去脸,等飒到了自己身边蹲下,他又背对着飒,忸怩地说:“飒,你昨天就知道我的变化了,对吗?”
飒也心沉起来,轻轻“嗯”了一声,又跑去卷儿面前蹲下说:“卷儿,对不起,昨天我去问我爹了,但是……但是我……”
但是他害怕他爹的眼神,他逃走了,是个什么也不敢说的懦夫。
卷儿眼中的希翼随着飒的态度一点点灰下去:“没事的,也不是你的错。”
飒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气愤,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对不起,是我不好。”
卷儿没回答什么,拿起旁边的衣服继续揉搓,心不在焉。
卷儿洗完衣服后提着水桶和盆准备回家,刚站起来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朦朦胧胧间听见飒急切的呼喊。
卷儿再醒来后是在自己家里,飒坐在床边端着碗热水,还吹着热气,见卷儿睁开了眼睛忙道:“你醒了!”
卷儿沉默无声,提不起丝毫的劲儿应一声,等飒一勺一勺地喂他水,暖了暖他的血肉,他才有些反应,低低说道:“谢谢。”
他的身体没有了温度,心也不再跳,他自己知道,飒应该也知道。
卷儿看着自己发青的手部皮肤,眨了眨眼说:“飒,我是个死人了,对吗?”
飒手中的勺子没拿稳,落在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抬头愕然。
卷儿平静的脸像是突然有了裂痕,心底的难过涌上眉间:“我好害怕。”
飒放下碗抱住卷儿,一遍一遍地拍着卷儿:“别怕,没事的,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会有办法改变现状的。”
飒虽然才认识卷儿几天,可是就觉得两人之间像扯了条看不见的线,拉着他俩,谁一动,另一头都有感应。
这种感觉很奇妙,飒觉得这就是大人们所说的相思。
事实上,并没有任何办法改变现状,卷儿的记忆一天一天流失,一天里会昏迷好几次,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卷儿每次昏迷睡着的时候,飒就握着卷儿僵硬的冰手,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他生怕卷儿再醒来,就不认识他了。
卷儿是在夜里醒来的,迷茫的眼神盯着飒看了很久,飒一直在说话,让卷儿清醒一点,可卷儿都毫无反应。
飒使劲儿捏着卷儿的手哭,哭成泪人儿,泣不成声:“卷儿,你别出事,我舍不得你……我们才刚认识不久,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好多东西没吃过,你好好的……好吗……”
飒的滚滚热泪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卷儿眼珠子动了动,哑着声音说:“飒……我想睡觉……你陪我吧。”
飒听话地躺在卷儿旁边,眼泪流了一道又一道,自己哭得不成样,还帮卷儿擦了擦眼角说:“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卷儿眨了好多下眼,最后慢慢闭上,嘴角淡淡勾起:“嗯……”
可他知道,这已经是他的结局了。
飒等卷儿熟睡过去,半夜跑回营地,闯进他爹的卧室,喊醒他爹:“爹!你救救卷儿!我不要他死!”
他爹坐起来看着闯进来的儿子,看着他儿子哭得满脸泪水,无动于衷,指了指外面说:“飒儿,你去祭坛看看,是你要救的那些对象吗?”
飒闻言哽咽着,他爹又说:“看看那些人还有没有的救。”
飒离开房间又跑去祭坛,还没靠近就看见绿雾之中那些村民已经完全失去自主意识,行尸走肉般在那里游荡,光着的脚踩在锋利树枝和泥潭里,毫无知觉,见了活人就攻击。
飒看着几个已经尸化的人朝他冲过来,幸好他爹过来拉着他把他扔到身后,守卫将那些无意识的尸人拦下,尸人像是感应到同伴一样没有再攻击,转而去了其他方向。
飒跌坐在地上,满脸的泪水不断滑落,睁大的眼眶之中恐惧不已,他爹居高临下,站在他身前,灰暗的面孔比那些尸人还要让飒更心惊肉跳:“看到了吗?死人是救不回的。”
飒面如死灰,终于明白那些罐子是尸罐,他爹在炼尸。
飒爬起来,一身的泥屑,拼命地往卷儿那里赶,到了卷儿家里推门,已经是黎明,床上睡着的人没影了,他在各个房间里找都没看见卷儿,出来院子里又去村里其他地方找,终于在一个篱笆前看见了卷儿的背影。
“卷儿……”飒模糊着泪眼,跑过去要抱卷儿,而卷儿听到了身后动静,慢慢转过身来,已经完全尸化的脸惨青冰凉,毫无焦距的双眸覆着一层白膜,颜色很淡的黑瞳几乎已经看不见,如果不是那浓黑纤翘的睫毛,这双眼睛一定很难看。
飒愣在原地,看着卷儿慢慢走向他,喉咙里发出说不出话的“咯咯”声,双眸布满哀伤:“……飒……”
飒不等卷儿过来,主动过去把孤苦可怜的卷儿抱在怀里:“我在,我在,卷儿,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卷儿抖着手,抬起手抱着飒,可是僵硬的手指已经不能再紧紧抓着飒,眼睛流不出泪来,眉尖微皱,似是欣慰也是悲哀,一个字也再发不出,跳不动的心仍然感知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卷儿忍着想攻击飒的渴望,用力推开飒,朝他招手,让他快走,飒瞬间懂了卷儿的行为,摇摇头固执:“我不走,以后也不离开你,卷儿,我一定要找到医治你的法子!”
飒过去背起卷儿,一路小跑:“我们去找医圣,医仙,只要能治好你,我都带你去找。”
卷儿趴在飒的背上,咬着舌头控制自己不能咬飒,嘴里流满鲜血,滴在飒的衣服上。
飒急坏了,放下卷儿掰开卷儿的嘴巴让他不许咬,怕卷儿再伤害自己,飒将卷儿打晕,带离了枫华谷,回往苗疆寻找解救卷儿的方法。
飒把卷儿放进马车中,摸着卷儿熟睡的脸说:“你坚持不住的话,那就放弃吧,我不怕疼的,只是,你一定不能忘记我,知道吗?”
飒关上马车的门,坐在车板上扬起马鞭,一路风尘,满身决毅。